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伏木分手後,回到店裡已經下午五時了。
正值傍晚入潮最多的時,但是,店裡只有友美一人。
“真紀呢?”
“剛才朋友來找她……”友美的神情有些困惑。
冬子曾提醒過女職員,工作時間內盡量不要外出,但,真紀好像常背著冬子偷偷外出。只是年輕女孩正值愛玩的年紀,冬子也並不那麼嚴格要求。
約莫三十分鐘後,真紀回來了。可能知道冬子在店裡,有點不好意思的道歉:“對不起!”
下午五時到七時之間是原宿街頭最混亂、擁擠的時段,狹窄的“圓帽”店裡也經常擠滿了人,不過實際上來買帽子的顧客卻有限。
七時半打烊後,冬子帶真紀和友美前往新宿。
以前,約莫每個月一次,冬子會帶女職員一起吃飯,但是最近三個月來卻中斷了。
“吃什麼呢?”
“只要你請客,什麼都好。”
結果,三個人進入歌舞伎町的中華料理店。
“上次那位建築師叔叔請客後.就一起吃飯了。”
“是的……”
“他好嗎?”
貴誌之後來過兩次電話。並無特別的事,只是閒話家常。
“不知道。應該還好吧!”冬子故作不知。
料理上桌後,三個人開始喝啤酒。
“老闆娘,我有件事想和你商量。”快吃完飯時,真紀上身探前,說:“現在有某位男性對我示好。”
“那不錯啊!”
“可是我不喜歡。”
“討厭對方?”
“也並不是討厭。那人對我既親切又溫柔,可是,最近卻一直要求我的身體。”
“那人幾歲了?”
“三十五歲左右。但,男人為何只是想要性愛呢?”
“彼此交往到某種程度的親密,會發展成那樣也是無可奈何的事。”
“但,我卻覺得只要彼此相愛,沒做那樣的事也是無所謂。”
“是嗎?”
“因為那樣的事一點都不好,對吧!老闆娘認為呢?”
一瞬,冬子徵住了,凝視真紀。突然被問及這種問題,她窮於回答了,因為關於性的方面,人人感受不同,根本無從比較。
“我也不太清楚,但,如果是被自己喜歡的男性溫柔擁抱,對女人來說,應該會很高興吧?”
“當然我也喜歡被擁抱,可是卻希望只是靜靜擁抱呢!如果還要求更進一步的話,我就討厭了。”
“那麼,在那種時候你會怎麼做?”一直默默聽著的友美打岔,問。
“馬上談一些毫不相關的話題,或是站起來沖泡咖啡。”
“這樣做對方會生氣吧?”
“是的,會說我完全沒有情趣,太煞風景。”
冬子苦笑。
“因此我坦白告訴他,我是討厭做那種事的女人,希望做那種事,有很多可以用錢買到的女人。”
“可是,那不一樣的!男女若真的彼此喜歡,還是希望能夠結合在一起的。你不認為嗎?”
“看樣子我是有點異常了。”真紀叼著香煙,說。
“你真的一點感覺都沒有嗎?”
“是的。所以,在那種時候,我都睜著跟睛等待結束。”
“在男性需求你的時候?”
“男人為何熱切的想做那種事呢?我冷眼看著,都覺得可笑冬子忍不住嘆息出聲。真紀臉蛋漂亮,身材也好,乳房又堅挺,為何會這樣呢?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你從一開始就這樣?”
“第一次的時候喝醉了,什麼都不知道。”
“你喝酒?”
“在六本木喝酒後,大家一同到禦蒼前的朋友家,在那裡……”
“這麼說,其他的人也一起。”
“醒來時,大家都不在了……”
“只留下你一個人?”
真紀輕輕頷首,低垂著臉。 “老實說,我被強暴了。”
“什麼!”
“我不願意,卻……”
“可是,那是你朋友吧?”
“我最討厭他們了。”
真紀似強忍難堪的回憶,用力咬住下唇。 “所以,我對男人已經……”
“可是,當時你醉了吧!”冬子找不出更好的安慰之語。 “所以,趕快忘掉這件事。”
真紀用力點頭。
表面上看起來很開朗的真紀,內心裡似乎也隱藏著身為女人的悲哀,忽然,冬子有了想摟緊真紀的衝動。
“你很快會找到好對象的。”
“我認為可能沒希望了。”
“為什麼?”
“我已經無法相信男人。”
“沒有這回事的。”
“可是,男人都很粗暴,自以為是……”
友美打岔:“錯了,也有溫柔的男人呢!”
“男人會溫柔只是想要你的身體而已。何況,也只是最初很親切,一旦發生關係,馬上就變冷談了。”
“或許有這種男人也不一定,但,並非全部男人都是如此。”
“絕對是這樣!只要和男人上了床,一切就結束了。所以,像我表面看起來有很多男朋友,實際上卻沒有和誰有親密關係。”
到目前為止,冬子本來以為真紀是浪蕩不羈的女孩,不過,其實她並非單純無知。
“坦白說,我厭惡男人。”
“你的意思是,你喜歡男人,卻討厭有男女關係的交往?”
“是的,如果只是一起散步、喝酒、聊天,卻不想更進一步的男人,那我就喜歡。”
“有那樣的男人嗎?”友美搖頭。 “那種男人不是老頭子,就是小男孩。”
“可是,我討厭年輕男人,只要喜歡,年紀再大也無所謂。”
“如果不是年輕男人,我絕對不要。”
“可是、年紀大的男人很溫柔、又有錢,也不會猴急的要求做那種事,對吧?”
“沒有這回事!中年男人更飢渴呢!”
“反正,我討厭和男人上床,也認為做那種事一點意思都沒有。”
看來,真紀的性冷感或許來自第一次的異常體驗?
“所以我才想向老闆娘請教,目前正在交往的他一直想要我的肉體,有沒有辦法能夠拒絕他的要求,卻又可以長久交往下去?”
“因為如果給了他,他很可能又逃掉了;可是如果不給他,他大概又會去找別的女人。”
“你喜歡那個人?”
“當然喜歡了。”
“那麼答應他有什麼關係?”
“我絕對不要,我不想讓他失望。”
“可是……”
真紀認為沒有感覺是一種錯覺吧?只因為第一次的痛苦持續未消失,才會在精神上無法接受,實際上並非如此?想著想著,冬子忽然驚訝於真紀的狀態和自己類似。
現在,冬子和真紀都不能坦然接受男人的愛。冬子是由於失去子宮,而真紀則是第一次性行為時遭遇挫折所影響。儘管原因不同,可是兩人皆害怕接近男人。
即使這樣,女人的心理也實在徽妙,居然會被一些瑣碎小事就奪走任何東西都難以取代的性歡愉!
“可是,如果我在自己喜歡的人懷裡,一定會有美好感覺的,因為女人的身體本來就是如此。”有製圖設計師男友的友美似乎是三人之中最正常的。 “正因為性行為中存在著快樂,人類也才能夠繁衍至今吧?”
友美的話確實沒錯,但,感受不到性歡愉的人也確實存在。若是不久之前,冬子或許會同意友美的意見,不過她現在卻非常了解真紀的無奈。
“明明喜歡對方,卻不想讓對方佔有自己,我還是覺得很奇怪。”
“可是,正因為喜歡面不答應,也是有道理吧?”
“那隻是女人任性的藉口!”
“錯了,我認為即使和肉體無關也能彼此相愛。”
“不可能的。”
“算了,別爭啦!”冬子慌忙制止二人。 “每個人都不同,很難一概而論。”
“如果是老闆娘,只要有喜歡之人,會馬上答應嗎?”
“應該不會馬上……”冬子想起船津。
船津需索時,冬子拒絕了。她雖對船津有好感,卻覺得無法接受,一方面是有貴志存在,另一方面則是不想因沒有子宮的身體而讓船津失望。
“那個人從事什麼樣的行業?”
“是老闆娘很熟的人。”
“我?”
“我講出來你會生氣嗎?”
“不……”
真紀下定決心般點了一下頭。 “是S百貨公司的木田先生。”
“啊……”冬子假裝現在才知道似的頷首。
“本來他好像是喜歡老闆娘,後來死心了,才轉移目標到我身上!”
“這樣的事!你比較年輕漂亮,他當然喜歡你才是。”
“這麼說,我可以跟他交往了?”
“當然。”
“他雖是花花公子型的男人,不過個性率直,我覺得很不錯。”
真紀平時總是批評木田,但,或許一直很關心他也未可知。
“覺得很可笑嗎?”
“不,哪有這種事!”
“還好我說出來了。”
“可是,既然要交往,就不要存著玩一玩的心理,要真心的去愛他。”
“但,我沒有自信。”真紀不安的喃喃自語。
冬子忽然有了一股像見到自己家人般的親切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