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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少年英雄出中山

大敗局Ⅰ 吴晓波 1826 2018-03-18
在一張稍小一點的中國地圖上,要找到廣東省中山市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這里地處珠江西岸,自古地少人稀,流民不絕,只因百年之前誕生了中國革命的先行者孫中山先生才有了點名氣。可是,在過去的20年裡,這裡卻成了中國新興企業的搖籃之一,威力、樂百氏、小霸王、金正、帝禾這些顯赫的品牌與一大群年齡不過30歲上下的少年英雄先後從這裡呼嘯而起。這其中也包括著名家電品牌愛多。 1994年底,時任中國最大的學習機製造企業小霸王公司總經理的段永平聽說中山東昇鎮一家路邊小廠在生產假冒的小霸王學習機,立即派人上門打假。當打假人員闖進工廠的時候,被一位從三樓衝下來的瘦瘦高高的青年一把攔住,他瞪著一雙血紅的眼睛,神情像是要吃人。

事後證明,這家叫升達的小廠似乎是被冤枉的,他們的學習機軟件與小霸王驚人的相似,卻不是他們自己開發的,而是從另一家公司買來的。這位20多歲的瘦高個青年名叫胡誌標,這家小廠便是他和一位叫陳天南的兒時玩伴各出2000元辦起來的。段永平聽過打假人員的匯報後,一擺手再沒追究這事,當然也沒記住那個很平常的小廠廠長的名字。他萬萬想不到,此人竟會在4年後坐在北京梅地亞中心與他一擲億元拼奪“標王”。 跟浙江大學無線電系科班畢業的段永平相比,農民出身的胡誌標實在要“卑微”得多了。他沒有讀過幾年書,很早就出來“跑碼頭”。他對家電有一種天然的愛好,從小就以組裝半導體為樂,又不知從哪裡弄到一本松下幸之助的自傳,竟夢想著要當“中國的松下”。

小霸王的上門打假讓胡誌標深感窩囊,他知道自己在諸侯林立的學習機市場上已難有插旗之地,要出頭,必須找到一塊別人還沒有發現的空間。就有那麼一天,在東昇鎮上的一間小飯館裡,他突然聽到了一個消息:有一種叫“數字壓縮芯片”的技術正流入中國,用它生產出的播放機叫VCD,用來看盜版碟片比正流行的LD好過百倍,這個東西一定會賣瘋。 就這幾句話,在瞬間改變了胡誌標的一生。他當即赴香港,跑上海,招兵買馬開發VCD。 1995年6月,樣機開發成功,7月20日,胡誌標26歲生日那天,新公司成立。那時張學友的《每天愛你多一點》剛剛登上流行歌曲的排行榜,愛唱卡拉OK的胡誌標說,“就是它了,愛多”。 10月,“真心實意,愛多VCD”的廣告便在當地電視台上像模像樣地播出來了。 11月,胡誌標把火力瞄準了大廣州,在“寸土寸金”的《羊城晚報》上,他連續4天包了報紙1/2的通欄。第一天,他登了兩個字“愛多……”;第二天、第三天,還是這兩個字;第四天,謎底出來了——“愛多VCD”。據說,這是國內第一條懸念廣告。也是在這個月,胡誌標把他千辛萬苦貸到的幾百萬元錢除留下一部分買原材料外,剩下的都一股腦兒投進了中央電視台,買下體育新聞前的5秒標版,這也是中央電視台的第一條VCD廣告。

那是一個陽光燦爛的創業歲月,儘管工廠破爛得讓人難以立足,儘管很多道工藝還是手工作業,儘管每個人都不知道成功離自己還有多遠,可是,他們知道明天太陽一定會升起。因為他們知道出廠價為2200元的愛多VCD,每台的利潤就有700元到800元,只要賣得出去,他們個個就都是百萬富翁。 6個月後,在廣東市場剛剛找到一塊立足之地,胡誌標就買了張中國地圖掛在牆上,他要把紅旗插遍全中國。這是珠江三角洲的少年英雄們的超人之處,跟斂財有方的江浙企業家善打“三北市場”不同,儘管地處嶺南一隅,可是廣東人從來把產品和品牌的推廣目標定位為“全中國”和“大城市”。正是因為這個原因,在近20年間,廣東誕生了最多的全國性品牌。

第一批隨胡誌標出征的業務員可謂千奇百怪,其中有賣鹹魚的,有賣雪糕的,有賣假肢的,有賣水泥的,還有剛剛賣完三株口服液的,唯獨沒有賣過家電的。可是,也可能正是這一缺憾讓他們百無禁忌,各出奇招。由於資金的極度缺乏,胡誌標賣VCD走的是最“霸道”的一步棋,就是要求所有的經銷商都“現款現貨,款到發貨”,這在別人看來幾乎是“不可能的事”。然而胡誌標和他的屬下每到一地,就纏住人家談理想,談愛多的明天,談VCD的廣闊前景,讓大家去看中央電視台的愛多廣告,再加上近乎暴利的批零差價,硬是讓一家家比泥鰍還滑的經銷商乖乖地拿出預付款來。胡誌標全國一圈跑下來,竟帶回了2000萬元的預付款。 據說,當時山東一家最大的空調經銷商也被胡誌標天花亂墜的宣傳說動了心,掏出錢來預訂了愛多的貨。 1年多後他跑到中山一看,揪住胡誌標的衣領惡狠狠地嚷道:“就你這麼個破小廠,還敢跟我談現款現貨!”不過,那時愛多已經讓他賺了個盆滿缽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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