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二十九章兇犯
“噢……我的……上帝。”
不過,這座地下堡壘可不是什麼神賜之物,而是人工建造的。有人花費了大量的時間、精力和金錢為它配備好所有生活必需品,包括電力、自來水和換氣裝置。怎麼會有人想要住在地下,遠離陽光與新鮮空氣?薩蒂覺得不可思議。
她提心吊膽地向前邁出一步,靠著一張室內隔板審視著眼前古怪的一切。地堡裡的每一面牆上都覆蓋著木質嵌板,柔和的燈光在室內營造出溫暖舒適的感覺。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屋裡空空蕩盪沒什麼家具,除了清一色的棕灰色調,沒有別的色彩。房間的另一端還有一扇閃光的金屬門,門附近的開放式廚房裡擺著一張小牌桌和三把帶靠墊的椅子。房間正中有一張扶手上纏膠帶的駝色皮躺椅,椅子正對一張野餐桌,桌子上並排放著電視機和微波爐。
薩蒂皺起眉頭。 “我們該看哪一個?電視還是微波爐?”
她再往裡走,在隔板後面看到了書桌、座椅、電腦和其他電子設備。旁邊的門敞開著,裡面是一個帶淋浴間的小廁所。
“家裡該有的都有了。”薩蒂覺得難以置信。
可還少了點什麼。
沒有一件玩具,一本圖畫書,根本不像是有孩子住的地方。
薩蒂警惕地向房間另一端的那扇門靠近。走到門口她停下來聞了聞,一股辛辣的煙味嗆得她直縮鼻子。
“這是我們家的前門。”粉色阿什莉說。
薩蒂又發現一扇門,一扇和廚房邊的牆壁融為一體的小窄門,門邊上有一塊字母鍵盤。
安保措施嚴密得不像是個家。
“那裡面是什麼?”薩蒂問。
“是地牢,”藍色亞當說,“我們睡覺的地方。你——”
“那是父親的臥室,”粉色阿什莉插嘴說,一邊用手指著另一扇半掩在兩個架子間的門,這大概是屋裡的第四扇門。
薩蒂慢慢地轉了一圈,仔細觀察著地堡裡的各種怪異之處,這裡面的精密複雜和寬闊的空間遠超出她最初的想像。
“我不明白,”她說,“你們為什麼要住在這下面?”
淡紫色阿什莉站出來。 “這是我們的家。”
“但你們不該住這兒,不利於健康,你們得離開。”
“我們不能離開,”黃色亞當說,“他不允許。”
“誰?你爸爸?”
黃色亞當把薩蒂拉到書桌前,指著釘在電腦旁邊那面牆上的一幅畫像。薩蒂定睛一看,頓時感到天旋地轉,失去控制。
是她自己畫的。
霧魔。
薩蒂心中的謎團解開了——好像陽光逐退晨霧——而留給她的只有恐怖的真相。
她找到了霧魔,還有被他綁架的孩子們。
薩蒂把手電筒放在書桌上,盯著畫像周圍的剪報看。褪色的照片上,孩子們也在看著薩蒂。每個孩子都用紅色水筆圈出來,他們的名字都在上面,在新聞標題裡,緊挨著是他們父母悲痛欲絕的面龐。
“噢,天哪!”薩蒂低聲叫起來,“我們得離開這裡。”
她轉身時,眼睛捕捉到一張熟悉的面孔——薩姆。薩姆的照片緊挨著宣布他死亡的新聞,也被做了標記。
“我漂亮的小寶貝。”
要救薩姆已經太遲了,但還來得及救其他孩子。
薩蒂看著粉色阿什莉。 “你叫瑪麗娜·費舍爾。”
她又轉向穿著淺綠色和淡紫色衣服的阿什莉。 “你們是布蘭妮·阿瑟頓和金寶·萊文。”
女孩們茫然地看著薩蒂。
“霍蘭德·道斯、喬丹·賈里克和斯科蒂·麥金泰爾。”薩蒂指著穿深藍色、黃色和灰色衣服的男孩們補充道,驚愕得直搖頭。 “你們為什麼不直接告訴我呢?”
粉色阿什莉——瑪麗娜——走上前來。 “我們不能說,父親讓我們發過誓。他說要是我們敢把真名說出去,他就宰了我們。”
“要是我們敢逃跑,也是同樣下場。”霍蘭德補充說,“父親說他會把我們抓回來,像對另一個男孩一樣剁了我們。”
金寶雙手抱在胸前,沉著臉說:“父親不會傷害我們的,他愛我們。”
起初,這種袒護的話讓薩蒂覺得相當古怪,特別是它出自一個被綁架了三年的女孩之口。後來薩蒂想起來,人質對劫匪產生情感並不稀奇。這種現像有個專門的名詞——斯德哥爾摩綜合症,佩蒂·赫斯特與伊麗莎白·斯馬特都是這個樣子。
更多拼圖的碎片歸位了,薩蒂恨自己沒有儘早拼好這幅拼圖。真正的亞當和阿什莉死於一場火災,他們父親臉上醜陋的疤痕——不是麻子臉——正是這場火災留下來的。
“這個男人,”薩蒂手指著畫像說,“將你們從家中、從父母身邊搶走。”她的目光又回到剪報上。
八歲的金寶和六歲的喬丹是霧魔最早綁架的兩個孩子,時間是2003年4月。布蘭妮和斯科蒂是在第二年的4月。去年是瑪麗娜和霍蘭德,今年是薩姆和……“等一下!”薩蒂抓著瑪麗娜的手臂問,“科特妮在哪?”
“我們不知道,”女孩說,“她偷偷跑掉了。”
“什麼時候?”
“幾天前的一個晚上,她還帶走了亞當。”
薩蒂搖搖腦袋。 “什麼?”
“另一個亞當,”布蘭妮說,“科特妮帶上他跑了。”
薩蒂完全被弄糊塗了。 “什麼另一個亞當?”
霍蘭德指指牆上的照片。 “他。”
薩蒂昏厥過去。
身旁晃動的人影漸漸清晰,薩蒂呻吟了一聲。等她能看清楚周圍,只見六張憂慮的小臉一齊向下望著自己。
“怎麼回事?”薩蒂的聲音很虛弱。
“你暈過去了。”金寶說,“在看到照片之後。”
薩蒂抓住霍蘭德的手。 “我暈倒之前,你說了什麼?”她來到薩姆的照片跟前。 “你說他是——”
“科特妮帶著他跑了。”瑪麗娜插話說。
“照片上的這個男孩?”薩蒂小心翼翼地問。
“是的,那個男孩。他從來不說話。”
薩蒂心頭一緊。 “就在幾天前?”
“是啊。”
薩姆死了,薩蒂的理智告訴自己,她親眼看見那輛汽車爆炸。
可你從來不相信薩姆真的死了。
“沙基現在在哪裡,瑪麗娜?”
“父親又出去找他們了。”
薩蒂鬆開霍蘭德的手。 “我們必須先回我的小屋,再打電話報警。”
而且我還要找到薩姆。
“趕在他之前。”喬丹輕聲說。
毫無徵兆地,遠處那扇門後面突然傳來沉重的腳步聲,聲音在看不見的台階上迴響。每走一步,聲音都變得更具威脅。
“他來了!”大舌頭的霍蘭德說。
“快走,”薩蒂催促道,“從木梯上去。”
“我們跟在你後面。”瑪麗娜說。
薩蒂顧不上從出口的活板門飄進來的細雨,兩步並作一步往上爬。
“小心!”薩蒂提醒孩子們,“台階很滑。”
爬到一半,薩蒂想起手電筒還落在下面。要不是孩子們的安危催促她朝著頭頂上微弱的亮光繼續前進,她幾乎要折回去找。
“我們就要到了。”
一爬到濕滑的草地上,薩蒂就轉過身,向後面的第一個孩子伸出手臂。 “趕快!”
洞裡面一片沉寂。
“瑪麗娜!霍蘭德!你們在哪?”
沒有回答。
薩蒂開始顫抖。
難道霧魔——沙基——發現了他們要逃跑?自己是不是把孩子們丟給一個殺人魔頭了?
薩蒂胃裡在盤結翻攪。 “好好想想,薩蒂!”
要是沙基抓住了孩子,她是不可能迫使沙基釋放他們的。她只能先不管孩子們,回到小屋去報警。
“誰在上面?”
一聽到男人的吼聲,薩蒂開始拼命地跑。她衝過樹林,憑感覺尋找方向,試著回憶和孩子們一起走過的路。但在黑暗中,四周都是一個樣子。
“你得往河邊跑。”她氣喘吁籲地說。
薩蒂在樹木與灌木叢間鑽來鑽去,不時停下來傾聽水流的聲音,但除了自己紊亂的呼吸和沈重的心跳,她什麼也沒聽到。
“幫幫我,”她輕聲抽泣起來,“我要救出他們。”
一絲閃光引導薩蒂走出樹林。她一闖出樹林,就撲到河邊被雨水淋濕的石頭上,長出一口氣,然後又緊張地回頭望了一眼,生怕沙基突然從樹林裡跳出來。薩蒂面對著河流,在右邊幾米外找到了石塊橋。但眼前有個大問題,凱米瑞河漲得很快,好幾塊石板都沒在水里了,石板間水流湍急。
“上帝啊。”她低聲喊了起來。
薩蒂知道自己別無選擇,只好踏到第一塊濕滑的石板上面。她用一隻腳在水中試探著下一塊石板,冰冷的河水灌進高幫保暖靴裡,薩蒂禁不住大叫一聲。她找到了石頭,邁步向前。在試探第三塊石板時,薩蒂開始打晃。 “穩住,薩蒂。”她展開雙臂保持平衡,跳上下一塊石板。
還有四塊……不知在什麼地方。
薩蒂觀察著水面。 “你在哪呢?”
薩蒂的靴子踩到堅固的東西,於是她繼續向前,此時水已經沒到小腿肚了。
“還有兩塊。”
但這次薩蒂沒成功。她估算錯誤,一隻腳滑到兩塊石板間,整個人落入刺骨的水中。水流將她往下衝,她雙臂不停扑騰著,以保持腦袋露在水面上。河流從四面八方衝擊著薩蒂,將她拋來拋去,好像她只不過是一塊枯木。
接著薩蒂的腦袋沉入水中。
驚慌失措中,薩蒂吞了一嘴砂子。她在水中不停亂抓、咳嗽、嗆水,後來終於掙扎出水面,吸進一腔空氣。她的頭髮都貼到臉上,她伸手把它們撥開。水流一路把薩蒂沖向下游,她只能艱難地斜著游向岸邊。
前方,有什麼在月光下閃著光。
是無窮木屋的房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