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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十三章不幸福的開始

我擔任六年級導師長的工作之一,就是要設法在同事之間營造愉快的工作氛圍。但,很不幸的,教職員休息室裡,總是死氣沉沉的。 首先,光是教師點名這件事,就讓我頭大。如果有人請假沒來,我就得安排其他不情願的老師幫忙代課。這裡的老師分成兩派——尖酸風涼派和認命苦幹派。而秉持傳統寫黑板式教學法的老師,則幾乎傾向一邊感嘆、一邊嗤之以鼻地嘲諷“我就知道會這樣”的那派。 但是帕笛妲呢?她臉上掛著做作的招牌笑容,現在可搬出了一套萬用的好藉口,“我是很想幫忙啦!但我光是忙著監督大家的工作狀況,就已經快忙翻了呢!” 這就是她今天推託的說辭,我只不過是要她負責下課時間留意遊戲場那邊的狀況罷了。 “我知道你會覺得由同事來檢驗自己的教學工作,是有點尷尬沒錯,但是克勞德——我是說史鎬校長,確實是要我們全力符合督學視察的標準,我們最好是照著他老兄的意思去做。你也知道我這麼心心念念替別人著想的人,是很想幫你的忙的。”她好委屈地嘆了一口長長的氣。

我們那小到不行的教職員休息室,就設在孩子們餐廳正後方的一小區,裡面的擺設都生鏽發黃了,扶手椅也是破破爛爛的。正因為休息室設在學生餐廳後方,那兒還被戲稱為“細菌窩”,而此時的細菌窩裡,一群老師們正瘋狂地想在打鐘前趕快泡杯茶或咖啡什麼的。 帕笛妲回我話的聲音實在超大的,好像怕別人沒聽到似的。蘋果核在煙灰缸裡堆成了一座小山,葡萄吃光後剩下的空枝和香蕉皮被扔在地上,同事們明明看在眼裡,卻都一副很不層的樣子——想必這就是我之所以會當老師的原因吧!身為老師特有的這種調調,還真是讓我難以抗拒啊! 我吸了一口氣,充斥著孩子們鞋子濕濡的氣味,夾雜著酵母抹醬三明治的味道。我裝作不在意地聳了聳肩,為了轉移其他老師們的好奇心,趕緊拿出一疊剛收來的生物課作業,大聲念道:“人一活到了八歲,就會想快點成為一個慈悲為懷的人。”我念完還忍不住噗哧笑了出來。

雖然我表面在笑,但其實內心紛亂地翻騰不已。我已經拜託過史鎬,請他再重新考慮一下,不要派帕笛妲來監督我們,但因為迫在眉睫的督學視察已讓他夠煩的了,所以他也只能像機器人般,不斷用“督學快來了!帕笛妲一定得監督你們上課的情形才行!”之類的命令來搪塞我。 更慘的是,放學後我還得耗在我對手的教室裡,那裡堆放著看似很好玩的玩具、蛋形布娃娃、裝飾花,和一些怪店才會販售的奇怪標誌。 她拿著紅筆,露出一貫的做作笑臉,把我教學記事裡所寫的挑釁話語全改掉,改成一些看似冠冕堂皇,但其實完全看不懂的可笑口號,比如“將團隊的承諾義務付諸行動”和“闡明個人所扮演之角色,以及責任義務之定位”之類的。 眼前這位自作聰明的女人,三兩下就把我原本的教學目標——“明天也要持續應付昨天的挑戰”,改成“培養迅速解決問題的能力”和“杜絕教學障礙”這類毫無意義的胡扯,簡直狗屁倒灶到了極點!

這女人寫的話真是有夠迂迴,每句話都讓我摸不透含意,現在,我感覺像是掉進基督复臨安息日會會員招募的陷阱裡。 實在看不下去了,乾脆把我自然課的教學目標跟她說算了! “不用擔心,”我喜孜孜地對帕笛妲說,“比起理論派的教學方式,我更規畫著實際的教學方案呢!我打算帶我們班到科學博物館去進行校外教學。” 帕笛姐那自命專業的高張氣焰被我澆熄了一些。 “但是科學博物館跟我說,他們提供給學校的參觀行程都已經被訂滿了哦!我上個禮拜才打過去問的。” “是哦!不過我一年前就訂好了耶!”我神氣地舞動著手指,擺明和她槓上了。 但是,過了半小時後,事情突然來了個大轉彎,而我急得像是熱鍋上的螞蟻。 “抱歉!我無法同意你提出到科學博物館校外教學的申請。”校長大人口沬橫飛地對我說著,口氣不是很好。

“上次你到倫敦動物園校外教學,有件事讓我很介意,就是在孩子們離開動物園,準備去搭遊覽車時,你竟然要他們趕快衝去停車場,更大聲嚷嚷:'快逃!動物跑出來啦!'我還聽說,你這麼一叫,嚇到了其他遊客,引起一陣大騷動。歐康諾老師,你覺得以這種方式來處理事情,真的恰當嗎?” 校長的表情確實頗嚴肅的,在他附近的人都開始冒冷汗、局促不安、渾身不自在。 “呃……這個……呃……”拜託!幹嘛這樣啊?我暗忖。就算是一隻縮頭烏龜,總也有把頭伸出來尋找出路的時候吧! “那時候孩子們累了,我只是想提振他們的精神罷了。” 我努力安慰自己,世界上有一堆比這個工作更糟的事,比方說巴格達的法官啦、幫黑手黨老大做事的人啦、動物排泄物的鑑定專家啦、幫華德·迪士尼的頭顱解凍的人啦,或者幫前北韓共產黨領袖金日成嚐嚐看食物有沒有被下毒的人等等。

“當時的情況是很有趣的!”我有點不好意思地下了個結論。 “你覺得很有趣是嗎?你知道這件事在學校掀起多大的反彈嗎?” 反彈?還不就是我那位同事在背後說三道四嗎?動物園校外教學那天,除了我以外的唯一教職員,就是帕笛妲! “哈羅!我沒有打擾到你們的談話吧?”說人人到,門口那兒傳來帕笛妲輕快的聲音。她放了杯濃茶在校長大人的桌上,“我想,您應該需要來杯提神醒腦的茶吧!” 說真的,這女人還真是我的剋星,有她在就沒好事。 “凱西,要不要我也幫你弄點什麼啊?”她說這句話的時候,笑容還真是親切啊! 對啦、對啦!你可以幫我把捅在我背上的刀給拔出來啊! “不用了,謝謝。” 如果帕笛妲是一隻狗,我就是她用來撒尿的那棵樹。我告訴自己,千萬不能被她牽著鼻子走,因為一旦情勢變成她處於優勢,我以後就會死得很慘。

但我當時卻毫無自覺,自己正處於岌岌可危的邊緣…… “好吧!現在'個別訓練'這個詞有個新的定義了。”這是在聽完我們的噬男魔代表——潔思,報告完她那天網球課結束後的最新獵男戰果之後,我唯一的感想。 漢娜、潔思和我在攝政公園的網球場,意興闌珊地輪流上場對打,傑米和珍妮則在附近的網球場上網球課。 “唉喲喲!潔思,”漢娜冷不防地叫了出來。她已經拿著小型望遠鏡,觀察剛剛話題中提及的那個網球教練好一會兒了,“我勸你還是不要去招惹人家比較好,你的年紀都可以當他的媽了!” “姐妹們,這個我知道啊!在這個地球上,舉凡已成年的男人,現在對我來說都是一樣的,青菜蘿蔔、任君挑選。” 漢娜胡亂地調了幾下鏡頭,然後把望遠鏡貼到我的眼前,一個肌肉型男忽地出現在視線裡。

“哇塞!潔思,這男的超猛!我看,我要向社福單位告發你的行為,這樣他就會變成我的了!好,你們是在哪裡做的?”我開始進行偵訊,一臉八卦狗仔似的東張西望。 “在俱樂部裡?” “當然不是羅!我們是在他家做的。”潔思往草地上一坐,重新系她網球鞋的鞋帶。 “他……呃……和幾個老朋友住在一起。” “你是指他的父母嗎?你竟然在他爸媽家做那檔事?”漢娜不可置信地說道,“親愛的,這樣就不好玩了!這網球教練知道你還有其他的男人嗎?” “不知道啊!不要跟他說,他還有點嫩呢!他只和我上過床,因為我跟他說,那是我的第一次,唉喲!反正就是除了我老公以外的第一次啦!總之,我說那天是我第一次搞外過就對了!”

我的笑聲在我瞄到球場另一頭的時候哽在喉頭,笑不出來了。 “搞什麼啊!?” “她大概只差沒搞人獸……”漢娜挖苦潔思的話還來不及說完,旋即被我瘋狂直指著遠方、亂揮一通的手給打斷了。 為什麼呢?因為就在球場那頭,我看到了碧安卡!她身穿潔白無瑕的網球短裙,頭髮則攏了個整齊的小圓髻,看起來像一球微焦的小泡芙。 “那是誰啊?”原本在綁鞋帶的潔思抬起頭來,沒精打采地問道。 “碧安卡——我和我老公的婚姻諮商師。我已經好幾個禮拜沒去上她的課了,我跟她說我得了末期流感,今天我又留了一則請假的留言,說我快病死了。” 潔思循著我的眼神望過去,“不會吧!我認識她!” “真的?你和史督仔也跑去做婚姻諮商?”這回真的嚇到我了。

“不是,她女兒也有上游泳課,你知道的嘛!就游泳班,在青年會,喬許上游泳課的地方。她女兒的名字叫瑟琳蒂佩緹,和你女兒念同一所學校耶!甜心,你不曉得嗎?” “不曉得,我甚至不知道她有一個女兒。那孩子真可憐!” “你現在知道還不遲。碧安卡只給她女兒穿公平貿易基金會出品的純棉衣物,讓她女兒帶手工黑麥麵包做的扁豆三明治去上游泳課。那女人對別人的異樣眼光完全沒感覺,她還曾跟我說,她相信其他的媽媽們在談到她的時候,一定會說:'她怎麼懂那些觀念的?真有創意!'哼!告訴你們,其實那些媽媽們真正說的是:'快!躲起來!她來了!'” “快!躲起來!”我發現自己也說出來了,“她來了!”我立即低下身子,縮到灌木盆栽後面躲起來。

“你怎麼會去找她做諮商啊?”潔思啼笑皆非地說,“這女人誇張得很!她還沒坐上你老公的大腿嗎?她早就是出了名專門'照顧'人家老公的,搶男人不眨眼,名符其實的女版維京海盜。她還和游泳教練以及兩個家長爸爸有一腿哩!沒錯!有老公的女人都要小心這個狐狸精。” “是哦?”不知怎麼的,我肚子開始絞痛,突然有一股很想上廁所的感覺。 “不只如此,她還有婚姻飢渴症。”潔思強調道,“結婚、離婚、結婚、離婚……看到這種把結婚當成家常便飯的女性,是不是會讓你開始懷疑所謂的'至死不渝'是否已經老套了?她怎麼有資格去教夫妻相處之道啊?真是太可笑了!”潔思嗤之以鼻地叫著。 我狐疑地斜瞪著上空,怎麼好像有一股烏雲罩頂的感覺?如果我不要那麼膽小沒用就好了。看來我需要做懦弱切除術了!現在就要! “唉呀!這不是凱珊卓嗎?你的病好得這麼快,真替你開心,不過你沒來上課讓我有點遺憾就是了。” 讓我感到詫異的是,我竟然回敬她一記刻薄到不行的臭臉。 “我想,從今天開始,我再也不會去上課了,我是說真的。”此時的我有如脫胎換骨一般,氣勢不同了,臉皮也變厚了。 “是哦?我以為洛伊上了我的婚姻自救課程之後,已經進步不少了呢!” “你自己不覺得婚姻自救課程聽起來很諷刺嗎?”我不客氣地激她,一副好像我很懂的樣子。 潔思和漢娜雖然被我反常的大逆襲給嚇了一大跳,不過她們可是用熱烈的掌聲支持我。 “可惜你對婚姻的態度並沒有像你老公那般堅定,我真替你感到可悲!”碧安卡激動地說。 “如果我再繼續聽你的話才有鬼!我遲早會被送到精神病院去。” 這些事我在當天晚上也和洛伊說了。我已經受夠了這種連婚姻也要受人擺佈的生活,感覺就好比我的自尊是仰賴太陽能供應熱力,但老天卻已連下了好幾天的雨。我不要再這樣下去了!我不想再看別人的臉色過日子了! 隔天早上,我沒有照著校長的話取消科學博物館的校外教學,反而極力要求學生請家長寫陳情書給校長,表達他們的失望。 我也寄E-mail給碧安卡,取消往後的諮商課程,奈何事情並未如我所願,就算我不想去聽她鬼扯,她見鬼似的也會自己找上我! 碧安卡就是有辦法像幽靈一樣神出鬼沒,這真的難倒我了!打個比方好了,就像你根本不記得你吃過胡蘿蔔,但是你吐出來的東西里面,卻看得到胡蘿蔔渣渣!唉……洛伊和我都不記得我們曾邀請過碧安卡,但她該死的就是出現了,而且無所不在。 首先,有一次,她突然出現在寵物顧問的場合,但就我所知,她並沒有養寵物。 還有六月的某一天,我們在坎頓鎮遇到她,說是因為她的洗衣機故障送修,然後呢?她使出她的性感大放送,故意扭腰擺臀、搔首弄姿,把附近所有色瞇瞇的人夫們逗得心癢難耐到樂翻天。比起我這種只敢躲在家裡,讓洛伊看我裸體的保守之輩,我確實是遜色了一點。 七月初,她上身穿了一件清涼比基尼,下半身穿了一條超迷你熱褲出現。 “今天就是天氣太熱了,害我忍不住穿那麼少。”她幽幽地嘆了口氣。 “這身打扮是上一季才適合穿的吧!”我酸酸地應道。 “是啊!碧安卡,我同意。”我聽到我老公這麼說,而且他充滿讚歎的眼神還死盯著碧安卡曼妙的身材不放。 “凱西,如果我出去倒垃圾的時候沒穿衣服,鄰居們會怎麼想?”他的手撫著下巴的鬍鬚,一副準備要和我作對的態勢。 “幹嘛多此一舉?你已經是這一帶大家公認的性感偶像了。我的意思是,你看看你,大家都清楚得很,我嫁給你又不是為了你的錢。”我是很想說點笑話什麼的,但我真的對自己的口是心非感到噁心想吐。 “哦哦哦……凱珊卓。”碧安卡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緊抓著我的一番話大作文章,“我是不是嗅到了一絲絲火藥味呀?我們來分析一下你的動機。有沒有可能是因為,你本身是個要用激將法才會被激發反擊本能的人?” “才不是,那是因為我覺得你根本沒資格當婚姻諮商師。說穿了,你們這些當諮商師、治療師的,才是需要被治療的人。讓本身有問題的人來教我們認識自己,真是見鬼了!這就是我們之所以叫你不要再來幫我們上課的原因,懂嗎?”我走到我老公身邊站定,“洛伊,你說是不是?” 碧安卡聞言,擺出了武裝自己的架式。我老公還來不及回答我的話,她就自顧自地以她那高貴柔細的做作嗓音說道:“洛伊真是可憐,他想付出他所有的愛,但他所付出的對象卻拒他於千里之外,難怪他需要透過諮商來解決問題。” “兩位,聽我說,”洛伊說,“我覺得在上過碧安卡的課程之後,讓我成長不少、受益匪淺啊!” 受益匪淺?成長不少?我有沒有聽錯,這話是從我老公口中說出來的嗎?他手托下巴的動作、擾人的心靈音樂CD、精油薰香、蠟燭……我真該好好地告誡大眾,寧死也不要接受婚姻諮商,我就是個活生生、血淋淋的例子。 “話說回來,凱西,這不正是你的意思嗎?”他繼續說著,“是你要我學著正視自己內心情感的。” “洛伊,我是說要你好好看看自己是個怎樣的人。你這個自私、自大、吝嗇的傢伙!” “很好,他下個禮拜就會更進一步認識自己的內心世界了。”碧安卡還在說著她的大話。 “這話是什麼意思?” “對了,還沒跟你說,”洛伊有點不好意思的樣子,“碧安卡要辦一個小小的結業典禮。” “那是啥?” “呵……應該叫作'超感官驚喜派對'比較恰當。”碧安卡得意地說,“就在我家喲!” 我的心一揪,突然有一種預感,凡是在碧安卡家辦的派對,大概只有一個重點,那就是——內衣脫掉脫掉!內褲脫掉!瘋狂地跳! 這女人家的大門口鐵定掛著一個告示牌,寫著:進來吧!我們都沒有穿衣服喲! “要不要幫你們保留名額呀?”她神色曖昧地問,然後做作地放聲大笑。 “我敢說那絕對會是一場縱情狂歡的轟趴!” 我很好奇,這種不好笑的笑話,她到底說過多少次了?但偏偏洛伊就是可以笑到花枝亂顫,或許現在正是個讓她誤以為洛伊剛做完變性手術的好時機。 此外還有一件可以確定的事——我該去翻翻知名心理學家佛洛伊德的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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