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外國小說 我們為什麼在越南

第13章 第六章

DJ是你假定的一位哲學家,他尚未揭示出生殖器和耳朵之間的巨大聯繫,雖然他會認為它們是相互聯繫的——以後也許聯繫會更多——不過,眼睛當然會與屁眼相連,正如開始和結尾必然相聯繫:結尾就是將某事公之於眾——開始是看你打算放些什麼屁,由是,在布魯克斯嶺要發生什麼便很容易知道,因為那將是對於那頭被MA皮特擊中的北美馴鹿白若棉花的屁股上的斑斑血蹟的回憶。這一幕簡直摧人肝腸,卡特,因為,DJ會向你保證,每每某種味道遭遇除臭劑,或者草藥經阿司匹林浸泡滋養,肝臟便會爆胎。對於青少年來說,和“熊爸”一起外出狩獵是否非常文藝?哇,DJ算是買到了一個大件——天才——他對此非常清楚:你掩藏了一個謎團,於是你的肝臟就會變成屎。對於這頭蠢鹿的凌虐和追逐其實蘊含著一個簡單的謎團,就是為了獲悉那頭馴鹿的屁股其實是白色的,它那粗短的尾巴也是白色的,柔軟對著貴婦太太們喉頭的白色來复槍。於是DJ想問問你,為什麼一千頭馴鹿在苔原馳騁的背影便如一千個圓莢之上爆裂開來的棉花?這是一個蠢之又蠢的問題——你這蠢腦袋即使想破了也回答不了,沒錯。你看,現在只有一頭馴鹿,沿著林間縫隙隱匿於樹林之中。但是我們都看到了,在一聲爆響之後看到了一片腥紅,那腥紅的東西鬆鬆垮垮、觸目驚心地吊在白色的皮毛之上,彷彿編制籬笆的枝條。然後我們大家沿著一條開闊的長滿青草和苔蘚的茵茵小道,來到了二百五十碼開外的那頭鹿一躍而入的林間。

我們順著血跡一路追踪,滴滴鮮血如各種硬幣大小,由一美元銀幣增大至弗羅林,甚至有一滴竟大若小碟——褐色的血跡已被附近一群隱形吞噬者所垂涎,一群到處拉屎的昆蟲——恙蟎、蒼蠅還有一隻阿拉斯加大黃蜂蜂擁而至,在這個料峭的九月清晨,它們依然生氣勃勃,太陽把萬千光芒灑在鮮血上,看起來好像你把鼻子湊向滴血的樹葉,湊向那濕漉漉的地方,感覺自己正在欣賞霓虹燈廣告,樹林裡充斥著一片敬畏,除此別無他物,樹木木然聳立,彷彿怯懦的觀眾,老兄,眼睜睜看著它們自己的獵物就被這樣白白消耗。 然後我們發現血跡轉了個彎,滴滴灑灑直入低矮的榿木叢和臟乎乎的極像貓藤一類的樹叢。順著血跡走了幾分鐘之後,我們來到了一片松樹林,接著林間又出現了一條小道,可以媲美我們先前走過的小路,此時,馴鹿的血跡又一路前行直至林線處,極目望去,就在一千碼開外,那頭馴鹿似乎就在眼前,是的,的確是它,老盧克透過望遠鏡凝神望著,搖了搖頭。 “皮特,你擊中了它的臀部外側。”

“那麼,它會沒事兒嗎?” “不,衝擊力似乎已經把它的腿弄斷了,或者可能震傷了它的脊椎。它現在只能用一條後腿。它跑不起來了,還沒咱們走的快。這太糟糕了。我們不能丟下它。” “嗨,”皮特說道,試圖要轉換這個關於臀部的話題,“那頭公鹿為什麼要離開樹林?” “不想死在林子裡唄。有時候你會看到,公鹿會穿越三條遼闊的山脊線,只為進入它想要藏身或者安息的某片樹林。” “要是它能跑那麼遠,它的情況也還不算糟。” “它現在的情況很糟,”老盧克說,“我們得抓住它。” 看來得用一整天了。我們的第一天就要花在追逐一頭受了傷的馴鹿上,可是布魯克斯嶺上有著成千上萬頭馴鹿。一切都得歸功於MA皮特的那支杰弗裡-尼超快線。瞧,盧克動用了直升飛機。前一天他把飛機降落在弗爾班克斯進行修理,他並沒有提及狩獵距離有多近,哦,不,他其實是不想讓拉斯蒂一路上在他耳邊聒噪,隨著馱貨馬隊從“多莉叮叮蝙蝠湖”一直到山上。可是此刻,他帶領我們沿著林間小路一路前行,穿過樹林,最後又來到木材堆放地,然後又帶著我們沿著淺淺的峽谷前行,越過一個馬鞍形山梁,最後進入我們的盆地,在那裡,其中一個馱工、嚮導兼廚師艾德·史密斯已備好早飯,這傢伙是個印第安人。老盧克手提一個碩大的RC-1A-3200的通話距離長達十六英里的對講機,呼叫湖邊營地中的人,當他們在靜電噪音中應答時,他告訴他們讓直升機起飛。

他們就是這樣捉到那頭小馴鹿的。直升機飛行員五分鐘之後就趕到了,隨他一同前來的還有巴斯特·巴布托普,這是一架真正的貝爾直升機大黃蜂。老盧克和MA皮特一起談論著後者的加農炮,邊說邊迂迴行走在山脊之上,拉斯蒂、特克斯和DJ則登上一個小丘,然後跟著他們一起走,拉斯蒂帶著他的赫德爾-羅伊斯7×35,特克斯和DJ分別帶著他們自己的日式提坦8×35和比諾盧克斯7×35。老兄,這就是他們看到的——那頭奄奄一息的蠢鹿攀上岩石,頭上的鹿角漂亮優雅(透過望遠鏡望去有十四個尖),已被鮮血染紅的屁股上有個鋸齒狀口子,肉都翻了出來。那隻馴鹿突然向前撲倒,岩石被它踩得咯吱作響,它嘴裡發出吃力的咕嚕聲。當它耳邊傳來直升機的轟鳴聲,看到螺旋槳在空中形成的圓弧時,它的口中發出的一陣嗚咽,即使隔著雙筒望遠鏡也能聽到這聲音,恰如你在走向手術台時產生的那種“一切聽天由命”的悲戚。老兄,那頭馴鹿狂熱執拗地一路狂奔,宛如充滿希冀的採礦者翻山越嶺奔向如山的金子。沒過一會兒,飛機便在它的頭頂盤旋,它呆立在那裡一動不動,距離飛機不過五十英尺,隨後驀地掉轉屁股,步履堅定地向著懸崖奮力攀去,彷彿在說:(1)去你媽的。 (2)來殺我啊。 (3)吃屎去吧。每一步都彷彿一個完美的藍調樂句——帶我走吧,迪克西蘭先生——MA皮特小心翼翼地從直升機上走下來,老兄,就好像他已經接近了那頭馴鹿,帶著自己的加農炮,此時屁股開花的老公鹿已用它的三條腿緩緩跳著登上了懸崖之頂,MA皮特壯起膽子,端著他的尼超快線從後面就是一槍,正中那血紅的舊傷處,那畜生向著天空騰躍而起,彷彿它的脊椎在一片熾熱之中發出耀眼的光芒,在空中一個筋斗,便向二十英尺遠的懸崖深處墜去,頭頂的一副鹿角摔裂開來(後來我們用金屬絲將其綁好,僅此而已),.600獵槍射出的那顆900格令子彈在它體內爆裂,將它的腸子、肚子、胰腺、膽囊以及肝肺炸得稀爛,炸開的洞能夠塞進一條胳膊,整條胳膊,一直沒入肩膀處,前提是你不會嘔吐。子彈此時也已四分五裂,有些碎片直入腦部,又穿頭而出,整個鹿頭千瘡百孔,兩年之後,MA皮特可以聲稱(並且篤信),他那馴鹿戰利品的嘴巴和麵部的創口標誌著一個偉大的獵鹿者的赫赫戰功;老盧克把那頭鹿帶回來讓我們大快朵頤,它的腸子、肚子、肺部都被子彈打得稀爛,因為自二十英尺高處摔下,鹿血布丁雞尾酒也被混成亂七八糟的東西。是的,王子,是的,老盧克把鹿頭砍下,把散開的鹿角整理好,掏出內臟,把鹿肉清理乾淨分塊,只留下鹿皮,那鹿皮也同樣已經一塌糊塗——讓人瞠目結舌,是的! ——於是午餐便是鹿肉,味道不大好,其實是乾脆沒什麼味道,只不過是新鮮鹿肉,還混雜著膽味、屎味,以及馴鹿胃裡尚未消化完全的東西的味道——這種感覺太糟了,你正在食用一個死去的生命,臟乎乎、臭烘烘,還帶著餘溫——這便是盧克傳遞給我們的信息。

直升機對老盧克而言是個新奇的東西,你此前應該已經讀到了,大約從去年開始,他開始為有些客戶動用直升機,有些客戶他沒有用,不過,他可是個美國人,他媽的,窮其一生他都在與荒原親密接觸,荒原已經將他吞噬,這是一個引人入勝而又無聊至極的地方,他意欲打破這一切,因此你看,DJ,老盧克此刻正駕著飛機反沖。他一向堅信,真正的狩獵者是無須這種東西的,不需要,老兄,但是他帶著我們,一群聒噪的“肥鵝”、弒鹿者,還大啖混合著膽汁味道的鹿肉,於是在剩下的獵程,在接下來的七天裡,他拿出了秘密武器,我們乘著直升機遨遊天際。所有的規則、規定,都他媽的太奇怪了,因為我們又不是在空中狩獵,電視上的那些名人怪鳥也不會迎接我們著陸,只有高尚的達拉斯人。因此,我們其實是在自己與動物之間發動了戰爭,於是莫·亨利與奧邦吉凱特遠征狩獵集團的狩獵區域的山上響起了肆虐的槍聲,我們乘著清風,我們在機翼之上,我們在群山之巔,對著下面的山羊頻頻開槍,阿拉斯加的山羊真棒,的確。你凌晨三點從帳篷裡爬起來,一直走到林場附近,接著再爬,老兄,徒步爬到林場上方,用時三個小時直至黎明,然後再繼續攀登,登上六十度的石坡,提心吊膽地走在向外延伸十二英寸或者更少的岩脊上,是的,哦,繼續前進,走向更高處,平心靜氣地走,然後,如果你的狀態還好,你會抵達那裡,俯瞰阿拉斯加山羊王。你對著它開始射擊,它來了一段踢踏舞,彷彿一個老黑鬼和著節拍雙腳交替跳步,然後滾落下來,或者向上躍起。 DJ在阿拉斯加收穫的第一個獵物就是一隻山羊,距離他二百五十碼,一槍過去,山羊先是栽倒在地,接著狂舞著落到岩石之下五十碼處,就像一個苦行僧以百米衝刺的速度穿過熾熱的木炭。嚥氣之後,媽的!看到它那被擊打爆裂的心臟時,DJ頓感萬箭穿心,那慘狀至今依然在他腦中縈繞、迴響,揮之不去,述說著荒蠻的阿拉斯加那無法言表、隱藏不見、無法計量的電磁以及心靈電路的電波,他只是其中的一部分,正如他是得克薩斯的汽油的一部分,直升機上揮之不去的一股硫磺味兒,一股燒錢的“金油”味兒,因為他並沒有打到那隻山羊,也沒有凌晨三點起床去爬山,親愛的西莉亞,沒有精液,你那漂亮的蕾絲內褲上,DJ七點起的床,在位於“多莉叮叮蝙蝠湖”湖畔的營地小屋裡,僅此一次,老盧克決定為我們這群“聒噪的肥鵝”開啟“直升機週”模式,他把所有的渾蛋都塞進去,很快就回到了營地小屋,原本徒步需要一天的路程因為這架超級棒的“萬歲特德警官”十分鐘就可以搞定,它可以把我們放在任意地點,諸如山巒之巔、公麋鹿出沒的池塘邊上、多爾大角公羊出沒的峽谷以及灰熊覓食之處,直升機可以讓我們分組活動,載著我們四處翱翔,每至一處,我們要么兩人一組,要么四人一組,一位嚮導一位客人,或是兩位嚮導兩位客人,我們收穫頗豐,五位付了款的客人,一共收穫了二十五隻各色動物:灰熊、麋鹿、公羊、山羊以及馴鹿,我們將排骨砍下包好,用飛機運回“多莉叮叮蝙蝠湖”,然後再乘坐我們的“超級靚仔”飛往費爾班克斯,將肉存放在冰櫃裡,所有那些超級靈敏的獵物的肉現在都包在牛皮紙裡,與巨大的冰塊為伍,僵硬、無力地躺在冰櫃裡,因為犯下“莫須有”的罪而即將受難,是的,DJ就是這樣得到那隻山羊的,清晨七點,他與特克斯、奧利以及肯尼·伊斯特利一道,乘機飛往一條又長又尖的山脊頂部,那山脊宛如一彎新月,棲息於一隻碗裡。他們耐心等待,兩小時後,DJ開了槍,開始了行動,他翻過溝壑,攀上山脊另一邊,走了大約四百碼,然後開始給老奧利打下手,將“山羊先生”剝皮、屠宰、取內臟、分裝(奧利給他演示如何將皮毛剝離肉體而不破壞肉質——摸著羊皮,聞著生羊肉那腥羶、噁心的味道,簡直就像過度工作的妓女發出的味道),隨後老奧利用無線電與機上人員聯繫,“萬歲特德警官”駕到,放下一條繩子在空中盤旋,他們將包好的肉、羊角、羊頭一併系在繩子上,於是飛機先將這些東西拉上去,然後又將他們一一拉上去——這便是那天早上令人興奮的一幕,踩著腳蹬,“特德警官”將他們拉上百尺高空,頭頂的飛機轟鳴振動,就像一頭髮育過度的巨型豬!化油器突突放屁,馬達使得汽油四濺,彷彿床上運動的情形。不過,那個羊頭DJ只看過一次,因為那山羊的表情活像小丑,紅色的小眼睛泛著死光,彷彿心頭的怒火已將牛奶蛋糊凝固在小丑的臉上。直到晚上回到“多莉叮叮蝙蝠湖”湖畔的營地小屋時,DJ才如釋重負,回想那隻山羊慌不擇路,在岩間上躥下跳,就像障礙滑雪的慢鏡頭回放,它的四條腿和屁股朝著相反的方向擺動,協調自如,就好像它只帶著一條腿,這我可做不到。這一幕給了他心頭第二擊,好像山羊心臟的爆裂讓他感同身受。坐在營地小屋的床上,聽著此起彼伏的鼾聲,他心潮澎湃,於是起身悄悄走向夜空,面朝北方深吸了一口氣,品味著北方的力量,以及更北方向的力量,然後又回到床上,他那十六歲的心臟因為邂逅“恐懼先生”而狂跳不已。

你還想听些什麼?他們收穫頗豐,MA比爾的戰利品包括他鍾愛的馴鹿鹿頭以及十八個叉的鹿角,這個中等渾蛋!這是他的手動填裝.311彈藥筒所干的好事,將那頭蠢鹿的屁股打得稀爛——DJ不會去細想為什麼一個渾蛋就該擊中獵物屁股,因為這屬於順勢療法,老兄——我們將一切統統帶走,這架直升機使我們得以像辛勤採蜜的蜜蜂一般,從一朵花兒流連到另一朵花兒。麋鹿也罷,鵝兒也罷,就當都是鵝兒吧,還有多爾大角公羊,它的諸多大角盡收囊中,我們五個人分成三隊,在一處錐形岩石附近的凹窩處面對這一堆獵物忙得屁滾尿流,直至黃昏將至,這時老盧克那架“特德警官”直升機的飛行員發布了代號為“警官萬歲”狩獵小組的行動規則,因為我們順著飛機放下的繩索一一下去時,就連拉斯蒂也幾乎要大便失禁了(這是多年來公司高管們所做過的最具有英雄氣概的事情),哇噻,距離我們被放下的地點二百碼處,有一大群多爾大角公羊,“美麗野山羊”先生和“美麗野山羊”太太的羊角(那可是猶太人的角,我示意道,小子,嘿嘿,嘿嘿)呈現出代表宇宙特徵的曲線和螺旋形狀,可不會白白給人,它們奔躍四散,“特德警官”逶迤盤旋,緊追不捨,彷彿一隻正在追逐瓢蟲的蜻蜓,對多爾大角公羊一番圍追堵截,最後它們竟然掉轉身子向我們跑來,這時飛機適時地又將它們阻止住(飛機橫亙盤旋在它們面前三十英尺處——此次狩獵的啟示是:一定要當一名直升機飛行員),因為“警官萬歲”狩獵小組的不成文的規則是:追逐獵物時禁止用槍。此時多爾大角公羊的頭羊似已一頭霧水,四處亂竄,飛機持續在它們頭頂轉圈盤旋,最終公羊都佇立不動,媽的,就好像是被施了催眠術一樣。這一幕看起來非常有趣,“特德警官”彷彿是一位鬥牛士,逗引公牛使其脖子扭來轉去,最後公牛不得不駐足靜立好讓脖子休息片刻。最終,飛機將羊群逼停在山脊中一個裂縫處,距離我們很近,我們藏身在凹窩口的岩石之間。飛機繼續盤旋再升高,循環往復,圈子越轉越大,再升高一些,此時眾羊渾身顫抖,稍感輕鬆,事實上,聽著空中持續發出的嗡嗡聲、突突聲、轟轟聲、隆隆聲以及嗚嗚聲,它們已經神誌恍惚——這是什麼動物發出的什麼叫喊聲? ——它們只能踱來踱去,兩股戰戰,嘴巴抵著前羊的屁眼——彷彿想要逃回羊肚子裡去,老兄!它們一定覺得自己又重生了一回。

我開了第一槍。我跪在一塊岩石後面,有巴掌大的一塊滿是苔蘚的圓石可供休息,一切都好生愜意,我好像也被施了催眠術。我冷靜地透過瞄準鏡望著,選定了一隻公羊,它四條腿都立在一塊岩石上,頭部形成的輪廓遠遠望去彷彿正好抵在一道鋸齒狀的山脊上,這山脊大致在他身後五里遠。我在瞄準鏡裡又看了一眼,這是DJ所見過的最漂亮的一張臉,橢圓的臉好似杏仁,奶油一般的眼睛透著愛意,可愛的黑色小嘴巴微微噘起,渾身顫抖,兩個鼻孔狡黠而又可愛,好像一個黑人老巫婆嗅著一個一馬克的硬幣,陶醉地聞著吉卜賽人的錢味,哇——我把標線刻度上方的點對準彎曲的羊角中心——這些羊角在耳朵周圍呈三百六十度捲曲,彷彿整個山巒盡在你的掌心,它們只是接收器,在聆聽周圍一個隱秘的山洞里傳出的風的變化。那盤旋的羊角呈葉脈狀發散,與身邊的香草相得益彰。它似乎在向我吹著號角,腦袋來回擺動,毛髮左右飄擺,我們要是能夠再拉近點距離就更好了。情難自已,我希望能夠保持羊頭完整以作為戰利品,瞄準鏡依然在對準羊角,瞄準點停留在公羊頭部,就在眼睛上方一英寸處,在感覺某個時刻突然來臨之際,就像它第一次從車庫頂上跳下來的那一瞬,DJ扣動了扳機,扣得恰是時候,打得完美漂亮,似乎羊角的螺旋成了漏斗,將一切目標盡數收入,子彈正中眼睛上方一英寸處,那頭羊應聲倒下,宛如一堵牆轟然倒塌,這是DJ打得最漂亮的一槍。拉斯蒂聽聞槍聲開始飛奔,因為DJ的槍聲把他所瞄準的羊驚跑了,拉斯蒂只打傷了那頭羊,第二槍打高了,只擊中了肩部,第三槍又打偏了,擊中了羊蹄——如果願意,你就相信吧——.404的威力讓羊蹄飛濺,就像一團焦油在遭遇錘擊後四濺而飛似的。最後,他終於擊中了公羊心臟附近的肩部,現在公羊幾乎一動不動,而拉斯蒂則火冒三丈。一頭多爾大角公羊,居然用了他四發.404子彈。 (他2號槍和3號槍都沒帶,因為誰知道灰熊會在何處出現?)如果打一頭公羊都需要四發子彈,那麼一頭熊就得再乘以四了。

又是一番剝皮、分裝,兩個漂亮的羊頭戰利品,父子倆等著直升機接完特克斯及兩個渾蛋,皮特和比爾,然後再來接他們。那一天,他們都獵到了多爾大角公羊。五副羊角挎在五個胳膊上,五個人咧嘴大笑,活像吃了屎,他們在“多莉叮叮蝙蝠湖”湖畔站成半圓形,就像是要拍照似的,同老盧克長時間地認真討論標本剝制的問題,又詢問著莫·亨利與奧邦吉凱特遠征狩獵集團所推薦的獵物頭部保存方法——是否有什麼措施可以確保保存五十年,抑或可有高手令其保存一百年? “現在沒有什麼真正的高人巧匠了。”MA皮特說道。 “盡是一些使用防腐劑的。”特克斯說道。 接下來的獵熊過程卻不甚愜意。 “特德警官”載著拉斯蒂、MA比爾和奧利一路飛行,邂逅一頭灰熊,只見它佇立在山側的高山草甸之上,那裡雲杉綿延挺立,彷彿梳齒一般密集。飛機旋轉往復,以至他們把那些戰利品都打翻了。拉斯蒂豪氣頓生,似乎要如拿破崙一般一路征戰至威尼斯再胜利凱旋。他讓飛行員在距離獵物僅有二百碼處將他們一一放下,並且自動請纓第一個下去。下了絞車後,拉斯蒂距離灰熊已不足二百碼,而且他還得等待嚮導及其他狩獵夥伴下來。此刻的他別無選擇,高山草甸範圍不大,於是拉斯蒂便摘下他的杰弗裡,孤身站在草甸上。灰熊非但毫無遠離直升機和這個天降不速之客的意思,也未打算遠遠觀望,反而一聲怒吼,徑直向他們走來——幾個小時之後,DJ似乎還能聽到震耳欲聾的迴聲,能夠看到拉斯蒂渾身篩糠、魂飛魄散的窘態。然而,“特德警官”絕不會坐視孤立無援的拉斯蒂在高山草甸被灰熊撲倒而不顧,他們絕不允許灰熊將人作為戰利品拖進熊窩,即便以整個莫·亨利集團為代價也絕不會這樣做。 “特德警官”對著灰熊迴旋直下,衝至灰熊頭頂,灰熊伸出熊爪奮力擊打,拉斯蒂抓住時機放出一槍,打得漂亮,不僅躲開了飛機,同時也躲開了灰熊,但是槍聲卻使得“灰熊老兒”掉轉屁股跑向森林,同時直升機也趁機回身接應老拉斯——“老白色鍍鋅”,即從前的拉斯蒂·傑思羅——就連他眼睛的顏色都蒼白得像凝乳。於是飛機載著一行人返回營地小屋。那天的晚間討論時間,拉斯蒂萎靡不振,卻又不得不強打精神。他們還是得去獵熊。瞧,他可是個純爺們儿,必要時他可以以鋼鐵鎚煉他的肝膽,作為DJ之父,他可不是徒有其名,DJ是在深水之中孕育而成的。由是,拉斯蒂由衷同意應當振作起來。此刻他無法入睡,老兄,躺在床上看著湖畔的月光透進六格小窗,小屋周圍的松林散發出濃郁的松樹味道,講述著印第安人的洞穴,講述著白人不得一見的森林,這味道迥異於拉斯蒂曾經見過的任何松林,那氣味撲面而來,源源不絕,直到他心生恐懼,自始至終不敢再呼吸。這松香像是夢中流連的味道,面對它,他腦中現出條條長廊,一股股狂火、一陣陣恐懼如火焰噴射,就好像膽汁奔流,他腦中現出與哈莉交媾的場景。拉斯蒂,DJ的親生父親,與一位金髮美女結婚已經二十年了,內心深處卻從不確定自己是否真正擁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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