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黑夜的掩護之下,三個人悄悄地挨近了鷲城。
舉日望去,筆直陡立的絕壁上端,閃耀著幾顆星星。烏雲擋住了月光。
伊能他們圍繞著城堡那巨大的基座,尋找攀登處。
那位搭救他們的魯舒德不是說過,爬上絕壁並非不可能嗎。
他們轉來轉去,四周全是陡立而光滑的石壁,連一點抓頭兒也沒有,況且手電,繩索,為這次行動所準備的一切用具都連同那部卡車,早已化為灰燼,他們身上只剩下一把手槍。
“看來是沒有辦法爬上去了。”
伊能停下腳步長嘆了一口氣。
“返回去,強行沖進去怎麼樣?”
中鄉急切地問道。
魯舒德說過僅有一條通天的石徑小路,異常地狹窄而彎曲,小路盡頭設立了一個盤查哨所。
中鄉的意見是想從小路攀登上去,幹掉哨兵強行打進去,可這顯然是很危險的,只能等天亮再進行了。
“就這麼定了!”
“我打頭陣!”
中鄉首當其衝。
他們返回到石徑小路最下端的入口處,那窄窄的過道剛好容下一個人,像是用鑿子在堅硬的岩石上硬刻出來的,從那上面往下看,一定使人頭昏目眩。
中鄉站在前邊。
“等等。”
能子叫住中鄉。
“躲開!”
“讓我上前去。”
“混蛋!現在是你逞能的時候嗎?快滾!”
“你不想想,對方舉著馬挺辛機槍等在上面,就這樣上去還不是白白送死嗎?”
“……”
“請你下來,還不行?”
能子很麻利地將頭髮束在腦後,把手槍藏在裡邊。
“如果這一手再過不去的話,只有等死了。”
中鄉無可奈何走下石階。
能子沖在前頭。
她向前摸索著。能子也很清楚,女人對一個男人來說是有著很大的魅力的。
能子帶著滿腔的仇恨,用自己被踐踏的軀體,投入了這場戰鬥。她打算一直幹下去,直到結束為止。她就是想讓中鄉和伊能看看,一個女性竟蘊藏著多麼大的力量。
一陣風習習吹來,讓一個女人用肉體換得戰鬥的勝利。
算個什麼玩藝兒呢?簡直是莫大的侮辱,中鄉越想越氣,真恨不得一腳將這個不要臉的娘兒們踢飛下去。
可眼下,除了這一招儿,還有什麼辦法可想呢?隨她去好了。
能子的身影漸漸地模糊了。
第一道哨卡設在距懸崖稍下一點的位置上,崗亭裡點著一盞油燈,隱約地看到兩個持槍的哨兵。
能子順利地爬上去了,她悄悄地朝崗哨走去。那兩個人聽到了響動疾步竄了出來,其中的一個端著槍。他們站住了,癡呆地望著迷人的女人,一時搞不清這是怎麼回事。
“幹什麼的?”好一會兒,他們才用法語問道。
能子用日語嚷著,她裝作聽不懂的樣子,徑直往裡走去。其中一個人抓住了能子的手臂把她拖進崗樓。從他們的膚色上看,能子發現這兩個人同布爾吉巴很可能是同一種族的,能子被兩隻大手按倒在地上。
中鄉和伊能也爬上來了。
中鄉用槍托砸倒了等在門口的那個人,與此同時,伊能的匕首也捅進了那個正在興頭上的哨兵的喉嚨。
中鄉和伊能每人抓起一挺機槍。
三個人走出崗亭。
登上懸崖就看到很大一片草坪和濃密的樹林,再往前便是那白色的城堡了,從窗戶腳透出明亮的燈光。
三個人穿過樹林。
這幢建築設計得很奇特,既不像教堂,又不像官邸。
四個端著機槍的哨兵闖進了他們的視野。中鄉忙拉住伊能和能子躲在樹幹的後面。
待他們離得很近時,中鄉的槍響了,一梭子掃過去,四個人應聲倒下,伊能和中鄉忙跑過去,從地上撿起機槍拎在肩上。
在槍聲響起的一瞬間,能子急速地跑進了正門的大廳裡。
伊能和中鄉貼著牆根,警覺地背對著背,向著能子跑進的大門移動著,突然伊能手中的機槍噴出一串火舌,打倒了從後面繞過來的幾個衛兵。
緊接著中鄉的槍也狂叫起來。
“衝過去!”
中鄉疾步飛奔著,一分一秒都不得拖延,不然,會給敵人造成反撲的機會。對他們將是很不利的。必須迅速地決定勝負。
能子像發瘋了似的揮動著手臂,一邊喊叫著一邊向裡衝去,幾個警衛人員和能子擦肩而過,競沒有停下來管問一聲,樓裡很大,她穿過大廳跑了一圈,連個人影也沒有看到。寢室可能都在二樓,能子飛快地爬上樓去。
“根岸志津子!根岸志津子!”
她用日語呼喊著。
兩個身穿僧服的神甫從走廊對面衝了過來,他們對她全然沒有理睬。
“根岸志津子!根岸志津子你在哪兒?”
能子唯一擔心的是敵人聽到槍聲,會提前動手把志津子害死——以此毀掉全部罪惡的證據,能子完全忘了自己的安危,不顧一切地往裡衝著。
這時,從走廊對面跑來一個粗壯的男子,手裡提著一挺機槍,能子一眼認出他就是布爾吉巴,是他帶著志津子投奔到這裡來的。他慌慌張張只顧往前跑,一副狼狽不堪的樣子。他根本沒有註意到站在不遠處的能子。
能子舉超手槍,子彈毫不留情地射穿那滾圓的脊背。
能子順手拾起了機槍,她聽到大門外面激烈的槍聲。
“根岸志津子!根岸志津子!”
一個弱小的聲音在遠處答應著。
能子迅速地跑過去。
那聲音是從走廊盡頭的一間屋子里傳出來的。能子一腳踢破房門。
這是一個套間,“我在這兒,我在這兒!”
奮不顧身的能子衝進裡面,看到了首相的女兒被捆綁在那裡。
能子麻利地解開繩索。
槍聲已經稀落下來。
中鄉他們也衝了進來。
槍聲響起以後,樓裡不知發生了什麼,稀里糊塗地跑出來幾十個人。都被伊能他們幹掉了。
兩挺機槍的子彈很快地打光了,敵人縮進樓裡,不再還擊了。
他們衝上二樓。
記得魯舒德說過,這座城堡里共有二十多名神甫,可到目前為止,打死的都是一些衛兵,這使伊能有些焦躁不安。
——難道是逃跑了嗎?
付出如此代價才找到了鷲的巢穴,竟眼睜睜地叫這夥壞蛋從眼皮下跑掉,太叫人受不了。不行!無論如何也要抓到幾個,一定搞清楚北迴歸線的就要啼鳴的狂鷲想要幹什麼。
前邊跑過來兩個裸體的女人。
“我找到志津子啦!這附近像還窩藏著直升飛機,我剛才聽到發動機的轟鳴聲。”
“快把她領出去,我擔心這樓安上炸藥了。”
“這裡還有十九個女人呢?”
志津子喊道。
“沒有時間管那麼多了。快點離開城堡!來,伊能!”
中鄉轉過身去。
能子看著跑出去的伊能和中鄉,竟不知如何是好,如果這座城堡真的安裝上了炸藥,那麼傾刻間一切都完蛋了。
“你快到外邊去。”
能子把志津子推出門外。又轉身衝上二樓的走廊。
“快逃啊!快!這里馬上就要爆炸了!快逃呀!”
城堡的正面是一個小小的廣場,再往前是一片漆黑的森林。
“這幫傢伙好像是從暗道跑的。”
伊能邊跑邊喊。
假若這二十多個身穿僧服的神甫從地面上逃走的話,不管如何也能看到一兩個人影。
“要是看到直升飛機,就給我開槍打!”
中鄉歇斯底里地喊叫著,他竟想打掉直升飛機,敵人逃得如此之快,使他連一個活著的也沒有抓到,中鄉大為惱火。一股陰雲還籠罩著整個歐洲,必須查清他們要在什麼時候,什麼地點,達到什麼目的。
“直升飛機!”
森林的上空,直升飛機的轟鳴聲,震動著寧靜的夜空。
伊能和中鄉衝進漆黑的林子裡,他們伸出手掌向前摸索著,沉沉的黑夜給伊能和中鄉帶來幾分絕望。
從那由強到弱的聲音中可以判斷出,飛機正逐步升高。
它在城堡的上空盤旋著。
“中鄉!說不定他們會用火箭攻擊我們!”
突然,伊能感到背後一陣冰涼。
“回來,中鄉!”
伊能向後轉過身去,兩手摸索著向前跑著。
“伊能!”
大型直升飛機宛如一隻巨大的鷲懸在半空中,機艙打開了,向城堡投下兩發火箭彈。大地搖晃著,僅在一瞬間,鷲的老巢被炸裂開來。
志津子被一股巨大的氣浪掀倒在地上。
炸裂開的城堡噴出火焰,飛崩起磚瓦碎片,散落在志津子的周圍。
直升飛機漸漸地遠去了。
憤怒的中鄉舉起槍對著飛機的尾翼,不停地扣動著扳機。火舌向空中噴去。
能子喊著跑了回來。
“裡面還有六個女人!”
“知道了。”
伊能向裡邊跑去。
“回來,在沒有燒落房架之前,你們都去找些衣服來,光著身子是不能趕路的。”
中鄉也衝進火海裡了。
已經被救出來的女人們。恐慌地聚在廣場的角落裡,熊熊烈火映紅了她們赤裸的身體。
一種從未有的強烈的憤懣,充溢在中鄉的胸膛。
北迴歸線的夜空被沖天的大火映紅了。
中鄉竟然在燒塌的廢墟中找到威士忌,便和伊能對飲著。
城堡的大部分被炸塌了。還有六個女人困在烈火之中,她們的手腳一定是被捆綁著,窒息而死了。
女人們已經穿起從死屍上扒下來的衣服。
倘若,她只是在廢墟中找到了一具燒焦的屍體,那麼北迴歸線之行,還有什麼意義呢?豈不白白地淪落成房事女奴了。伊能他們不正是因此而瞧不起自己嗎!可她憑藉著被污辱過的身子,頑強地奮鬥著終於完成了最後的使命。
她可以坦然地回國了。她低下頭,看著被烈火染紅的每個部位,她可憐起自己來了。
“鷲啼北迴歸線,是嗎?”中鄉自言自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