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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第2節

紅花 渡边淳一 4247 2018-03-18
到目前為止,冬子未曾主動打電話給船津。一方面是貴志會在事務所,另一方面則沒有重要的事必須打電話至其住處。 但,這次稍有不同,因為他可能就這樣去美國,再也見不到面了。 中山夫人離去後,冬子一直考慮該不該打電話繪船津。既然在五月底辭職,應該已不在事務所內,看來還是該打去他住處看看。 可是,她又猶豫了。船津是為了與自己分手才前往美國,上次夜間雖說要帶自己一起去美國,也許只是一時的情緒亢奮。 後來又出現那樣的情形,船津很可能就這樣默默離去,畢竟年輕的純真很可能令他躊躇是否該再見一次面。 所以,打電話給船津或許稍微率性了些,只不過,就這樣不能再見面總是遺憾了些! ——看來自己是喜歡他吧?

就這樣遲疑不決,到了傍晚六時,冬子才毅然打電話給船津,至少問對方出發的日期是很正當的理由。 冬子等待著,但,話筒裡只傳來單調的鈴響,卻無人接聽。 她掛斷,重撥一次電話號碼,結果仍舊相同。 ——已經走了嗎? 雖認為船津不至於不吭一聲就走,但,說不定已搬離原來的住處。冬子有著遺失某種重要物件般的心情,擱回話筒。 入夜後,冬子又從自己任處打電話給船津,但,同樣沒有人接聽。這令她逐漸不安了,船津還在日本嗎? 問貴志也許知道。卻又怕被看穿。沒錯,自己和船津的確未發生肉體關係,不過,彼此曾一絲不掛的互相擁抱,這已形同背叛了貴志。 就這樣,到了快十一時,冬子正邊閱讀歐洲時尚雜誌,邊喝著睡前酒的白蘭地時,電話鈴聲響了。

最近,深夜裡常接獲奇妙的電話,接聽時不是一聲不響,就是說一些讓人無法忍受的內容,大撅是認為單身女人而故意騷擾。 這次,冬子也怯怯的拿起話筒。一聽,在陣陣喧鬧的音樂中,夾雜著船津的聲音。 “你在家?我本來以為你不在,只是試著打打看。” “你在哪裡?還在日本嗎?” “當然在日本了,不過明天就走,現在正和朋友喝最後一次餞別酒,在新宿的'薪',你要過來嗎?位於歌舞伎町小劇場背面一棟有螺旋階梯的大樓內,很容易找。都是我的好朋友,希望你能過來一下。”船津似已有相當醉意,說。 “今天我無論如何想見你,如果你不想人多吵雜,在別的地方單獨碰面也好。” “但,最後之夜,你應該和朋友慢慢多聊一些吧?”

“不,我們已經一直喝到現在,可以啦!那麼,一小時後在京王飯店的樓下大廳碰頭。” “可是……” “拜託,我等你,一定要來。” 電話掛斷了。完全是船津單方面決定,但,或許也是藉著酒意吧! 冬子喝完剩下的白蘭地,站起身,坐在梳妝台前,已卸妝之後又要再出門是很麻煩,但,這是船津留在日本的最後一夜,不去也不行。 從參宮橋至京王飯店,搭車十分鐘就到了。冬子外出,穿過靜謐的商店街,在車站前搭計程車。 抵達飯店時,船津已坐在樓下大廳的椅子上等待,雙肘擱在扶手上,低垂著頭,似乎已相當醉了。 但,冬子一出聲,船津仍馬上站起來。 “明天就走,為什麼不早些告訴我?”冬子問。 船津未回答,說:“地下樓有酒吧,走吧!”

他的步履蹣跚。 “你已經醉了呀!” “為了見你。” “為什麼?” “不喝醉沒有勇氣見你。” 兩人搭電梯下至地下樓,進入“布萊爾”酒吧。飯店內似乎只有這間酒吧營業到凌晨二時。在裡面的L型座位坐下,點叫了摻水威士忌後,船津低頭,說:“上次很抱歉。” “抱歉什麼?” “對不起。”船津搔著頭。 是為了上次把冬子硬帶上床而道歉嗎?或是因為想佔有而力不從心?但,不管如何,冬子並沒有因此生氣,甚至或許因有過這一次肌膚之親,反而覺得和船津有著特別的親近。 “明天什麼時候出發?” “下午四時。” “四時……” “你當然沒辦法來送行,但,今夜能這樣見到你已經足夠,我可以安心出國了。”

“也並非沒辦法送行,但,還有別人會去,可能會打擾到你。” “真的沒關係了。”船津鐐起垂覆前額的頭髮。 “我只是想再見你一面,只是這樣而已。” “我也打過電話到你的公寓,卻無人接聽,以為你已經走了呢!” “聽你這麼說,即使是謊言我都很感激。” “不是謊言。” “你會喜歡我這種傢伙嗎?年輕,什麼都不會……” “喜歡呀!” 船津求證似的凝視冬子,卻馬上搖頭,說:“不,不行。”然後用拳頭敲頭。 “去了那邊,我不但要學習建築和設計,也要練習做愛技巧,屆時你再我和見面。” “你是抱著這種打算而出國?” “下次,絕對不會再有這種羞辱出現了。” “我不認為那有什麼好羞辱的。”

“我不希望你同情。” “不……” 看樣子,上次之事仍在船津內心造成沉重打擊。 “你是第一次出國?” “學生時代和畢業後第二年都曾經出國,這次是第三次了。” “這麼說應該很適應了。” “不過,美國卻是第一次去。” 兩人接下來聊著彼此皆去過的歐洲。凌晨一時半過後,服務生最後一次來間還想點叫什麼時,冬子站起身來。船津似仍想再喝,但,已經相當醉了。 勉強讓船津上車,冬子決定先送他回家。 “但是,你一定很瞧不起我吧?嘴巴講得那樣,真要開始時卻有如洩氣皮球。” “別再提這件事了。” “可是,被嘲笑也無奈,畢竟真的不行呀!”船津撩了撩頭髮。 “當時我雖說是因為想起所長而欲舉乏力,但,其實不僅是這樣。你說自己沒有子宮,已經不能算是女人,對吧?”

“船津先生……”冬子很在意被司機聽見。 但,船津毫不在乎。 “雖然自以為是,但,我希望能排除你的心理障礙,所以說過子宮和性行為根本毫無關聯,只是你自己想得太多。另外,曾調查幫你動手術的醫院,又向醫療過失委員會投訴,我是認為這樣能讓你心情開朗,可以恢復原來的你。但是,一切都只是我的一廂情願罷了。” “都已經過去了。” “你聽我說。我知道你說自己是沒有用的女人只不過是用來逃避我的藉口,你以為這樣我就會死心。” “或許你會感到可笑,但是,聽了你的話,我反而激起好勝心理.以為如果自己能治愈你的性玲感,就等於贏了所長,你就會跟著我,亦即我就可以完全擁有你。男人真糟糕,就會專想一些奇怪的事。”船津苦笑。 “可是,我太差勁了,明明對女性完全不懂,只是讀一些醫學書籍,就自以為懂很多,才會導致那麼難堪的結局。”

“不要再說了。” “最主要是慾望太過於強烈,腦子裡想太多項,焦慮、不安……”冬子點頭。不只是船津想太多無聊之事,冬子自己也是一樣。 船津的身體前後搖晃,冬子扶住他肩膀,說:“你最好休息……” “不,必須趁現在說清楚。最重要的是,我喜歡你,因為喜歡你,才會導致平常能做到的事,卻在緊要關頭徹底失敗。” 船津還對那一夜的事耿耿於懷,但如非已喝醉,可能也說不出口吧! “自己這樣說實在很可笑,但,我自認為是完美的男人,而且真心的愛著你,你能明白嗎?” “我好高興呢!” “不必如此誇張,而是,你真的高興?” “當然啦!” “那麼,你願意馬上隨我前往愛國?” “這……”

“你看,這就是你的弱點。”船津深吸一日氣,接著說:“你會想,卻不會付諸行動。應該完全拋棄一切,即使全身赤裸的下地獄也無所謂,這樣的話,你會變成比現在更可愛的女人。” “可是,如果我依賴你,無論你到那裡都跟著,那麼,你一定會嚇跑的。” “我是男人,絕對不可能做出這種事。” 車子在甲州街道左轉,已接近下北澤。 “先生,要到哪裡呢?”司機問。 船津以惺松醉眼望向車窗外,說:“在路口左轉。” 不久,過了平交道,拐人小路,在一棵大樹前停車。 “就是這裡。”船津說著,回頭望向冬子。 “我希望你進來一下。” “你今夜該好好休息了……” “那麼你送我到門口吧!” 冬子問司機:“這裡能攔到空計程車嗎?”

“沒問題,我幫你攔計程車。”船津早已付了車資,拉著冬子的手。 “你明天就要出國,今天最好早點休息。” “我知道。反正,你陪我到門口。” 船津的公寓住處是樹木環繞中的三層樓公寓,沒有電梯。兩人爬樓梯上三樓,'這中間,般津好幾次腳步跟路,好不容易才到門口,他從長褲口袋掏出鎖匙,開門。 冬子是第一次進人男人的房間。人口附近有簡單的沙發組,裡面可見到床,床旁擺著兩個大型旅行箱,似乎已經完成出國準備。 “進來喝杯茶吧?”船津邊脫鞋,邊問冬子。 “我該失陪了。” “我不會對你怎樣的,再說,喝得這麼醉了,想怎樣也無能為力。” “我知道。” “我會沖泡咖啡的。”船津走向廚房想燒開水。但,喝醉酒打開瓦斯總是危險,不得已,冬子也進入房內。 “睡在這裡也只剩今天一個晚上了,明天就要說再見。” “這裡怎麼辦?” “下星期我妹妹要搬進來。” “你有妹妹?” “不像你這麼漂亮……”說著,船津沉默不語。 冬子轉頭,一看,船津頹然坐在廚房前。 “怎麼了?” 船津雙手撐住地板,好像隨時會倒下。 “覺得不舒服嗎?” “有一點……” 冬子環顧四周,找到報紙,圍在船津嘴邊。 “你最好吐出來。” “不要緊。”話才剛出口,他劇吐,倒向報紙。 “等一下……”冬子用自己的手帕墊在他嘴邊,又從廚房旁拿來臉盆。這中間,船律似仍不斷嘔吐,上身也幾次往前傾。 “很難受吧?” “……”船津想搖頭,但,眼眶裡滲出淚珠。 冬子由背後替船津擦揉背部。 也不知是否完全沒有吃東西,吐出來的只有黃色液體。而且,好像喝了不少,酒臭味撲鼻。 不久,船律不再哎吐了,搖搖晃晃的站起。冬子替他倒了一杯開水,他漱口後,坐在沙發上。 “不要緊嗎?” 在日光燈照下,船津臉色慘白。 “最好馬上休息。” “不……”船津拒絕。 冬子拉他到床邊,說:“快脫掉衣服,躺著休息。” 可能很難受吧!船津依言躺上床,不任用力呼吸。冬子把船津脫下的西裝和領帶掛好,襪子疊好。 “對不起。”船津閉著眼,喃喃自語。 冬子替他蓋上毛巾毯。客廳的燈光照到床邊。 “把燈關掉吧!”冬子說。 船津輕輕搖頭。 “今夜留下來吧!” “你睡這邊,我……”船律想爬起來。 “不,你休息。” “可是……” “放心,我還不會走。” 冬子按住他,船津再度躺下。大概相當不舒服,又不停用力喘氣。 “我幫你冷敷一下吧!” 冬子離開床邊,弄濕毛巾,放在船津額上,然後再回廚房,收拾吐在報紙上的穢物。她尋找小壺,但是找不到,不得已,只好把開水和冰塊放進茶壺裡,拿了杯子,放在床邊的書櫥上。 船津好像已睡著,額頭上的毛巾快滑落了。冬子幫忙放好時,船津哺哺低語,但,卻聽不清在說些什麼。 看看手錶,已經凌晨二時半。船津應該不會再醒來。明天搭下午四時的班機,睡晚一點也不要緊,反正,明天打個電話叫醒他就可以了。 冬子再站起身。瞬間,船津好像察覺了,嘴巴動了動,卻又再度熟睡。 “再見了。”冬子在船津耳畔低聲說:“保重……” 冬子自知一輩子都忘不了船津。雖然彼此沒有肉體關係,但從某種意義來說,感情卻是最親密的。最了解受手術之苦折磨的人是他.儘管有著比自己年輕的壓力,但是,反過來說也有輕鬆的一面。 現在雖然暫時分手,幾年後一定還能夠見面,屆時,彼此的心情會如何變化呢?冬子不知道,但,到時候再說吧!男人和女人若只有肉體結合,任何時候都可以的。 “再見!”冬子又低聲說了一次,關掉客廳的燈,開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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