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政治經濟 林中居民的信札

第3章 Ⅲ致克圖

克圖的黨羽也許要說我是發了狂怒,我認為不是這樣。也有些人,他們沒有足夠的正義感能使他們發怒;這恐怕就是克圖的罪惡了。不敢得罪人的人,必然不是誠實人。這樣回敬了之後,我就要轉向克圖的第四、第五、第六和第七封信了。這兒封信所包含的內容不多,我打算不多費唇舌、不拘形式地解決它們。 他的第四封信是以一個俏皮的獨自開始的——克圖對於獨自的所有權是無可爭辯的;因為沒有人願意與他搭伙①。不過,他卻否認該獨自是他自己寫的,並且向他的讀者保證,那“確實是人家放到他手裡去的”。我總認為這種想要證實某一點的手法,是洩露了一種對於自己的懷疑;在這裡,以上的話就等於好像克圖說了“你們知道我的缺點,先生們,可是我現在對你們講的確實是真話”一樣。好,就算如此,克圖;你可以得到你所要求的全部信任;至於你在什麼時候、什麼地方、以什麼方式得到了那段話,誰是原作者,誰把它給了你,我一概不去追究;因為根據所演出的戲的詩歌方面的價值來判斷,我深信這位作者儘管可以是阿倫之流的人物②,卻決不會是蘭賽一類的詩人③。關於獨白就談到這里為止;假使這段溫和的譴責能夠防止克圖或是他的同僚把他們的俏皮胡說同嚴肅的題材混雜在一起——目前的題目就屬於這樣嚴肅的性質——,那麼它也就達到筆者原意中的目的之一了。

克圖的第四封信和第五封信的絕大部分,是根據一個捏造的意思寫出來的,這個捏造的意思是他無禮地強加手從裡引證的一節文字上面的。 關於這一點,那本小冊子的作者有權向克圖要求照例的讓步。我將把全節文字連同克圖額外加上的意思,以及他從那裡所做出的推論,一概引錄下來。 他在一開始是這樣說的,“在我對面前這本小冊子所做的評論當中,我將首先考慮那些他(作者)顯然最加以強調的論點:這些論點在他的結論裡面匯總在四個題目之下,其中之一是,'國際間有這樣一個慣例,就是當任何兩國在作戰的時候,與爭執無關的另外一些國家就以調解人的身分去調停,並且導致和平的準備;可是當美利堅自稱是大不列顛的從屬的時候,任何國家,不管它是怎樣地樂於調停,它也不能這樣做。'”這節文字裡包含的意思是非常清楚,又是用極平易常見的辭句來表達的,簡直不可能使它更加清楚了。我相信任何人都只能這樣理解:在我們繼續自稱為英國臣民的時候,在我們之間的爭執就只能稱作一個家庭爭執,在這個爭執裡,任何其他的國家要來進行勸告,或在任何方面加以過問,即使他們是帶著調停的建議,也正如一個第三者去干涉一對夫婦之間的爭執那樣,極不相宜。反之,假使我們象所有其他的國家在我們以前所做的一樣,去使用那天賦的權利,建立一個自己的政府,巍然獨立,那時,這種爭執就不再能叫做家庭爭執,而叫做英國和美國兩個政權之間的正式戰爭,和英法兩國之間所進行的戰爭沒有兩樣了。在這種政權分立的情況下,中立諸國就可以好意地提出調停的建議(和一向的做法一樣),並且導致和平的準備了——不是合併的準備,①因為這篇文章很可能落入一些不懂“獨白”意義的讀者的手中,現在特將該詞意義附註於此。即“對自己說話”,以供他們參考。 ——作者②阿倫是費城一個著名的獨立運動的反對者。 ——原編者③文蘭·蘭賽是一個富有真正的才智和幽默感的蘇格蘭的著名詩人。 ——作者克圖,那完全是另外一回事。但是克圖並不根據這個顯而易見的意義去理解;相反地,他跑到了一條錯誤的路線上去,以建議招請外國協助之名責怪作者。他藉著這個故意的謊言,無的放矢,大聲叫喊。他的狂妄的、莫名其妙的評語是這樣開始的:“這到底是”他說(指上面引錄的一節文字而言),“常識呢還是胡說?確實地,與大不列顛之間的和平①不會是這個作者的目標,因為他已經把該國人民描述成為可怕的人了,而且對我們說過,與他們和解就是毀滅自己。這一段話的後半部,雖與前半部互相矛盾,卻似乎使得前半部比較明了了,因為據說這些調解人不是要為了調解爭端來進行干涉,而是要在一個宣言——我們不是大不列顛的臣民的宣言——上面支持我們,而使爭端擴大。這,對於調解人說來,可真是一件新的工作了。但是這一點”

克圖繼續說道,“把我們直接引向主要的質問上去了:——哪個外國政權能夠給我們這種支持?”什麼支持,克圖?在你所引用的一節文字裡,關於支持一層,既沒有說過一個字,也沒有下過一個暗示:——它只談到中立國家在交戰國之間起著調解人的鄰人般偽作用;並說,這樣做乃是歐洲宮廷的習慣。克圖已經把代表們尊為大使了;可是他怎麼能把調解人變成武士,又怎麼能把調停變成軍事聯盟,則是一個絕頂奇怪的問題了。再重新看看那一段話吧,克圖;假使你發見我錯怪了你,並且能夠指出來,我保證 的作者一定在報紙上公開地向你署名道歉;但是如果錯誤在你那一邊,那麼接下來的讓步將是你的義務。雖然我充分相信,克圖連他自己所寫的一半都並不相信,他卻費了大力,去嚇唬他的讀者,要使他們全部相信。他對他們描寫了在我們的土地上面搶劫蹂躪的外國軍隊(設想我們要招清他們進來);描寫了他們的“血腥屠殺,殘酷迫害,(他說)這些能夠把新教徒和公民的靈魂摧殘淨盡”。即使他們真的來了,克圖,可是對於這事除了你自己之外就根本沒有人夢想過(因為謝天謝地,我們不要他們),他們也不可能超越甚或趕上英國軍隊在東印度群島的那種暴行:把人縛在砲口上“轟掉他們”,這種事除了一個英國將軍以外再沒有別人做過,除了英國宮廷①以外再也沒有人批准過。去看看印度事務特別委員會的記錄吧。

克圖從世俗的恐懼又轉入到宗教的恐懼,充滿了假惺惺的恐慌問道,“賓夕法尼亞將要落到誰的手裡呢——是它最虔誠的舊教國王,還是它最虔誠的新教國王呢?我承認”,他接下去說道,“這些問題使我頭昏目眩。”我聽了並不奇怪,克圖。 ——我很高興地知道,某種悔恨已經襲上你的心頭,你已經開始感到“壓得很重”了。你已經跑了很多路,即使是最強的心臟最後也得罷工了。 克圖發覺他第四封信裡的謊言沒有遭到譴責,就大膽地開始了第五封信,在信上繼續擴大著他手邊那同一個唬人的玩意兒。他說:“在我上一封信裡,對於的作者所提出的依賴外國協助的危險倡議,曾加以注意。” 克圖到什麼時候才會知道要說實話呢!我們希望從法國得到的協助不是軍隊(我們不要軍隊),而是武器和彈藥。我們只在本州就已經收到了將近二百噸的硝和火藥,另外還有步槍。如果沒有克圖這樣惡毒的人對這事情橫加污衊的話,我們倒確實可以繼續同人家作有益的來往的。在這種時候,對於根據保衛條款供應了我們急迫需要的東西的唯一國家,像這樣連珠炮一般地濫①克圖不能學會明辯和平與合併,確是一件怪事。 ——作者①東方掠奪者的首腦克萊夫勳爵,曾經因為“他在東印度群島的光榮舉動”而受到議會的志謝。 ——作者罵——如他第四和第五封信裡所做的那樣,是不但粗魯,而且失策,並且恐怕還是危險的。

克圖在用了幾乎兩封信來打倒一個只是他自己供奉起來的偶像之後,竟為了自己的失敗深自慶幸,在留下下面這樣一節聲明之後,就轉到別的方向去了。克圖說:“在如此迅速地處理了他的(的作者)維護獨立的主要論點——他的這些論點是以邀請外國協助的必要性為基礎的——之後,我將開始檢查他的著作的某些其他部分了。”該小冊子的任何一部分,隻字沒有提過對於邀請外國協助甚或形成軍事聯盟的問題。克圖,這個夢想完全是你自己的,也是與這份作品裡面每一頁上的文字和精神直接抵觸的。 一貫支持的主張,就是決不參與歐洲的政治。小冊子上面說,“既然歐洲是我們的貿易市場,我們就不應該與它的任何一部分建立政治關係。 避開歐洲的一切爭論,是符合美利堅的真正利益的。 ”至於它建議向外國官廷發送一份宣言(現在正該是這樣做的時候了),也只是為了要向他們宣布,我們已再沒有可能在英國政府的統治之下繼續過下去了,而且是為了“向這些宮廷保證,可以對他們抱有和平的意向,也懷有與他們進行貿易的願望。 ”如果你學著做個誠實的人,克圖,你的勾當就不會這樣敗露了。——我在這里格外要揭穿克圖,因為他是把他反抗獨立的空氣製的砲台裝在這個水泡上面的——好一個糟糕的基礎呀!只要用一根針尖,或是,假使你願意,用一個筆尖戳一下,就能使它破滅,並把魁梧奇偉的克圖埋葬在水泡的廢墟之下了。

從他第五封信的這一部分直到他第七封信的結尾,他完全丟開了獨立的話題,而把君主的堂堂王旗豎立起來,放在共和政體之前。我對於這一部分的評語將是籠統和簡明的。 在辯論的這一部分,克圖主要是藏身在其他作者的引語之中,他本人對問題並不多加論辯①;我現在送給他一長列的格言和感想,作為答复;我的這些話都是從事物的本質裡推引出來的,而不是從任何人那裡借用來的。克圖也許注意到了,我差不多從不套用別人的話;理由就是,我總動用自己的腦筋。不過還是言歸正傳吧。 政體應當永遠被視為服務的問題,而不是權利的問題。 《聖經》上沒有製定任何一種特別的政體,可是卻對君主政體提出了抗議;當只有兩種東西供選擇,而我們必須選擇一種時,否定一種東西就等於是肯定另一種東西。

君主政體最初是由異教徒建立的,全能上帝為了懲罰猶太人,讓他們採用這個政體。 “我在怒氣中將王賜你。”——《何西阿書》第13章,第11節。 共和政體體現自然狀態,而君主政體則體現不平等的權力。在共和政體之下,人民的領袖假使不稱職,可以通過投票撤換,而國王只能通過武力撤換;在前一個情況之中,即使投票失敗,投票者的安全是不受影響的:但在後一個情況之中,如果嘗試失敗,那就是死亡。說來奇怪,在一種情況中成為我們權利的東西,在另一種情況中競會是我們的毀滅。從這一點感想,我得出了①以下是克圖進行辯論的方法之一例:“上面說,假使世襲的繼承(指君王政府的繼承)的確能保證一個善良智慧的種族的話,它就會得到神聖權柄的圖章了;”克圖說,“我們這就發現他,在他從前告訴我們是魔鬼發明的、全能上帝提出了抗議的事物之上,親手加蓋了上天的圖章。”克圖的第七封信。

——這真是一個奇怪的論點,克圖,或者說得更恰當一點,它根本就不成為論點,因為世襲的繼承並不能保證一個善良智慧的種族,因此也就沒有神聖權柄的圖章了。 ——作者以下的結論:把我們的權利變成我們的毀滅的那種政體,必然不可能是一個正確的政體。即使一切人性都是敗壞的,也不需要建立一系列世襲的君玉來加強這份敗壞性——他們無論怎樣下流,人民卻依然必須服從他們。因為宮廷的一舉一動,永遠是影響著人民的品德的。一個共和政府比一個君王政府要有更多真正的威嚴。對人民大眾說來,選任他們的統治者要比接受一個天生的統治者更符合於他們的自由,而從統轄者這方面說來,作一個公眾選出來的統治者要比作一個偶然出生於王室的君王尊貴得多。每一個忠實的人民代表,都比君王更富於尊嚴。在所有的國家裡都不可避免地會發生騷亂,但是在君主政體之下,因為欠缺平衡,是最易發生的。 “自從征服①以來,英國曾經發生十九次叛亂、八次內戰”。在共和國家之中,不論發生怎樣的騷亂,都不是共和精神的產品,而是由企圖消滅這種精神的人們所造成的。

一個共和國家不會去製造自己的毀滅,它只能被毀滅。沒有一個國家的人民,在神誌清醒的時候,當他們認真地考慮上帝授予他們的地位以及他們所賦有的理解力的時候,會自願地給予任何一個人以反對全體的權力;自從人類墮落②以來,還從未有過一個人是配受這份信任的;因此我們如果把這份權力託付給他們,就等於失去了理性;而在這個意義之上,所有曾經得到過它的人都因濫施職權而使我們清醒了過來,結果對我們大有好處。大自然有時好像在嘲笑人類,給他們那麼許多愚人作君王;在另外一些時候,它又責罰他們的愚行,給他們以暴君;而英國一定是大大地得罪它了,因而同時受了這兩種懲罰。盧梭曾經建議過一個計劃,要建立永久的歐洲和平;這就是,要歐洲的每個國家遣送大使,組成總理事會,等到任何兩國之間發生爭端的時候,就把問題付與公斷,而不必訴諸武力。這就等於建立一種歐洲共和國了;但是國王們的驕橫和掠奪的精神,是不以和平為目標的。他們不考慮人類的利益。他們不去實行那個計劃。而假使把造物的歷史和君王的歷史並列比較一下,結果就是這樣了——上帝製造了一個世界,而君王們從他手裡把它搶了去。

但是即使把其他一切論據都撇開不談,下面這一簡單的真理就足夠肯定共和政體比君主政體優越了:所有的人生來都是共和主義者,只因隨著風氣才成為保王黨人。可以充分證明這一點的事實是:所有的人都熱情地頌揚陪審制度——人權的偉大的而又幾乎是唯一留存的堡壘;它是建立在一個純粹的共和基礎之上的。在這裡,君王的權利是被關在門外了。任何皇室的否決絕對到達不了這個法庭。在這里居於至高地位的陪審委員團就是一個共和國,一個從人民當中選舉出來的法官團體在英國保證了這種自由的憲章,不是在朝而是在野制定的!是由人民堅持要求的,而不是由君王賜與的,在這一方面,君王什麼也沒有賜與,只不過放棄了他過去的暴政,發誓將來要改過自新罷了。這是一個妥協方案,通過這個方案,君王與人民講了和;這又是一個條件,憑這個條件他被容許繼續統治。

對於目前已經發表的以克圖署名的全部信札(到現在一共是七封),我的答复就到此為止了。對於他最後兩封專談政體問題的信,我只泛泛地作了一些答复,未加什麼特殊的評語。我注意到在一個地方他責備了的①即1066年諾曼底公爵威廉征服英國。 ——譯者 ②即《聖經》上所載的因亞當之罪而導致的人類的墮落。 ——譯者 作者,說他說了一句“在1775年4月19日這個不樣的日子①以前,沒有比他自己更熱切願望和解的人了”而自相矛盾! “那即是(克圖說),與君王政府的和解。”對於這番話,我的回答是,戰爭不應該是任何人的願望,也沒有任何人應該以他個人的意見去使一個業已建成的政府為難:只有“對於尚待組織政府的國家,政體才是一個適當的考慮對象”()。回顧我在克圖的信件中所接觸過的論點時(除去我所省略的地方),我要對他加上以下兒條具體罪名: 一、他只籠統地把罪名加到委員會頭上,什麼也沒有陳述,既不證實,也不企圖作任何證實。 注意:把對一個團體的行動的指責說成是對個人的指責,這種藉口太沒有道理了,不能寬恕②。 二、他捏造了限制報紙自由的話,向公眾控訴。 三、他曾惡意地斷言,“和解的一些曙光最近已經在我們眼前出現”,從而大大地欺騙了人民。 四、他曾經暗示過,彷彿他希望公眾相信,我們已經得到了“能使我們全部損傷受到賠償的最大保證,以及防止我們正當權利將來再受侵犯的充分擔保”。 五、他散佈了招來外國軍隊的假恐慌。 六、他把《聖經》變成了笑柄。 《以西結書》第35章。 這些謊言,假使不加以駁斥,就可能會被認為是事實,而那些消息不很靈通的人們,心中便可能會因此深深感到不安。我們的意見可以不必管它,但是以事實為依據的真理卻必須嚴格堅持。正是這個使人不能忘懷的考慮,吸引了林中居民(完全是出於自動)承擔起寫三封長信的費力工作,並麻煩公眾來閱讀它們。 既已暫時結束了我與克圖的通信,我將以一個善意的、充滿感情的致辭作為這封信的結尾。
按“左鍵←”返回上一章節; 按“右鍵→”進入下一章節; 按“空格鍵”向下滾動。
章節數
章節數
設置
設置
添加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