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裡打烊後,冬子和船津在原宿車站會合。
在“含羞草館”碰頭也無所謂,但,白天才在那裡見過中山夫人,冬子不想再去。
“今晚我請客,想吃什麼?”冬子問。
船津一臉無法相信的樣子。 “你真的要請客嗎?”
“我在電話裡說過吧?”
“那我就不客氣了。我隨便,什麼都可以。”
“那可是最令人困擾的呢!”
白天見過中山夫人,又聽真紀談了失戀之事,冬子腦子裡有些混亂,但是心情卻很輕鬆,似乎身體狀況一好,不管聽到什麼都不太放在心上了。
考慮之後,兩人決定到赤扳一之木街巷內的“皮斯特”法國料理店。那是一對夫妻經營的餐廳,以前設計師伏木曾帶冬子去過,地方雖不大,口味卻極佳,價錢也便宜,可以省下多餘的服務費來滿足口腹之欲。
若在晚飯時間,必須事先預約才有座位,但是現在已經八時過後,應該不會有問題。
“辛苦你啦!”葡萄酒送上桌後,冬子輕輕和船津碰杯。
“不客氣……”船津似乎不知該怎麼回答,而且,也不明白冬子今日請吃飯的原因。
但,冬子早就打算向船津表示謝意了。直到目前為止,從住院至出院,接下來又是調查,船津可說替自己做了很多事,儘管後來的調查並非自己所願,至少,他是盡心又盡力了。
何況,在自己和貴志的關係已被他知道的現在,冬子也希望向他道歉。
兩人先天南地北閒聊之後,船律從紙袋裡取出文件,說:“請你在上面簽名蓋章。”
冬子一看,十六開的紙上寫有“委託調查書”宇樣,內容為“去年九月,我在原宿的明治診所就診,被診斷為子宮腫瘤,也接受腫瘤摘除手術,但是,手術後院長表示巳施行子宮摘除手術。但,關於這點,手術之前另一位醫師曾說過只要摘除腫瘤即可.沒必要連子宮一併摘除。另外,目白的都立醫院醫師也是同樣說明……”
讀到這裡,冬子移開視線。
“如何?”
“還好……”冬子從手提包內拿出鋼筆,寫下姓名後,蓋章。
“這樣就行了嗎?”
“那麼我明天立刻送出去。”船津安心似的喝了一口葡萄酒。
看了委託調查書,冬子忽然想讓自己喝醉了。或許,白天聽了中山夫人和真紀講過的那些話,也是導致情緒亢奮的原因之一吧!
“要另外找個地方喝酒嗎?”
“你要不要緊?”
走出“皮斯特”,兩人進入附近地下樓的酒吧。冬子曾和貴志來過這兒兩、三次。
“對了,你姨媽還好嗎?”冬子試著問。船津的姨媽同樣是因子宮癌而摘除子宮。
“還是一樣。上次她和姨丈一起來過東京。”
“他們感情好吧?”
“那當然,因為他們彼此相愛。”
“摘除子宮之後也一樣?”
“好像摘除之後更親愛了。”
“真令人羨慕哩!”
“姨媽說過,摘除子宮絕對不會有影響。”
“謝謝你的安慰。”
“我並非這個意思。”
“我知道的。”
冬子又叫了一杯摻水威士忌。
約莫喝了一小時,這次換至船津熟悉的新宿的酒吧。之後,又再前往車站西邊出口的小酒吧。
冬子喝得相當醉了,她自己也知道全身無力,不停地輕輕搖晃。她明知非回家不可,卻又不想站起來,此刻,她有自信任何事都能做到。
“現在我想找個男人玩呢!”
“找誰?”般律諒訝的抬起臉。
“誰都可以呀!”
“不,那可不行。”
“那麼,你願意吻我嗎?”
“什麼……”
“你看,這裡很暗,沒有人會知道的。”
“怎麼啦?”
“不要開玩笑了!這麼做對所長……”
“別理他。”
“不,不行。”
“真是沒用的人。啊,我醉了。”冬子靠在船津肩頭,她覺得很愉快,似乎可以就這樣放心睡著。
“該回去了吧?”船津在她耳畔輕聲說。
“繼續再喝啊!”
“可是,已經凌晨二時了。”
“那麼你送我。”
冬子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家。醒來時,已經睡在床上,衣服未脫,身上蓋著毛巾毯。洋裝胸口的鈕扣開了一顆。
看一眼床旁的座鐘,是凌晨四時。離開新宿最後那家酒吧是二時,假定直接回來,自己至少也睡了一個多鐘頭了。現在能清醒回想起來的只是走出店外搭上計程車,當時船津在身旁。
但,後來怎麼進人家中、為何睡在床上?冬子已無記憶。反正,是船津送自己回家絕對不會錯!
想到這裡,冬子爬起來,坐在梳妝台前。
凌亂的頭髮底下是蒼白的臉孔,眼窩四周出現淡談的黑暈,皮膚於澀粗腿,仔細一看,連口紅也幾乎褪盡了。她解開洋裝的另一顆鈕扣,望著胸口,白誓的胸脯毫無變化。
船津扶自己躺下後就逞自離開嗎?看身上衣衫齊整,應該是沒發生過什麼事,何況,褲襪仍穿在身上。不過,嘴唇留有某種特別的觸感,雖不太確定,卻好像被偷吻過的感覺。
冬子到廚房嗽口,然後以卸妝乳液卸除粉底。頭陣陣獨痛。
到底喝了多少酒呢?她是第一次醉成這樣。
以前即使喝酒,都有貴志在身旁,一旦有了醉意,他就會幫自己節制。但是,昨夜卻拼命猛灌……自己在醉後沒做出什麼醜態嗎?船離是受不了而離去?
無論如何,回到家睡覺卻什麼都沒有知覺,自己這樣也太過分了,還好對方是船津,換作別人的話,豈不是很糟糕?
冬子卸妝後,進入浴室沖澡。整顆頭還是昏沉沉的,但是汗的感覺消失了。出來後,喝了冰開水,險情稍微平靜下來了。
船津已經回家休息了嗎?冬子想到是否該打個電話向他道歉。但,三更半夜打電話或許太沒禮貌了。她鎖上房門,熄燈,再度上床。
快凌晨五時了,窗簾縫隙透著談談的曙光。
——這樣不行的……
對於自己爛醉如泥,冬子忽然感到難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