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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第三節

污染的海峽 西村寿行 3536 2018-03-18
報紙的版面上不斷登載著南方櫻花綻開的消息。然而中岡對桃花和櫻花都毫無興趣。他立即登上歸途,連鬍子也沒刮就回到了警視廳。 他打算目前把偵察集中在手提式X光機上。青江忠則提出的反證說明,安高恭二被謀殺時他正在養魚灣。因為目前已經基本確定殺人犯就是青江忠則,所以反證當中肯定有文章。但是即使揭穿反證中的機關,仍然無法逮捕青江。因為沒有謀殺物症,如果他堅決否認,仍然束手無策。要想降伏青江,只有找到手提式X光機。看來,如果把迫使白川靖夫自殺、剝奪安高的視力以致留下蟑螂和白蟻死骸證據的手提式X光機擺在眼前,那麼色厲內荏的青江就只有認輸。刀刃越快就越容易錛。中岡認為青江的失敗也將勢如破竹。 ——但是,果真可能嗎?

在他匯報時,這種不安一直纏著他。他面臨著極大的困難,恰象赤足攀登高峰。 安高恭二失明是二月十二曰早晨的事情。青江乘十日夜車來到東京。可以肯定。他在十一日夜裡曾放射了X射線。那個X射線裝置是如何處置的呢?他乘十二日早晨七點三十分開出的“光”號列車離開東京,接著乘坐下午兩點十三分到達的擺渡客船回到高松碼頭。青江在七點鍾離開了新橋的京都飯店。假如他前一天夜裡放射X射線之後把裝置帶回飯店的話,那麼在他結帳離開飯店時飯店服務員很可能看到過那隻中型皮箱。如果確實看到了,那就意味著他是在離開飯店之後回到家里之前在某個地方處理掉了。假如結帳時他兩手空空,那麼他就是在返回飯店之前的某個地方處理掉的。當然也可以想像,飯店服務員也許沒有留意,或者即使看見了也早從記憶中消失了。不,恐怕多半記不得了。這樣一來,中岡追查的範圍就要涉及到從安高被害現場到青江在高鬆的住宅這一段長達一千公里以上的距離。

“這可真是大海撈針呀!” 德田警察故意像美國人那樣攤開了雙手。因為沒有刮鬍子,中岡顯得很僬悴。 “不過,並非無法挽救。無論他扔在什麼地方,只要不沉到河里或者海裡,總會有人看見的。我想,如果他扔到垃圾站,工作入員也會發現。” 中岡邁出了步子。 “如果已經扔到河里或者海裡,你怎麼辦?” 德田認為,從中岡說的青江忠則的情況來看,這種可能性很大。 “我決不罷休!”中岡邁開大步走了起來。 德田感到中岡高高的身軀上蒙著一片孤獨的陰影。中岡的性格很喜歡單槍匹馬、無所畏懼,這一點不知不覺地表現在他的步伐和背影裡。儘管他的步伐十分有力,勇往直前,然而卻不禁使人感到他的前景不可樂觀。 五天以後,德田絕望了。各方面都沒有發現類似手提式X光機的東西。由於已經動員了警視廳的情報網,因此可以認為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性是青江沒有扔到陸地上。剩下的只是河流和海洋。但是目前甚至無法估計青江可能扔掉皮箱的地點,因此絕不會有什麼結果。

飯店服務員也沒有印象。 中岡好像一直在無聲無息地到處奔走。有時好多天也不到警視廳來。他全神貫注於降伏青江忠則。在他的眼裡如今已經拫本顧不上高田警長。這使人聯想到他像一隻獵犬,現在已經不是小跑而是全力奔馳了。 開始搜查後的第七天傍晚,中岡掌握了重要情況。他逐個對四國石油公司東京總公司的司機進行了詢問。結果,他了解到有一個姓曾野的司機曾在關鍵的十二日早晨七點多鐘在東京車站親眼看到過青江。 那天早晨,曾野把到大阪出差的總務處長送到東京車站,拿著行李送他到高速列車的檢票口。他在那裡遇見了青江。之所以知道那個人是青江是因為處長和他打招呼時稱他為青江。青江很有禮貌地寒喧了幾句,從曾野手裡接過處長的行李,和處長並肩走向月台。那時青江確實帶著一個皮箱。他是一隻手提著自己的皮箱,一隻手提著處長的行李走上月台的。

中岡找到了總務處長。 “啊,確實遇到青江了。我是軟席車,青江可能是對號車廂,所以在車上分手了。皮箱嗎?他是帶著一個中號舊式的手提皮箱,我還記得曾嘲笑他珍惜舊物。記得皮箱是紅色的。” ——紅色的中號手提皮箱! 青江在弄瞎安高之後,由於無處扔掉皮箱,一直把它帶回到高鬆了。既然已經被總務處長看到了,如果再把它丟到列車里或車站上當然十分危險,所以他肯定要一直把它帶回高鬆的。 ——扔到大海裡…… 走到銀座大街之後,中岡停住了腳步。由於X光線裝置的外殼是鋼製密閉的,所以,即使他在高松毀壞它,丟掉也並不那麼容易。那麼,要處理的話,肯定只有把它沉到海底去。如果他假裝釣魚把它扔到海裡去的話……

——難道絕望了嗎? “但願這對你有些用處。”青江說這句話時的冷笑長久地迴盪在銀座的上空。 第二天,他又來到了高松。 他從高松機場出來之後就直奔青江忠則的家。 “您來得正好,我一直在等您。” “等我……” 聽到這句出乎意外的話,中岡打了個趔趄。青江京子的一雙大眼睛裡閃現出微笑和幾分憂愁的漣漪。 “我丈夫打來電話說警察先生可能要來。” “原來如此……” 中岡走進了會客室。 “看來你也知道我正在追查什麼。” “不知道。” 青江京子注視著中岡,輕輕搖了搖頭。 “我只是覺察到可能是關於安高先生的事情,不過……” “那麼,我想了解一下,你丈夫從東京出差回到高鬆的二月十二日是帶著一個紅色的手提皮箱吧?”

“紅色的手提箱?沒有,我家裡的旅行皮箱是黑色的。他到東京出差時沒有帶去。那天我到高松碼頭車站去接他,我丈夫空著手從擺渡船上下來的。” “那就是說,以前你從來沒有見到過一隻紅色的中號手提箱……” “是的,沒有。” 她表示否定的眼神沒有絲毫猶。 電話鈴響了,青江京子走了出去。 中岡想,她的供詞大概不會有假。只要不是同謀,青江決不會把剝奪白川性機能並奪去視力的凶器暴露在妻子麵前。而且中岡覺得像青江這種人是不會要同謀的。 “我丈夫立刻就回來,他說請您稍微等一會兒。” 青江京子穿著一條短裙,邊上露出豐滿的肢體,她用手摀著雪白的大腿說道。 沒等多久,傳來一陣汽車聲,接著青江走了進來。京子鞠了一躬,退出去了。

“看來,我像是一隻,成了美洲虎的好獵物。” 青江微微叉開兩腳說道,好像要顯出他站在地上特別牢靠。 “聽說獏一遇到危險就要鑽到水里去。” “那也是沒有辦法。如果要遭到像你這樣兇猛的人的襲擊的話……”聽到鑽進水里這句話,青江微微笑了一下。 “另外,我聽說你在尋找我哥哥醫院丟失的手提式X光機。” “對,我正在找你帶到東京車站去的那隻紅色手提皮箱。” “在回答之前,請允許我問一件事。那個X光線裝置究竟曾經用來做過什麼?” “據說他奪去了安高恭二和白川靖夫的視力。” “啊呀啊呀。這麼說,這個犯人就是我啦!” “我認為是這樣。” 青江的眼睛深處好像有什麼東西在燃燒。

“這個嫌疑你告訴我妻子了嗎?” “沒有。”中岡輕輕搖了搖頭。 “我看還是由你去解釋吧。” “謝謝你的厚意。好吧,我回答你。那是十一日在銀座的M百貨商店買的,在岡山的站台上不留神被偷走了。” 青江毅然說道。不知什麼時候笑容已經消失,換了一副冰冷的表情。 “被偷走了?” “因為裡面只放著兩件襯衣,因此沒有去報告。” “目擊者證明那是一隻舊皮箱。” “是錯覺吧。”青江若無其事地說。 “如果你能提出證據說明那不是錯覺而確實是我哥哥的手提式X光機,我就承認謀殺安高向你投降。不過在此之前,我請你不要把你荒唐的推理告訴我的妻子。我不想在大治中製造混亂。” “好吧。不過我一直以為你是個好亂的人。”

“不過我倒確實喜歡緊張。” 不知是認真還是真摯,青江對視中岡的眼睛中顯得好像有一股奇異憤怒的火焰在燃燒。 中岡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警察先生,”青江的聲音從背後傳了過來。 “我很佩服美洲虎的這種不屈不撓的精神。不過,最後美洲虎大概不會跟踪獏鑽到水里去吧……” “幽默文學啊!” 中岡頭也不回地小聲說道。 “什麼?你說什麼……” “想知道嗎?這叫絞刑架幽默。大部分判了死刑的人,往往自暴自棄說這一類幽默的話。” “……” 青江說不出話來。中岡離開他走了出去。 青江京子站在大門口。她像一枝在傍晚的暗色中使人迷戀的盛開的花朵,使人突然產生一種衝動想要把她搜取到手。 中岡回到高松之後在飯店酒館裡坐了下來。他要來酒,放上冰塊,開始喝起來。他一連喝了幾杯,但是腦細胞卻絲毫沒有感到醉意,彷彿受到重力的作用,沉浸在遙遠的深刻思考的深淵。

他好像看到有一個手提式X光機靜靜地沉在深邃無底的海洋水藻中間。 ——原來是大海呀! 青江避開了扔在陸地上的危險,把皮箱帶到瀨戶內海扔到某一地區的海峽裡了。這一點已經不容置疑。這海峽在哪裡呢?在岡山從高速列車換乘去宇野的普通快車,然後再從宇野乘上擺渡船。因為他沒有把它帶回高松,那麼,扔掉X光機的位置肯定在擺渡船航線上。 中岡用暗淡的目光凝視著琥珀色的液體。宇野到高松之間的海峽並不寬闊。話雖這樣說,但乘坐時速八十公里的汽墊船也需行駛二十分鐘。擺渡船大約要用一小時多一點兒。即使查清青江是從船上扔下去的,仍然不可能了解確切的位置。那麼,難道只好放棄手提式X光機的追查了嗎?中岡想起青江臉上浮現出的鬼火似的火焰。那不是被推到絞刑架上時說的幽默話,是充滿不可動搖的自信的挑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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