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在人群中認出比利·波士頓並不難。他左邊的二頭肌上,是波霸女星潘蜜拉·安德森傭懶側臥的刺青;右邊二頭肌上則是瑪麗蓮·夢露。
他有一雙小眼睛,但是兩眼間的距離太窄,像是前額被捶凹了似的。從那眼神就看得出來,這傢伙極度危險,橫看豎看就不是個好東西,我真不敢相信,酒吧老闆怎麼還不趕快把監視器錄影帶送到警察局去檢舉他?
我穿越愛愛酒吧里擁擠的人群,向他們走去。放眼望去,不是濃妝豔抹的少女,就是放浪不羈、披頭散發的少年。他們跳舞的動作令人不忍卒睹,歪扭拐跳,搞不清楚到底是在跳舞,還是肚子痛。
眼前這混亂迷眩的世界,什麼是什麼都分不清,但在舞池那頭,我發現一群醒目的目標——四十幾歲的熟女,她們身穿時髦牛仔褲,iPod裡聽的是性感偶像賈斯汀的單曲。這些女狼簡直就是酒國版的羅賓遜太太,而潔思更是個中極品!
潔思拍了拍她身旁的高腳凳,示意比利過來。
他一開口就說:“來了個魅力不凡的熟女,嗯?我最哈的就是你們這種上流社會的馬子。”他雙手交握著說,“你很會講話,口才不賴。”
接著,比利走到吧台邊,點了杯叫作“肉彈”的調酒請我喝。他走起路來吊兒郎當的,自以為風流倜儻,整個人High得很。
“他是不是很性感啊?”潔思一講到他就渾身酥麻,邊說邊調整她的超短迷你裙,性感長襪的上緣若隱若現,“我一看到他,心裡就不停吶喊著:上我吧!上我吧!”
“是嗎?”奇怪,我看到他怎麼只聯想到“性病”?
比利再怎麼看,都不過是個年近三十的小弟弟,而且不管再過幾年,這種感覺都不會改變。但潔思後來介紹給我認識的詩聖男,就完全是另一型了。
詩聖男是千里達人,他越過狂騷的舞客,到我旁邊的高腳凳坐下,往吧台那兒使個眼色,向酒保要了杯酒。他連說“哈羅”的聲音都好有磁性,微笑的雙唇彎成了完美的弧度,眼神若貓眼般深邃。
磁性的嗓音、夢幻的笑容和神秘的眼神,看似衝突的組合卻散發出一股致命的魅力,讓人心跳加速、手足無措。他的喇叭鼻不曉得是天生的,還是被打壞的?不過在我眼裡,那充滿了野性而危險的誘惑,是名符其實的大鼻子情聖。
哦!他一開口,更讓人無法招架——
“原來天使也會下凡哪!你瞧,”他實厚而溫暖的雙手放在我的雙肩上,“你的翅膀好美!”
對一個頭腦清醒的女人來說,翅膀這兩個字通常只和“超薄蝶翼衛生棉”扯在一塊兒,聽來雖然無聊,卻再正常不過。但是對一個老公泡在轟趴裡抱大腿的怨婦來說,聽在耳裡還真是飄飄然啊!
過去十五年裡,“種馬”這兩個字對我而言已沒啥感覺,幾乎和學校公佈欄上的大頭針沒什麼差別,但現在正有隻種馬在向我搭訕!照理說,這種事應該不會發生在兩個孩子的媽身上才對。
咱們來瞧瞧我的自尊溫度計顯示幾度……喲!零度!眼前這可口的型男是哪號人物?
潔思都已經修練到噬男魔的境界了,我還只是初級班的小綿羊。處於神秘迷人的氣氛中,我也想來點不一樣的,我想和別的男人哈啦,聽他們說自己的事,我自己也隨便編個故事又有何不可?
喧鬧中的狂放,不禁讓我思考,我乏味的人生是否少了什麼刺激?我是個多麼卑微而渺小的存在,生活不過充斥著鮪魚罐頭的魚腥臭。
“你是在向我搭訕嗎?我年紀可是和你差很多喲!”我也放膽跟他調情。
自從產後餵母乳、罩杯升級到34B後,我就再也沒這麼興奮過了。
“我愛時間輕拂肌膚的觸感,勝過它在臉上留下歲月的痕跡。沒有愛過的痕跡,就無法觸動我的好奇心;沒了好奇心,就無法點燃我的慾望。”
呵……一听就知道是菜鳥作的詩,技巧不是很高明,但我竟然還蠻陶醉的,真的不誆你,絕對不是酒精作祟。卸下防衛的武裝,我徹底折服,明知道他根本是瞎掰的,但……還是覺得很迷人!
“看來,你是個詩人羅?”
他不置可否地聳了聳肩。 “是得過一個獎,在本東納爾監獄裡蹲的時候得的。但比起真正的奧斯卡得獎感言,我還差得遠呢!”
我笑了。前一次和年輕帥哥聊天是多久以前的事了?
“詩之所以被視為文學之寶,是因為它無價,對吧?”
他笑得好開心。一陣狂喜的痛楚在我體內流竄,讓我震撼的是,我已經太久沒有這般備受尊寵的感受了!這是我所始料未及的。
然後,他一隻手環住我的肩膀,我一身的雞皮疙瘩都站了起來,覺得渾身發熱,好擔心自己就要迸出火花,搞不好會讓火災警報器的鈴聲大作!
這種男人太懂得逗女孩子開心的伎倆了,要他們讓女人清醒可能有點困難,但要逗女人笑,真是再簡單不過。瞧,他現在不正和我談笑風生嗎?
為了讓這飛來艷福持續整晚,我應該要一直交叉雙腿來求個好運才對。不瞞你說,我交叉得太用力,腿都麻了,恐怕一時恢復不過來……說不定要花兩年時間才能恢復正常!
等等……我到底在想什麼?我已經到了那種男人問我“有沒有興趣來點更舒服的”時,就會馬上套上醜靴、穿上運動褲逃跑的年紀了。
“呃……我得走了。我有老公、有小孩,還有作業要改,以及……”我失控而激動地咆哮著,“我來這裡只是想放肆一下而已,我……”
“寶貝,告訴我,你說來這裡放肆一下,是發生了什麼事嗎?或者,這是婚姻生活的常態?”詩聖男一眼就看穿我的心事。
沒錯啦!雖然我是大女人部落格的死忠格友、西蒙·波娃的忠實粉絲,不過,被叫“寶貝”的感覺,的確還蠻不錯的。
我逃難似地衝回家,回到那個乏善可陳、絕望的家。
孩子們感覺到爸爸媽媽之間有點不對勁,沒人管他們,就在我背後作怪,整個家幾乎快被他們給掀過來了。他們把傑米的紅螞蟻窩放在保母的椅子下,而且螞蟻窩的門大開,嚇得她再也不敢來了。
我有種說不出的愧疚,因為我竟然丟下他們,跑到愛愛酒吧去尋歡作樂。洛伊的狗也因此被冷落,無辜地縮在角落,等著看誰能帶他出去蹓躂。還有一堆沒繳錢的帳單、未拆封的信、寵物飼主們氣急敗壞的求診留言……
本來打算撐著不睡等洛伊回來的,但嫉妒在我腦海裡迴盪,像偏頭痛般折磨人,最後,我實在撐不下去,不知不覺地睡沉了。
快天亮時,我醒來看見睡在身邊的洛伊,頭髮凌亂,不由得大大鬆了一口氣。
我試探地把手伸向他的被單。我知道,男人最害怕的不是注意力缺乏症,而是勃起失常……也就是陽萎。洛伊或許會忘記生日或最喜歡吃的東西,但對主動送上門的性暗示,他可是樂得照單全收。
沒想到,他竟然推開我的手,拒絕我的愛撫。
像是突然被丟到冰冷的大海裡一般,潮水淹過我的耳朵,什麼也聽不見,四周安靜得嚇人。
“洛伊,”我虛弱地開口,“當初硬拉你去做諮商,是我不好,對不起。那些該死的治療師應該都被打包進太空梭裡,發射到黑洞去,再也不要回到地球才對。我們忘了她,好不好?”
我碰了下他的手,渴望得到他一點小小的表示,或者一聲微微的回應也好,至少能讓我安心一些。
“我們恢復原本的生活,好嗎?你可以彈你的虛擬吉他,我追著小倉鼠到處跑,日子還是一樣快樂。”
我溫柔地把臉頰湊向他的嘴邊,但他的雙唇卻動也不動,冷若冰霜。
“凱西,你說的沒錯,我們的婚姻確實是少了點什麼。我想,我還是暫時搬到我的診所去住一陣子。”
他說的字字句句焚燒著我的心,“診所?”我茫然地重複道,“為什麼?”
“因為……”
我死命地咬著牙,強忍住想哭的衝動。我不敢去想,他究竟打算怎麼回答我。
“我需要一點空間。”
“空間?”那是啥? “你說空間是什麼意思?你打算……離開我?”
“不是。”
“有人聳恿你這麼做嗎?”我用盡全身力氣,逼自己一定要撐住,“昨晚後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你和別的女人上床了嗎?是碧、碧……”要我嘴裡說出那賤人的名字,我還嫌髒,“是那個女人?”
“現在是怎樣?你以為你是英國皇家檢察官嗎?不過就舌交而已,幹嘛大驚小怪?”
我把頭埋進枕頭里面,這樣他就看不到我是怎樣為他心痛了。
“我現在正式宣布你失去角逐'年度最佳老公'的資格!”我叫道,心裡仍有絲期望能聽到他爽朗的笑聲。
然而,面無表情的他,連個微笑也沒有。 “我會再回來拿一些衣服和東西。”他冷淡而不帶感情的聲音,宣告著談話到此為止,說罷隨即離去。
原來,要糟蹋一個女人是如此的輕而易舉,不費吹灰之力……
註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