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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第二十四章鬼孩

霧之子 雪莉儿·凯·塔迪夫 2987 2018-03-18
一個約莫六歲、剪著小平頭的男孩盤腿坐在沙發上。他披著張毯子,打量薩蒂,深不可測的眼中透出好奇的神情。 他手裡拿著樣東西。 “你在找這個?” 是那支藍色的手電筒,艾瑪給薩蒂的那一支,也是薩蒂在樹林裡不見的那一支。 薩蒂困惑地搖了搖頭。 又來了,是幻覺。男孩是她瘋狂想像力的產物,又或者是菲利普那該死的酒帶來的幻影。可她沒喝那麼多啊,不是嗎? “你叫什麼名字?”男孩愉快地問道。他說話有點大舌頭,似乎對他來說,半夜坐在薩蒂的小屋裡再正常不過了。 薩蒂使勁吞下一口口水,想像出來的東西可不會說話,更不用說她聽得清清楚楚。 男孩哼哼地說:“女士,裡(你)不會講話嗎?”他揮舞著手電筒,光圈在牆上亂跳。

“這裡沒有小孩。”薩蒂說。 男孩咧嘴一笑。 “有呃,這裡有,我就是。” 薩蒂向前爬去,伸出一隻手去觸摸那幽靈一樣的男孩,準備好了一碰到他的臉——噗——他就會一下子消失在空氣中。 但他沒消失,薩蒂的手觸到柔軟的肌膚。 她猛地抽回手。 “你是誰?你在這幹什麼?” 男孩沒回答,而是掀開毯子,露出一套海軍藍與淺灰色條紋的法蘭絨睡衣。 薩蒂皺起眉頭。 “這麼晚了,你應該在家上床睡覺才是。” “我姐記(姐姐)讓我來的。”男孩說。 薩蒂盯著男孩,心中一驚。什麼樣的姐姐會讓弟弟晚上到林子裡亂跑? “她讓我給你帶點東西,”男孩繼續口齒不清地輕聲說著,“她本來想自己來的,但父親把她關進地牢了,因為她前幾天晚上跑了出來。”

男孩跳起來,一隻手伸進褲兜里,然後掏出一個圓滾滾的東西。 “你姐姐叫你在午夜出來給陌生人送洋蔥?”薩蒂張目結舌,“你父母知道你在這裡嗎?” “父親睡著了,有他陪著我們才能出門。” “那他發現你不見了,肯定會著急的。我送你回家吧。”薩蒂向男孩走過去。 “可我不想走。” 男孩眼中的恐懼使薩蒂喘不上氣,這令她想起了菲利普發火時薩姆的反應。 男孩開始哭泣。 “別趕我回去。久(求)你了!” 薩蒂驚慌失措地抱起他,把他緊緊摟在懷裡。擁著男孩溫暖的身體感覺真好,他與薩蒂是那麼的契合。 就像薩姆。 薩蒂在心中一個巴掌拍醒自己。 這個男孩活得好好的,他可不是薩姆。 男孩漸漸停止了哭泣,薩蒂一下子坐到沙發上。

“好了好了,你可以留在這裡。只待一會兒,好嗎?” 男孩吸了下鼻子。 “好。” 薩蒂輕撫著他的小平頭。 “我叫薩蒂。” “亞、亞當。” “你住哪裡,亞當?” 男孩瞅了一眼推拉門。 “啊,河對面。”薩蒂猜測說。 亞當點點頭,淚汪汪的眼睛望著薩蒂。他張開嘴,想要說話,像是雛鳥在等待餵食。突然他又改變了主意,牢牢地閉上了嘴。 “來杯熱巧克力怎麼樣?”薩蒂邊說邊把他放在沙發上。 “有棉發(花)糖嗎?” 薩蒂咧嘴一笑。 “大大的棉花糖。” 點上燈以後,薩蒂就開始在科爾曼牌爐灶上煮熱巧克力。她用眼角的余光端詳著坐在陰影中的男孩,亞當又小又瘦——膚色慘白,怪不得她誤認為他是幽靈。

“好了嗎?”亞當一邊在沙發上晃悠一邊問。 “就好了。” 幾分鐘後,他們並肩而坐,啜飲著熱巧克力,眼睛注視著爐火,誰都沒說一個字。 薩蒂知道,最終還是要送他回家去。 但再呆一會兒吧。 “太好喝了,”亞當一面吸起一塊融化的棉花糖一面說,“阿什莉會嫉妒的。嘿,想听首她教我的歌謠嗎?” “當然。” 亞當笑了。 “夜半時分,天清氣朗;兩個亡童,拳腳相向。面對著面,背靠著背;揮舞寶劍,子彈橫飛。聾子警官,循聲而來;亡童中槍,血染塵埃。你若不信,倒也簡單;瞎子叔叔,親眼所見。” “呃,這挺……有意思。”薩蒂說,“不過,也許下次阿什莉能教你點更好的。” 即使光線昏暗,薩蒂還是能看出他是個英俊的男孩,他母親可真幸運。

“你媽媽不會擔心你嗎?”薩蒂脫口而出。 一道陰霾遮住了亞當的眼睛。 “她死了。” “真對不起,親愛的。” 亞當平靜地遞過杯子。 “我能再來點嗎?” 等薩蒂端回滿滿一杯熱巧克力,亞當已經在沙發上睡著了。薩蒂好奇地觀察他,看他唇上鬍子狀的巧克力漬,看他滿足的笑容,看他胸口輕柔的起伏。 毋庸置疑,她的小屋裡有一個活生生的小男孩。 “這下可好,”薩蒂嘀咕道,“現在我該怎麼辦?” 落地鐘指著凌晨四點。 薩蒂看著亞當。或許讓他睡一會兒,過幾個小時再送他回去也不遲,但願自己能在他爸爸醒過來之前送他到家。但薩蒂確實很想和亞當的姐姐談談,薩蒂估計她可能就是樹林裡的那個女孩。 薩蒂坐在亞當身邊,想起了他剛才說過的一句話。之前由於洋蔥的干擾,那句話她當時沒在意。

“父親把她關進地牢了。” 地牢肯定不是指地下室。 她不能因為一位父親不讓孩子跟陌生人說話或是夜間外出而責怪他。但首先他們為什麼要來找薩蒂?他們為什麼要送她禮物?又是誰在樹林裡擊倒了她——他們的爸爸? 薩蒂的目光在熟睡的男孩身上徘徊。 他爸爸要是發現他溜出來會怎樣? 薩蒂把毯子拉到亞當的肩頭上蓋好。當亞當在睡夢中挪近薩蒂,腦袋枕在她膝頭的時候,薩蒂被這種親密的接觸嚇到了,大氣也不敢出,內心深處的渴望潤濕了她的眼睛。在墜入夢鄉之前,她還記得亞當幼小、溫暖的手滑到了自己的掌心裡。 幾小時後薩蒂醒過來,亞當已經離開了——帶走了灰色的毯子。如果不是咖啡桌上的藍色手電筒和排列在櫥櫃上的五樣東西,薩蒂大概會以為那隻是一場夢。那五樣東西分別是:巧克力棒、信封、甘草糖、鋼筆和……一個洋蔥。

“你和你姐姐都很怪異,亞當。” 薩蒂毫不遲疑地撕下巧克力棒的包裝紙,揉成一團,扔進垃圾桶裡。 “喝了熱巧克力,早餐還吃巧克力棒。天啊,薩蒂,你會長胖的。” 她沒用幾秒就吞下了巧克力棒。 穿好衣服後,薩蒂走出門去。 “是時候去和我的女房東聊兩句了。” 艾瑪小屋的內部裝潢是鄉村與牛仔風格的大雜燴。粗糙的木牆上釘著廢棄的馬蹄鐵,門廊貼滿了牛仔競技表演者的照片,都是她丈夫騎手生涯留下來的紀念品。 艾瑪指了指一張照片。 “這就是老魔頭。” 薩蒂凝視著那頭臟兮兮的公牛,這牲口目露凶光,恐怖而粗野。怎麼會有人想要和這樣一隻動物——好像個殺手——同場競技? “克利福德就是享受擊敗它們時的刺激感。”艾瑪嘟囔道,好像是看穿了薩蒂的想法。 “他總是蹬上靴子,抓好韁繩準備比賽,直到最後一次,魔頭把他甩了出去,就跟吐口唾沫一樣。”艾瑪感慨地盯著照片。

“我有事要跟你談。”薩蒂說。 “什麼事?” “河對面的孩子。” 艾瑪走到餐檯前,倒了點茶,又將一隻瓷杯遞到薩蒂面前。 “坐下說,”艾瑪說,“我可有點擔心你了。” “為什麼?” “我看見你買了不少酒,我知道這代表什麼。” “預兆?” 艾瑪抿起嘴唇。 “酗酒的預兆。我知道酒精會對你產生什麼影響,尤其是對你的精神。它毀掉了我的克利福德,這就是為什麼魔頭能把他甩出去。那畜生從一里外就能聞到酒味,而且克利福德老眼昏花了,沒有躲開,魔頭才踩死了他。” “聽著,我很抱歉,但我不是來談你丈夫的事的,也不是要談我偶爾喝口酒的事,我是為了河對岸的男孩和女孩來的。” “什麼男孩女孩的?我跟你說過這裡沒有小孩。”

“當然有。”薩蒂爭辯道。 艾瑪悲傷地看著她,搖了搖頭。 “一看見你我就知道了,薩蒂,有什麼可怕的東西纏上了你。” “我看見他們了。” “那好……告訴我他們叫什麼?” “阿什莉和亞當。” 艾瑪手裡的杯子差點掉了。 “沒開玩笑吧?” “當然沒有。我看見他們了,還和他們說過話。那一晚,我在樹林裡遇見阿什莉,昨晚亞當還來找過我。” 老太太的眼中湧出淚水。 “那不是真的,親愛的。” “為什麼要你相信我就這麼難呢?” 艾瑪急忙把茶杯放到托碟上,茶水都濺了出來。 “薩蒂,你不可能見到亞當和阿什莉。” 薩蒂不滿地嘆了口氣。 “為什麼不可能?” “因為,親愛的……他們都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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