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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5、和死神搏鬥

恐怖黑唇 西村寿行 4403 2018-03-18
午後,離開了資料室。 原田義之走在街上,又瞧見了那憔悴而深眍的雙眼,那一隻特大號口罩。街上的行人紛紜雜沓,有男人、女人,也有老人、孩子,無論是誰都洋溢著滿足的神色,至少不存在挨餓的人們。 原田在心理描繪著的,是這些人的背後,庫拉西島的飢餓地獄。在三十多年前,南方一座小小環礁構成的地獄圖,那一切令人感到是騙局。 原田堅信,襲擊原田一家的悲劇根源,就是從那裡延伸出來的。 “是熱帶傳染病研究所嗎?” 原田嘀咕著著,走開了。 有一面牆聳立在眼前,這就是戰後之牆。要推翻它! 庫拉西島的存在,又明白了島中教授和中岡幹事長在庫拉西當過大佐,也明白了父親以及三個夥伴曾被遣往庫拉西島,推理的脈絡紛繁。再往後,要是能探知在庫拉西島上有什麼,那謎就迎刃而解了。

若僅僅根據尾形的說法,那是不存在什麼謎的。軍官和士兵間相互傾軋,遂起殺意。可是,飢餓島的殺意,在經過三十餘年後的今日,卻爆發出來——令人不可思議。姑且認為爆發了,那也只能是士兵報復軍官,不能認為父親和三個夥伴反被軍官殺害。這種道理是講不通的。 可是,最令人生疑的兩人卻沒有曾被派往庫拉西島的形跡,然而在兵籍簿裡又有記載——他們是昭和十九年二月從庫拉西島撤退。曾被派往該島是確鑿無疑的。 熱帶傳染病研究所——餘下的問題就在這裡。作為軍醫大佐被譴往傳染病研究所,這是一般常識。但是,研究所的厲史卻隱匿在冥冥黑暗之中。在同一小島上,卻與守備部隊毫無交往,甚至在什麼時候被全部毀滅也無人知曉。而且,在厚生省的記錄、防衛廳的戰史記載中都沒有。是何地的什麼人在那裡服役呢?簡直無從得知。

——怎麼辦好呢? 麻煩就在這兒。曾作為報社記者的尾形沒有調查清楚的事情,原田當然也不可能調查清楚,聽說是從各地抽出來而匯集到一起的工作人員。 望見的目標又失去了,原田感到焦躁不安。 這是可以想像的。 島中和中岡是軍醫。熱帶傳染病研究所極有可能是研究秘密武器——細菌。細菌武器是國際條約規定禁止的,所以不能公開,就只能藉研究熱帶傳染病之名,極其秘密地進行研究。 因為極其秘密,配屬人員便可能沒有記錄,就像尾形說的那樣,把所有被毀滅了的人員都說成是在戰場上陣亡了。要嚴守秘密,就必須禁止與守備部隊變往。 研究人員全被消滅了。 可只有島中和中岡回國了。 假設如今的事件就是從研究所那裡發端的,那除了島中和中岡之外,在全都被消滅的研究人員當中,一定包括了父親等四名士兵。但是不知他們由於發生了什麼事件而倖免一死。

——俘虜了? 突然,原田收住了腳步,尾形沒有當過戰時俘虜,而是從庫拉西島直接回來的,與盟軍的接觸僅僅是空襲。這自然不會成為俘虜。 父親等四人到過科羅拉多州的收容所,成為戰時俘虜。駐紮在庫拉西島的殘存部隊,則在戰敗那年的九月,由日本政府的特設醫院的船接回國的,僅僅是解除了武裝,作為複原兵而不是作為俘虜。八百人在別府著陸,直接送往醫院。這些都是在尾形的書中確記載著。 父親他們在庫拉西的研究所,並且成為戰時俘虜——從這裡能得出什麼緒論呢? ——逃亡嗎? 倘若是逃亡,成為俘虜,這是完全可以想像的。從昭和十九年至昭和二十年,內南洋群島已處於盟軍的控制之下。四人若是逃出庫拉西島,大概是乘坐橡皮船之類的。在西加羅林群島周圍有眾多的島嶼和環礁。

想從本島逃往其它的什麼地方而被盟軍俘虜的可能性極大。 “是這樣的嗎?……” 原田繼續走著。 父親等四個士兵,為什麼要逃亡呢?又沒有被餓死?而且,是迫不得已才從研究所逃出,在此之前是否存在有排擠四人的紛爭呢? 歸國的島中和中岡,在三十餘年後的今天,偶然地發現了四個逃亡士兵。兩人如今雖然已成為日本醫學界巨頭和左右日本政局的干事長,卻仍然冒著可能喪失其地位的風險,鋌而走險,殺了四人。必須要用地位、人生進行賭博的過去,就是在那熱帶傳染病研究所。 ——那裡,有什麼呢? 不可能僅僅是因為內部紛爭吧?關於這點,可以從四人殊死逃亡中大體可知,也可以從四人作了美軍的俘虜,到現在中央情報局還在繼續尋找什麼這一事中得到證實。

——是細菌武器嗎? 想像力在這裡又擱淺了。 要是細菌武器,而且四人掌握了這一秘密,那三十餘年後這血腥殺人案件的出現,是可以想像的。 原田進入了車站。 這堵牆依然擋在面前,想像終歸是想像,連只鱗半爪的證據也沒有。姑且認為上述的推理都是事實,也不可能翻越這堵牆。倘若找不到研究所的殘生者,那就毫無辦法將想像變為事實。活著的人只有島中和中岡,但誰也無法從他們口中掏出證辭。 知道實情的四人,已不在人間了。 原田乘坐上地鐵。 返回新宿時,不到四點。 出了車站,原田向旅館走去。 突然,注意到了誰的視線。原田轉頭一看,在後面的人群中,就有上午見到的那個男子。任憑那男子身體如何變化,卻不能變相,在他的周圍浮泛著孤寂感。

全身的肌肉都縮緊了,那男子如同高效粘液一樣貼在皮膚上,讓人難受。他宛如毒蛇那樣潛藏著,紋絲不動地等待著原田從資料室出來。 ——是殺氣? 是這樣的,那男子毫不隱諱自己的存在,當原田注意到他時,已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又站在自己的背後了。這就是作為行凶者的異樣行為。可以看出,在這異樣中,包含著自信和冷酷的殺意。 “好,要是這樣……” 原田嘴裡嘟噥著,明確地意識到,口罩遮掩著的,是代表殘酷陰森的黑唇。 一定要決一雌雄! 舊原田見到的是繁茂的推理枝葉,繁茂得遮掩了枝幹,核心的枝幹則不能見到。而且也無法再見到,已緊緊地封閉了。如果說現在能做什麼,那就是襲擊這個行凶者。倘若他招供了指使者,那就有證據了。

有了證據——仍然同以前一樣,要復仇。殺人兇手自不待言,還有主謀,要用自己的手殺死他們。 ——幹、幹! 他強烈意識到要採用非常手段,不用非常手段,是不能對付對手的。最好是作出一副調查擱淺的模樣,這樣反而可省去麻煩。倘若能得到他的自白,使可一舉成功。 原田走向旅館。 峰岸五郞在旅館的走廊上。原田默默地進了房間,峰岸也進來了。 “到新宿署去,所以順便來看看。” 峰岸惦念著原田的事。 “那個女人,就是芝村葉子的事,知道了嗎?” 原田問。 “那個女人以前叫川田宏,是根來組的一個成員的妻子。那個川田宏今年二月六日去向不明,二月二十日重新在東京出現。芝村是本姓。來京之後,隨即就住在那裡。”

“這是怎麼回事?” “恐怕,芝村葉子是作為人身供品獻上來的,丈夫被殺了吧。這是可以想像的。中岡是施虐淫者,普通的女子不能滿足。即便是用錢買的,要是過份虐待,就會逃跑。根來組看中了葉子,於是便除掉了她的丈夫。這個供品,是作為組織獻上的,葉子若是背叛了,則要被殺,若有同夥也要被殺。可能威脅她,不僅是本人,連親屬也要被殺。” “那麼,代價呢?” “從中岡作運輸大臣時起,根來組就飛黃騰達了。” “果真如此。” “在知道中岡幹事長的存在以前,我還以為是島中教授僱傭的行凶者,好容易才知道,似乎是根來組的。” “中岡命令的嗎?” “不是命令吧。根來組和中岡的利益是緊密相連的。中岡只要稍許透露說自己瀕臨危險,根來組就會立刻來消除中岡的敵人。兇手一定是根來組雇來的。”

“兇手?……” 原田想起了那個身影孤愁的跟踪者,那個獸一樣的雞姦犯。 “你想到了什麼?” 峰岸已覺察到原田的沉思,好像有什麼心事,呈現出一種懈怠感。 “碰見了一堵巨牆……死亡之牆。” 原田陳述了從尾形那裡聽到的事情。 “是熱帶傳染病研究所?” “線索就是在那裡消失了。倘若真是研究細菌武器的,那事到如今,無論如何也無法查明事件的真相了。軍方的意圖,就是連一切與此有關人員的檔案都不建立,可能考慮到戰敗而消除證據,也許已經把研究所的所有人員都滅絕了……” 原田緘口了。 “作為餓死人員處理而全都殺害了?” 峰岸發出沉重的聲音。 “父親等四人,可能事先覺察到這點,因而逃亡了……”

“有可能。不過,倘若僅是如此,那你父親等人就不應該到了戰後還在用幽靈戶籍隱匿,相反應該去找島中和中岡,告發他們。” “這種事?” 關於這點,原田還不大明白。 “姑且認為是研究細菌武器,包括你父隸在內的四名逃亡者,也可能犯了同樣的罪。研究所裡可能試制出了什麼奇異的細菌武器,暗中對美軍使用了,中央情報局覺察到這一秘密,便開始著手進行調查戰爭罪犯一類的事情——雖然推測顯得有點荒唐……” “要是這樣,那為何島中和中岡又不懼怕中央情報局呢?” “是呀……” 峰岸沉默了。 “無論向什麼方向推測,這一事件都擱淺了。在熱帶傳染病研究所,究競發生了什麼事情。這個,總不可能超想像之外吧?” 原田的視線落在桌上。 在這短暫的時間內,兩人都沉默了。 “唉。”峰岸從床上移到椅子上。 “在在想什麼?” “其它事情。怎麼啦?” “隱藏可不好哇!” “……” “不行。看你這神態,好像在思考什麼重大問題而下定了決心似的。” “出現了一個行凶者。” 決不能躲藏起來,要接受這個挑戰。成敗在此一舉。如果,自己的運氣不佳被殺死,那今後的事情就全權拜託峰岸了。 “確實是嗎?” “是的。” “那麼,你如何打算的?” “給那傢伙設個圈套,而且抓住他後要拷打他。別無它法了。” “那個傢伙,危險呀。” “危險,這當然知道。”原田苦笑了一下。 “什麼時候幹?” “今天晚上,那傢伙已把我盯上了。若能哄他上鉤,今晚就結束他。” “不好吧?” “叫我作罷才不好吧。” 峰岸神情嚴肅地說:“據可靠情報,'布蘭克'黑唇是島中教授用戰爭期間的殺人指令的惡魔,力大無窮,技擊高超,槍法如神,實在難以對付。” 原田目光遲鈍地望著峰岸。 “應該計劃一下。”峰岸說。 “不,待一會兒再考慮。” “這麼辦,到了晚上,也就是說在七點鐘,你乘出租汽車回自己家裡去。” “回家?” “是的,你若回家,那傢伙一定會來襲擊。在你回家之前,我先去。一定。” “你?” “我若不去,你可能要被殺死。這不是一個尋常的對手。” “那怎麼行,你不是警察嗎?” “又不是去作什麼別的案。” “可……” “別說了,就這麼幹。七點以前,我到你家去。鑰匙給我。” 峰岸站起來,伸出手。 “先說好。” 峰岸一界入,拷打之類的事情就乾不成了。 “那麼,就勞駕你了。從現在起,還有好幾個小時,你讓跟踪者釣著你。怎麼行動,你決定吧。” 峰岸的手還未收回。 “你打的什麼算盤?對你來說,不是壞事。” “不友好的行動。” 原田把鑰匙放在峰岸手上。 “總比死了好。” 峰岸走了。 ——警察的本性。 峰岸不止一次地救了自已,這是不能忘卻的。可是,如今的峰岸一反常態,虎視耽耽地盯住事件。正面不能衝破,就迂迴收集能擊中要害、恰到好處的情報。原田把在此之前峰岸的行動,看成是對自己的好意,是對已故妹妹的憐憫。然而,以前的看法一定正確,峰岸的目的是為自己,給我提供情報是為了加倍索取。 峰岸最終打算怎樣處理這一事件,不太清楚。他會不會認為,要想掌握這一牽涉到超級人物的事件真像,對自己來說是太棘手了。 “季美……” 原田輕聲嘟噥著。在原田潛意識深處,對於妹妹季美的愛甚至超過了涼子,他永遠難以忘懷季美的嬌憨之軀。他感到身上寒冷異常,如同北風刺骨。父親和季美是這樣,自己也是這樣,都是些多麼弱小而可憐的生物啊! 他甚至想,如果自己也變成了“布蘭克”黑唇,只知報仇雪恨,也許更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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