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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十二章怪獸腹中

棚屋 威廉·扬 7796 2018-03-18
當麥克沿著小徑朝湖邊走去,突然意識到有什麼東西不見了。他的忠實夥伴——“巨慟”消失了。他從簾幕背後走出來時,瀑布的水彷彿已將它洗去。它的消失令人備絕古怪,甚至略有不適。在過去幾年中,是它確立了他的常態,可此時它卻意外地沒了踪影。他在心裡對自己說:“常態也靠不住。” “巨慟”不再是他自身的組成部分。現在他知道了,要是自己拒絕承受它,梅西不會介意。事實上,她並不希望他裹上這件哀傷的外衣,假如他始終罩在它裡面,她倒可能會傷心。擺脫了這一切,他心中疑惑:以後的每一天都不用背著吞食生活中全部色彩的負疚和絕望了,但他將成為什麼樣的人? 當他走進那塊林間空地時,耶穌仍在等他。仍在打著水漂。 “嘿,我想我的最高紀錄是一次十三個。”他一邊說,一邊笑著迎著麥克走來,“但泰勒比我多三個,喬舒有一次石頭飛得太快了,我們都沒數過來有多少個。”他們擁抱在一起,耶穌繼續說道:“麥克,你的孩子很出色。你和南給了他們很多愛。但要讓凱特擺脫出來,我們還需要繼續努力。”

耶穌談到他的孩子時語氣非常自然、親密,這深深打動了他。 “他們已經走了?” 耶穌鬆開胳膊,點點頭。 “是,回到他們的夢中去了,呃,除了梅西。” “那她……”麥克不禁問道。 “她因為這麼接近你而非常快樂,也因為知道你心情見好而非常激動。” 麥克努力讓自己保持鎮靜。耶穌意識到了,就改換了話題:“你和索菲亞處得怎樣?” “索菲亞?啊,啊,這說就是她了!”麥克大聲說。他臉上掠過一絲迷惑的神情,“可你們不就成了四位?她也是上帝?” 耶穌笑了,“不是,麥克。我們只有三位。索菲亞是'老爹'智慧的化身。” “哦,就像裡所記,智慧唄描繪成一個在街市上呼喊的人,想找那些願意聽她說教的人?”

“正是她呀。” “可是,”麥克正彎腰解鞋帶,停了一下,“她和真的一樣。” “哦,她相當真實。”耶穌回答。他向四周張望一下,好像想知道是否有人看到,然後低聲:“她是薩拉玉神秘氛圍的組成部分。” “我喜歡薩拉玉。”麥克真起身大聲說,他多少為自己的坦誠感到吃驚。 “我也是!”耶穌加強語氣說。他們走回湖岸,默默地站著望對岸的棚屋。 “我與索菲亞相處之時既可怕又神奇。”麥克終於回答了耶穌剛才問的問題。他忽然意識到,太陽仍高高掛在天空,“我到底去了多久?” “不到十五分鐘,也就那麼久。”耶穌說。麥克一臉茫然,他補充道:“索菲亞的時間和正常的時間不同。” 麥克嘟噥道:“唉,我懷疑她那裡沒有什麼稱得上正常狀態。”

“實際上……”耶穌剛開了頭,卻停下來打了最後一次水漂,“在她那裡,一切都很正常,很簡明。正由於你那麼迷失和獨立,你給她帶來了許多複雜的問題,結果連她的簡明你都覺得神秘莫測了。” “這麼說來,我複雜,她倒簡明。唉,我的世界真是倒了個兒。”麥克已在一根木頭上坐下,正要脫下鞋襪準備趟水回去。 “你能給我講講這個嗎?現在還是大白天,我的孩子們卻在睡夢中到了這裡?這是這麼做到的?這都是真的嗎?要么我也在做夢?” 耶穌又笑了起來。 “至於這是怎麼做到的,別問了吧,麥克。說起來有點令人腦袋發暈——利用時空聚合做到的,主要是薩拉玉完成。你理解的時間,在唯一的造物主面前並無邊界。你願意的話,可以去問她。”

“算了,我想還是等以後吧。我只是有些好奇。”他輕聲笑了。 “對你剛才問的'這都是真的嗎',我來回答:比你能想像的要真實許多。”耶穌停了片刻,以便能充分引起麥克的注意,“更有意義的問題也許是'什麼是真的'。” 麥克說:“我覺得頭緒有些亂了。” “假如這是在睡夢之中,這一切的真實性就少了嗎?” “真在睡夢中,我想我會失望。” “為什麼?麥克,這裡發生的一切遠遠多於你能察覺的。讓我對你說句確定的話吧:所有的一切都非常真實,遠比你了解的生活真實。” 麥克遲疑了一下,但隨後決定冒險說出來:“對梅西,我還是有一件事情心裡不踏實。” 耶穌走過來,坐在木頭上,靠近他。麥克身子前傾,胳膊肘支在膝蓋上,目光越過自己的手盯著腳邊的鵝卵石。他喃喃道:“我總是想到她孤單一人在那卡車裡,多麼驚恐……”

耶穌把手伸過來,按在麥克的肩膀上,輕輕捏了捏,語氣溫和地說:“麥克,她並不孤單。我從未離開她。哪怕是一剎那。我可以拋棄我自己,但不會拋棄她,也不會拋棄你。” “她知道你在那裡嗎?” “麥克,她知道。剛開始她沒有感覺到——恐懼壓倒了一切,她完全被驚嚇籠罩。從營地到這裡需要好幾個小時。可當薩拉玉用自己把梅西裹起來時,她安定下來了。漫長的車程給了我們交談的機會。” 麥克想把所有一切都刻在腦子裡。他沉默不語。 “梅西才六歲,但她和我是朋友。我們在一起聊天。她不知道將會發生什麼。但她實際上更放心不下你和別的孩子,她知道你找不到她會急壞的。她為你們、為你們的平安祈禱。” 麥克開始流淚。這次他任憑眼淚順著面頰淌下。耶穌則親切地將他攬在懷裡,抱住他。

“麥克,我想你並不想知道所有細節,我肯定這些細節對你沒有好處,但我可以告訴你,我們無時無刻不與她在一起。她體驗了我的安寧,你會為她感到驕傲。她是那麼勇敢!” 此時淚水雖在恣意流淌,但麥克意識到這一次已有很大不同。他不再孤單。他感覺自己已深愛面前的人。他趴在他的肩頭哭泣,卻毫不難堪。隨著每一聲抽噎,他感覺內心的焦慮在漸漸排去,被一種深切的鬆弛取代。最後,他深吸一口氣,抬起頭,把氣吐出。 他一言不發,站起身,把鞋搭在肩上,徑直走進水里。儘管走出第一步時,他發現踩到了湖底,水沒了腳踝,令他有些吃驚,但他並未在意。他停下來,把褲腿捲到膝蓋以上,然後再往冰涼的水里走了一步。這一次水沒到了小腿肚,接著升到膝蓋以下。此時他的雙腳依舊站在湖底。他回頭望望耶穌,耶穌兩臂在胸前交叉,正站在湖岸上看著他。

他轉過臉朝對岸望去。他不知為何這次沒能在湖面上行走,但決心繼續前行。耶穌在側,他沒有什麼可擔憂的。即便接下來要在冰涼的水里游上長長的一段,也不是特別令他膽寒的事情。麥克確信,需要的話他就能游到湖對岸。 謝天謝地,當他邁出下一步時,身體往上升起了一點,隨後每走一步,都升起一些,直到再度站到水面上。耶穌來到他的身邊,和他一起繼續朝棚屋的方向走去。 “你不覺得我們一起時總是做得更好嗎?”耶穌微笑著問。 “我猜還是更多需要學的。”麥克用微笑回報。他發現,不管是必須游過這段水域還是在水面行走,對他來說其實並無二致,都一樣神奇美妙。有耶穌陪伴,這有水面關係呢?也許他終於開始信任耶穌了,即使還只是小小的開始。

“謝謝你和我在一起,也謝謝你跟我談梅西的事。我還沒有和任何人真正探過那個話題。我感覺太沉重太恐怖。但現在,這似乎已不再那麼可怕了。” “黑暗裡隱藏著大量的恐懼、謊言和懊悔。”耶穌解釋道,“實際上它們比現實有更多的陰影,因此在黑暗中的體積顯得更大。當光線照進你的內心——它們盤踞的地方,你就能逐漸看清它的真實面目了。” 麥克問:“可我們為什麼要將這些垃圾留在內心?” “因為我們相信那裡更安全。當你是一個在災難中求生的孩子,那裡真的是個安全的地方。從外表上看你是長大了,但在內心你仍只是那個孩子——身處漆黑的洞穴之中,周圍都是魔怪。也可能出於你增加自己收藏的習慣。你知道,我們都收集各自珍視的東西,對不對?”

這話使麥克露出了微笑。他知道也是指的是薩拉玉所收集眼淚云云。 “那麼,對那些像我一樣迷失在黑暗中的人,該怎麼改變?” “大多數情況下,這種改變都相當緩慢。”耶穌回答,“但要記住,你無法獨自改變。有的人嘗試了各種應對機制和智力遊戲,但那些魔怪依然並未真正消失,只是在等機會出現而已。” “那我現在需要做什麼?” “麥克,你要做的就是你已經在做的:學會在愛中生活。對人類來說,這可不是什麼輕鬆的念頭。你們經歷了一個什麼都無法共享的艱難時期。”他笑了笑,接著說:“我們寄希望於你們'回歸'我們,然後,我們便來居於你們之中,這樣我們就能與你們共享了。這種友情實實在在,不會想像出來的概念。我們必須共同體驗這種生活——你們的生活,以對話的方式共同完成旅途。你們可以分享我們的智慧,學會用我們的愛去愛,而我們則……傾聽你們,牢騷、訴苦、抱怨……”

麥克大笑起來,從側面推了耶穌一把。 “別動!”耶穌喊了一聲,站在原地一動不動。麥克先是以為自己可能冒犯了他,但隨後見耶穌在專注地往水里看。 “你見到它了嗎?快看,它又過來了。” “什麼?”麥克靠近他,用手在眼前擋著光,想看清耶穌正在看什麼。 “快看!快看!”耶穌壓低聲音喊道,“它真美!一定有兩英尺長。”這時麥克看到了,一條大鱒魚在離湖面只有一兩英尺的地方游動,它似乎對自己在湖面上引起的漣漪毫無察覺。 “有好幾個星期了,我一直想抓住它,現在它倒自己來了,存心要激怒我。”他笑著說。麥克吃驚地看著也是左搖右晃想追上那條魚,最後還是放棄了。耶穌看著麥克,興奮得像個孩子,“他真了不起,對不對?我可能抓不到它了。” 麥克被這情形搞糊塗了,“耶穌,我不懂,你幹嗎不命令它……跳進你的船或藥你的魚鉤。你不是造物主嗎?” “當然是的。”耶穌說著,附身用手滑過水面,“可那樣還有水面意思呢?”他抬頭對麥克笑笑。 麥克不知道是該笑還是該苦。他感覺自己已是多麼愛這個人,而這人是上帝! 耶穌站起身,和麥克一起繼續朝碼頭方向信不走去。麥克大膽提出來另一個問題:“我可以問嗎,你為什麼不早一點告訴我梅西的情況,比如昨晚或一年以前?” “別以為我們沒有試過。那時你被痛苦席捲,把我想得那麼壞,難道你自己注意不到嗎?很長時間了,我一直在對你說話,可直到今天你才第一次聽到。不過說過那麼多次也並未白費。就像牆上的小裂縫,每次出現一條,但它們編織到一起就為今天做好了準備。假如你想接納種子,就必須花時間去準備泥土。” “我真的不懂我為何要拒絕,為何要如此拒絕你。”麥克若有所思地說,“現在看起來真的很傻。” “這一都是恩典的臨界,麥克。”耶穌繼續說,“假如整個世界只有一個人,那時機的把握就相當簡單了。可增加了一個之後,你知道這個故事的,隨著時間的推移和關係的發展,每次選擇泛起的細浪都要激蕩起別的種種選擇。這似乎是一片大混亂,'老爹'卻從中編織出華美的掛毯。只有'老爹'能解決這一切,她施以恩典。” “因此我猜我能做的就是照她的做。”麥克總結道。 “正是,這是關鍵。現在你開始懂得成為真正的人意味著什麼了。” 他們已走到碼頭盡頭,耶穌跳了上去,轉身來拉麥克。他們一起坐在碼頭邊沿,赤腳在水上懸垂,望著微風輕拂湖面的迷人景象。 麥克首先打破沉寂:“我見到梅西時也見到了天堂嗎?看起來很像這裡。” “哦,麥克,我們最終的命運並不是你腦子裡固有的天堂畫面——你知道,珍珠城門和黃金街道——而是對這個宇宙來一次徹底的洗滌,因此天堂確實跟這兒有不少相像的地方。” “珍珠城門和黃金街道是怎麼回事?” “我的教友,”耶穌仰面躺在碼頭上,對著天地間溫暖、耀眼的陽光閉上眼睛,“這玩意兒是描繪我和我所愛的女人的圖景。” 麥克盯著他想看看他是否在開玩笑,但他顯然是認真的。 “這是一幅有關我的新娘——教會的圖景。無數人聚到一起,形成一座精神之城,有一條生命之河流經城市的中心地帶,河岸的樹木結出無數果子,可以醫治萬民的傷痛和悲哀。城總是敞開大門,每扇門都用單顆珍珠製造……”他睜開醫治眼睛看著麥克。 “那就是我!”他看出麥克的疑問,解釋道,“麥克,珍珠,是唯一用痛苦、折磨和死亡煉就的寶物。” “我懂了,你是入口,可是……”麥克頓了一下,搜尋合適的措辭,“你把教會說成是你愛的女人,我可以非常肯定地說,我沒見過她。”他稍稍側過身,“她可不是我做禮拜去的那個地方。”他差不多是在自言自語,不知大聲把這些話說出來是否妥當。 “麥克,那時因為你只看見制度,一種人為的組織結構。那不是我來構建的。我看到的是人們和他們的生命——所有愛我的人組成的活生生的群體,而不是建築和日程安排。” 聽到耶穌這樣談論“教會”,麥克有些吃驚,不過這話也談不上令他深感震驚,倒使他鬆了一口氣。他問:“那麼,我又怎麼成為教會的一員呢?談起這個女人,你如此熱情洋溢。” “很簡單,麥克。這都與關係和簡單共享的生活有關。凡我們現在做得對的,只要做就是了,敞開大門、滿足周圍人的需要。我的教會都與眾人有關,而生活都與彼此的關係。你們構建教會。這是我的工作,我真的很擅長於此。”耶穌輕聲笑著說。 對麥克說,這些話語猶如呼吸到的新鮮空氣!它們那麼簡單,不是一堆使人疲憊的活兒和一大串目錄,無須盯著眾人的後腦勺無休止地坐著。這些話真是前所未聞。只要共享生活就可以。 “可是,等一等……”一大堆亂糟糟的問題湧上麥克心頭。也許他誤解了耶穌的意思。這似乎太簡單了!他好像又有點開竅了。或許是因為人類迷失和獨立得如此徹底,我們已把簡單的事情給搞複雜了?於是他把腦子裡剛剛弄懂的事又想了兩遍。在此時剛把他剛才那堆烏七八糟的問題提出來,感覺就如同往清澈的池塘里扔爛泥塊。 “算了。”他最後說。 “麥克,你不必把一切都想清楚,只需與我同在。” 過了一會兒,他決定像耶穌那麼做,一仰面躺到耶穌旁邊。用手遮擋住陽光,看白雲清掃著午後的天空。 “坦率地說,”他承認,“'黃金街道'不是巨額獎賞,對此我並不感到有多麼失望。我聽了老覺得有點乏味,與在此處和你同在簡直不能相提並論。” 麥克此時注意到周圍一片寂靜。他能聽見風在輕拂樹木,附近的小溪流淌著,它匯入湖水時發出陣陣笑聲。這一天如此莊嚴,周遭令人嘆為觀止的美景簡直恍若夢中。 “我真心想要弄懂。我的意思是說,我發現你說的信仰方式與我熟悉的所有善意的信仰方式大不相同。” “也許是有善意的出發點把,可你知道,宗教體系能把活人嚼得粉碎!”耶穌說著咬了一下嘴唇,“太多以我的名義做下的事情其實和我毫無關係,而且即使是出於無意,也經常與我的目的背道而馳。” “你不是那麼喜歡宗教和製度?”麥克說,不確定自己是在提問還是評論。 “我不創建制度——從來沒有,從來不想。” “你對婚姻制度怎麼看呢?” “婚姻不是一種制度,而是一種關係。”耶穌停了一下,聲音堅定而充滿耐心。 “就像我說過的,我不創建制度;那是為那些想扮演上帝的人預備的職業。不,對宗教我不那麼狂妄。”耶穌的話裡含著諷刺,“我也不是非常愛好政治和經濟。”他的笑容明顯陰沉了下來,“為什麼我該喜歡這些東西?它們是人們創造的恐怖的三位一體,它們用來糟蹋大地,蒙蔽那些我關心的心靈。人類面臨的心智混亂和焦慮有哪一種不和這個三位一體有關係?” 麥克頗為躊躇。他不知該說什麼,感覺這些內容超出了他的領悟能力。耶穌察覺到麥克的目光有些遲滯,就放慢了說話的節奏:“簡單地說,這些恐怖玩意兒都被用作工具,來支持他們自認為已擁有保障和支配權的錯覺。人們害怕不確定,擔心他們的未來。這些制度、機構和意識形態都想徒勞地創造某種並不存在的確定感和安全感。真實大錯特錯!制度不能給你們提供保障,只有我能給你們提供保障。” “天哪!”麥克能想到的只有這一句。他自己以及每個他認識的人以往所尋求的理想人生道路,此時都變成了無足輕重的瓦礫。 “是這樣。”麥克仍在加工吸收之中,還沒有完全想清楚,於是他嘴裡的話又變成了問句,“是這樣?” “麥克,我這裡沒有什麼議事日程。恰好相反,”耶穌果斷地說,“我要給你們最圓滿的生活,就是我的生活。” 麥克努力想要弄懂,“也就是過質樸和純潔的生活,享受不斷增加的友情?” “啊,正是這樣!” “假如你試圖離開我而生活,離開這個週末我們共享的持續不斷的對話,那就像是想靠你自己在水面上行走。你做不到!而當你嘗試的時候,儘管出發點是好的,你也將沉下去。”耶穌知道已作了圓滿的回答問道:“你曾試著救過溺水的人嗎?” 麥克的胸膛和肌肉不自覺地繃緊。他不願意回想起喬舒和那條獨木舟,來自過往的恐慌感突然殺了個回馬槍。 “假如被救的人不信賴你,那你要救他們就極其困難。” “是,肯定是這樣。” “我對你的要求就是這個。在你往下沉的時候,讓我來救你。” 這似乎容易做到,但麥克習慣於做救生員,而不是溺水之人。 “耶穌,我不能肯定自己知道如何……”“讓我來告訴你把。不斷給我一點你擁有的東西,我們將一起看著它增長。” 麥克開始穿鞋襪。 “此時此刻與你坐在一起,並不覺得有什麼困難。可一想到回家去過慣常的生活,我就不知該如何保持你所建議的質樸了。我和別人一樣,受困於同樣的起支配作用的東西。政治啊經濟啊社會制度啊賬單啊家庭啊承擔的義務……這一切都過於強大了。我不知道如何去改變它們。” “沒有人要求你去做。”耶穌語氣溫和地說,“那是薩拉玉的任務,她知道怎麼在不傷害任何人的情況下去完成。這一切是一個過程,而不是一個事件。我想從你這兒得到的就是盡你所能地給我一些信賴,並以我與你分享的同樣的愛越來越多地去愛你周圍的人。你要做的不是去改變他們,或使他們信服你。你的愛不受限制,沒有固定程序。” “這正是我想要學的。” “你正在學呢。”耶穌眨眨眼。 耶穌站起來。伸展胳膊,麥克也照著做。 “別人對我說了那麼多謊言。”他承認。 耶穌看看麥克,然後把他拉過去,擁抱了他。 “我知道,麥克,我也是。只是我都不信。” 他們一起沿著碼頭走。當他們走近湖岸時,又放慢腳步。耶穌把手搭在麥克肩頭,和藹地轉向他,直到他們臉對著臉。 “麥克,人間的製度已經這樣了。制度、系統、意識形態,以及人類與之相應的所有徒勞無益的努力無所不在,所受的影響無法避免。但我可以使你擺脫任何支配人的系統的控制——在這些系統中,你發現自己成了宗教人、經濟人、社會人或政治人。你將自由地在各種系統內外發展自身,隨意地在它們之間或之中活動。你和我一起,可以處於其中而不屬於其中。” “可那麼多我關心的人似乎都既處於其中又屬於其中!”麥克想到他的朋友,想到那些表示愛他並愛他的家人的教友們。他知道他們愛耶穌,但卻讓宗教活動和愛國主義耗盡了精力。 “麥克,我愛他們,你對他們中的許多人下了錯誤的判斷。對於那些置身其中的人,我們必須想方設法去愛他們,為他們服務,你不這麼想嗎?”耶穌問道,“要記住,與我相識的人是那些沒有固定程序、自由去生活去愛的人。” “這就是做一名基督徒的意義所在?”當麥克說出這句話時,聽起來有點傻,但他在心裡這麼試著對聽到的話作個歸納。 “誰說這一切都有關基督徒?我可不是基督徒。” 麥克覺得這個說法既古怪又意外,聽得他直發楞,他禁不住咧嘴笑了。 “我想你也不是。” 他們走到了木工房的門口。耶穌停住腳步。 “那些愛我的人來自現存的各種制度。他們中有佛教徒、摩門教徒、浸禮會教徒、穆斯林、民主黨人、共和黨人,以及許多不投票的人或禮拜日早餐不去做禮拜、不參加宗教組織的人。我的信徒中還有殺人兇手,以及不少自以為是的人。有的是銀行家和賭場業者,既有美國人、伊拉克人,也有猶太人和巴勒斯坦人。我沒有把他們都變成基督徒的慾望,但我確實想參與他們的轉變,使他們成為'老爹'的兒女,成為我的兄弟姐妹。” 麥克問:“這意味著條條道路都將通向你嗎?” “不,”耶穌握住木工房的門把手,微笑著說,“多數道路並不通向任何地方。真正的意義在於:我會走上任何道路去尋找你們。”他停了停,又說:“麥克,木工房裡我還有點活兒要完成,我過一會而再去找你。” “好吧。你想要我做什麼?” “你想做什麼都行,麥克,這個下午屬於你。”耶穌拍拍他的肩膀,露齒而笑,“還有最後一件事,記得剛才你為讓你見到梅西而感謝我嗎?那都是'老爹'的主意。”說著他轉過身,朝麥克揮揮手,走進了木工房。 麥克馬上明白自己要幹什麼了。他朝棚屋走去,看看能否找到“老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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