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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九、傲骨鐵漢——中將周希漢

二野十大虎將傳奇 魏白 4154 2018-03-18
在第2野戰軍的將領中,有這樣一位,他從士兵到軍長,所擔任的職務沒有帶“副”字的(只任過一次分區副司令員,但司令員未配,他行施的是正職權力)。此人不當副職,除了其能力超人外,還與其孤傲的性格有關,凡在他的權力範圍內的大事,他要做主決斷,他要說話算數。 對於他的傲氣,領導上當面批評過,私下里敲打過,然而成效不大。有道是江山好改、性格難移,久而久之,上下各級也就承認了他的作風。 因為傲和犟,他也常引出一些麻煩,甚至帶來生命危險。他19歲那年,擔任紅4方面軍總部參謀。一天宿營,為了工作方便,他把一處土豪的大莊園安排給黨中央的代表張國燾住,生性多疑的張國燾看那房子周圍無其他建築,覺得目標太大,容易受到飛機的襲擊,便認定他是在有意陷害。訓斥了他一頓,他火了,怒目圓睜據理力爭,死活不認錯。張國燾竟當即下令砍他的頭。

就在押赴刑場時,紅4方面軍軍事總指揮徐向前恰巧路過,出面解救了他。 鬆綁時,他的脖子還是梗著的,嘴裡仍憤怒地嘟囔著。 他20歲那年,擔任了紅9軍的作戰科長。一次作戰,舊軍閥出身的紅9軍軍長何畏,非要把自己的指揮失誤推給這個年輕的作戰科長。他的犟勁上來了,非要與軍長論個是非。何畏惱羞成怒,竟然氣急敗壞地抽出手槍,對准他連開數槍。 不知是何畏的槍法不准,還是他的命大,何畏連發數槍居然一槍也沒打中他。 槍聲落了,他仍然梗著脖子在陳述自己的道理。倒是身為軍長的何畏冒出一腦門子虛汗,癱在椅子上再也罵不出聲來。 他犟,他傲,他卻常打勝仗,於是又有了“常勝將軍”之譽。 此人名叫周希漢。 1946年9月,晉冀魯豫解放軍連續取得了聞夏、同蒲戰役的勝利,狠狠地教訓了向解放區進犯的國民黨軍。胡宗南集團不甘心失敗,又拼湊了11個旅,再度向晉南進犯。晉冀魯豫解放軍主力悄悄地隱蔽在洪洞東南,在浮山一帶設下了口袋,就等著國民黨軍朝里鑽。

9月22日,國民黨軍第27旅和167旅鑽進了這個“口袋”。 胡宗南一見浮山告急,便令他的第1軍第1旅前去救援,這又恰恰中了我軍“圍點打援”之計。 擔任打援主要任務的就是周希漢的第10旅。 胡宗南的第1軍第1旅,自封為“天下第一旅”,它是由原第1師改編而成的。該部首任司令長官即是胡宗南。它是胡宗南起家的本錢,所以倍受寵愛。無論多麼昂貴的外國武器裝備,只要蔣介石能弄進國內的,總要先盡著這個旅挑。旅長黃正誠不僅是蔣介石的得意門生,而且留學德國,上過希特勒的軍事學校。他與蔣、胡的關係非同一般,一個旅長竟授了中將軍銜,兩個副旅長,甚至團長也都是少將。這在國民黨軍隊中是絕無僅有的。這個旅老兵特別多,訓練有素,戰鬥力在國民黨軍隊中也的確是佼佼者。

黃正誠的前衛2團剛到官雀村,即被陳廣兵團的第11旅包圍起來。黃正誠惱了,帶著他的第1團殺奔上來。 到底是“天下第一旅”,機械化程度高,天剛過午,黃正誠便帶第第1團衝過了陳堰。過了陳堰,公路拐了一個小彎,然後一路上坡,視野寬闊了,遠遠地可以看見公路前方左右各有一座小土坎,宛如一個天然的隘口。過了這個隘口,便可以看到官雀村了。 眼看尖兵就要通過坡頂的隘口。望著坡頂,黃正誠心裡想,你陳賡也不過如此!若是我黃某,才不去官雀那鬼地方呢,我就在這裡圍點打援了。 黃正誠正自鳴得意時,“轟!轟!”幾聲炸雷,炸斷了黃正誠的思緒,他急忙抬頭望去,只見他的尖兵在坡頂被炸得人仰馬翻。 黃正誠慌忙眺下汽車,伏在路旁的小土坡後,舉起望遠鏡觀察隘口處的情況。然而眨眼間隘口處又變得寧靜了,沒有通常見到的那種火力追擊,也沒有人影移動,山岡上只有稀疏的樹木和錯落的岩石,好像剛才發生的一切都只是幻覺。然而,被炸毀的裝備還在冒著濃煙,被擊斃的士兵屍體橫陳公路,被抬回的傷兵在痛苦地呻吟。這一切都明白地告訴黃正誠,去路已經被攔住,要想衝過去絕非易事。

黃正誠狠狠地罵了一句,揮手示意1團向前發起衝擊。 令他意外的是,他以全部美械裝備,在飛機大炮的配合下,連續發起兩次沖擊,竟未能前進一步。 黃正誠知道自己遇上了強悍對手。 此時,周希漢坐在離指揮所不遠的一棵樹下,居高臨下地觀察戰場情況。他一臉的平靜,平靜中甚至有點悠然自得。像駐足觀棋,又像登高覽景。此處離戰場近得幾乎用不著望遠鏡便可看到一切。 但周希漢還是舉起瞭望遠鏡,他想在某一個角落裡找到黃正誠,看一看這位“天下第一旅”的中將旅長是何模樣。 他已經給對手布下了一個口袋。第29團埋伏在臨浮公路陳堰村的人口處,截斷了黃正誠的退路;第28團埋伏在陳堰村北側;在正面堵截的是一向善守的第30團。

憑多年的作戰經驗,周希漢知道這一回逮著的“大魚”基本上跑不了了。 周希漢對黃正誠十分的不服氣,不服氣的就是這個“天下第一旅”的封號。你是天下第一?誰封的?若是在戰場上打出來的威名,被各方所承認,誰也說不出什麼,可是你自己封自己是天下第一,那就太自大了。你是第一,我是第幾?周希漢決心要抓住這次戰機單獨跟黃正誠一試高低。 原本做事十分縝密的周希漢,此番戰鬥部署更是力求滴水不漏。他對第30團團氏盧顯陽說,這“天下第一旅”不是一般的對手。此番我們不是要同它爭勇鬥狠,不求在阻擊時對它有多大的殺傷,攔住它的去路就是勝利。 借助望遠鏡,周希漢沒找到黃正誠。但他看見,敵人沒有被突然的一擊打昏頭,很快便組織起了反沖鋒。那散兵線的隊形有點特殊,既不像日本軍隊那樣兇猛,也不像其他國民黨軍隊那樣鬆鬆垮垮。這種隊形很不利於阻擊部隊發揮火力。他不由得暗自嘆道:“若是我們沒有佔據有利地形,要攔住他們還真不容易。”

連續衝擊受挫後,黃正誠放下望遠鏡,焦躁地噓了一口氣。火砲的威力難以發揮。他感到隘口處和公路兩旁的山崗在逐漸長高,自己腳下的土地在逐漸下陷。剛才正當午時的艷陽天,也忽然變得灰濛蒙的了。 他不由地罵了一聲在官雀被圍的2團團長王亞武:“你這混賬東西,你謊報軍情。你碰到的是哪國陳賡呢?老子這裡才是陳賡呢!中原共軍的將領,除了陳賡,誰會這一手?!” 誰會有這一手?陳賡手下的勇將都會。黃正誠或許不知道,陳賡當旅長時,周希漢是旅參謀長,許多作戰計劃是由周希漢首先擬定的。 激戰了一天,“天下第一旅”還是沖不過隘口,眼見天黑了,黃正誠只好把部隊撤進陳堰,企圖拖到天明再想辦法。 戰機來了。周希漢即刻調回第29團團長吳效閔。令第28團和第30團利用夜暗壓向陳堰村。陳堰村被鐵桶般的箍住了。

周希漢沒給敵人一點喘息的機會,包圍圈一形成,便適時地發起了進攻。不過,他的進攻聲勢雖大,攻擊點雖多,卻不急於突破,只是迫使敵人無法設立防禦重點。他用這個辦法,繼續耗掉敵人的銳氣,盡可能地減少自己的傷亡。 此時,官雀方向第11旅已全殲了黃正誠的第2團,陳賡馬上把這個好消息告訴了周希漢。 “希漢,成芳那裡已經解決了,我們更主動了。你拂曉前一定要捉到黃正誠。” 周希漢回答道:“等不到那麼久了,過了一會兒我就把黃正誠捉住!” 周希漢的第29團已經突入陳堰村內,正向敵指揮部所在位置突擊。 “天下第一旅”畢竟是蔣家的“御林軍”,不肯輕易就範,憑著美械裝備,用輕重機槍掩護,衝鋒槍開路,向我軍反撲。一連七八次反撲都被打垮下去,才縮回房屋裡。

進了屋,又在房頂上架起一溜一溜的機槍,集中火力頑抗,一間房一堵牆地和我軍爭奪。有些死硬分子,被掐著脖子還死不繳槍。土匪出身的團長劉五樹,雙手掄著匣子,像一頭野獸,在一個房上跳來轉去,拼命呼叫,最後被我軍戰士攆得無路可逃,才摔了下來。 他被活捉以後,還是又跳又蹦,眼裡射出一道蠻橫的凶光,咬牙切齒地說,“你們快把我斃了吧!我是國民黨,你們是共產黨,我們不共戴天。你們抓住我,算我倒霉。想消滅'天下第一旅',憑你們這幾條爛桿子槍,那是妄想!” 周希漢聞訊後,一拍桌子,厲聲說道:“給我狠狠地打,讓他親眼看看'天下第一旅'的下場!” 深夜,激烈的衝殺聲,一陣緊似一陣。敵人拼死命地頑抗,我軍就用炸藥、手榴彈開路。許多戰士多次負傷不下火線。有的戰士刺刀捅彎了,有的手榴彈打光了,仍繼續戰鬥。無論敵人多麼瘋狂地反撲,我軍部隊仍是一步步地向敵核心陣地逼近。

周希漢給29團團長吳效閔打去電話:“黃正誠還在報話機裡向上面吹牛。說他一定能堅持到天亮。我們一定要在天亮以前解決敵人!” “保證天亮以前解決戰鬥!”旲效閔回答道。 此時,陳堰村內到處是橫七豎八的蔣軍屍體,激戰的痕跡滿目皆是。走進一座院子,看到是我軍許多戰士們滿臉灰土,一些人頭上、手上纏著繃帶,仍在不停刨牆、挖交通壕。 吳效閔調整兵力後,與從東門進攻的第28團協同動作,向敵發起了最後的攻擊。在猛烈的機槍火力掩護下,我軍爆破手接連炸開院牆,摧毀了敵人最後一道陣地。 黃正誠的旅部被徹底打爛了,他的副旅長、參謀長都當了俘虜。 吳效閔將這勝利的捷報報告給周希漢。 周希漢問:“捉到黃正誠沒有?”

吳效閔回答:“沒有,俘虜說:可能被炸死了。” 周希漢說:“不可能。你們大砲、炸藥剛才響的時候,我還聽見黃正誠在報話機大喊大叫呢!好好搜索,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戰士們重新搜索,把俘虜中一些穿馬靴、模樣像大官的都查個遍,仍不見黃正誠的人影。 東方發亮,部隊撤出了戰場。吳效閔帶著幾個參謀,來到俘虜集中的一片樹林裡。 “天下第一旅”的官兵們一個個蓬頭垢面,畏畏縮縮地坐在樹底下,有的還呆呆地望著陳堰村。 吳效閔的目光在俘虜群裡搜尋,忽然,他發現一個上身穿士兵衣服,下身著呢子褲子,腳穿皮靴的人,此人鼻樑上還架著一副金絲眼鏡。他看見吳效閔後,立即垂下頭去,身子朝另一個俘虜背後挪動,神態很不白然。 吳效閔走過去,指著他問:“你是做什麼的?” “書記官,我是書記官。” 當他發現吳效閔的目光在他的呢子褲和皮靴上掃動時,連忙解釋說:“我確實是書記官。這褲子、皮靴是我去年在西安結婚時朋友送的。” 越解釋破綻越多。吳效閔拽過旁邊的俘虜,一查問,這個戴金絲眼鏡的人就是“天下第一旅”的中將旅長黃正誠。 黃正誠被帶到了10旅旅部,帶到了周希漢面前。 油燈下,兩個旅長相視而立。周希漢又高又瘦,黃正誠墩墩實實,一個穿著土布軍裝,一個套著呢料軍褲。 良久,黃正誠氣惱地扭過身:“你不是陳賡!” 周希漢明白了,黃正誠想見的不是他。周希漢被對方的傲慢激怒了,冷冷地說:“我是周希漢!” 黃正誠再次上下打量周希漢一眼,說:“我要見陳賡,他為什麼不見我?” 周希漢拉過椅子坐下了,際了黃正誠一眼:“殺雞焉用牛刀?捉你,我周希漢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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