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田義之和峰岸五郎會面,是在八月三十日深夜。
原田在新宿K旅館自己租的房間中,等待峰岸的來訪。
“餵,為什麼不通氣。”
峰岸一見面就責難他。
“哦,抱款。”
原田用腳把椅子踢了過去,峰岸的臉顯得有點兒憔悴,眉間隱匿著兇色。
“說呀。”
峰岸追問。
“我去見了島中教授,想動搖他的自信心。”
“想動搖他的自信心!”
“是的。雖然沒有成功,但已宣戰了,剩下的工作就是尋找證據,然後殺死他。”
原田將加水酒遞給峰岸。
“混蛋!盡幹些小孩子的事。”
峰岸的語氣粗魯。
“他怎麼會毫無反應呢,誰能以悠然自得的心情來對待這種事。我恫嚇他,想從這一連串事件的罪魁禍首身上,發現一鱗半爪的證據。無論如何也要這麼做。”
“那麼,收穫呢?你這傢伙。”
“沒有。可是卻打聽到這傢伙有個情婦,我想在他的情婦房間里安裝竊聽器。”
“在這之前,你已先被殺了。”
“現在我很謹慎,所以住在旅館裡。”
“就算在這兒,也不能掉以輕心。”
“對。”原田點點頭,“可我也要等待兇手。島中不是千方百計想除掉我嗎?要是抓住了兇手,也許還會意外地追溯到島中那裡去。”
“你呀,總是個樂天派。”
峰岸顯出憤慨的神情,狠狠地喝了一口威士忌。
“可是,橫田那小這……”
“別提了,那傢伙!”
峰岸激烈地否定。
“不,我還是要問,雖然讀過報紙了,可其間有些遺漏。”
“橫田是中了圈套。那傢伙,說不定要受重刑,託他的福,我也被摒除在搜查之外了。不,搜查算是閉幕了。我感到搜查受到了壓力。那一夥人,神通廣大,能夠影響官方機構,使搜查夭折了。”
峰岸已經說明,橫田若被起訴,自己就再也無能為力了。
“一切都結束了嗎?以可憐的山羊頭作為祭品……但是。我的複仇之途現在才剛剛開始,一定也要殘酷無情地殺死島中和那些殺人兇手!”
幸而,從一開始,就未寄希望於警察,所以原田也沒感到失望。
“至少在表面,我已不能在協助你了。”
“我知道。”
“我在想,到底是什麼,使得要想揭露出這次犯罪行為的真相,就非要走到不得不辭職的地步。”
正面頂著壓力搜查是不行的。從課長的口氣中峰岸已猜測到,這一事件的影響已不能再加以擴大。倘若抵抗,職務就要被解除,並且可能會被派到邊遠的署去。
“你不願意結束人生的旅程,難道只有我的情感特殊嗎?我也不願拋棄人生,但是,父親和妹妹那慘死的屍體已深深刻入了我的腦海。要除去它,只有復仇。復仇之後怎樣殘度餘生,在此之前我不願考慮。可能不會在殘存了,我的人生航程此緒束了。”
“……”
原田說這番話的時候,峰岸為他目光中流露出來的殺氣震懾。原田君有些發瘋了吧!
“倘若你辭去警察職務,就無法得到情報了。”
“我也是這麼考慮的。”
峰岸凝視著杯子,季美和自己是訂了婚約的,沒想到未婚妻遭強姦後被殺害了。所以,自己有責任站出來,即便丟掉職務也要為未婚妻報仇雪恨。可是,此刻的自己卻有些躊躇,與原田相比顯得忸怩。不過,要是辭去警察職務就再也不能得到情報,這也是事實。事件背景雖然還不明了,但可以肯定與美國中央情報局有瓜葛。因而,這個看不見的組織不是一個簡單的對手。要是到了連情報也得不到的地步,原田就會如同一條瞎眼的狼似的左沖右撞,最後以被消滅而告終。同樣,自己辭去警察職務而單獨行動,也只能是相同的下場。
“告訴我在此之前你得到的情報。”
原田並無意要把峰岸拽入泥沼,即使峰岸要那麼做,也打算拒絕。
“告訴你吧。現在有幾個疑問,百思不得其解。”
峰岸敘述了在此之前搜查中遇到的幾處疑點。克拉哈和貝克從那兒經過而偶然搭救了野麥涼子,貝克對野麥瓊子在敘述中提到的“厙拉西”表示關切,島中大佐的被派遣地是“庫拉西島”,原田光政等四人的姓名不見於兵籍簿,科羅拉多州戰俘收容所並沒有公文名簿——對這一切,峰岸都作了說明。
“當前景重要的是抓住貝克。”
峰岸臉色陰暗。
“是的,貝克是用為期三年的商用簽證入境的,本籍是美國西雅圖。外國人凡是在日本停留六十天以上,就必須去所在地的市町村政府機構登記。這在外國人登記法中有明文規定。貝克是在港區區役所登記的,住地是在西班牙大使館附近的'克魯斯克公寓'。這是一家幾乎都是外國人住的公寓。六天前,也就是二十四日,管理員還曾見到他。貝克還在日本。我們去入國管理事務所調查,證明他還沒有出國,在航空署也沒見到他的出國簽字。”
“貝克是中央情報局的要員,能肯定嗎?”
“情報是絕對可靠的。”
“要是這樣,那無論如何也能在航空署抓到他的。”
“不!”峰岸輕輕播了搖頭。 “要是知道警寨也出動了,那傢伙可以乘軍用飛機出國。這樣就不在我們的權限之內了。所以……”
“要極其隱蔽地搜查。”
“的的。”
峰岸遞過去一張照片,是貝克和一個女人的合影。
“去搜查過一次那個酒吧。但是,在搜查之前她就不在了。”
“好,要找到這個小這。”
原田收起了照片。
“還有一個重要問題,就是你父親等四位夥伴的經歷。據家屬告訴,四人都曾被派遣到特尼安。可是,在派遣人員名單中,卻沒有他們的名字。為了慎重起見,又調查了庫拉西島的人,可那裡也沒有。這是一個謎。四人的過去可能是偽造的。你去向親戚和他們童年時代的朋友打聽一下,大概能了解些過去的情況。這樣也許能揭開這一連串事件的發端之謎。”
“知道了。我去調查一下吧。”
“肯定要去。你已向可能是罪魁首的島中教授提出了挑戰,他對於你的調查也不會等閒視之,很可能會派老練的殺搜來對付你。你要多加小心啊!”
原田笑了,真誠地笑了,一點也不做作。
“要克制急躁,可熊由於是醫生,你性格太直、太露了。”
“我已辭去醫生職務了。”
“那錢怎麼辦呢?”
“暫時沒問題。若見底了,就賣地皮,再廉價也要把它賣掉。”
“是嗎……”
這些話,不是峰岸應該說的。原田的微笑中隱藏著透骨的寒意,這是用語言無法表達的。峰岸慢慢地避開了原田的視線,而停留在他那陰沉卻又充滿信心的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