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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七章

夜色 卫悲回 17678 2018-03-18
5月28日。從早上開始我們就得到緊急通知,進入最高戰鬥準備! 整個三連的駐地都沸騰起來。不用指導員催促監督,戰士們把已經鋥亮的步槍擦了又擦,反複檢查,彈匣裡的子彈倒出來全部翻檢之後又一顆顆裝回去,刺刀也被反复擦拭;砲手們拆裝火砲、40火箭筒,檢查彈藥。 連長、指導員上上下下地轉悠,挨個到排裡面檢查。這時候他們倆倒顯得無事可做。 老柳一大早就到連部報到去了,上午又陪同連長、指導員在排裡視察。從連長的表情來看,他對大家的準備工作還比較滿意,看來前一段時間的思想動員作得還是比較好的。 連長走後,我學黃彪的樣子把自己的步槍又徹底檢查一遍,確定沒有問題後就開始沿著坑道溜達。 郭永坐在二班房間的門口正在細心伺候他那挺班用機槍,嘴裡叼著一根鋼絲,臉頰肌肉緊繃著,神情肅穆。黃彪在逐個檢查戰士們的裝具,發現不符合要求的就高聲大罵,旁邊的戰士們不斷傳來哄笑聲。坑道房間裡徐少波在三班戰士的床鋪之間低著頭轉來轉去,一雙手抱在胸前,顯得有些緊張。已經準備好的三班戰士則齊齊歪在簡陋的舖位上。

見我走過來,徐少波又趕忙坐下,翻看著不知從哪兒弄來的一本《時尚》。 連部炊事班長居無竹不知從哪弄來一堆酒肉,整個連部都瀰漫著香氣。 中午全連在連部大聚餐,房間狹小,餐廳直接在坑道裡擺開。所謂的聚餐就是把各種各樣的箱子盒子放在地上,上面碼著罐頭、酒瓶和茶杯。沒有筷子,大家全部用手。 戰士們顯然被難得一見的豐盛美食調動起熱情,大家成排挨著坑道牆壁坐下,人堆裡發出一片巨大的咀嚼聲。整個坑道裡笑語喧聞。 炮排長吳賁見我不喝酒,毫不客氣地接過我的茶杯歡喜地與大家共飲起來。不一會吳賁就光著膀子上陣,他的臉已經紅得像只煮熟的龍蝦。 不習慣這種喧鬧的場合,我更多時候是在旁觀。朝四周看去,已經有一大半人學吳賁開始赤膊。

黃彪見我一人悶坐,端著酒湊過來,死活要我陪他喝兩口。 “師長來了!” 當我還在與黃彪推讓的時候,不知是誰喊了一句,整個坑道頓時安靜許多。我轉身向坑道遠處看去,只見十來個軍官們打著電筒走了過來。戰士們紛紛起身。 “是薛恩平薛師長,沒想到居然到我們連來視察。任團長也來了。看來這仗小不了。” 站在一邊有些酩酊的黃彪捅捅我,小聲說道。 “你怎麼知道?” 我好奇地問道。 “不打大仗,師長不會到基層連隊來的。咱們全師一萬兩千多號人,師長哪記得住啊,更不用說在這個時候到基層來視察。衛排長,你瞧好吧!”黃彪咧著嘴說道。 薛師長來到戰士們中間,開始挨個地同大家握手,嘴裡還不時地說著:“感謝你們!感謝大家!祖國人民的希望就落在大家身上了。”

旁邊的任團長忙著在作介紹。 薛師長在和田連長握手的時候,田連長顯得非常激動,好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 師長在連隊待十幾分鐘就離開了。據隨行的參謀講,薛師長今天要轉遍一團的每個連隊。 真的要打大仗! 田連長在連部激動地走來走去,最後乾脆來個大光膀,端著酒杯衝大家慷慨陳詞。被連長煽起激情的戰士們齊聲吆喝起來,整個坑道里頓時嗡嗡作響。 三班長徐少波滿臉通紅的走過來。 “排副,怎麼不和大家一起喝酒?今天不喝,以後就沒得喝了。來,喝一口!” 徐少波雖已醉眼矇矓,但沒有像其他戰士一樣光著膀子。 “我不行,胃受不了酒精的刺激。多謝!” 我笑著婉拒。 “操!真是熊包。” 徐少波搖搖頭,離開我找其他戰士。

“少波退伍後曾開了家公司,據說有倆錢。不過他老婆跟別人偷情,正在鬧離婚。” 黃彪在一旁偷偷向我介紹徐少波的隱私。 “那你呢?” 我問黃彪。 “我?托老丈人的福,退役後分配在縣政府辦公室,搞搞行政工作,不好也不壞。老婆在醫院,工作不錯,比上不足比下有餘啊。不像老郭,退伍後只能回家種田,要不是這場戰爭,他老兄這輩子也就到此為止。” 黃彪懶懶地看著酒杯裡的倒影,自嘲地說道。 “你們三個人的家屬有沒有一同撤退下來?也沒聽你們提起。” 我好奇地追問了一句。 “我的老婆孩子應該撤退到安全地區了,只是現在無法聯絡確認。老柳、郭永的家人在轉移的時候都被鬼子炸死。他倆現在跟鬼子結下的梁子,我看是算不清了。”

黃彪說完,恨恨地將茶杯裡的白酒一飲而盡。 我無言地看著人群中已經喝得酩酊的老柳和郭永。 晚上,我們幾個排長被召集到連部開會。指導員老默主持會議。照例老默又是一通思想動員,這個時候也就他話多。 我們師果然負責主力部隊進攻路線的側翼掩護,而且我們連有突擊任務。 連長反復強調戰鬥紀律,每個戰士帶上比平時多30%的彈藥基數,準備連續戰鬥,凡是無關的私人物品盡量別帶。指導員則再三強調注意防空隱蔽,要求各排保護好自己的導彈發射裝置。 會議開了兩個小時才結束。回到排裡老柳又召集戰士們作一番動員。戰士們都沒有想到我們居然要進攻,個個驚訝無比。 “大家都是軍人,服從命令!” 黃彪忍不住喊了一嗓子。坑道里頓時安靜不少。

沒有什麼願意不願意的,全體人員開始整理行李,準備作戰! 在大家忙得不可開交的時候我反而覺得無事可做。一看離出發還有四個小時,我倒在床上就睡開了。 半夜我被老柳叫醒:“起來。兩小時後全團集結!” 我抬表看看,差五分十一點。 排裡戰士們已經忙碌著整隊出發,前往連部旁邊坑道集結。 坑道裡盡是軍官們低聲的喝喊聲、武器的碰撞聲、膠鞋踏在地面上發出的沙沙聲。大家都繃著臉,神色嚴肅。 我們團的集結地在一段巨大的坑道裡。當我們列隊魚貫進入這個坑道時,大家都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住了。 團長站在一邊,後面的戰士手裡舉著八一軍旗。步兵團的連隊包括步兵連、砲連、工兵連等等按順序站列,各連連長站在自己連的隊列前面,全副武裝的戰士們筆直地站著。在牆壁上的燈光映照下,一排排槍刺閃耀著懾人的光芒。團屬砲兵裝備的107毫米多管火箭炮、82毫米迫擊砲威嚴地放置在隊列旁邊。

我們連邁著整齊的步伐跟在前面連隊隊列身後陸續抵達指定的集結位置。幾百雙膠鞋在坑道中踏出緩慢有力的悶響,如同出征時低沉雄壯的鼓點。 在我前面郭永背著反坦克導彈發射器,腰板筆挺。出發前老郭就從我身上把發射器搶去了。 在我們身後停著幾十輛帶迷彩斗篷的軍用卡車,卡車車頭都被防紅外迷彩布所覆蓋,卡車司機們都戴著單兵紅外夜視儀。看來,今晚我們要乘車奔赴前線。 在一千多號人到齊後,任團長沿著隊列巡視著。就在這時,外面傳來驚天動地的砲響。 戰鬥開始了! 團長下令原地休息,等待出發的命令。我看一下時間,是零點過十分。 大家在原地坐下。沒有人說話,戰士們都在興奮地聆聽著我軍威猛的砲擊聲。 外面震耳欲聾的砲聲響個不停,足足過了兩個多小時仍然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凌晨三點整,團長拿著一份剛剛收到的戰報快步走到隊列前面。 “同志們,戰役已經打響!今天,我們團參加的不是突圍戰役,是合圍戰役!” 咔! 全體起立的指戰員們立刻全體立正,上千雙腳後跟猛然合併發出整齊劃一的巨響。 任團長臉已通紅,揮舞著手裡的戰報激動地繼續高聲說道:“我知道,從廣東一路撤退到這裡,有很多指戰員非常不滿,也有很多戰士害怕!為什麼?因為我們曾經是支無敵之師、英雄之師,可今天卻一敗再敗!” “我們對不起這支部隊的英雄稱號,對不起祖國人民的期望,更對不起腳下的這片土地。” “我們即將奔赴的戰鬥,就是要合圍美國第八集團軍群!” “我們是共和國的戰士。今天,我們要用手上的武器來為自己洗刷恥辱!”

“要用它捍衛這支部隊的尊嚴!” “要用它捍衛中國人的尊嚴!” “中國雖大,可我們已經沒有退路了!” “殺!” “無法抑制自己感情的團長最後運足力氣怒睜圓眼大喝一聲。” “殺!殺!殺!” 上千名指戰員也學著團長怒吼起來。高亢的口號聲久久迴盪在坑道裡面,震得坑道頂部的灰塵簌簌墜落。 登車! 戰士們以排為單位登上卡車,團屬砲兵的107毫米火箭炮被掛在卡車後面。團長登上打頭的一輛裝甲指揮車。 汽車開始發動,按順序在坑道裡列隊,等待著出發的命令。 大家都坐在車廂裡焦急地等待著汽車發動的那一刻。 “排長,我想撒尿。” 黑暗中一個戰士怯怯地小聲朝坐在車廂靠外位置的老柳說道。

“他奶奶的!早不撒晚不撒,怎麼現在要撒。還沒看見鬼子你就熊樣了。”在我後面的郭永低低地罵道。 得到老柳同意後,這個戰士一溜煙跳下卡車找地方去了。我有點兒想笑,弟兄們的呼吸都很粗重。 緊張是必然的。只要有過一次戰鬥,戰友第一次倒下的時候,緊張和恐懼就會減弱許多。 也許,今晚我不再有以前的好運氣。 我開始默默地思忖著,目光在黑暗的車廂裡逡巡,試圖看清每個人的面孔並牢牢地記住。 那都是些年輕的面孔,他們中很多人曾經面朝黃土背朝天默默生活在世界的某個角落裡。戰爭,這個奇妙的東西卻把毫無關係也許一生都無法謀面的人們擰在一起。在以後的歲月裡我們這些人注定要相互依存。 也許我戰死的屍體會被他們中某個人拖進坑道裡。 他們會不會看著我的屍體落淚? 背靠著車幫,我從車廂向外看去,眼光久久落在坑道拐角處的陰影裡。 外面震天的砲聲好像忽然遠去,我突然希望在這個時候找枝煙抽。意識到這也是緊張,我趕快更換坐姿挺起腰。 出發!在坑道口負責指揮的團部參謀向車隊揮舞著代表出發信號的小紅旗。 車隊的引擎在瞬間攀上高峰,幾十輛戰車像飢渴的猛獸衝入茫茫夜色中。 緊緊把著車幫,我們目送著被卡車越過的長長甬道。 隨著湧入耳朵的爆炸聲倏然變大,車隊沖上山外的公路。 工程兵們已經突擊修復了前一段時間被敵人炸得凸凹不平的公路,路面可以通行卡車,不過行駛速度必須降低。 卡車沒有開燈,司機們戴著紅外夜視儀小心地跟隨著前面的車輛。 卡車行駛的速度時快時慢,漸漸地,我們越過自己的外圍防禦陣地。 從車廂後面向山上望去,我軍龐大的重砲群壓制射擊還絲毫沒有停下來的意思,山上無數的砲位正在傾瀉各種口徑的榴彈和加農砲彈。間或有多管火箭炮群加入合唱,猩紅的火箭彈彈道在剎那間將天邊映得通紅,無數火箭彈和其他砲彈的彈道宛如隨手揮就的瀑布一般垂掛在天邊,形成一幕壯觀的景色。 炮群猛烈的射擊聲如同無數隆隆的鋼鐵巨獸在嘶鳴。整座大山像是一名甦醒過來的受傷巨人,渾身散發出複仇的光芒,咆哮著將死亡撒向敵人。 這是人類進入21世紀後的第一次世界級大規模現代化常規戰爭。 今夜,在中國的腹地,中國人終於在西部、北部戰線同時發動規模巨大的戰略反擊作戰。 西南方面軍九十多萬大軍和北方方面軍兩百多萬大軍像兩把巨大的鐮刀沿兩翼切向敵人。這次戰役的目標就是圍殲美軍第8集團軍群的十八個師三十多萬人馬。 在北方方面軍群渡江作戰的同時,我們這支被圍部隊加入合圍作戰。 這場戰役的發動完全出乎敵人的意料之外。 盟軍指揮部認為,沒有哪支部隊敢在美軍強大的地空協同火力下向它發動進攻,因為那隻是徒勞地把自己不多的戰略機動力量往死神懷抱裡推。他們堅信,在這個充滿現代化傳感器的戰場上,對手任何老式半機械化部隊緩慢的機動都無法逃避被美軍所偵察感知,被他們強大的空地一體化火力屠殺的下場,縱然是已經毫不畏懼死亡的中國軍隊。 由於錯誤的統計,美軍認定在南部和西部戰線上已經擊潰超過一百五十個師的中國國防軍主力,剩下的由中國西南軍區和西北軍區倉促組織的正規野戰部隊不超過一百個師,而且嚴重缺乏重型裝甲武器。 美軍預備在西線戰場繼續投入新抵達的重裝機械化部隊和裝甲騎兵師部隊,企圖在中國南方雨季來臨之前突破中國西南部的湖南以及川貴雲地區防線,徹底摧毀中國南部、西南部的軍事工業生產能力,然後再轉向直撲中國長江以北的陝甘地區。 這個如意算盤倒是打得不錯,可惜前一階段就是他們認為裝備低劣的中國西線抵抗部隊卻牢牢地守住了戰線。 在湖南、湖北地區的我軍主力部隊利用多山的地形遲滯敵人,令美軍新投入的重裝機械化部隊在將近一個多月的時間裡只前進了不到一百公里。如今從沿海到最前線的直線距離最遠處超過一千三百公里,這麼遠的運輸距離極大地降低了敵人的戰場支援效率。 現在美軍的西線突擊群已經陷入疲憊之中,南部突擊群同樣被我云廣貴軍區的野戰部隊牢牢粘住,更不用說發動新的大規模的包抄作戰計劃。 敵人的南部突擊群主力和西部突擊群相距七百多公里,他們已經意識到兩地部隊有被分割包圍的危險,但他們現在仍在高估自己地面部隊的戰鬥力。敵人目前也暫時缺乏足夠的補給實施戰略機動,所以尚未對這條巨大的縫隙予以實質性彌補,只是計劃在一個星期後由新銳的重裝機械化增援部隊抵達後填充防線。 我軍就在敵人大規模增援尚未抵達的時候發動戰略反擊作戰,計劃充分利用敵人現有的戰略安排上的失誤,先擊潰敵人在西南交匯處相對薄弱的側翼部隊,再對敵人西線突擊群實施合圍作戰。 在我們東部、南部方向半徑五百公里範圍內,分佈有敵人二十萬機械化地面部隊;而在後面更有敵人逐漸抵達的超過六十萬官兵的增援部隊,他們全部都是重裝的機械化部隊! 在我們西南方面軍和南部方面軍突擊方向上有所謂盟軍的五國聯軍三個師、美軍從前線撤下整頓的第82空降師和第24師共計九萬人馬的地面部隊;在我們北面有五國聯軍兩個師和美軍第19師、第20師、第17師共計十萬多部隊,在東面有五國聯軍一個師和日本軍第31師三萬多部隊,在西面突擊尖頭上則猬集了以美軍第8集團軍為首的大約三十二萬人馬的突擊集團軍群。 敵人在北面的力量最為強大,控制了沿江大約一百公里寬五百公里長的縱深陣地,但是敵人正在飽受長江以北山區地方部隊和游擊隊的折磨。這條戰役通道很不牢固。同時我北方方面軍已在寬達九百多公里的陣線上同時發動進攻,僅用於包圍敵西線突擊集團軍群的部隊就超過一百多萬,這還不包括大量的地方部隊和沿江地區的游擊隊。而其中一部主力在今夜的突擊作戰中已經開始渡江。 今天我們這數万被重重圍困的疲憊之師卻在敵人西線的後方突然反擊,鋒芒直指敵人西線部隊的後路。 我們的任務就是把敵人三十多萬前鋒部隊從西南部漫長的戰線中剝離出來,然後像一道鋼閘,牢牢地關住敵人西線前鋒部隊的退路。 這個戰略反擊計劃的關鍵是如何使用我們這支部隊配合湖南境內的反擊大軍實施合圍作戰。我們這支部隊要突然出擊,在敵人腹部反向突擊,協同西南方面軍把敵人二百一十多公里寬的與敵南部戰區的通道給切斷! 這將是一場力量懸殊的碰撞,而雙方的指揮者都滿懷著必勝的信心! 作為先頭突擊群的側翼掩護部隊,我們三個步兵師今晚的作戰目標是目前位於防禦地段西南方向約二十五公里處已經被我突擊集群揍得暈頭轉向的美國第2集團軍第7機械化步兵師,阻止他們沿高速公路外圍向六十公里外的省會城市方向撤離,配合主力部隊圍殲該師。 而後我們師將進行轉移,在西南山區指定地點迅速擴大我軍南部防線的防禦縱深,與友軍一起構建縱深八十公里的防禦陣地。 三個小時前我軍的先頭機械化裝甲突擊部隊已在重砲群的歡送下突入敵人陣線。他們計劃在省會城市附近折向向西與西南方面軍突擊群會合,切斷敵人西線突擊群的退路,現在已經深深地揳入到敵人防線縱深三十多公里的地方。 在顛簸的公路上行駛了大約四十分鐘,我們開始下車集結。 黑暗中無數戰士在迅速集合,低低的點名聲、奔跑中武器的碰撞聲匯集成劍拔弩張的氣氛。 卡車在短短幾分鐘內迅速卸下部隊後掉頭返回。 跳下卡車,我狐疑地看著周圍的景象。遠處大約四公里外的地方火光沖天,濃煙密布,那邊大概是敵人的陣地。 我們怎麼可以這樣大搖大擺地在如此靠近敵人的地方集結? 我開始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快,別耽誤時間。準備突擊。” 老柳見我在發傻,推了我一把。 連隊很快在指導員老默的指揮下整隊完畢,大家原地等待連長下令。 在離我們不遠的地方,兩輛工程修理車正在修理一輛被敵人擊傷的79式坦克,一個頭纏繃帶的坦克兵在旁邊搭手。 過幾分鐘田連長跑了過來。 “我們連的任務是聯合一連、二連突擊敵人第7機械化步兵師第3機械化步兵旅二營陣地。一排、二排分兩路前進,我帶隊,每排派一個班做尖兵搜索隊。注意用三三製前進方法,大家疏散前進,不要擠成一堆。炮排掩護,自動榴彈發射器隨時準備發射,表尺四百,注意掩護側翼。不要使用無坐力砲,容易暴露目標。反坦克手注意對付敵人裝甲目標,隨時準備發射。三排、特種排做預備隊,和連部跟在砲排後面運動,指導員和連部一起行動。全連立刻開始行動!” 連長下達完命令,立即會同一排、二排的指戰員們開始分配前進線路和編制配屬,片刻之後,先行出發的戰士們消失在起伏的丘陵中。 沒被安排打頭陣的老柳很是不滿地低聲嘟囔著,回頭給排裡動作遲緩的戰士屁股上來一巴掌。 這是片小城外的丘陵地區,敵人防線在幾個小時前被我突擊部隊撕開十多公里寬的一個大口子,在我軍遠程炮火的壓制射擊下,敵人顯然還沒有反應過來。 但是我們怎麼可能如此輕易地就向敵人發動進攻呢? 我胡思亂想著跟隨部隊向前運動。 沿途隨處可見被我軍摧毀的敵人裝甲戰車和其他分不出型號的履帶式運輸車,間或還能看見被我軍擊毀還在燃燒的敵人直升機殘骸。 團屬砲兵和師砲兵部隊的砲火正在火力協調員的調度下向敵縱深徐進延伸射擊。前進大約十分鐘,我們連先頭部隊和敵人交上了火。敵人企圖依托建築物和裝甲戰車阻止我軍的前進,迫擊砲也開始發射。戰鬥瞬間爆發。 老柳看見前面已經打上,急得伸長脖子看。幾個班長催促大家趕快運動上去。 隨著反坦克火箭彈逐個爆炸,敵人暴露目標的狙擊火力點被紛紛摧毀。 連長親自率領的突擊隊已經衝進敵人陣地! 我們身後的通信班戰士們密切保持著與營部的聯絡,指導員不時停下來向營部報告我們的進展情況。無線通信設備果然無法使用,連部直屬的通信班戰士們只能隨時敷設野戰被覆線保持通信暢通。 隨同我們連後續梯隊行動的營屬炮火協調員不斷呼叫砲兵向敵人的抵抗樞紐射擊。 82毫米迫擊砲、107毫米火箭炮雨點般橫掃敵人陣地。 我在大家向前機動的時候蹭到指導員身邊問道:“指導員,怎麼不見鬼子地炮和空軍壓制呢?” “鬼子大概被打傻了吧,要不怎麼空軍和重砲部隊不還擊!我也不清楚,反正只要能消滅敵人就行了,管他們現在咋樣。” 指導員也是一頭霧水。不過現在的形勢好得讓人不敢相信,大家都忙著向敵人縱深突擊,爭取多圈住些鬼子。 往死裡打吧! 很快我們攻進敵第7機械化步兵師一個機械化步兵營的陣地裡。 建制混亂的敵人剩餘部隊士氣全無,鬼子們亂哄哄地在小鎮左沖右突的,正忙著突圍,全然不顧我軍炮火的攔阻射擊。 指導員在向團部報告完我們連大致的方位後向大家喊道:“同志們,不能讓敵人這麼輕鬆地跑掉。三排、特種排跟我上!” 越過兩條街道,我們迎面撞上一股正企圖突圍的鬼子兵。二話不說,士兵們立刻散開,依托建築物向敵人掃射。鬼子兵被突如其來的猛烈火力打得匍匐在地不敢抬頭。正在這時,一輛漏網的敵人坦克突然從不遠的建築物裡衝出來,鬼子步兵紛紛躲在坦克後面向我們衝過來。 “反坦克手!有沒有反坦克手!快點敲掉敵人坦克!”指導員焦急地喊道。 正當指導員呼叫著反坦克手的時候,從我身旁不遠的地方一枚反坦克火箭彈發出嘶嘶的尖嘯聲躥上去。 “怎麼從正面打?媽的!” 我不滿地罵了一聲,回頭看去。 一名戰士倚在半截水泥樁後面睜著緊張的大眼注視著敵人坦克,肩上的火箭筒還冒著縷縷青煙。 是小孫,年輕的新兵。這大概是他參加的第一場戰鬥。 我急忙回頭看彈著點。 120毫米反坦克火箭彈擊中這輛米製M1A3坦克的砲塔前部,但只是引爆了外面的披掛式反應裝甲。 又一枚火箭彈擊中這輛坦克的側甲,可惜鬼子正好在瘋狂地轉動砲塔,火箭彈的著角仍然不對,斜斜地擦著坦克砲塔炸響。不過躲在坦克後面的鬼子兵就沒那麼幸運,幾個被跳射彈片擊中的倒霉蛋慘叫著栽倒在地。 火箭彈雖然沒有對敵人的坦克造成嚴重損傷,可爆炸形成的煙霧卻暫時遮住了敵人坦克兵的視線。 “別打了,大家停火!”指導員大聲喊了一句。 我抬頭一看,只見從敵人坦克的砲塔上面伸出一隻手,拎著件白襯衫拼命揮舞著。敵人要求投降。看來這輛坦克里的鬼子兵很清楚今天晚上自己逃不出四麵包圍的反坦克火力圈。 留下幾名戰士看守著敵人投降的俘虜,我們在指導員的帶領下繼續橫穿小鎮搜索敵人。 令人驚訝的殲滅戰! 本來敵人希望能憑藉前線陣地上密布的小型微波、紅外戰場探測器和“狼群”戰場偵察系統以及時刻在空中逡巡的戰場無人偵察機對我們這支困守大山的防守部隊實施偵察監視,並隨時對我軍的任何突圍行動予以毀滅性的火力打擊。 由於敵人沒想到我軍會發動突然襲擊,敵人的裝甲機動部隊和火力支援部隊全部猬集在靠近高速公路兩側方便運動和補給的集結營地,整個戰線的布防缺乏堅固工事依托。所以在我軍第一輪的火力覆蓋下,敵人的地面火力支援力量已經被死死地壓制住。我軍的突擊部隊還在進攻時大量使用火箭布雷車對敵人外圍陣地的可能突圍道路實施布雷,等敵人發現情況不妙時已經無路可逃了。除後面陣地一部分鬼子反應迅速,爬上悍馬飛快地向省城撤退外,大部分還在尋找建制尚未撤離的敵人已被我軍多路突破分割包圍。 二十多天來,面對敵人這種肆無忌憚的打法,困守陣地的戰士們義憤填膺。 今天晚上終於找到出氣的機會了。 誰也不會想到我們會在今夜發動如此規模的突擊作戰。我們這些士兵也不知道。 在鎮子的南側還有個沒被端掉的鬼子迫擊砲陣地,鬼子兵還在不知死活地拼命發射砲彈。老默指揮大家兵分三路利用鎮上建築物的死角迅速摸到敵人陣地跟前。敵人據守在一個大院子裡,在院子裡的建築物高處我們隱隱發現鬼子兵的身影。 老默抄過小孫手上的火箭筒,略略瞄準一下就把火箭彈準確地打進建築物的窗戶裡。隨著火箭彈的爆響,三路戰士幾乎同時開火,槍榴彈連珠一般地落在院子裡,爆炸聲頓時響成一片。在大院子裡殘存的十幾個敵人頓時死傷慘重,一片鬼哭狼嚎。戰士們趁著鬼子忙亂成一團,迅速從轟開缺口的院牆突進去。 戰鬥持續三分鐘就結束了,我們只傷一個戰士。 動作迅捷的徐少波押著兩個沮喪的俘虜從房間裡走出來,看上去神色相當不錯。 老柳沒開幾槍,撇著嘴直罵敵人熊包。 “指導員,在那邊有個敵人的監獄,好像裡面有我們的老百姓。” 一個在周圍搜索的戰士跑過來向老默報告。 “去看看,把我們的人都放出來。”老默邊走邊喊道。 這原來是一棟紡織廠的廠房,戰士們已經開始把裡面的老百姓攙扶出來。裡面關押的大部分是中青年男子,大約有六十多名,手腳都被鬼子捆上,許多人的身上帶著傷,有幾個傷勢還比較嚴重。 已經有戰士在用刺刀給這些被俘的老百姓鬆綁。 “老鄉,你們是哪里人,怎麼落到鬼子手裡的?”我扶著一位受傷的中年男子邊往外走邊問道。 “我是蛟塘鄉的民兵隊長。前一段時間有許多從敵占區逃過來的鄉親們沒有辦法及時撤離,我們組織游擊隊配合特種兵作戰。前天在山區伏擊敵人偵察部隊的時候被包圍,犧牲了一大半,我們剩下的人沒有彈藥,被敵人俘虜了。” 旁邊一個坐在地上滿臉絡腮鬍子蓬頭垢面的中年男子放下手中的水壺開口說道。他看上去顯得異常憔悴疲憊,古銅色的臉龐上有兩道觸目驚心的傷口,身上的衣服也已破破爛爛。 “鄉里還有多少人沒有撤走?”老默問道。 “前一陣被鬼子清剿,鄉里面死了一百多人,現在男女老幼只剩下九百多人,年輕力壯的都被鬼子抓到這裡。這下好了,咱們大部隊終於開始反攻。反攻了!” 民兵隊長淚光漣漣,激動地一把抓住指導員的手。 “你們先撤到後面去,趕快派幾個身體還行的人回鄉里,把尚未撤離的鄉親們集中起來向後方轉移。這地方馬上有大仗要打。” 老默說完,留下幾名戰士照顧這批被解救的老百姓。 “指導員!這裡有個小孩昏迷不醒!” 炊事班長小居在牆角抱著一個昏迷過去的男孩喊道,旁邊一個小女孩還在哇哇哭著。 “真他媽事多!孩子家長在不在?” 老柳急著繼續前進,忙不迭地喊民兵隊長。 “這兩個孩子是要飯要過來的。爹娘在廣東就被鬼子炸死了!” 旁邊的一個婦女插嘴說道。 旁邊郭永猛然把機槍挎在背上走過來,從身上掏出急救包開始給小孩包紮頭部的傷口。 老柳厚厚的嘴唇抖了幾下沒有出聲,見郭永上前,自己也走過去俯身扶起哭得昏天黑地的女孩。 “丫頭,別哭。叫啥名字?”老柳低聲問道。 “我叫周招娣。”女孩哭著說道。 “這是你弟弟?”郭永邊包紮邊問道。 “是。” “你們附近還有其他親戚嗎?”郭永接著問道。 “爹娘都被炸死了,還有個姐姐,路上走散了。” 一提起親人,女孩哭得聲音更大。 “衛生員!衛生員!把這兩個小孩送野戰醫院。” 老柳抱著女孩高聲呼喊衛生員。 敵人的空中支援力量此時已出現在戰場上空,首先投擲下的是防區外撒佈彈藥。還是令人驚訝,敵人的空中壓制和轟炸密度非常弱,原來經常出現的F-35攻擊機更不見踪影,就連斷斷續續落地的防區外撒佈彈藥也缺乏準頭。 端掉敵人砲兵陣地後,我們這支小分隊繼續突擊到鎮子的南面外圍,剛扑出鎮外,發現我們師機械化裝甲步兵混成團的一支部隊已經在打掃戰場。 成群的鬼子兵們被勒令蹲在一個丘陵山坡的底下,所有人臉上都流露出詫異驚恐的神色,難以置信地看著周圍裝備並不怎樣的中國軍人興高采烈地點驗著繳獲的坦克、裝甲車、火砲等戰利品。 “是一團的步兵嗎?” 在一旁停著的裝甲步兵指揮戰車上站立著一位指揮官正在指揮部下收拾戰場,看見我們這支從鎮子裡殺出的步兵部隊,衝打頭的老默問道。 “是魏紅翼魏營長吧?我是一團三連老默啊!” 指導員抹一把臉上的汗水迎上前去。 “呵!你們動作不慢啊。我們剛包住一夥敵人你們就上來了。正好,這些俘虜就交給你們。我們到前面看看還有沒有漏網的鬼子。對了,在那邊有個敵人的大型倉庫,我們正在搬運。現在就移交給你們。” 魏營長說完,跳進裝甲車就開始指揮機械化部隊分三路向前面推進。 裝甲車群噴出陣陣煙霧,在戰場上不時劃過天空的明亮彈道照映下躥上山丘,駛入晨曦中。負責掩護裝甲部隊推進的砲兵又開始壓制射擊,一顆顆砲彈呼嘯著掠過我們頭頂。 “啊!” 老默當時就傻了眼。 本來只是想上來打個招呼再向別的地方搜索前進,擴大擴大戰果。這下好,被這個魏營長抓差運俘虜。 “他媽的,鬼紅翼,整個裝甲團就數你精!這個時候還佔步兵的便宜!” 有幾十個機械化部隊的戰士們正在發動繳獲的車輛,準備向後面集結地轉移。老默指揮大家留下兩個班的戰士配合押送俘虜、點驗倉庫裡的物資,我們其他三十來個人繼續跟著老默向前面正在交火的地方前進。 敵人有組織的抵抗已經停止。我們在後面的推進速度太慢,其他的先頭突擊部隊早已突到敵人集結地後方去了。 跟隨老默爬上山丘,我們看見遠處我軍機械化部隊正在摧毀敵人剩餘的抵抗力量。從敵人陣地里間或發射出幾枚反坦克導彈,但導彈尚未夠著我們的裝甲車,敵人的發射陣地就籠罩在一片爆炸火光中。我們的裝甲車都在啟動煙霧發生器干擾敵人的激光制導導彈。 有一枚反坦克導彈擊中一輛規避不及的裝甲車,在猛烈的爆炸過後,一位還活著的乘員搖搖晃晃地爬出車外,翻滾著栽倒在地上。 這樣的抵抗也沒有堅持多久,很快,被四麵包圍的敵人停止抵抗。隱隱看見一群敵人高舉雙手從臨時挖掘的掩體中走出來,我們的步兵迎了上去。 “看來今晚我們沒戲了,敵人已經被消滅得差不多了。” 放下望遠鏡老默自言自語道。 “大家回頭去打掃戰場,戰俘和繳獲的裝備註意不要遺漏,集結地在鎮子中央。按班為單位,大家注意動作快一點。白天我們要進入新的防禦陣地。” 鎮子里火光搖曳,鎮上的建築物還在四處燃燒,許多輕質易燃品翻捲著火苗被熱浪拋向灰暗的天空,空中到處飄浮著灰黑的細小灰燼。嘈雜的人群給這個歷經戰火破敗的小鎮添了些生氣。鎮子裡到處都是押送的俘虜隊和忙於搬運戰利品的車輛,戰士們的臉上都洋溢著興奮的神情。 確實,這麼輕鬆就結果敵人一個重裝步兵師,對這些尚未真正歷經殘酷戰鬥的士兵們來說顯得興奮莫名。 在鎮子的北面已經集結了大批搶運戰利品和戰俘的卡車,戰士們被組織起來有序地向車上搬運物資,包括各種技術器材、補給,還有大量未開封的戰場偵察設備和導彈。看來敵人被我軍打個措手不及,損失驚人。我們準備的卡車數量根本不夠,機械化部隊也出動吉普車、工程車、裝甲車等機動車輛參加到運輸的工作中來。 早上八點半,我們終於和連長他們碰上面。他們在晚上的戰鬥中與師屬裝甲步兵團一部配合,一直穿插攻到幾公里以外,戰果累累。不過我們三連的進攻路線已經逾越戰鬥前劃分的界線,連長帶領的先頭部隊把一連幾個作戰目標給提前端掉了,兩支部隊差點出現誤擊事件。 看見全連戰士都在連長的指揮下搬運物資,惟獨炮排排長吳賁蹲在一邊快活地嚼著繳獲餅乾喝著礦泉水,沒撈到什麼作戰機會的老柳上前用手重重地敲了吳賁的鋼盔一下。 “阿賁,你小子又偷懶!” “哎,老柳。我忙活大半夜,敲掉鬼子十幾個火力點,該讓我歇歇了。你們又沒怎麼累著,多干點粗活沒什麼。指導員你說是不是?” 吳賁諂笑著扭頭衝指導員老默說道。 老柳被捏住痛腳,哼哼著用更大的嗓門指揮三排的士兵們搬運物資。 旁邊路過的一連長鼻子裡重重地哼了一下。 就在這時,連部通訊員跑來向田連長報告最新的命令和戰報,連長聽完後興奮地跳上路邊的一輛繳獲的悍馬車喊道:“同志們,我們的航空突擊隊在空軍和特種兵的支援下已經將敵人第8集團軍司令部給端掉了!北方方面軍先頭部隊已渡江與我們南線部隊會師!上級命令十二點以前必須撤離到後面的集結陣地上重新部署,準備對付敵人的反撲。” 勝利的消息極大的刺激了戰士們的神經,大家在指揮員們的催促下乾活的勁頭更大。 負責打掃戰場的後續部隊終於在上午九點前將鎮上的戰利品清理搬運一空。 小鎮上空籠罩的硝煙久久不願散去,在明暗不定的火光照耀下,各個連隊的軍官們開始緊急集結部隊。上午十點一刻,我們在高射砲兵密集的砲火掩護下向新的防禦陣地開進。 小鎮逐漸在我們的視線中消失,急馳的卡車開始將一支支部隊迅速轉移至遠處的新防線。 在這裡,我們將要構築縱深近百公里的山地防禦體系,對即將到達的敵人解圍部隊實施層層阻截。 一路上我們看見後面陸續到達的工程兵開始挖掘防禦陣地,他們早就準備了大量的速乾水泥和鋼筋,正開著工程機械挖掘戰壕和綜合掩體。一眼望去,看不到頭的部隊已經全面開始施工,從附近村莊里動員來的部分年輕力壯的平民也和步兵們一起加入構築陣地的工作。 在不遠的地方有部隊開始將鐵軌拆下來準備運到防禦陣地上加固掩體。 防空部隊和電子對抗部隊從昨天晚上開始就已經與敵人展開無形的對抗,戰區的製空權、電磁控制權、戰場偵察權在雙方的信息對抗部隊手裡死死地互相拉扯著。 陰沉的天空中,敵人增援部隊釋放的無人攻擊機已經無聲地在戰區上空盤旋著。 敵人的無人攻擊機都是隱身型號的,普通雷達很難發現,防空兵正在利用電視成像和紅外複合搜索方式探測空中目標。 隨著遠近高炮不斷噴射的砲火轟鳴,天空中不斷有燃著的敵人飛機墜落。但是隨著敵人更多的無人飛機抵達戰場,地面上開始有我軍的機動車輛被擊毀。 越過一輛擊毀正冒著濃煙被的工程挖掘機,我們連的車隊駛過鐵路。卡車裡面的戰士們雖然疲憊不堪,但個個神情激動,七嘴八舌地大聲討論著。 鐵路兩側,工程兵正在緊張地開挖反坦克壕溝,在我們的車隊開過去後,工程兵又紛紛湧到預留的通道上將道路掘斷。 向西面的方向前進大約二十公里的路程,我們到達指定的山地駐紮位置。戰士們紛紛跳下卡車。 我趁著集結點名的工夫四處打量這片地區。 山下是一片不大的農村居民區,一條小河蜿蜒地穿過村莊。後面的山頭有些高度,垂直海拔大約有三四百米,南北走向的綿延山巒大約有幾十公里長。大部分山頭都種滿粗細一致的人工松樹林。敵人的空中偵察部隊還沒有突入進來,相比前方正在進行的戰鬥這裡太過安靜了。 連長宣布這裡就是我們連駐守的防線。戰士們開始在連長的指揮下蜂擁攀緣上山配合隨後到達的工程兵開始挖掘工事。周圍綿延的山頭上也全是我們的部隊,一眼望不見頭尾。 遠處第一線陣地的防禦部隊大概已經開始和敵人增援部隊接上火,激烈的砲擊聲從上午10點開始就沒有停止過。 挖!拼命挖!下午的時光是在緊張的搶修工事中度過的。 我們的中、晚餐就在戰壕里吃的,大家輪班倒,瘋狂地配合工程兵部隊搶修隱蔽工事,設置假陣地。周圍村子裡還沒有疏散乾淨的老百姓也全都動員起來,幾台民用小型發電機都被戰士們拖上陣地。民房上的鋼筋混凝土件和各種鋼鐵製品,只要適合構築工事都被悉數拆下運上陣地,光防盜門就運來幾十個。 工程兵開始將可以顯示紅外特徵的特種塑料薄膜裹覆在石頭上,裹在砍下的竹子上,還有一些吹好的帶紅外特徵的模擬坦克、小型卡車、導彈發射器等等模型被安置在我們沿山坡挖掘的假陣地上。 下午兩點開始,我們陣地上空出現敵人無人飛機的踪跡。接著我們的空軍也開始出現在戰場上空。 設在山頂的防空警戒哨不斷向我們發出警告,37毫米高炮也開始向空中發射砲彈。天空中不時飄著砲彈爆炸後形成的白色雲霧。憑藉良好的氣象條件,我們的37高炮部隊連連擊落了敵人的無人飛機。 不久,敵人的空中優勢作戰飛機和強擊機也不時出現在戰場上,我們的防空導彈部隊開始向空中發射導彈,不一會,天空中就佈滿了導彈發射後的尾煙軌跡。 看來敵人不顧傷亡,決計要以最快的速度撕開我們的防線。 下午三點連部通知開會。老柳正在塹壕里指揮壘大石頭,聽到通知後交代幾句拉上我就往連部所在的山後僅斜面陣地趕去。一進連部所在的坑道,發現幾個排的頭頭都已經到了。 “呵,連長。你們這個指揮部不錯啊!夠大的,全連擱進來都沒問題。” 老柳剛進去就嚷開了。 “這原來是個天然的岩洞,我們改裝了一下。” 指導員老默把自己塞在一張小椅子裡,挺著略顯發福的肚腩正在查看地圖。 緊急通知! 連長向我們通報了現在的戰況。 在最前沿的我軍防禦部隊一部已經在中午與美軍增援部隊先頭偵察分隊接火。據悉,敵人的重型裝甲部隊正在兼程趕往我們這條防禦戰線。在我們後面,敵人被合圍的第8集團軍目前還沒有大舉突圍的舉動,現在正在收縮防禦陣地。 我們北路和西南方面軍的合圍作戰情況好像比預期計劃的要緩慢,在一些主要方向上的進攻都沒有撕開敵人的防線。但渡江作戰的北方方面軍多部已經和南線部隊會師;西南方面軍的合圍部隊進展也非常順利,估計臨近地方守備部隊將在下午四點與我們會師。 “同志們,這意味著我們將要堅守更長的時間。大家回去準備多挖掘一些備用陣地,村子裡的老百姓已經開始和我們一起構築防禦陣地。通信班要多布幾條通信線路,直通上級信息指揮中心的數據線路要抓緊時間連通,免得打起來指揮失靈。” 連長邊抽煙邊說道。他的手在挖掘坑道的時候被迸飛的石頭渣子擦破皮,纏著繃帶。 “大家注意,我們將要面對的是敵人有空中支援,最精銳的重裝師的進攻。反坦克火器的配置陣地一定要注意隱蔽,別只顧射界,要提防鬼子製導彈藥攻擊。別還沒等敵人坦克上來,大家就沒有還手的力量了。” “還有,要注意防空襲,特別是敵人可能投擲的燃料空氣炸彈,你們的氧氣面具要隨身攜帶好。我們馬上要跟精銳的美軍主力交戰!” 指導員在一旁補充道。 “怕個!來了我們照樣收拾!” 二排長大聲地嚷嚷著,引起幾個軍官們會意的笑聲。 老柳和我卻沒有反應。 “連長!咱們陣地怎麼靠在一連里面啊?這不是給他們打下手嗎?”一個排長不滿地說了一句。 “操!大家別急嘛。等打起來,還不知道誰支援誰呢。” 老默不以為然地說道。 會議進行半個小時。按前一段時間的訓練經驗,為了抵禦敵人的連續裝甲突擊戰術,全連採用梯次部署的方式。連長重點部署了各排的防禦位置和反坦克重火力點配置。 我們連要防守三公里寬二點五公里深的防禦陣地,兵力和火力密度明顯不足,只是這一片陣地的山地防禦環境還算比較適合我們,敵人如果不投入配有合成孔徑雷達的無人偵察機,就無法完全掌握我們防禦陣地的部署和部隊火力機動情況。 夜晚突然開始下雨,可連隊繼續連夜配合施工。聽連長講,據戰區通報,我們的氣象部隊正在有計劃地製造大面積降雨,現在整個交戰地區已經全部籠罩在大雨之中。泥濘的長江流域丘陵地帶,對裝備大量機械化重裝備的敵人影響是非常大的。 由於戰事的發展出乎我軍的意料之外,我們這一帶的防禦部隊過早地與敵人交火影響了部隊的布防工作。師部現在主要的精力放在前沿陣地的防禦作戰組織上了,師屬砲兵團各炮群也在今天傍晚投入作戰。 夜晚的大雨中,離我們幾公里外的重砲部隊在臨時設置的遮蔽陣地不斷地向前方不知名的地方發射砲彈,90式122毫米多管火箭炮群也不時來個齊射,巨大的轟鳴聲在雷電的伴奏下迴盪在山谷之中。 不一會兒,敵人的反擊砲火也陸續落在我們的砲兵陣地周圍,但我們的火箭炮部隊早就在一輪齊射後跑得無影無踪,重砲部隊也紛紛躲進事先挖好的坑道中去。 一整天我們連都在按計劃部署第二梯次陣地的準備工作。 下午,在指揮戰士們挖掘陣地的時候,我們不時地向東面看去。敵人的砲火聲比上午要更接近這裡。看得出來大家都比較緊張。坑道塹壕里滿是雨水泥漿,戰士們吃力地工作著。 夜色降臨的時候,我和老柳趁著輪換休息的時間來到東面的山腰上,我舉起借來的望遠鏡向東面看去。 遠處的交火地域被濃密褐灰的煙霧籠罩著,連綿幾十公里的丘陵地帶都陷入激烈的交戰之中。 前沿陣地的戰鬥已經進入白熱化階段,天空中早已佈滿高射砲彈爆炸後形成的朵朵煙雲和防空導彈的尾煙軌跡。自開戰以後就少見的我們空軍部隊也出現了,不時有纏斗在一起的戰鬥機以音速掠過我們這片陣地上空,刺耳的爆鳴讓我不得不掩上耳朵。看來我們的空軍也投入數量不菲的作戰飛機參戰,每隔幾分鐘我們就能看見某架飛機在空中爆炸。空戰處於膠著狀態。 看著天空中不時掠過的戰機,老柳手舞足蹈地比畫著說,這是我們的蘇-27,那是我們的殲-7M,可是我怎麼看都怎麼覺得那所謂的蘇-27像是蘇30-MKK型的。 逐漸,黑暗慢慢吞噬著周圍的景物。山下的村莊隨著黑暗的降臨,一點一點地融入周圍籠罩著雨幕的黛青色山坡里。 就在我們倆戀戀不捨地逡巡著遠處的景緻的時候,天空中傳來一道道淒厲的,火箭彈穿行在空氣中的劇烈摩擦聲。 “敵人火箭彈齊射!大家快躲!” 老柳大聲地朝山上正在施工的戰士們高聲喊道。 臉色蒼白,老柳眼睛直勾勾地尋找著天空迅速下墜的火箭彈,人卻迅速地拽著我朝坑道口跑去。 幾秒鐘後,敵人的齊射增程火箭彈砸了下來。 火箭彈的齊射覆蓋了我們營和後面防空部隊的陣地。真是見鬼,我們距離敵人先頭部隊都有將近三十公里的距離,更何況他們的遠程壓制火力。 敵人怎麼發現我們陣地的?還進行瞭如此準確突然的火力覆蓋? 希望是盲目射擊。 老柳和我急忙忙跑回施工現場。還好,我們排沒有人員傷亡,只是損失一些工程設備,山上的植被樹林已經被炮火狠狠地切了一遍,滿地都是,嚴重影響大家繼續施工。 連長正在清點人員,其他排和工程兵部隊出現大量傷亡。都是沒有真正經歷過殘酷戰爭的新戰士,他們在敵人砲擊的時候盲目地趴在表面塹壕狹窄的甬道裡,被四處迸飛的彈片所殺傷。 施工不可能因此停止,現在懈怠就是自殺。我們的戰士已經小心很多,隨時準備往坑道深處撤退。 幾分鐘後我們倆爬上山頂,趴在防空砲兵陣地那側的山坡上向下看去。 還好,我們的高炮隱蔽得不錯,沒有在剛才敵人的火箭炮齊射中被摧毀,只有幾輛來不及隱蔽的卡車被擊中,炸得碎片滿地。還在燃燒的汽油沿著山坡向下面流淌,形成一條明亮的小河。下面的砲兵部隊正在清點人數,亂哄哄的。 回到排部,戰士小孫報告說,連長剛才通知各排派一個班的戰士配合團部電子對抗連進行戰場檢查,防止敵人空投撒佈的傳感器發現我們的部署和調動情況,黃彪已經帶他們班出發。剛才的砲火就是這些傳感器招來的。 “他媽的美國鬼子名堂多,有種就明刀明槍地和老子拼。撒什麼鳥毛傳感器。”老柳罵罵咧咧地又拿起風鎬。 晚上,黃彪和他們班回來了。據說發現大批敵人撒佈在公路兩側的傳感器,還有部分山丘上也發現敵人用遠程火箭彈和無人機撒佈的微波及紅外傳感器,周圍也有部隊遭到敵人遠程炮火攻擊。 坑道中正在休息的戰士們顯得比較緊張,因為不知道什麼時候鬼子的砲彈就落到自己頭上來。 “排長,明天早上還要再出去檢查一次。”黃彪說道。 “那你們班就跟著他們一起去吧,什麼時候幹完什麼時候再回來。”老柳不耐煩地答道。 我們在陣地上又足足等待了七天,這七天都是在沒完沒了的挖掘中度過的。 這天白天我們幫助附近的反坦克砲兵連挖掘了通往後方的輔助坑道,坑道不遠處就是一條小溪,郭永幾個人趁休息時間狠狠洗個澡。 吃過晚飯,我們接著奉命到後面兩三公里遠處協助107火箭炮部隊挖掘陣地,老柳光著膀子蹲在坑道裡繼續指揮戰士們幹活。工程兵部隊的小伙子整夜都沒閒著,拼命地用風轉鑿岩石。 在不時打過來的鬼子炮火干擾下,我們的工程仍然在繼續。連綿的丘陵上到處都是施工隊伍的身影,大家瘋狂地向地表深處前進。單兵掩體變成塹壕,塹壕變成坑道,單條坑道變成縱橫交織的立體防禦陣地,最後整片山丘上到處密佈著坑道和火力支撐點。 兩天下來我們已經準備了足夠一個多營部隊作戰的陣地,防禦支撐體系包括依托岩洞的重火力陣地、縱橫交錯的地表塹壕、能隱蔽班以上部隊有三條以上出口的藏兵坑道,最後我們還利用起伏的地形準備了十多個反斜面適合兩三人一個小組的倒打火力點。周圍適合阻擊的山谷裡還設置了大量攔阻索,預備對付鬼子的直升機和其他低空飛行器。 工程兵開始在掘開的坑道裡灌注水泥,將坑道進一步加固成加有工字鋼、普通鋼筋混凝土的半永備堅固工事。 連長和指導員趁著天黑以前的一段時間在各排陣地上四處檢查。 我們連的戰場偽裝進行得非常好,幾十個假坦克目標逼真地安置在不同的掩體中,周圍還用鋼筋混凝土進行了加固。陣地四周還被工程兵布撒了大量的重金屬粉末和殘骸。 大家乾了一夜再帶一上午的活,累得夠嗆。戰士們吃過午飯隨便找個地方倒頭就全部睡開了。 早晨我被靠在我身邊的郭永的如雷鼾聲給震醒。郭永這些天累得夠嗆,衣領上全是白花花的鹽鹼。 揉著惺忪的睡眼,我跑到連部向指導員借瞭望遠鏡,鑽進坑道來到山頂。 我們的戰線好像暫時穩定下來,交火的地域和昨天差不多。看來,得到我們空軍大力支援的前沿防禦部隊幹得還不錯。 天空中的飛機仍然在互相纏鬥著。兩架我軍的殲-10編隊低空掠過我的頭頂,明亮鮮豔的八一標誌異常醒目。我忍不住向我們的飛機揮手致意,也不管他們看不看得見我。 西線的戰事不知道進行得怎樣了?今天中午二營的陣地也給鬼子炮火突然犁了一遍,咱們不會又挨炸吧? 在坑道里幹活的戰士們沒完沒了的議論著,他們開始對敵人的空地協同遠程攻擊有了深刻的印象,前一段時間的高興勁已經無影無踪了。 晚上休息的時候我來到連部,連長剛從外面檢查回來,正在叫通訊員通知各排長來聽戰報。 我湊上去一問,現在西線的情況還不是太差。 兩支主力方面軍已經在幾個重點地域突破了敵人的防禦陣地,正在向心突擊作戰之中。 敵人東線的解圍部隊也暫時被我軍阻隔在高速公路一線,經過一周多的進攻,敵人只前進不到二十公里的距離,這批部隊的戰鬥力消耗了很多。現在敵人新的重裝部隊尚未抵達交戰地域,由於受到我空軍和後方的游擊部隊的阻塞,還有這該死的天氣影響,敵人估計最快要到明天下午才能抵達。新運抵中國的敵人大批重裝甲部隊全部是通過他們龐大的海上高速運輸艦隊運送,增援的速度出乎意料的快。 通知,晚上大家不能閒著,可能要幫助前線部隊往後方運傷員。 夜幕降臨後公路上開始繁忙起來,師屬砲兵團的一個130加農砲連在我們前面的谷地裡擺開陣地。 在四周高地上的高炮和防空導彈部隊的警戒掩護下,配屬支援砲兵連隊的工程兵部隊隨同砲兵部隊在砲兵抵達射擊陣地的同時也支起偽裝網。 沒有任何燈光,下面山谷裡的砲兵們悄無聲息地做好射擊前的準備工作,按射擊諸元換算後固定好砲位的射手們紛紛將第一發砲彈塞進砲膛。 急促射! 凌晨兩點十三分,砲兵們進行第一輪齊射。砲彈出膛的瞬間山谷裡電閃雷鳴,巨大的後坐力將加農炮的身管震得上下顫動。 掩著耳朵,我們從山頂看見砲兵們在一分鐘內就進行六輪齊射,射擊速度真是驚人。 砲兵們一口氣打了五分鐘,整個山谷裡激盪著隆隆的砲聲,我們周圍樹上的葉子在巨大的發射衝擊聲波震動下和著雨水簌簌地掉下來。加農炮砲口噴射出來的硝煙順著風飄上山頂,被雨水打濕後散發出一股辛辣的氣息鑽進我的鼻子裡。 兩點十八分,射擊結束。 山谷裡一片人喊馬嘶,砲兵們開始飛快地收架,旁邊的拖車司機則熟練地將火砲掛在拖車上。一些工程兵同時在砲身上扯好防護布,另外一些工程兵則迅速將幾個充氣假火砲放置在原來的發射陣地附近。 兩點二十分,砲兵部隊開始撤離奔赴下一個射擊陣地。拖車發動機低聲地轟鳴著開始駛上公路朝後方轉移。 兩點二十四分,敵人的報復性反擊砲火落在山谷中剛才的砲兵陣地上。假目標頓時被炸得稀爛,谷地裡一片火海。 真險,砲兵們幾乎是與鬼子炮火擦肩而過。 “鬼子他娘的來得可真夠快啊!” 趴在我旁邊的郭永不禁感嘆起來。 周圍的戰士們看到這一幕也不禁唏噓不已,這才是鬼子真正的戰鬥力。 從凌晨四點到凌晨六點,前線部隊通過我們陣地旁的公路陸續撤下數百名傷員,看來這兩天的戰鬥相當殘酷。傷員們被集體送往後面四五公里遠的一片臨時挖掘的大型坑道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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