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政治經濟 華為狼道

第13章 第十二章生於憂患,死於安樂

華為狼道 刘文辉 3876 2018-03-18
在很多優秀企業家身上,我們能看到某種近乎於偏執的精神。有的人對技術情有獨鍾,熱衷於產品創新,比如蘋果的史蒂夫·喬布斯和英特爾的戈登·摩爾;有的人對未來充滿恐懼,危機感促使他們時刻保持警惕,關注著周圍環境的點滴變化,比如英特爾的安迪·格羅夫和華為的任正非。 正因為有著這樣的危機感,任正非才能敏銳地察覺到IT危機的來臨,以《華為的冬天》向華為人和中國企業發出了警告。 安迪·格羅夫認為,面對不可預知而快節奏的未來世界,唯有偏執狂才能生存。 任正非也說:“十年來我天天思考的都是失敗,對成功視而不見,也沒有什麼榮譽感、自豪感,我所有的恰恰是危機感,也許只有這樣才能存活下去。我們大家要一起來想,怎樣才能活下去,怎樣才能存活得久一些。失敗這一天是一定會到來的,大家要準備迎接,這是我從不動搖的看法,也是歷史規律。”

這種接近偏執的危機哲學,讓英特爾和華為有驚無險地渡過了一個個危機,不僅生存了下來,而且成了競爭對手的噩夢。 中國企業普遍缺乏危機意識,這麼評價並不是一種貶低,而是一種基於歷史的客觀評述。 通常來說,危機意識是不可能憑空產生的,跨國巨頭們也是經過多次危機後,才慢慢培養起驚人的危機感,以保證自己能在危機來臨前及時作出正確的反應。 對中國企業來說,從改革開放算起,就算是最早一批成立的企業,也不過34個年頭。在如此短的時間內,想培養成跨國企業上百年才形成的危機意識,是一種強求。而且,在這34年中,中國並沒有經歷過特大的危機。 1997年的亞洲金融風暴對中國市場衝擊很小,幾乎可以忽略不計;至於2003年的“非典”的影響,世界三大經濟組織都認為不應誇大“非典”對經濟的影響。實際上,當年中國GDP增長率達到了10%,可見“非典”的影響並不大。

而感受更深的2008年全球金融危機,或許才是中國企業遭遇的第一次危機。 因此,在2008年之前,中國企業並沒有經歷過真正意義上的危機,當然也不可能形成普遍意義上的危機意識。 然而,就是在這樣的前提下,任正非說:“公司所有員工是否考慮過,如果有一天,公司銷售額下滑、利潤下滑甚至破產,我們怎麼辦?我們公司的太平時間太長了,在和平時期升的官太多了,這也許就是我們的災難。泰坦尼克號也是在一片歡呼聲中出的海。而且我相信,這一天一定會到來。面對這樣的未來,我們該怎樣來處理,我們是不是思考過。我們好多員工盲目自豪,盲目樂觀,如果想過的人太少,也許就快來臨了。居安思危,不是危言聳聽。” 這番話對中國企業界來說是振聾發聵的。很多國有企業的老闆都警覺起來,他們完全相信任正非關於危機並不遙遠而且一定會到來的判斷。郵電部門的老總們也都誠惶誠恐起來,將任正非的講話打印出來,發到每一位員工手中,讓大家學習,寫心得,希望將危機意識灌輸到每一位員工心中。

於是,企業界將《華為的冬天》看做中國危機戰略的開山之作。因為有了任正非的警告,很多企業提前做好了心理準備。 2002年下半年,電信運營商普遍收縮了戰線,並且縮減了2003年的預算。從這層意義上來看,《華為的冬天》拯救了一大批中國企業。 很多時候,危機本身並不可怕,但由於人們在危機面前亂了分寸,由天災引發了人禍,這才是危機產生危害的根本。 審視那些在危機中崩潰的企業,很大一部分就是因為企業畏懼危機,從而被隨之而來的人禍擊倒。危機來臨前,任正非也會戰戰兢兢如履薄冰,但一旦危機真正到來,他又會振作起來,將危機消弭於無形。 在《北國之春》一文中,任正非指出,由於公司短暫的成功,員工暫時的待遇比較高,由此滋生了許多明哲保身的干部。在任正非看來,這樣的人形成了公司的“淤泥沉澱層”。

在企業正常運轉的情況下,這樣的沉澱層似乎危害不大,而當危機來臨時,沉澱層的存在卻是致命的。 任正非如此解釋他的淤泥沉澱層理論:“現在華為是一家發展很快的公司,但總有一天是要沉澱的。長江大浪推著走的時候,長江邊上的沙子都洗得沒有泥,幹乾淨淨的。但是,你們會發現水流得非常慢的地方就充滿了淤泥,下面同樣是沙子。因為有了淤泥,水就流得更慢了,由於更慢了,就沉澱了更多淤泥。華為公司有一天也會充滿淤泥,那時候公司就開始走向死亡了。” 針對這種現象,任正非認為,為了使淤泥永遠不產生,華為要加強內部勞動力市場的循環和流動,在考核評價中確定對人的價值評價。只有通過嚴格的考評制度,運用制度化的程序,刺激員工積極行動起來,才能打破沉澱層,幫助企業渡過危機。

任正非的觀點得到了新員工的響應,一位員工在某網站論壇寫道:“老員工還不讓位,那幾萬新員工何時才能出頭?老員工個個都身家數百萬元,房子三四套,每年還拿幾十萬元的年終獎,再加上幾十萬元的股票,錢多得花不完。可憐我們這些新來的人員,技術、工作能力一點不含糊,卻沒有機會升上去。” 這位員工的說法或許有點偏激,但現實中的確普遍存在這樣的現象,那就是在企業做大後,通常都會有一批功臣獲得了管理實權和物質利益,卻失去了奮鬥的動力。 這些人的存在,既不能為公司再創造利益,又堵塞了優秀人才的進入和升遷通道。如此一來,就形成了一個權益保護層,成了企業進一步發展的障礙。 要想保持企業持續發展,就必須打破這種權益保護,促使人力資源隊伍有效地循環起來。而打破權益保護的利器,就是引入績效考核,實施末位淘汰。

在21世紀初的IT危機中,華為全面實施末位淘汰制,徹底打破了“淤泥沉澱層”,從而使得華為渡過了危機,安然上岸。 對待敵人要在戰略上藐視,在戰術上重視。對待危機,應該反其道而行之,就是要在戰略上重視,在戰術上藐視。也就是說,在危機來臨前,我們在戰略上要保持重視,提高警惕;而當危機來臨時,我們要在戰術上藐視,不能被危機壓倒。 其實,危機很多時候會成為企業發展的契機。 “危機”一詞的組合頗有深意,“危”指危險,而“機”意味著機遇。這就表明,當企業面對危機時,處理不好就會出現危險,處理好了則會迎來機會。 格羅夫認為,危機通常意味著企業戰略轉折點的來臨,只要處理得當,不僅意味著危險和挑戰,同樣意味著機遇和戰略轉折點。

具有完善危機戰略體系的公司,能夠妥善處理突如其來的危機,不僅可以消除危機可能帶來的惡果,而且能抓住危機帶來的機遇,迎來企業發展的戰略轉折點。就像英特爾處理芯片危機一樣,獲得了十倍速的發展。 考察那些優秀企業發蹟的過程會發現,新興企業實現對老企業的赶超,通常發生在兩種情況下:一是產業的升級換代,二是危機來臨的時候。 危機來臨時會讓大部分企業失去分寸,新興企業只要把握機會,就能實現逆勢擴張,實現在危機中赶超。 中國企業應該吸取日本優秀企業應對危機的經驗,改變對待危機的態度,讓危機成為企業騰飛的契機。 面對危機,大部分企業都會選擇收縮戰略。 中國企業對待危機的態度大都是消極的,視危機如洪水猛獸。危機來臨前,沒有做好充分準備;危機來臨時,將防守當做唯一選擇。這種被動挨打的戰略選擇,嚴重影響了企業的正常經營和戰略實施。

反觀日本企業,尤其是日本大企業,對危機的認識驚人的一致。它們對待危機的態度是積極的、樂觀的,視危機為機會,屢屢在危機中實現企業的飛躍。 京瓷公司創始人稻盛和夫在中國演講時說:“企業的發展就像竹子的成長,克服蕭條,就好比長出一個竹子的'節'。經濟繁榮時,企業只考慮成長,沒有'節',體質脆弱。但在克服了各種各樣的蕭條後,就形成了多個'節',這些'節'才是企業持續成長的支撐,讓企業日益強大堅韌。因此,蕭條就是企業成長的機會。” 稻盛和夫的這次演講是在金融危機期間,他對待危機的態度在日本企業家中具有代表性。在這方面,華為做得也很不錯。

2001年前後,在國際通信產業的冬天裡,國內電信市場也是寒意森然。然而,華為並沒有被冬天所桎梏,依然不屈不撓地加快市場拓展。面對逆境,華為選擇了逆勢擴張。 華為的這種戰略選擇,曾遭到業界的抨擊,甚至不少華為人也提出了反對意見。 《走出華為》的作者湯聖平,作為曾經的華為人,在書中痛心疾首:“華為不僅沒有預言冬天的來臨,相反,在冬天已經來臨的時候,華為卻把本該比別人過個更溫暖的冬天的棉衣也脫去了。” 這些反對意見雖然甚囂塵上,卻並沒有影響華為的動作。 1999年至2000年將近兩年的時間內,正是華為歷史上發展迅猛的時期。 為了滿足事業發展的需要,2000年下半年,華為人力資源部門開展了大規模的招聘活動。據統計,華為派出了歷史上規模最大的招聘隊伍,在全國著名的大學內開展了成百上千場招聘會和招聘報告,向10000名大學本科學歷以上的畢業生髮送了接收函,充分展現了華為的野心和樂觀態度。

當時,很多通信企業已經為面臨的嚴峻形勢急火攻心,有不少已經開始實施裁員計劃。 實際上,2000年的最後一個季度,幾乎所有通信企業的銷售額都出現了不同程度的滑坡。 在這種情形下,華為選擇繼續擴張,雖然最終招聘到的只有5000人,但規模已經非常驚人。 人員到位後,華為開始拓展研發領域,將大部分新招聘的科研人員安排在高端路由器和無線通信網絡領域。 這兩個領域一直為國際巨頭所壟斷,產品價格高,利潤空間大。更重要的是,華為海外拓展計劃,希望就寄託在高端路由器和無線通信產品上。 按照華為的規劃,這兩個領域的產品價格高,利潤空間很大,有利於採取低價策略打入海外市場,壓縮競爭對手的市場空間,從而彌補國內市場的損失,保證企業的持續高速發展。 華為的逆市擴張雖然遭到多方苛責,但正是這種有別於競爭對手的擴張戰略,讓華為用最短的時間渡過了“冬天”,並在競爭對手實施戰略收縮的時候趁機攻城略地,不僅鞏固了國內市場,而且在海外市場也贏得了地位,為企業的進一步發展奠定了良好的基礎。當春天來臨時,華為才有條件一飛沖天。
按“左鍵←”返回上一章節; 按“右鍵→”進入下一章節; 按“空格鍵”向下滾動。
章節數
章節數
設置
設置
添加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