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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第35幕審判約翰遜

陽痿美國 李敖 10857 2018-03-18
場景和第1幕一樣。 上帝李:(起立,槌一敲)現在宣布“最後審判”第35庭開庭(坐下)。傳被告美國第36任總統林登約翰遜(Lyndon Johnson)。 (約翰遜起立。) 上帝李:你是將手放在別人肩膀上的“上帝約翰遜”嗎? 約翰遜:I have broad shoulders. (我有寬肩,足堪重任。)兩隻手放我自己肩膀還不夠呢。 (滿堂笑聲。) 上帝李:1958年,你說你“是一個自由人、一個美國人、一個美國參議員、並且是一個民主黨員,照順序應該是這樣”。 約翰遜:沒有錯。那一年,我又說:“我又是一個自由主義者、一個保守主義者、一個德克薩斯州人、一個納稅人、一個牧場主人、一個實業家、一個消費者、一個有孩子的人、一個選民,並已不像我經常那樣年輕、也不像我所預期的那樣老。——我同時有這許多種身分卻沒有一定的順序。”

上帝李:這些沒有一定身份的你,有一種身分你遺漏了。 約翰遜:什麼?哪一種? 上帝李:兇手。 約翰遜:什麼兇手? 上帝李:越戰兇手。你一定聽過那句吶喊:LBJ, LBJ, how many kids have you killed today? (約翰遜啊,約翰遜,今天你又殺了多少小伙子?)1963年11月22日,你就任總統時,在越南的美國大兵只有16000,不到4年,就滾到了50萬;並且越滾越多,美國大兵又殺人、又被殺,所以你作為美國總統,又對外是兇手又對內是兇手。現在,有了一定順序,排名第一的你,就是兇手。 約翰遜:那麼嚴重嗎?要用“兇手”這麼又嚴重又難聽的字眼嗎? 上帝李:不嚴重嗎?還有比“兇手” 更準確的字眼嗎?

約翰遜:越戰又不是我開始的。 上帝李:但是你延續的、擴大的、無法自拔的。 約翰遜:我一直在拔,甚至我放棄了總統連任,專心在拔。 上帝李:可是你沒拔出來,反倒越陷越深。 1954年,法國帝國主義罩不住越南殖民地的時候,艾森豪總統拒絕把美軍投入。到了肯尼迪總統時代,開始捲進去了。到了你約翰遜總統時代,越陷越深了。 約翰遜:那是因為在1964年的8月2日及4日,北越魚雷艦艇在北越海岸外的東京灣(Gulf of Tonkin),故意向兩艘美國驅逐艦開火。我才請求國會,准許我對這些無正當理由的攻擊做軍事回應。 8月7日,參眾兩院給予總統所請求的權力,等於總統從國會拿到一張支持他越南政策的空白支票,於是越玩越大了。

上帝李:剛才你講的這段歷史,是有問題的。讓我講給你聽吧。時間是在1964年你們美國總統大選中的8月2日,你以總統身分宣布:北越砲艇在介於北越與中國的東京灣海域上,攻擊美國“麥德克斯號”(Maddox)驅逐艦。又過了兩天,再度傳出北越船隻向“麥德克斯號”及另一艘驅逐艦“喬伊號”(C. Turner Joy)開火的消息。當天晚上,你出現在電視前面,向全國宣告你將下令派遣突擊小組,對北越船艦及部隊基地展開轟炸,這是美國首次對北越進行轟炸的舉動。接著,你要求國會通過“東京灣決議案”(Gulf of Tonkin Resolution)的審理。這項決議案如獲通過,將賦予美國總統有“當美國遭遇武力攻擊時,為免於美國受到進一步的侵略,有權運用一切可能的方法,維護國家安全”的大權。一般而言,國會對總統先斬後奏的軍事行動,很少在事後提出議案時給予否決,因此“東京灣決議”案,便以壓倒性的票數通過。許多歷史專家認為,你藉著東京灣事件造成美國情緒反彈的時機成立決議案,使得美國直接干涉、更擴大了與越南之間的戰爭。事實上,很多歷史學家相信,是美國先行挑釁而引致“麥德克斯號”受攻擊的,至於第二次的攻擊事件,很可能根本就沒有發生過。

約翰遜:(生氣)這樣指控,是說我捏造事件嘍? 上帝李:還輪不到我這樣說,是你們美國歷史家說的。回顧這段歷史,不容否認的“東京灣決議”案,是美國在越戰中的一個轉捩點。在同一時間內,大多數民眾相信這個決議案,只是你約翰遜想藉由國會的批准去反擊、報復北越的手段罷了。但是,很少人會意料到,美國總統卻因此有權決定以何種方式去還擊。這項決議案,使美國踏出直接以武力參與越戰的第一步,從此越戰玩大了。非常明顯的,“東京灣事件”一如“911事件”,給了你們美國人“同仇敵愾”的氣氛和藉口,美國總統trigger-happy(喜歡放槍)就得其所哉了。結果呀,美國總統早晚害了美國和他自己。 約翰遜:其實打越戰,是美國人的好戰使然,不能全怪我這總統和我們“國王的人馬”。

上帝李:我同意,把美國的黷武好戰,看成是美國總統一小撮人的事,是對一小撮人不公道的。事實上,黷武好戰一直是美國人中的多數。以越戰為例,1964年8月,你尋求國會授權給你解決東京灣危機以確保南越的自由的同時,參議員——只有兩位——古魯寧(Ernest Gruening)和摩斯(Wayne Morse)反對你,眾議員無人反對,讓你放手去打。即使在反對聲浪最烈的大學校園裡,1964年5月受訪的學生中,有49%支持越戰,自稱為鷹派。只有35%的學生反對越戰,自稱為鴿派。別以為美國人在反戰,反戰聲音最大時,喊打打打的,還佔多數。越戰打到1967年時,這年蓋洛普民意測驗(Gallup poll)顯示:有53%的美國人民,還贊成美國增派軍力呢。

約翰遜:聽了上帝李說的,我感覺到上帝李的公道。這一公道,開脫了美國總統的責任。 上帝李:我只是Give the devil his due.(即使魔鬼也公平待之)。其實,該歸責於美國總統的,一點也不會少。 1968年1月,你針對越戰發表了一篇重要演說。保證南越65%的老百姓,在美國軍事保護下,會安全無虞。你同時向美國民眾保證,美國會贏得戰爭的勝利。可是,就在這個月的最後一天,北越發動一項大規模反擊。反擊行動命名為“泰特行動”(Tet Offensive),泰特是越南農曆新年。他們很快的就佔領了無數城鎮村莊,還包括了64個地方城市、南越80%的主要大都市、12處美軍基地,以及美國位在南越首都西貢的大使館。在美國晚間新聞播出了越共攻擊的現場畫面,尤其是在美國大使館附近和古都順化激烈的戰鬥情況,更讓美國民眾驚訝不已。你們美國總統言猶在耳的保證,顯然不是謊言就是幻想。美國連自己的大使館都無法保護,又怎能保護南越百姓、又怎能宣稱贏得戰爭的勝利?所以呀,你們美國的黷武好戰,固然民意所歸,作為總統的,也在帶頭炒作。身為美國總統,你責無旁貸,你不但是兇手,還是兇手頭子、是元兇,是你裹脅了美國人走上戰場的。

約翰遜:作為美國總統,我們總有使命感吧?我們的使命感不限於越戰,還有別的。 上帝李:我懂你指的“別的”是什麼了。我現在念一段1963年9月9日你在NBC訪問的對話(拿出一張紙): 亨德利(Huntley):現在,我們是不是可能減少對南越的援助呢? 總統:……停止援助將導致一個政府的崩潰!在我們腦海中,記憶猶新的是,第二次世界大戰末期發生在中國的事情:中國被遺落了(where China was lost) 一個微弱的政府,將會喪失一切控制大局的能力,這是我們不願意見到的事實! 亨德利:總統先生,你是不是有什麼理由可以對“骨牌理論”發生懷疑呢——即,一旦南越淪陷了,東南亞的其他部分亦將迎風而倒。

總統:我相信它!我相信它!我想:那是一場尖銳的鬥爭。中國的陰影太大了,大到蓋過它的邊界以外的地方;如果南越垮下去了,儘管中共不去進攻馬來亞,但,也會給人家留下這麼一個印象:東南亞的未來掌握在中國手上;未來的東南亞將是共產黨主義的東南亞! …… 上面的對話,清楚看出你的“別的”的用意了,你敵視中國。 約翰遜:為了使命感,在亞洲、在東方,我們不可不防,縱使美國軍人有傷亡,也在所不借,也是使命使然。 上帝李:你在1965年4月7日的演講中,指出美國軍人在越南的傷亡,和兩百年前的祖先在革命中在賓夕法尼亞群山中的傷亡一樣,都在實現共同的理想,是不是? 約翰遜:是。 上帝李:你們的使命感當年在美國本土還有點道理,可是兩百年後跑到越南,還說理想一樣,你會不會太扯了?你既然喜歡扯歷史來比較,我倒好有一比:“東京灣事件”是一個製造戰爭的藉口,事件是捏造的,一如“美西戰爭”時美國軍艦“緬因號”(Maine)沉沒事件一樣。你們美國人真按規矩找碴,連謊話都一個模子。 Same old lie,老套謊話,並且道具還是軍艦。

約翰遜:說我捏造“東京灣事件”,證據何在? 上帝李:在2005年10月31日《紐約時報》。 約翰遜:哦。我們國家中軍方勢力其實很大,所以,軍方的聲音常常使命感而出。 上帝李:要不要回憶一段越戰時候的名言,我背給你聽:My solution to the problem “of North Vietnam”would be to tell them frankly that they've got to draw in their horns and stop their aggression, or we're going to bomb them back into the Stone Age.是誰的話?

約翰遜:這是我們最有名的空軍上將李梅的話。 上帝李:李梅的名字是Curtis “Emerson” LeMay,有Emerson (愛默生)在其中,他這段英文,虎虎有生氣,倒非常愛默生呢,只可惜是個抱著炸彈的愛默生。對你們美國上將、空軍參謀長的話,你有何感想?李梅說他解決越戰之道就是坦白告訴北越,你不給我縮回來、停止侵略,我就把你炸回到石器時代,請問這是對誰說話啊?北越打南越,是侵略嗎?你們美國是越南嗎?我在我國家里內戰,侵略的定義能戴到我們頭上嗎?你們美國才是侵略者吧?妙的是,說這話的人,手拿炸彈,完全不想想自己是哪國人,自己有什麼權利把一個沒侵略你們美國的國家炸回到石器時代?李梅還是你們美國1968年大選時副總統候選人呢。 約翰遜:他的那組,總統候選人是華萊士,他們是一對炸彈。 上帝李:可別忘了他們拿到13.5%的選票,證明了你們美國人的“炸人狂”,其實大有比例。 約翰遜:炸回到石器時代,對別的國家下手太重了,李梅是軍人,不是文官。 上帝李:文官下手輕嗎?現在檔案公佈了。原來羅斯福總統的財政部長給總統的秘密備忘錄竟是:第二次世界大戰打贏後,要把德國扭回到“農業社會”!財政部長不是文官嗎?軍人炸別人,炸回到石器時代;文官扭別人,扭回到農業社會,誰說你們美國文官比較溫和?你們的心態,比起2200年前的帝國主義者“迦太基必須毀滅”(Delenda est Carthaga. Carthage must be destroyed.)有何不同?唯一不同的,是羅馬人沒留下那麼多的生化武器的餘毒給別的國家,直到今天,越南還在受你們美國生化武器之害。總結一下吧,為了你們美國的使命感,別人的國家要統一不能統一、要內戰又不像內戰,還得冒被炸回到石器時代的危險,這是什麼世界啊?歸根結蒂只是一句:美國打越戰,全錯了。 約翰遜:我是美國總統,我當然知道我有無可推卸的責任,但是,我所以做出越戰的種種決策,也是尊重專家的,這種尊重,並不因為我個人的政治派係而有私心,像我用的國防部長就是前朝肯尼迪總統留下的國防部長。 上帝李:你指麥納馬拉? 約翰遜:當然是他。麥納馬拉是美國有史以來最年輕的國防部長,43歲。當年以科學方法、企管長才、雷霆存心、霹露手段厲行越戰,結果打下來,越南百孔千瘡、美國灰頭土臉。越戰未畢,他在卸任前,完成了他的大作《安全的要素》(The Essence of Security-Reflections in Office),歷數他7年任期內的德政與前瞻。越戰能打下去,全靠他,也全靠我信任他。 上帝李:你講麥納馬拉,只講了前一半,講到他打越戰,和你一起打越戰。你知道嗎,1995年,也就是越戰以後22年,也就是你死後22年,他麥納馬拉老了,他又出版《事後看來——越南的悲劇和教訓》(In Retrospect-The Tragedy and Lessons of Vietnam)(拿出書來)。在這本書中,他懺悔了,他用“大錯”、“可怕的大錯”、“不智”等等字句自責,並對戰死的美國人致其哀慟。 We made our decisions in light of those values. Yet we were wrong, terribly wrong. We owe it to future generations to explain why. In the end, we must confront the fate of those Americans who served in Vietnam and never returned. Does the unwisdom of our intervention nullify their effort and their loss? I think not That our effort in Vietnam proved unwise does not make their sacrifice less noble. It endures for all to see. Let us learn from their sacrifice and, by doing so, validate and honor it.問題是,前後20年輪轉,他自己是懺晦了,可是越南人呢?被打得稀巴爛的越南人呢? 約翰遜:(面露恨意)我不知道這小子寫了這本書,我沒能看到。他怎麼可以在我死後22年翻案? 上帝李:你總要給壽星老懺悔的時間。 約翰遜:他是太離譜的美國人,只能算是例外。 上帝李:例外?還有一個呢,跟你的國防部長戲路正好相反。麥納馬拉對越戰是先贊成後反對,這個人對越戰卻先反對後贊成,怪事吧? 約翰遜:誰啊? 上帝李:是簡方達(Jane Fonda)。 約翰遜:是她,那搗亂鬼,我記起來了。大明星簡方達,沾了她老爸亨利方達(Henry Fonda)的光,竄起影界,越戰時期,搖身一變為狂熱的反戰分子,1972年且再嫁反戰領袖。她在反戰時期,且演出晝赴敵營,以“河內的珍”出現,頭戴鋼盔,坐在北越高射砲手的座位上亮相。從嚴格的意義來說,她的“越南秀”是叛國的行為。 上帝李:可是,在16年後,1988年,在電影票房的壓力下,她轉變了,在ABC電視新聞節目中,公開懺悔當年太天真,以自己的考慮不周和不謹慎,向美國越戰退伍軍人和他們的家屬道歉。前後16年輪轉,她自己是懺悔了,可是越南人呢?被打得稀巴爛的越南人呢? 約翰遜:我的天啊(以手掩額),又來一個“美國例外”啊。她幾歲了,難道又要給壽星老懺悔的時間? 上帝李:她比你年紀輕,卻比你活得久。你65歲就死了,她70開外還活著。在行年70的當口,她還寫書呢(拿出一本書),就是這本JANE FONDA MY LIFE SO FAR,她的回憶錄,全書600頁,扯七扯八,有時弄不清她對她自己是讚成呢還是反對,反正電影明星在作秀,按說不必太認真,但是顯然的,她不再是“河內的珍”了。 約翰遜:噢,不論麥納馬拉那個“例外”,還是什麼簡方達那個“例外”,我們美國人是真誠的、直率的,如果昨非今是,我們知過能改,甚至可以道歉、懺悔,這就是美國人的可塑性、美國的偉大。 上帝李:但這已不是昨非今是或知過能改的問題、也不是道歉懺悔了事的問題,問題是你簡方達昨是今非也好、麥納馬拉昨非今是也罷,你們美國人的反覆顛倒,禍害最大的、焦頭爛額的又是誰呢?中青蛙向小男孩們抗議,說對你們是運動、對我們是玩命;《聊齋》中蝴蝶向縣太爺抗議,說對你是贖罪工具、對我們是虐待死亡。這些對比,都說明了雙方立場不同,看法的差距是多麼大。對你們美國人說來,是16年後或22年後的是非問題;對越南人說來,卻是生死問題、是國破家亡的問題。越南被你們毀成這個樣子,一大片一大片的越南土地,真的已成為石器時代的荒原,甚至比荒原還荒原,因為你們的化學武器已使這些土地寸草不生。寸草不生,本來是文學上的形容詞,可是你們美國使文學變成了科學,你們真行! 1968年,反越戰的名醫史波克(Benjamin Spock)反諷得好:“要贏得越戰,我們就必須消滅一個國家。”(To win in Vietnam, we will have to exterminate a nation.)真的,越南這個國家,那時正被你們消滅。 約翰遜:我的總統任期,到1969年1月,那時越戰還在繼續,嚴格的說,我的行政責任到1969年1月就告結束了。算我的帳,下限就是1969年1月。 上帝李:你要細算嗎?我可以給你仔細算的數字,就算到1969年1月前吧。 60年代初,美國侵略越南,4年間,美國軍隊從1962年底時的11326人,迅速增至1967年底的48.53萬人,1969年1月達到54.24萬人。美軍在越南進行了殘酷的軍事行動,開展了化學戰和細菌戰,使用燃燒彈、細菌彈、催淚彈、窒息彈等各種新式武器。美國在整個第二次世界大戰中耗費的彈藥是700萬噸,在越戰中竟用了1500萬噸。美軍戰鬥人員平均每人彈藥用量與二戰時相比,增加了25倍。平均起來,打死一名越共,要花上炸藥好幾噸,你們美國人在越南是這樣蠻幹的,理由只是一個,你們越南這個國家不可以統一,美國不准共產黨統一越南。但人們要反問的是:憑什麼越南人自己的選擇要被你們美國炸彈對付?憑什麼? 約翰遜:(無奈)哦、哦,1969年1月以後的事,要問尼克松總統,那時候他當家了。 上帝李:好,就問問尼克松總統,尼克松總統,請站起來。 (尼克松站起來。) 上帝李:到了你尼克松總統時代,一開始時,31000條美國人命賠上去了,美國每年耗費不只250億美元在這場戰爭上。丟落在越南的炸彈噸數,比在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歐洲所有盟邦用的炸彈還多。可是問題無解,50萬美軍撤不回來,北越沒完沒了。你尼克松不想玩了,可是礙於情面,要“光榮的結束越戰”、“光榮的和平”。於是,千方百計,找北越談判,等於要求北越放我走,越南留給你們越南人了,漂亮的說,是“越戰越南化”,事實上,卻是“美國放水化”。 1973年1月27日達成所謂停火協議。 15個月後,1975年4月30日,南越首都西貢丟了。你的談判代表基辛格(Henry Kissinger)說:“我們經由協商尋求的和平,已被武力推翻。”他要退還諾貝爾和平獎了。算一算帳吧,一場越戰,你們美國人死了58000人,30萬人受傷,7萬人拒絕應召入伍。死的58000人中,幾乎有45%是在你尼克松總統任上死的,1968年,你選總統時,你說你有秘密計劃盡可以終止越戰,原來秘密是多拖4年、多死26000條人命。這還只是你們美國方面的。一場越戰,越南比你們多死20倍人,至少120萬人死了。你怎麼說? 尼克松:(無奈,兩手一攤)我怎麼說?我能怎麼說?我既不能賴約翰遜、又不能賴基辛格,我的確很慪氣,我對自己說:他媽的美國不要做自以為是的好事了,再也不要相信美國可以為善、再也不要相信美國可以“替天行道”,並且可以做好“替天行道”。教訓是:這不是美國的問題,而是“人性”的問題。正如19世紀英國歷史家阿克頓(Lord Acton)寫給主教一封信裡的那句話:“權力使人腐化,絕對的權力使人絕對腐化。”(Power tends to corrupt and absolute power corrupts absolutely.)把美國擬人化起來,恰恰如此。財大氣粗、勢大氣更粗,美國手握權力,沒有限制,“人性”的醜惡面就會出來。其實應該感謝越南人給了我們限制、給了我們教訓,使我們知道了戰爭不能亂打,打錯了怎麼辦,打越戰,第一個理由就錯了,越打越找不到合理的理由了。美國人得到這個教訓。 上帝李:得到了嗎?問問小布什吧。小布什總統,請站起來(小布什站起來)。你是怎麼打伊拉克的,你得到教訓了嗎?你的第一個理由是什麼? 小布什:第一個理由是伊拉克有毀滅性武器,我們要打它。 上帝李:你小布什當時說:“美國絕不能無視自己身邊的威脅聚集成堆。面對危險的明顯跡象,我們不能坐等最後的證據——即冒煙的槍口——它可能會以蘑菇雲的形式出現。”可是,你們特種部隊第75突擊團搜查了6星期後,沒有發現一顆砲彈或一枚導彈頭、也沒有發現一桶化學製劑和一公升生物製劑。這支部隊的一位隊員說:“我們來到熊的國家,我們是被派來找熊的。但是,我們卻發現熊根本沒在那裡。”沒找到熊,當然也沒找到你們美國政府向全世界斷言藏在伊拉克的數千公升炭疽桿菌、肉毒桿菌、成噸的VX神經毒氣、芥子氣及其他化學毒劑、成千上萬顆化學砲彈、數十枚遠程導彈乃至濃縮鈾項目,統統沒找到。在2003年3月的記者會上,你信誓旦旦說:美國出兵打伊拉克的“唯一理由”是,伊拉克有毀滅性武器,怎麼辦?結果把伊拉克打得落花流水了,可是一直沒找到熊、沒找到這種武器。你說打伊拉克有民意支持,現在,看看數字吧2004年6月24日,《今日美國報》、CNN、蓋洛普民調統統指出,過半數美國人認為,出兵伊拉克是一項錯誤。 小布什:(生氣)民調是不可恃的,因為一開始喊打的,就是人民;打得不好,又喊停的,也是人民。民調是流水,並且是亂流。 上帝李:一開始人民往往和政府一起走,到後來,人民卻會先停下來,這是人民比政府有天良的地方。民調指出,在受訪的1500位民眾中,54%認為,伊拉克戰爭是一項錯誤。 《今日美國報》指出,這是繼1968年8月美國人認為越戰是一項錯誤以來,首度又有過半數民眾直指一場主要的美國軍力部署行動為一錯誤。在1991年的波斯灣戰爭,美國民眾認為這一戰爭是錯誤的最高比率也不過三成。換句話說,當年民意有七成支持你打伊拉克,現在,你的人民覺悟了,但是,覺悟了又怎樣?伊拉克又變成越戰第二了、伊拉克人民又血淚交織了、你們美國又來了,越戰的教訓呢?你們美國啊、你們美國人啊! 小布什:可是,我們美國有道德良心啊、我們有解救世界的責任和決心啊、我們對國家的神聖命運有堅定的信心啊。 上帝李:這可是“最後審判”啊,誰還要聽你的Manifest Destiny啊,你們自行發明出來命定論,然後衍生成“美國例外主義”,一切都隨你們美國利益、美國單方面解釋橫行,並且有你們的上帝跟著跑。殺人、種族滅絕是不對的,可是殺印第安人例外:殺光水牛吃是不對的,可是為了餓死印第安人而殺水牛例外;侵略是不對的,可是搶走墨西哥的一半領土例外;把人炸回到石器時代是不對的,可是對越南共產黨例外;找不到理由打別人是不對的,可是打伊拉克例外。你們不尊重條約、不尊重國際法、不尊重聯合國、不尊重別的國家的主權,你們高興轟炸就轟炸、高興打就打,打錯了、打的理由弄錯了,也照樣繼續打、一邊找新的理由一邊打,你們是什麼東西?你們是什麼意思? 小布什:也許有真正理由,不太方便說。 上帝李:照格林斯潘(Alan Greenspan)的說法,打伊拉克,根本就是要石油嘛。 小布什:(笑)格林斯潘說話不老實。 上帝李:但是:沃爾福威茨(Paul Wolfowitz)老實嗎?他在2003年7月接受訪問,被問到為什麼沒有在伊拉克找到大規模毀滅性武器,美國還要繼續打伊拉克?他的回答可不要臉極了,他說小布什政府的這一決策,背後其實有“幾個原因”,但是,“因為行政原因,我們確定在一個方面——大規模毀滅性武器,因為這是一個人人都能接受的理由。”看到了吧,狼吃羊的理由,都比你們磊落呢。原來你們打人的理由是阿米巴(ameba)、是變形蟲啊。一個堂堂大國,可以這樣顛三倒四,怎麼叫人看得起呢?好了,尼克松、小布什請坐下吧(尼克松、小布什坐下),我還要問問約翰遜。約翰遜總統,為了支持反動政權,你們美國不但不守國際法,甚至也不守國內法。 約翰遜:我承認我們美國不守國際法,但對國內法,卻是按規矩來的。 上帝李:按規矩來?我問你:當秘魯的民選政府被軍人推翻,你們在怎樣助軍人為虐? 1970年春天,秘魯發生大地震前,你們給出經濟援助並繼續訂下秘魯赤糖輸美的配額。其實,這樣做是違法的。因為,按照美國對外援助法修正案規定:受援國一旦沒收美人財產而在6個月內不提出合理賠償的話,美援即須停止。秘魯政府於1968年10月將境內美資石油公司及煉油設備收歸國有,沒有分文賠償。據官方估計,被沒收到財產達7100萬美元,但你們政府和國會和其他人士都保持緘默,為了支援秘魯軍人為虐,你們全體美國人都蔑視了你們自己訂出的法律!證據明確在此,你怎麼說? 約翰遜:哦、哦。 (向左右張望)一涉及拉丁美洲,我們美國就有另一種煩惱。我也許該坦白承認,我們美國不太對得起拉丁美洲,基本上,他們太弱了,我們在朝世界做強權角逐,拉丁美洲靠邊站了。 上帝李:從門羅主義以來,你們對拉丁美洲雖然又自私又疏忽,大體上卻也無往不利,正如你所說,他們太弱了,爭不過你們。但是,21世紀後,時來運轉,尤其是墨西哥,看來你們有麻煩了。 約翰遜:的確越來越麻煩。 上帝李:在你們美國人口達到兩億時,正好是你當政,你舉辦了盛大的慶祝儀式,是不是? 約翰遜:是啊,我們美國人,1967年人口達到兩億,然後就是2006年時3億、2050年時四億、21世紀結束時五億。 上帝李:你別數了吧。你們的白人天下,恐怕不那麼風光了。 18、19世紀的大移民,以盎格魯撒克遜、愛爾蘭、日耳曼人等的後裔形成社會主流,接近兩億人。但有一個麻煩,就是當年白種人作孽,自非洲運來黑奴的後裔,已經滾到4000萬人,黑臉的美國人,擋也擋不住。更可怕的是,墨西哥以南的拉丁裔,每年平均生135萬,早就超過黑臉的4000萬。到了2050年,你們美國人口4億的時候,有1億將是拉丁裔了。 約翰遜:看來真有苦頭要吃了。 上帝李:對墨西哥,你能像當年那樣,立刻揮軍進入嗎? 約翰遜:時代變了,現代不能了。 上帝李:怎麼檢討你們美國的所作所為呢?你驕傲的說過:We cannot, and will not, withdraw from this world. We are too rich, too powerful, and too important, And we are too concerned.(我們不能,也不願,退出這個世界。我們太富庶、太強大、太重要,我們也太關心。)現在,全世界,尤其越南和拉丁美洲,已經充分領教了上面你說的一切了,對身受其害的國家而言,你們美國越關心,越是他們的噩夢。全世界不盡是印第安人或夏威夷原住民,他們似乎失掉了反抗的能力,全世界仍有太多太多的族群會向你們霸道的美國抗爭,墨西哥人的抗爭,是離你們最近的。全世界再也沒有一條怪邊界,它長達兩萬英里,中間只是一條畫在地上的線和一條淺淺的河流,用來分割一個第一世界的國家和一個第三世界的國家,這就是侵略過去墨西哥一半領土的美國和今天的墨西哥。現在你們嚐到苦果了。最奇妙的,在你們美國歷史上,沒有任何一國移民可以在美國領土上宣示主權,但墨西哥人卻可以。 約翰遜:這就是我們最憂慮的地方。也許有朝一日,美國已經不再那麼美國,當WASP所創造所維繫的美國,最後因人口不足而被擠開的時候,美國就完了。 上帝李:那時候,你就不能再說:Move over, this is your president.(轉過身來,我是總統)了。 約翰遜:(驚訝一笑)我會改說:Move on,this is your president.(走吧,我是總統)了。 上帝李:好了,退庭(槌一敲,起立)。 (幕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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