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科放棄了先拜訪吉宗的計劃,準備見了松木之後再說。
午後,仁科向新宿走去。松木指定的見面地點是一家有單人房間的飯館。
仁科走進了飯館大門。
松木已先到了,他,看上去有六十多歲,身體結實,給人一種精明、謹慎的感覺。
松木探究地盯著仁科。
“我看就不用交換名片了吧?”
仁科點點頭,拿出事先準備好的十萬日元。
“這筆錢現在就付給你。”
“謝謝!”
松木把錢拿在手上,猶豫了一下就收起來了。
酒菜端上來了。
“那件事你是從什麼地方了解到的?”松木問道。
“我想請你從頭說起。”
“是嗎?”松木自己斟上酒,沉思地看著酒杯。
“當時,我是基地的警備隊長,級別是少佐。記得那年八月十一日,第一師團司令部命令基地司令部說:裝著秘密物質的卡車將要到達,除擔任警備的情報部官兵和飛行員外,任何人嚴禁接近深山號。我忠實地執行了這個命令,包圍了飛機,直到深山號裝完貨物後,於十二號由戰鬥機護送飛走。我們才解除警戒。”松木急促地喘息著說。
“請邊喝邊談。”
仁科勸著酒,松木時而盯著酒菜,時而盯著仁科。
“正如你所知,三天后——八月十五日,日本戰敗了,基地陷入大混亂。混亂中,一件怪事傳到我耳裡。我到基地司令部去接受有關警備的指示,恰好護送秘密物資轉來的戴著中佐軍銜的情報軍官來了,與司令發生了激烈的爭論。雖然我在隔壁,但'鹿屋基地','違反命令','去向不明,等話,還是傳到了我耳裡。我將雙方大吵大嚷傳來的話聯在一起,就能推測出了什麼事了。這大概就是——八月十二日,接受秘密指令的深山號飛到了九州的鹿屋航空基地,在那兒待命時,頒布了停戰詔書,作戰命令被撤銷,向深山號發出了返回基地的命令。深山號飛離鹿屋基地返航厚木基地,可不知什麼原因,突然失踪了……”
好像是要觀察仁科的反應,松木中斷了談話。
仁科沉默著。
“我一直處於想動而又不能動的狀態。這時,我聽見了出乎意料的話:'五千公斤金塊'。”
“五千公斤金塊?”仁科放下杯子,發出一聲輕微的響聲。
“正聽到這裡,就來人了,我趁勢走出去。”
松本說到這兒,默默地吃起菜來。
過了一會兒,仁科問道:“所謂情報,就這些嗎?”
“難道這還不夠嗎?”松本露出狡黠的神情。
“三十年前的事我已付過錢了,別再討價還價!”仁科強硬地說,他對鬆本表情中的卑賤神氣,感到厭惡。
“我知道,不過,這原本……”
“錢是付了的!”仁科冷冷答道。
“是嗎?”松本裝作考慮了一下,臉色變得怏怏不樂。
“這是最後的情況了,那五千公斤金塊,聽說是為了打通蘇聯,用於停戰和解工作的。大概你不知道吧?當地,在雅加達協定上,蘇聯決定對日宣戰。政府不知道此事,通知外務省還在大肆攻擊蘇聯。蘇聯政府首腦們藉口不想同日本會談,因此,陸軍情報部通過某國駐蘇大使從內部活動,決定贈給蘇聯當局五千公斤金塊。據說,金塊預定從鹿屋基地裝上潛水艇,當然,真相不大清楚。由於美軍的進駐,而且又處於混亂中……”
松木吃了一陣菜後說:“不知是從哪兒得到情報,美軍一進駐日本後,立即就開始追查失踪的深山號。現在看來,我認為當時陸軍的內部活動全部洩露給美軍了,恐怕是中間人——某國大使洩露的。”
“結果如何呢?”
“吉宗中佐同深山號一起失踪後,一直未回家,更談不上復員了。吉宗中佐的老父嘆息著說:'郵到我家的郵件都有被開過封的痕跡,外出時,也有日本警察跟踪,憲兵也經常突然搜查住宅,不僅是吉宗中佐,同機的其他四人——飛行員野島大尉,上林大尉。還有負責運輸的情報部青木少佐、赤澤中佐的家都是這樣。'我從吉宗父親口裡打聽到野島大尉和上林大尉的住址,藉口慰問家屬,拜訪了上林大尉的家。在那裡遇見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
“是誰?”
“原基地作戰部的坂本少佐。我在和上林大尉的妻子閒聊中順便談及了那個人的事,她說:'這怎麼說呢?說是為了消除我的寂寞,可坂本少佐卻處處給我添麻煩。不僅坂本少佐,平時還有另外兩人來,那是更高級的軍官,一有空就來到未歸回的部下家裡,對家屬給以撫慰。'我問了這兩個人的名字,一個叫叫中臣,一個叫平井。當時,我回憶起,那次護送秘密物資裝上深山號的情報軍官頭目,好像就是中臣中佐。與司令大吵大嚷的人也是中臣中佐。看來,追查深山號去向的,不僅是美軍……”
仁刻將視線轉向一邊,繼續聽著,雖然他未作出任何反應,但松木的話像一把利箭射進了心中,好像有一陣疼痛,迅速傳遍了全身。
“我……”松木漸漸將話題引到了自己身上,“我認為這事有徹底查詢的價值,中臣、坂本,還有級別不明的平井,是奉政府的指令行動呢?還是私人行動?如果是個人行動,那我不是也有這種權利嗎?因此,我雇了一個某機關所屬的人,開始了單獨調查……”
松木想起當時的情況,臉色暗淡起來。
“開始調查後的第十三個夜晚,我僱的人被殺了,放在我家門前,有人目睹屍體是美軍吉普車運來的,但當時警察並來插手。第二天早上,我逃出了東京,在長野裡隱居了三年多。那次事件後幾天,在報上看到原木基地飛機保修主任,因喝得爛醉如泥,跌進河裡淹死的消息。”
“調查因此就中止了嗎?”
“徹底死心了。一想到對失踪的深山號插手的,我不認識的人中,恐怕有好幾個人暗地裡不明不白地消失了,我就感到坐立不安。儘管隱藏在山中,也可能不知何時會被暗殺。”
“野島的家拜訪過嗎?”
“沒有,野島大尉出生於北海道,家好像也安在北海道。”
“北海道?”仁科插了一句話,“那麼,中臣、平井、坂本三人現在情況如何,你知道嗎?”仁科若無其事地問。
“毫不清楚,”松木搖著頭,“不管怎樣,我不認為他們現在還活著。”
“是嗎?”仁科的心情變得不舒暢起來。
“能告訴我嗎?”松木問道,“你為什麼要查找三十年前失踪的深山號呢?也是為了五千公斤金塊嗎?”
“金塊的情況,正是你告訴我才知道的!”
“那是為了什麼呢?”
“少管點兒閒事不好嗎?比起三十年前、現在的諜報組織更先進,並且,日本就像他們的巢穴一樣。”
仁科溫和地教訓著他,離開了座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