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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第三章

古代的夜晚 诺曼·梅勒 9971 2018-03-18
我知道那是蜜球的聲音,我一直待在曾祖父的思想裡,所以已經聽過她說話的聲音了。此時,他的眼白像死人一樣往上翻,接著從他的嗓子裡冒出了蜜球的聲音。 “卡紮馬,”她說道,“我和別人一起笑是因為國王把你當成了女人。在他難以擺脫的力量的驅使下,你就像一條蟲子一樣。然而現在我想到的不是國王,而是你受傷的高傲的心。當河水從你身上流過時,你就像泥土一樣柔軟。告訴我吧,情況並不是這樣的。” “情況確實是這樣的。”我的曾祖父用他自己的聲音說道,這句話發自肺腑。通過逐漸減弱的螢火蟲的光,我知道他再次變得鎮定,他的聲音是我聽過的最蒼老的,聽起來大概有一百歲的樣子,甚至還不止一百歲。我正試著回憶在墓穴裡我自己的口部的某個通道,陰濕到我都無法呼吸。當蜜球的聲音再次響起時,我回到了今晚的喃喃細語中,“我對你思想的痛楚感同身受,當一個孩子出生時,生母會遭受腹部的抽搐之痛,卡紮馬是這樣嗎?”

“是的。”邁內黑特說。 “就在那個時候,你說不出自己是男人還是女人,你只能思索著為什麼女人要與男人發生關係。” 當她的最後一聲回音消失後,邁內黑特探出頭來看著我們所有人,彷彿他已經睡了一百年。他的面孔從暮年歸來,臉上塗了一層新的妝容,我從未見他顯得這麼年輕,一個六十歲的男人站在我們之中就像四十歲的樣子,而且他的身體比一個馬車夫還要強壯。此時我的父親不再打鼾了,他慢慢醒過來,我母親的嘴角露出一絲滿足感,彷彿她已經嚐到了一個核心秘密的滋味。 “繼續往下說,”普塔-內穆-霍特普說道,“告訴我們更多關於蜜球的故事吧。她的這些故事聽起來幾乎和我偉大的祖先拉美西斯二世一樣奇妙,但願在聖地我也能受到他的歡迎。”他發出一聲尖銳的聲音,以提醒我們這仍然是暢所欲言之夜,虔誠地說話能得到眾神的庇護。 “沒錯,”他說,“趁還沒破曉之前就告訴我們吧,再過一會兒海斯弗蒂蒂和我可能都想睡覺了。”他開懷大笑道。這是我聽到他的第一個源自真實快樂的聲音,之後我們的法老親吻了我父親的額頭。

“沒錯。”我的父親附和道。 “再次用蜜球的聲音講述吧。”普塔-內穆-霍特普對我的曾祖父喊道,彷彿他也一直在喝著克羅比。 “神聖的國王啊,我剛剛睡了一會兒後覺得精神好多了,你聽到了她的聲音了嗎?” 普塔-內穆-霍特普笑了。 “肯定沒錯,”邁內黑特說道,“我現在正想著她。” “沒錯,繼續吧,”我們的法老說,“我很樂意聽。”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我的曾祖父說道,“我離開努布提的房間時月亮已經從夜空消失了,而且對我難受的雙眼而言,夜色就和我最糟糕的想法一樣黑暗。我來到了黑天鵝晚上喜歡停留的池塘邊,試圖對她說話,然而我滿腦子想的都是我蒙受的羞辱。就在那時,我許下了第二個誓言——羞辱,跟其他任何毒藥一樣,需要它本身反常的療法。我決定鼓起瘋狂的勇氣,去做沒有人敢做的事,放任自己到其中一位王妃的床上。

“將這種想法說了兩遍,本身就是勇敢的表現,然而我知道我必須清晰地說出我的誓言,我確實也是這麼告訴自己的。但那時我顫抖得厲害,那隻黑天鵝也開始劇烈地顫抖著,她拍打著翅膀,波紋從她的翅膀下擴散出來,使得池塘的水面嘩啦啦地泛起了泡沫,可以肯定在后宮裡的每個房間都能聽到這種聲音,沒過多久那池塘又恢復了平靜。我開始想念蜜球了,那個胖女人的胸前曾經升起過對我的一絲柔情,就像在大地干燥時河水上漲時升起的柔情。那頭豬的鼻子貼在我的背上,還時常摩擦著我的大腿。 “不要讓我說我花了多少時間才開始第一次探訪,也不要讓我說我成功戰勝的每一種恐懼卻讓我失去了對下一個恐懼的承受力,所有這些故事都是一樣的。我不知道我能否在我的夢裡進入她的房間,我並沒有一直朝著她的房間走。我多麼希望能像國王一樣平躺著,輕易就能看到她雙腿間的那個洞穴啊。

“我就像一枚黑銅天幣被另一枚黑銅幣吸引了一樣,我也逐漸被蜜球吸引了。在一個國王沒有光顧后宮的夜晚,我出現在她的房間門口。但在那次探訪中我甚至都不敢坐在她的身邊,離開的時候我問她明天我能否再來,她同意了,並且告訴我,'只要是晚上,肯定沒有人會看到你在這裡。'接著她帶我來到她自己花園圍牆邊的一棵樹下,我可以通過這棵樹從圍牆上爬進爬出,如此一來我溜進溜出的時候就不會吵醒她的女僕和宦官了。觸摸著樹枝的時候,我想起了有一天晚上,當我在通往卡疊什的路上背靠著另一棵樹而坐的情景。我對她點了點頭,她把手放在我的脖子上慢慢地摩擦著,她那肥胖的手指向我傳遞著一股力量,就像我曾經從黎巴嫩的樹木上獲得的力量一樣。

“我離開她的房間之後,整夜都無法入睡,蜜球身上的某種力量已經開始吸引我了。我從來沒喜歡過像她一樣肥胖的女人,想到她的豐滿就像一縷清風在我的肚子裡攪動,我承認我的感覺就像一隻聖甲蟲在岸邊歡樂地推動著一個糞球,在輾轉反側的時候我跟甲蟲神科佩拉本身一樣富饒、溫暖,體內填滿了泥土。而且我再次領教了埃及人的糞料的氣味,那滿是腐爛和乾枯的臭味,依然散發著古埃及的貪婪,我思索著這種味道是不是因為蜜球沒灑香水而從她的肉體內散發出來的。在幻想著她的時候,我還感覺到了四處都是黃金,在我緊閉的雙眼中,浮現出一片金色的天空,天空裡響著雷鳴聲,彷彿拉之神的光還沒有滿足玉米、蘆葦、閃爍的河流以及那些富饒的金色礦土,卻溫暖了所有的污穢。從這個糞球的正中央穿過,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愉悅,於是我坐起身子,開始思索我可能在她懷裡發現的邪惡吸引力。我堅決要去了解她,因為我已經忍受了那麼多年的羞辱了,到這個時候已經忍無可忍了。

“於是我從床上爬起來,朝她的花園走去。我爬上圍牆旁邊的那棵樹,攀著樹枝下降到她的花園裡。她正在她的房間裡等著我,我驚慌失措地趕緊躲進她的懷裡。與她接觸後我感覺她的身體比大地還要博大,我以為我擁抱的是一座大山。在那天晚上,我終於體會到了恐懼和高潮的感覺。當我們完事的時候我甚至都沒有感覺到羞辱,而是如釋重負,很快我就可以站起來走路了。 “然而她並沒有急著送我離開,她在我身邊沉重地嘆了一口氣,就像一隻大鳥的影子越過我的影子那樣陰沉。後來她說道,'我要送你到樹那裡去。'但當我穿上我的便鞋時,她卻帶我朝另一個方向走去,我們經過一扇門,來到了另一個房間,裡面散發著許多野獸的體臭味以及死去許久的動物的腐屍味,靠近壁龕旁邊的角落裡放著一小碗雪花膏,裡面裝著油,有一根燈芯正在燃燒著。藉著燈光,她從一個罐子裡捏出三指頭粉末,蘸在酒裡面攪拌著,自己喝掉了一半,然後把剩下的一半遞給我,我嚐到了一種比棺材還要陳舊的味道。

“她因我臉上的表情而發出大笑聲,那笑聲大到都可以驚醒其他人。她把一隻沉重的手搭在我的肩膀上,彷彿要告訴我她的僕人們是不會被她在晚上發出的任何聲音驚醒的,而且我知道,即使她此時幾乎不跟我說一句話,我們一起喝下的酒便是她的喉嚨和我的喉嚨連接的橋樑,越過這道橋樑就能傳遞彼此的思想。於是我也知道了,這間挨著她寢室的房間就是她在每個無法入睡的夜晚的棲身之處。緊接著,我的鼻子很快就告訴我,事實上有許多小型的獻祭儀式在這裡舉行過,我看到了祭壇,看到了花崗岩做成的桌子,還聞到了許多小動物的血液味,它們都在生命的最後一刻恐懼地屈服於她。最終我明白了,正如我之前躺在我的床上一樣,感受到科佩拉之神的聖甲蟲在我的腸子裡攪動著,這些酒裡的粉末也是來自她捕捉到之後風乾的甲蟲(她先將這些甲蟲的頭去掉,然後再風乾,然後再研碎)。她肯定是先將它們搗碎,篩選好之後再說著和粉末對應的咒語將它們裝進罐子裡,我們已經一起喝光了那杯酒,此時那杯酒使我再次想到了我們的聖甲蟲,我們是如此敬畏它的力量以至於我們不能研究它精妙的習性。然而在我的少年時代,我已經花了很多個下午在河邊觀察甲蟲了,童年時代沒有比這更好的娛樂方式了,我看著它們把糞球推到岸上的洞裡去,它們會在那裡把糞球埋好,那個糞球將作為它產在裡面的卵的食物來源。如果你混淆了兩隻甲蟲,將它們的糞球調換,它們仍然會竭力為其他的卵履行這些職責,因為它們並不知道它們的卵已經被調換了。我之所以告訴你這個是因為站在蜜球旁邊的我明白了,她已經把我們的意圖混合在了一起,把我們的思想也混合在一起了,而且國王永遠都不會想到我們兩人是混合在一起的。這天晚上,在我離開之前,彷彿她想要擁有我更多的東西,甚至比擁有國王的東西還要多。她用一把鋒利的小刀子切斷了我的指甲,然後把它們收集在一起,再用她的刀將它們剁碎,接下來她就當著我的面把碎指甲吃掉,我不知道我是和一個女人、一個女神還是一頭野獸在一起。'如果你在這裡是因為愛我的話,'她像念咒語一樣說著,'那麼你的雙手將學會愛撫我;但如果你是國王派來的,那麼你的手指就會在它們掉落之前承受麻風病人的疼痛。'她再次因為我臉上的表情而發笑,'來,'她說,'我信任你,一點一點累積吧。'接著她親吻了我的嘴唇,我之所以說'吻'是因為那是我第一次真正嘗試著去親吻一個女人。我之前已經認識了那個卡疊什的秘密娼妓,我在伊休拉尼布的女人還有許多鄉下姑娘,也知道我們一起共呼吸很令人愉悅。鄉下人都這樣告訴彼此,'貴族用金盤子吃東西,所以他們知道如何去親吻彼此的嘴巴。 '此時,她把唇貼在我的嘴上,一動不動地緊貼著,我感覺像個木乃伊一樣被包裹著,而且包裹我的這塊布料是我摸過的最好的布料,她的舌頭比任何東西都要甜美,然而當它壓在我的舌頭上時,就像一把劍一樣。不,還不如說像是一條在蜂蜜中游動的小蛇。

“'如果明晚國王不來這裡,那你就過來吧。'蜜球對我說,然後將我帶到樹那裡,我剛離開,我的慾望就驅使我回來了。到了第二天晚上,當我再次返回她的住處時,我又一次表現得精疲力盡,她的手就像桔槔,穩穩地將我托住,再一次,我感受到了她身體上的圍牆而無法進入她的大門。在第二個晚上她表現得很體貼,而且溫柔地對我說,'你什麼時候想做愛了就來我這裡吧,總會有那麼一個美好的夜晚,你會變得和國王一樣勇猛。'她彷彿在安慰我,彷彿我需要花很多個夜晚才會懂得這個道理似的,接著她把她的蝎子介紹給我認識。她有七隻蝎子,它們的名字分別叫泰芬、比芬、美斯特、美斯特提夫、佩特、賽特、梅特,我無法相信她竟然能記住每一隻蝎子的名字,因為這些蝎子在箱子裡就像彼此互不相讓的乞丐一樣爬來爬去。有時候,她會用手指將它們捉出來,放在她的眼睛和嘴唇上,一點都不擔心被蜇到。'它們的名字和伊希斯的七隻蝎子是一樣的,'她告訴我,'而且它們是真正的繼承者。'藉著她的油燈光,我可以看到這些蝎子覆蓋了她頭部的七竅:兩隻眼睛,兩隻耳朵,兩個鼻孔和一張嘴巴。玩弄了一會兒她就把它們取下來,放回盒子裡,然後親吻了我,她告訴我,是這七隻蝎子的祖先創造了我們的七魂。然後她就將我送回去,我們的暗中媾和就這樣開始了。

“此時,正如我之前所說的,我是唯一生活在后宮裡但不是宦官的男人,所以我不想听到在我和國王共度良宵後從這些王妃們的房間裡發出的嘲笑聲。於是,我待在自己的花園裡,再也不整天挨家挨戶去拜訪她們了,這樣的拜訪最容易給她們提供說三道四的機會,但是通過后宮的宦官以及后宮裡的記錄員(他也是一個宦官,這個人我之後會告訴你),我們都沒有聽到任何關於王子、高級祭司、總督、王室審判官以及維齊爾的第三督察的故事,就連……”說到這裡他對我父親點了點頭,“化妝師的第一監督官的助手的故事都沒聽到。我會告訴大家,宦官們是最早知道八卦的,接下來是王妃們,而我總是最後一個知道。即使是這樣,與之前作為一名御者飛奔過底比斯相比,此時我了解了更多關於這座城裡的每個人的好運與厄運。當然,探訪王妃是一大美事,吃著她們的蛋糕,聞著她們身上的香水味,讚賞著她們的彩釉陶器和她們的金手鐲、項鍊、家具、長袍,還有她們的孩子,直到所有的恭維話都說完後,我們就會回到更感興趣的話題上,在這些話題上,我會聽到許多關於其他重要人物的新聞。而在話題的結尾處,她們總會談到奈菲爾塔利王后和拉美-娜芙如。當然,那些王妃們有她們自己的偏好,就像不同的祭司學校敬拜不同的神廟一樣,所以你可以聽到她們說拉美-娜芙如成為這個季節國王唯一的最愛,或者她會成為他多年的摯愛。很快我就明白了這些只是王妃們道聽途說的一些故事而已,於是你能想像,去聆聽一個王妃的故事就等於去相信另一個王妃剛剛失寵。

“因此,我最終知道了她們的許多秘密,甚至在我還沒在夜晚去探訪蜜球之前,我對她的了解幾乎都來自於她的朋友,以及一些不是她朋友的王妃。我聽著兩群人說著關於她的相同的故事,就像同時吃著兩份食物一樣,它們同時在我的肚子裡被消化掉。其實,更早以前我就爬過她園子裡的樹,聽過她在湖邊唱歌,也聽說過她的腳趾的事兒,我幾乎聽說了她的全部故事。雖然我曾經見過成千上萬的人被宰殺,而且他們的屍體還被吃掉,但通過瑪特的平衡,那種巨大的痛苦或許還沒有這些被切斷一隻腳趾的王妃們感受到的疼痛沉重。在后宮,蜜球曾經是國王的最愛——關於這一點,她的朋友以及那些不喜歡她的人都是承認的。那個時候她並不胖,她沐浴的時候連宦官們都不敢盯著她看,她的美麗是如此銷魂,瑪-庫瑞特是她在所有場合使用的名字。但是她很自負,就算只是身為一位王妃她也很自負,在我聽過所有關於她的好與壞之後,我也得出同樣的結論:她果真是自負的。她與海奎特(那位最醜的王妃)進行交易,賣給了她一條曾經屬於國王母親的項鍊,而且她還欺騙我們的法老,她告訴法老,她已經把那條項鍊兌換成一碗雪花膏了,她還問國王可以找到另一碗來與之配對嗎。當她說這話的時候,她和國王兩人就在她的床上,國王站起來,抓起他的刀,握著她的腳踝,切斷了那根腳趾頭;而瑪賽格特呢,那位以沉默女神命名的王妃從來就沒閉過嘴,她告訴我,在每一個靜寂的夜晚都能在池塘邊聽到瑪-庫瑞特疼痛的尖叫聲,她的仇敵們說,她急忙把那小腳趾頭包裹起來,進行防腐處理。有些人說從這個晚上過後,她就夜以繼日地研究魔法了。後來她逐漸變肥胖了,她的花園裡生長著罕見而且難聞的植物,她的房間裡塞滿了她收集的各種東西,在這個房間裡她曾經擁有王妃們手中最好的雪花膏,如今那些漂亮的碗已經變空且受損了,有大量的樹根、樹皮和粉末腐爛在碗底。發臭的煙氣總是從她執行儀式的房間裡的火罐裡冒出來,而且你可以聞到裝在籠子裡的各種各樣的鳥兒、蜥蜴和蛇的糞便味。不用說,她不僅給這些動物取了名字,她還給自己保存的各種各樣的石頭和樹枝也取了名字。她收藏了許多蜘蛛網、香料、香草、蛇皮、鹽罐、乾枯的花朵、五顏六色的絲線、香水瓶子、神聖的紙莎草紙以及香油,有本地的也有國外的,有一些來自我從不認識的花草和樹木。有一些香油需要在月光的照耀下才能使用,有一些香油需要在太陽的照耀下才能使用,她知道許多稀有的並且我從未見過的根莖的名字。她還收藏了各種類型的毛髮,這些毛發來自許多王妃和不少宦官的一道道眉毛。 “每天早上她都會在紙莎草紙上為自己畫一道新的護身符,那些紙莎草紙都是在前一天由她最信任的宦官凱凱購買的,凱凱是由蓖麻做成的一種油的名字,也是一個女孩的名字,但不管怎樣,她可以隨便給一個宦官取一個這樣的名字。'蓖麻油'恰好是跟她的第二寵愛的宦官薩伊斯的叟伯克一樣好聽的名字,也描繪了他跟鱷魚一樣憂傷的相似性,所以她就給這個宦官取名叫凱凱。服侍她起床的那兩個宦官對看的神情會讓你以為那是兩條鱷魚,他們好像害怕被放在蓖麻油裡煎炸似的。蜜球就是這麼厲害,她還可以給她養的蛇施加魔力,而且是通過她粗重的手臂的移動(那兩隻手臂本身就像兩條大蛇),或者是通過她的咒語。這是她用來喚醒靈魂的最後一種方法,當她向我解釋時,沒有魂魄能抵抗她的神秘呼喚。” “我已經聽過很多關於在我們周圍的魂魄的描述了,”普塔-內穆-霍特普說道,“但是你讓它們聽起來像是奇異的鳥或者野獸。” “瑪-庫瑞特經常說,一旦我們的思想和神靈的氣息混合在一起,就變成了生物。它們雖然是隱形的但仍然是生物,有些魂魄甚至會像長著相同羽毛的鳥兒聚居在一起,或者是變得和聚集在一起的軍隊一樣強大,它們可以像山脈一樣成群地聚在一起,或者像河邊的城市一樣湊在一起。” “沒錯,”海斯弗蒂蒂應聲道,“我曾經就強烈地感覺到魂魄在離開我很久以後都還存在。”她看著法老,竭盡所能去顯現出這種強烈的情緒。 “是的,”邁內黑特說,“用那些強烈的感覺去創造一些魂魄是很常見的。一旦它們形成了,我們大多數人都無法將它們召回,那是因為我們不知道它們的神秘之名。然而,瑪-庫瑞特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可以將魂魄移來移去,而且知道運用哪些物品。這麼說吧,她可以在公牛的血液和青蛙的血液之間作出選擇。雖然,當別人的思想一旦被喚醒就能了解他的思想確實是高貴的甚至是神聖的,但是蜜球知道如何獨自沿著那些隱形的、由我們所有人的思想形成的河流順流而下。在我第二輪生命的時候我是一名祭司,我學會瞭如何在阿蒙的僕人和敬拜者出席獻祭儀式並一起凝視他的時候就凝結出一股升上天堂的巨大力量。當我們沿著一個普通的禱告者的思想流域遊走時,我們的思想就像河面上的波紋,因此,對於有大量人群的大船,祭司就可以充當舵手了。 “蜜球沒有這麼多的人群可以利用,但她知道如何去喚起不同的魂魄,而且她可以勸誘它們寫出其他魂魄的名字,我可以說她比任何祭司都要用功。” “那麼,請告訴我們她所完成的奇蹟吧。”普塔-內穆-霍特普說道。 邁內黑特用額頭貼了國王的手心達七遍之多,然後說道:“我不會說出在北部的荷魯斯與南部的荷魯斯作戰的那個年代我就已知曉的奇蹟,我反而要告訴你的是發生在后宮的奇蹟,在她的房間和花園裡出現的奇蹟。后宮的房子都不大,圍牆外面是宮殿以及國王的各種神廟。 “所以,為了衡量她的工作,就必須將她與祭司們作出的眾多禱告相比較。不計其數的魂魄形成的河流在國王和榮耀的太陽神阿蒙-拉之間流動著。 “然而,蜜球只有她自己的儀式,這些儀式她要執行一整天,有時候直到深夜。當我偶爾在晚上造訪時,她還在她存放聖壇的房間裡忙碌著,為了遵從儀式的聖潔性,我只能安靜地等待很長時間才向她開口說話。她的每個動作自始至終都很完美,如果你問我什麼意思的話,我不能告訴你,除了說她會用她的魔杖的尖端在空中畫三角形,那不是一般的三角形,我還沒來得及看清楚,三角形就燃起了火焰。當她說著祈禱詞時,嘴裡發出的聲音是開門和關門的聲音、是巨大的岩石落在平坦的石床上的聲音、是蜥蜴爬行的聲音、是許多鳥兒同時衝上雲霄拍動翅膀發出的聲音。當她深呼吸時,風的嘆息進入她的胸膛,當她說話時,獅子的嚎叫聲返回她的喉嚨。所有這些都只是她工作中很自然的一部分,她還有很多其他的任務。比如說,在她聖壇的火堆上有一些罐子,還有很多材料在放進那些罐子之前要先通過相應力量的咒語來加強。有時候,為了準備一場儀式,她要花上一整天時間來閱讀一捲捲紙莎草紙,這些紙莎草紙是那個名叫蓖麻油或者鱷魚的宦官從神廟的圖書室給她帶回來的,她會抄寫一些段落到她自己的紙莎草紙上,在所有的王妃當中,唯有她可以寫得和后宮記錄員一樣好。有時候我會從這些成堆的舊紙捲裡挑選出幾卷,悄悄打開它們,那些紙莎草紙會告訴我很多無以名狀的東西,裡麵包含著博大精深的思想。 “看著她的字跡,我總會想到我認識的所有負責此類任務的小抄寫員,而且我會沉思這種做法的力量,我問自己為什麼這些微不足道的男人竟能夠如此吸引神靈,即便他們說話的時候從來都不是男人的聲音,而是像蘆葦一樣虛弱,他們大多數人的聲音是沙啞的。然而他們寫在紙莎草紙上的那些話,卻可以產生一股沉默的力量。所以他們可以控制比說出來的聲音更加無法企及的力量,畢竟,話一旦說出來,就失去了沉默的力量。 “她尊重那股沉默的力量。曾經我看到她的上臂內側有兩道小傷口,平行並排著,但為了自我懲罰她把每道傷口切開,然後她發了一句誓表示自己要沉默。在接下去的日子裡,她雖然會開口說話,但從不提及她自己,如果她想要進餐,她就會告訴僕人,'可以開餐了。'必要的時候,她想要活在她自身之外,彷彿不在房間裡,而是從她的軀體中移出她的靈魂,好讓她的靈魂可以從她的軀體內走出來看著她。 “這使得她可以為多個目的工作,有一些是大型的,有一些是和需要貢獻一點小傷的儀式一樣微不足道的。正如我們圍坐在現場一樣,她知道如何驅趕蚊子,而且對這樣的做法她再熟練不過了,所以她從來都不用圍繞她的頭部畫任何圓圈或者吟誦任何禱辭。只要聽見這些小動物嗡嗡飛翔的聲音,她就會舉起她合併的雙手,然後打開,那些蚊子就飛走了。你可以聽到蚊子撤退時的哭泣聲。” “我有那種氣味濃烈的藥膏,蚊子從來都不會靠近我。”海斯弗蒂蒂說,“當我記不起那個圓圈對應的禱告或者感覺手指無力時,我就會利用那些藥膏。我看不出你的蜜球的本領在哪些地方超越了我。” “因為她失去了國王的寵愛,而你或許已經得到了寵愛,你這是話中有話。”我的曾祖父回答道。 普塔-內穆-霍特普被逗樂了,他對海斯弗蒂蒂說道:“你的家人從來都是會給出答复的。儘管如此,我會很謹慎,不會對這個瑪-庫瑞特評價太低。” “拉美西斯九世果然是大智慧,”邁內黑特回答道,“確實是這樣,一個對蜜球口出惡言的王妃就會被她的蝎子蜇傷,因為蜜球的靈魂知道怎麼從她的軀體中分離出來,她有時甚至會樂意受到許多蚊子的叮咬。我從來都沒有看到過她無助地睡在她的床上,也許你會說,軀體全被蚊子覆蓋著的話,這足以殺掉這個人了。可是她的靈魂一直在自己的軀體外面,等她的靈魂返回來以後,她就會使用那些蚊子留在她血管裡的毒液。有個說了蜜球壞話的王妃就被蜜球施了魔法,她被最大的蚊子叮咬後好幾天都不能離開房間,因為她全身紅腫得厲害。 “談到她的魔力,這只是一個小故事,我要說一個更厲害的。國王不在后宮的那些夜晚,我都會在黑夜中醒來,那頭豬用鼻子磨蹭著我,便會燃起我的慾望,於是我就會被吸引到她的圍牆外。仔細察看完周邊的情況後,確信沒有宦官在近旁了,我就會從我身為總監督官住的地方通過那棵大樹跳躍到后宮裡那片長滿眾多奇異植物的花園裡。但我還是沒有足夠的勇氣,我只能把她抱在懷裡,我的下體就像一條斷了脖子的蛇一樣,而當她吻我的時候,我對她嘴唇的跳動無所適從,她飽滿的嘴唇本身傾湧著濃濃的蜂蜜。 “這時候我就不能嚐到甜頭了,我十分完整地回想起她的嘴唇吻著國王的情景。一想到這,暖意就湧上來了,我再次像個女人一樣嚐到了十足的快感,卻一點都不像個男人——因為我無法讓自己勃起。而且這種快感只在我的體內迴旋,就像一直沒有從罐裡倒出來的油。我開始憎恨自己那麼清楚地看到她的嘴巴親吻國王的情景,我甚至開始不喜歡她了,不喜歡她那令人生厭的體重,以及她臂膀下那混雜著香水散發出來的臭味。就像別的胖女人一樣,那股氣味都滲到潮濕的屋簷上了。 “在經歷了七個晚上的失敗後,有一天晚上,她對我說,'你身處憤怒之中,我會做一艘凌駕於國王之上的船。'我將疲倦且近乎絕望的雙眼一閉,她就用她的指甲輕輕畫了一個船身,在黑暗中,這些線條對我閉著的雙眼而言就如火焰般清晰。當我看著船的每一部分時,她也用她自己的聲音說著這些部位的名稱,有個聲音輕輕地回復了神秘之名。第二個聲音似乎像來自損傷的樹木、拉伸的繩子或者是風吹過風帆時的啪啪聲。我聽到船槳在船閘中的嘎吱聲,但我不敢睜開眼睛,因為害怕失去這艘船的影像。 “'我是那船的龍骨。'她說,接著另一個聲音回答道,'我的神秘之名是伊希斯的大腿。'然後第一個聲音說道,'我是舵。'另一個聲音的回答是,'我的名字是尼羅河的河段。' “我聽得越仔細她的話就變得越短促,直到她僅僅說'槳',然後會從嘎吱作響的船身上發出答复,'荷魯斯的手指。' “過了一會兒,我就只有一邊的耳朵能聽到她說話了,而另一隻耳朵聽到另一個聲音發出的神秘之名。'船頭。'她說,回答的是'城邦的首領。''帆。'她說,然後我聽到輕聲的回答,'天空。' “'船桿。'蜜球說,接著發出的聲音是:'聖殿裡的居住者。' “'泵。'蜜球說道,接著她用自己深沉的聲音繼續說,'伊希斯之手抹掉荷魯斯之血。'話音一落,她就就像一陣風同你的指尖一起輕輕地撫摸過水面,她鼻子裡的氣息吹散她握在手裡的所有東西的頂端,直到最後她說'船桅,'沒有任何動作,她咕噥著,'趁那個女士還沒離開,先把她帶回來。'話一說完,她就把嘴唇湊了上去。我的陰莖不再死氣沉沉了,變得像一把憤怒的劍。接下來,當船在水中前進時,我不知道我在自己體內看到的是拉之神還是國王高貴的愉悅。然後她躺了回去,把我也拉了過去,動作十分迅速,我都還沒站穩,我甚至都尖叫了。火焰和岩石在我體內滾動,當我出現的時候把我從她身邊拋出,我的船飛過了天空的邊緣,我感覺到她正親吻著我的嘴,我的陰莖終於鼓起勇氣進入了只有法老才有權力進入的地方。我從來沒有這麼興奮過,我充滿了活力,一旦國王讀到了我的思想,我將必死無疑。 “接著她圍繞我的頭部畫了一個伊希斯的圓圈(一個兩層的圓圈),然後通往我的思想的大門就關上了。'回去吧,'她說,'明天晚上再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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