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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第四十七章

永恆的邊緣 肯·福莱特 7944 2018-03-18
杜杜·杜瓦趕到納帕河谷的黛西莊園,在戴夫·威廉姆斯的錄音棚裡,和他見面。 莊園內的別墅簡樸舒適,但錄音棚的設備是世界頂級的。這裡製作過幾張搖滾樂專輯,把錄音棚租借給樂隊成為一項微小但利潤豐厚的生意。這些樂隊有時會請戴夫擔當他們的製作人,戴夫似乎天生具有能幫助樂隊演奏出他們想要效果的能力。 這對戴夫來說非常不錯,他已經不像以前那樣能掙錢了。桃色歲月散伙後,他出過一張很棒的上榜專輯、一張現場錄製的專輯,以及一張收錄了他許多老歌的專輯,後來又出了新版。這些專輯的銷量每況愈下。作為拆伙的樂隊成員,獨唱專輯能賣到這種程度已經很不錯了。戴夫沒有遇到錢上面的麻煩,但他已經不像以前那樣每年買部法拉利了。他的事業前景並不是很美妙。

杜杜打電話問戴夫第二天能不能開車過來拜訪他,戴夫非常吃驚,連杜杜來的理由都忘了問。 第二天早晨,他在洗澡時清洗了鬍子,穿了件乾淨的牛仔褲,挑了條寶藍色的襯衫。這時他不禁問自己,見過去的女友為何要如此興師動眾。他不再愛杜杜了。為什麼還要在意她對他的外表會怎麼想呢?他意識到自己希望杜杜在看到他時,會對拋棄他而感到後悔。 “你真是個天大的傻瓜。”他一邊大聲對自己說,一邊穿上了件舊T卹。 但與此同時,他也在想她究竟來幹什麼。 門鈴的指示燈無聲地閃動時,戴夫正在錄音棚裡陪一個創作歌手錄製他的第一張專輯。他離開正唱得興起的歌手,走出錄音棚。杜杜開著輛合上頂篷的紅色美洲獅向屋子駛來。 戴夫想知道他是不是變了,好奇地想知道她現在的樣子。但事實上杜杜幾乎沒任何變化:嬌小美麗,眼神中帶著絲淘氣。她幾乎還是十年前的那個令人心神難安的十三歲美麗姑娘。今天她穿了條藍色的鬥牛褲和一條斜紋背心,頭髮剃得很短。

戴夫先把杜杜帶到屋後欣賞了山谷的景色。這時還是冬天,山谷裡幾乎沒有什麼植被,但太陽卻很耀眼,光禿禿的樹木在陽光的照射下在土地上投射出藍色的陰影,形成美妙的一筆狀曲線圖型。 杜杜問:“你這種什麼類型的葡萄?” “經典的卡白內紅葡萄酒。這個品種耐寒,黛西莊園堅硬的土地正好與之相適合。” “農莊釀葡萄酒嗎?” “當然釀,葡萄酒的品質不是最優,但每年都在進步。快進來嚐嚐。” 杜杜喜歡這裡全木裝修的廚房。儘管廚房裡都是現代化的小玩意,但木製飾品給人一種傳統的感覺。壁櫥用手工打製的天然松木製成,松木上塗了淡淡的一層染料,使壁櫥在陽光下閃閃發亮。戴夫拆掉了水平的天花板,使空間直通到尖形的屋頂。

戴夫在廚房的設計上狠下了一番工夫,他想使之成為彼得大街家裡廚房那樣融休閒、吃飯、喝酒和談話於一體的地方。 戴夫和杜杜坐在一張古典風格的松木桌旁,戴夫拿出一瓶黛西莊園1969紅葡萄酒,這是他和丹尼·梅迪納合夥出產的第一款紅葡萄酒。這酒有點酸,杜杜稍稍皺了皺眉頭。戴夫笑了:“我想你應當更看好它的潛力。” “我會記住你這句話的。” 杜杜拿出一包切斯特菲爾德煙。戴夫說:“你十三歲時就在抽這種煙了。” “我應該把它戒了。” “我從沒見過這麼長的香煙。” “你那時候很可愛。” “你用嘴叼著切斯特菲爾德煙的樣子特別讓我著迷,但我實在說不出好看在哪兒。” 杜杜笑了:“本來可以告訴你的。”

戴夫又喝了口紅葡萄酒。這款紅葡萄酒的質地未來幾年肯定會更好。他問杜杜:“瓦利現在怎樣?” “還好,只是嗑藥多了點,但這也沒啥,他畢竟是個搖滾明星嘛!” 戴夫說:“多數時候我晚上都會抽一支大麻煙。” “你在和誰約會嗎?” “薩莉·達席爾瓦。” “是那個女演員啊!我見過你倆出席某個電影首映式的照片,只是不知道你們是否真是一對。” 戴夫和薩莉還不是真正意義上的男女朋友關係。 “她住在洛杉磯,我們的工作都很忙,我們偶爾會隔幾週一起度個週末。” “順便說一句,我很佩服你姐姐。” “伊維是個優秀的女演員。” “她那個菜鳥警察的形象讓我笑得流出了眼淚。但真正讓我佩服的是她那種說乾就乾的精神。許多人都反戰,但像她那樣有勇氣去北越的卻沒幾個。”

“她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傢伙。” “我想也是。” 戴夫放下酒杯,直視著杜杜,他再也無法掩飾自己的好奇了。 “杜杜,你這次來是為了什麼?” “首先,我要感謝你肯見我。你本不必答應見我的,感謝你的不計前嫌。” “沒關係。”戴夫當初幾乎要拒絕了,但好奇最終戰勝了怨恨。 “其次,我為1968年犯的錯向你道歉。很抱歉我傷害了你。這很殘忍,我一直為此感到羞愧。” 戴夫點點頭。對此他並不否認。女孩所能做的最殘忍的事莫過於和未婚夫的摯友上床並被未婚夫發現,杜杜還未滿二十歲的事實根本不足以成為戴夫原諒她的理由。 “瓦利也感到很抱歉。我和他依然愛著彼此,別誤會我的話,我們知道自己做過些什麼。如果能給瓦利一個機會的話,他也會對你這樣說的。”

“我知道了。”戴夫的情緒開始被杜杜調動起來了。憤怒、厭惡、悵然若失等早已忘卻的情感都湧上心頭。他急切地想知道杜杜接著還會說些什麼。 杜杜問:“你能原諒我們嗎?” 戴夫完全沒料到杜杜會提這樣一個問題。 “我不知道,我還沒想過。”他無力地說。這天之前他很可能會說他完全不在乎,但杜杜的提問喚醒了他的悲傷。 “你指的原諒是什麼?” 杜杜深深地吸了口氣:“瓦利想重組樂隊。” “哦!”戴夫沒想到杜杜會提這個。 “他懷念和你一起工作的日子。” 儘管方式很殘忍,但杜杜的話讓戴夫感到欣慰。 杜杜說:“瓦利的個人專輯出得不怎麼好。” 戴夫說:“他的比我的賣得好。” “瓦利不擔心銷量,他不在乎掙多少錢花多少錢,對他來說最重要的是你們兩人能合力做出更好的音樂。”

“這點我並不否認。”戴夫說。 “他有幾首歌想和你一起唱,你可以把劉和布茲從倫敦叫過來。我們這些人可以都住在黛西莊園。等專輯發行的時候,你也許可以搞個重組音樂會,甚至搞次巡演。” 戴夫不由自主地感到興奮。從漢堡到海特大街,桃色歲月那段演出的日子太令人難以忘懷了。儘管被欺騙,被壓榨,還經歷了萊尼和喬弗里的離開,但戴夫和瓦利還是很享受桃色歲月的每一分鐘。儘管戴夫現在有著電視人、農場主、唱片出版商的多重身份,在社會上廣受尊敬,但歡樂卻比原來少了許多。 “走回頭路嗎?”他斟酌著,“不知這樣可不可行。” “認真想想,”杜杜懇求道,“別忙著說行或不行。” “好的,”戴夫說,“我會認真考慮的。”

但戴夫已經知道了答案。 他把杜杜送到車旁。副駕駛座上放著張報紙。杜杜拿起報紙,遞給戴夫。 “你看過這張報紙嗎?”她說,“報上有你姐姐的照片。” 照片上,伊維·威廉姆斯身穿一件迷彩服。 最打動卡梅隆·杜瓦的是伊維的誘人。儘管穿著鼓鼓囊囊的衣服,但卡梅隆卻知道衣服裡包裹著世人在電影《藝術家的模特》裡看到的那副傲人身材。重重的靴子和一頂普普通通的軍帽只是讓她更顯嫵媚。 照片上伊維坐在一部坦克上。卡梅隆對軍事裝備了解不多,但從坦克上的字母看,他知道這是輛配備了一百毫米炮的蘇制T-54坦克。 伊維周圍都是穿著北越軍隊制服的士兵。伊維的表情非常生動,似乎在跟他們說些趣聞。士兵們跟世界其他地方好萊塢明星的擁躉一樣喜笑顏開。

附文中說,伊維此行肩負著和平的使命。她從北越人那裡得知他們其實並不想和美國人打仗。 “這麼說可真奇怪。”卡梅隆辛辣地說。伊維在文中說,越南人只想要美國不干涉其內政。 報上刊登的照片是反戰運動在公共關係上所取得的重大勝利。美國的一半女孩想成為伊維·威廉姆斯那樣的人,一半男孩想娶她為妻,他們對伊維隻身前往北越的勇氣深感欽佩。糟糕的是,共產黨人並沒有傷害伊維。他們和伊維聊天,說他們想和美國人交朋友。 邪惡的總統怎能向這麼好的人頭上扔炸彈呢? 這種論調讓卡梅隆直想吐。 但白宮不會就這麼算了。 卡梅隆開始忙著給相熟的記者打電話。儘管憎恨尼克鬆的自由派記者很多,認為政府軟弱的保守媒體也不在少數,但卡梅隆覺得報界應該有足夠的支持者願意與政府合作,對這些人進行反制。

卡梅隆準備了好幾種套路和這些記者談話,他會依據不同的談話對象選擇其中的一種。 “你認為被這種坦克殺害的美國兵有多少?”他問一個訪談節目的寫手。 “我不知道,請你告訴我們吧。”這位寫手回答。 正確答案也許是無,因為越南坦克只和南越政府軍交過戰,還沒遭遇過美國軍隊。但這根本無關緊要。 “你的節目應該問自由派這個問題。”卡梅隆說。 “你說得對,這是個很好的問題。” 給一個右翼報紙的專欄作家打電話時,他又換了另外一種說法:“你知道伊維·威廉姆斯是個英國人嗎?” “她媽媽是美國人。”這個專欄作家指出。 “她媽媽不喜歡美國,1936年離開以後就再沒回來過。” “不錯,我可以從這個角度寫專欄。” 對於一個經常攻擊尼克鬆的自由派記者,卡梅隆又換了套說辭:“你應該承認,伊維讓自己被北越人當反美宣傳的槍口非常幼稚吧。你真的以為她在肩負著一項和平的使命嗎?” 這些電話的效果非常好。第二天,媒體就發起了一股質疑伊維·威廉姆斯的聲浪,這股浪潮很快把伊維早前取得的勝利衝了個七零八落。伊維很快取代了黑豹黨頭目、強姦慣犯埃爾德里奇·克萊弗,成為了美國人眼中的頭號公敵。中傷誹謗伊維的信件源源不斷地湧進白宮——除了全國各地共和黨黨部號召起來的人以外,還有一些被媒體報導煽動起來的普通民眾。伊維被投票給尼克鬆的人所憎恨,被那些認為你不支持美國就是反對美國的人所憎恨。 卡梅隆對事態的發展大感欣慰。每當他在報紙雜誌上看到又一篇中傷伊維的報導時,他就會記起伊維嘲諷他的愛太過荒唐時的樣子。 但卡梅隆還沒能徹底將她擊敗。 質疑伊維的浪潮達到最高時,卡梅隆打電話給一位支持尼克鬆的電視網高層,梅爾頓·法爾克納。卡梅隆讓白宮的交換台替他接通電話,好讓梅爾頓的秘書告訴他電話來自於白宮。 電話接通以後,他先報了自己的名字,然後說:“先生,總統讓我打電話給你,就你們台最近要拍攝的一部有關珍妮·亞當斯的劇提些建議。” 死於1935年的珍妮·亞當斯為支持婦女參政積極活動,並因此而獲得了諾貝爾和平獎。 “沒錯,”法爾克納說,“總統是她的崇拜者嗎?” 是,才怪,卡梅隆心想。珍妮·亞當斯恰好是尼克松最不喜歡的那種頭腦不清的自由主義者。 “是的,總統很崇拜她,”卡梅隆說,“《好萊塢記者》雜誌說,你們正考慮讓伊維·威廉姆斯成為珍妮。” “沒錯,是有這事兒。” “最近你也許看過有關於伊維·威廉姆斯的新聞,聽說了她自願充當美國敵人宣傳工具的事情。” “是的,我看見過這條新聞。” “你覺得主張社會主義的反美英國女演員是扮演美國英雄的合適人選嗎?” “我只是董事會的一員,無權在選擇演員方面……” “總統無權在演員的選角問題上採取任何行動,但他覺得你也許有興趣聽聽他的意見。” “我自然很有興趣。” “法爾克納先生,很高興能與您交談。”卡梅隆掛上電話。 他曾聽人說過復仇很愉快,但沒人告訴過他復仇會如此愉快。 戴夫和瓦利拿著吉他,坐在錄音棚的高凳子上。他們在錄製一首名叫《重聚首》的歌曲。這首歌有兩個部分,兩個部分的基調不同。他們需要為兩個部分的鏈接找到一個承轉音。他們一遍遍唱著這首歌,嘗試不同的解決辦法。 戴夫很高興,他和瓦利仍舊合作得非常好。作為原作者的瓦利構想出前人沒想到過的旋律與和聲,然後與戴夫你一言我一語地討論出如何使和聲更加完美的點子,這番頭腦風暴想出的點子遠比一個人能想出的要好得多。桃色歲月必將迎來非常成功的複出。 杜杜沒什麼變化,但瓦利變了。他瘦了許多。他的高顴骨和杏核眼因為消瘦顯得更為突出,看上去像吸血鬼一樣英俊。 布茲和劉吸著煙,一邊聆聽一邊等待。他們很有耐心。等戴夫和瓦利定好曲調以後,布茲和劉就走到各自的樂器前,進行鼓和貝斯的伴奏。 這時是晚上十點,他們已經連續工作了三個多小時了。他們會一直工作至凌晨三四點,然後睡到正午。這是搖滾樂隊標準的作息時間。 這是他們在錄音棚的第三天。第一天他們彈了些老歌,重新熟悉彼此。瓦利彈了些音調優美的吉他曲。第二天瓦利肚子不好,很早就睡了。所以這天他們才第一次認真地投入了工作。 瓦利旁邊的擴音器上放著瓶傑克·丹尼威士忌和一個高腳杯的冰塊。原先樂隊在一起玩音樂時經常一邊喝酒一邊吸大麻,喝酒吸大麻能給他們助興。樂隊拆夥以後,戴夫不再用酒和大麻麻痺自己,可是瓦利還沒改掉他的那些老習慣。 杜杜端著一個放著四瓶啤酒的托盤走進錄音棚。戴夫知道杜杜不想讓瓦利喝威士忌,只想讓他喝點啤酒。杜杜經常往錄音棚裡帶食物:藍莓冰激凌、巧克力蛋糕、瓶裝花生及整串的香蕉。杜杜想用零食讓瓦利戒掉酒癮。瓦利通常會吃一勺冰激凌,抓一把花生,然後繼續喝他的威士忌。 新歌演唱過一遍以後,戴夫發現瓦利還是那麼出色。不過他對沒有找到適合的承轉音有些心浮氣躁。 “該死,”他說,“我知道該用什麼調子,但就是哼不出來。” 布茲說:“伙計,你們走進死胡同了,不如找點音樂開闊一下思路吧。你們說聽什麼比較好?” 戴夫說:“索恩伯格的歌劇。” 劉說:“戴夫·克拉克的鼓樂獨奏。” 瓦利說:“德米斯·魯索的音樂。” 門鈴指示燈閃了閃,杜杜拿起聽筒。 “進來吧。”說完她掛回聽筒。接著她對瓦利說:“是希爾頓。” “好。”瓦利跳下凳子,把吉他放在小桌上,走出錄音棚。 戴夫好奇地看了眼杜杜,她告訴他:“希爾頓是個藥販子。” 戴夫繼續彈著吉他。藥販子拜訪錄音棚沒什麼好奇怪的。他不知道音樂界人士為何比普通人更喜歡嗑藥,但事實就是如此:查理·帕克吸海洛因就上了癮。要知道,帕克還是他們上一代的音樂人呢! 戴夫漫不經心地彈著吉他,布茲拿起貝斯進行伴奏。劉坐在了套鼓後面,尋找著合適的鼓點。即興彈奏十五到二十分鐘之後,戴夫停止撥弦,問周圍的人:“瓦利到底怎麼回事啊?” 眾人跟著戴夫離開錄音棚,一起回到了主屋。 他們在廚房裡找到了瓦利。他四肢攤開,毫無知覺地躺在地板上,胳膊上還扎著支皮下注射器。毒品買到後,他就給自己來了一針。 杜杜俯在瓦利身邊,輕輕地拔出針頭。 “他會一直昏迷到明天早上,”她說,“我很抱歉。” 戴夫罵了句。一天的工作只能到此為止。 布茲問劉:“我們去酒廊吧?” 山腳有個酒吧,客人大多數是墨西哥農場的佣工,這個酒吧有個“梅菲爾酒廊”的荒唐名字,因此佈茲和劉稱之為酒廊。 “去逛逛也好。”劉說。 貝斯手和鼓手一起離開了。 杜杜對戴夫說:“幫我把他弄上床。” 戴夫架起瓦利的胳膊,杜杜抬起瓦利的腿,兩人合力把他送進臥室。然後回到了廚房。戴夫開始煮咖啡,杜杜靠在櫥櫃上。 “他是個癮君子,對嗎?”戴夫擺弄著濾紙問。 杜杜點點頭。 “你覺得我們還能製作出這張專輯嗎?” “當然能!”杜杜急切地說,“別放棄他,他只是……” “別著急,慢慢說。”戴夫打開咖啡機的開關。 “我可以控制他,”杜杜不顧一切地說,“他很少在晚上嗑藥,平時只會在白天嗑一點,睡上幾個小時。今天這種情況很少見。他很少這樣嗑藥嗑得失去知覺。通常我會把毒品分好份,分個幾次給他。” 戴夫非常驚奇。他看著杜杜說:“你成了毒蟲的護士了。” “我們不太懂事時就染上了毒品。現在,我們只能忍受著和毒品相伴的生活了。”說著她哭了起來。 戴夫用手臂抱住杜杜,她伏在他的胸膛上哭泣。戴夫任由杜杜的淚水打濕了他的襯衫前襟。過了一會兒,廚房裡充滿了咖啡的香氣。戴夫輕輕掙脫了杜杜,倒了兩杯咖啡。 “別擔心,”他說,“既然知道了問題所在,我們就能解決。瓦利狀態好的時候,我們搞定最難的部分:寫歌,錄製吉他獨奏和音樂和聲。他不在的時候我們可以錄製伴奏曲,做一些粗略的合奏。錄製一定會取得成功。” “哦,太感謝你了,你挽救了他的生命!沒有你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你真是太好了。”說完,杜杜踮起腳尖,吻了下戴夫的嘴唇。 戴夫感覺很詭異。杜杜竟然在感謝他救了自己男朋友的同時吻了他。 杜杜又說:“放棄你我真是個傻子。” 這是對躺在臥室裡的瓦利的不忠,但杜杜從不知道何為忠貞。 杜杜用雙臂抱住戴夫的腰,緊貼住他的身體。 戴夫先是投降似的舉起雙手,盡可能和她保持距離。但很快他就放棄了掙扎,再一次摟住了杜杜。戴夫也許同樣不知道忠貞的含義是什麼。 “吸毒的人很少做愛,”杜杜說,“我和他已經有段時間沒在一起了。” 戴夫感覺全身在抖。他意識到,從某種程度來說,從杜杜開著紅色頂篷車前來黛西莊園的那一刻,他就知道這件事終將會發生。 顫抖是因為戴夫急切地想得到她。 他仍然沒說一句話。 “戴夫,帶我上床,”杜杜說,“讓我們像以前那樣做吧,為了紀念過去的日子,就這一次。” “不。”戴夫抗拒著。 但他還是做了。 聯邦調查局局長埃德加·胡佛逝世那天,他們完成了專輯的製作。 第二天中午,在黛西莊園的廚房裡吃飯時,杜杜說:“我爺爺是個參議員,他曾經說,埃德加喜歡舔卵。” 在場的人都被逗樂了。 戴夫笑了。他確信格斯·杜瓦的確對孫女說過“舔卵”這種話。杜杜喜歡毫無顧忌地說這種話,她知道這樣會使他們興奮。杜杜很淘氣,這是她之所以招人喜歡的原因之一。 杜杜說:“爺爺告訴我,胡佛和一個叫托爾森的副局長住在一起。他們像夫婦一樣,到哪兒都如影隨形。” 劉說:“就是胡佛這種人給我們同性戀招來了壞名聲。” 意外早起的瓦利說:“嗨,專輯發行的時候,我們要搞個重組音樂會,有這麼回事嗎?” 戴夫說:“是的。你有什麼想法嗎?” “把重組音樂會作為喬治·麥戈文的募捐集會吧。” 搖滾樂隊開音樂會為自由派政治家募集競選資金這時非常普遍。作為主張停戰的總統候選人,喬治·麥戈文正在民主黨的提名戰中領先。 戴夫說:“這主意不錯,把重組音樂會作為募捐集會既能提高我們的知名度,又有助於停戰。” 劉說:“我支持。” 布茲說:“隨你們高興,我不發表意見。” 吃完早飯之後,劉和布茲馬上趕回倫敦的飛機去了。瓦利去錄音棚把吉他收回盒子,他從不把這活兒扔給錄音棚的幫工幹。 戴夫對杜杜說:“你不能這樣一走了之。” “為什麼不能?” “因為過去六週,每當瓦利昏睡過去的時候,我們都乾得天昏地暗。” 她笑了。 “很棒,不是嗎?” “因為我們愛著彼此。”戴夫想知道杜杜是承認還是否認。 她既沒承認也沒否認。 戴夫重複了一遍:“你不能這樣一走了之。” “不走你要我幹什麼?” “跟瓦利談談,讓他找個新的女護士,你來和我一起住。” 杜杜搖搖頭。 “我十幾年前就認識你了,”戴夫說,“我們曾經是一對愛侶,我們曾經訂過婚。我想我很了解你。” “那又怎麼樣呢?” “你喜歡瓦利,一直在照顧他,你希望他好。但很少和他做愛。儘管你說不介意,但在我看來,這說明你根本不愛他。” 杜杜還是既沒承認也沒否認。 戴夫說:“我以為你愛我。” 杜杜定定地盯著喝空了的咖啡杯,像是能在沉澱了的咖啡渣中找出答案似的。 “我們可以結婚嗎?”戴夫問,“你猶豫是不是因為想讓我求婚?如果是這樣的話——我這就向你求婚。杜杜,嫁給我。我愛你。十三歲時我就愛上你了。我從來沒有停止過愛你。” “真敢說,你和曼迪·拉夫上床的時候也愛著我嗎?” 他感傷地笑了笑。 “我不時會忘了你一陣子,但最後在我心裡的還是你。” 杜杜笑了。 “現在我相信你了。” “孩子的事呢?你想要孩子嗎?我想要好幾個孩子。” 杜杜什麼也沒說。 戴夫說:“我把心都掏出來了,我毫無保留地愛你。你到底是怎麼想的?” 杜杜抬起頭,戴夫發現她正在哭。杜杜說:“如果離開瓦利,他很快就會死。” “我不信他會死。”戴夫說。 杜杜舉起一隻手,示意他不要說話。 “你問我究竟怎麼想。如果真想知道的話,先別反駁我的話。” 戴夫閉上嘴。 “我做了不少自私的壞事,有些你知道,但不知道的更多。” 戴夫知道這是真的。但他想告訴杜杜,她同樣給包括他在內的許多人帶去了歡樂和笑聲。但杜杜叫他好好聽著,因此他便沒有開口。 “瓦利的命在我手裡。” 戴夫抑制住反駁的衝動,但杜杜說出了他想說的話。 “沒錯,他是毒蟲錯不在我,我不是他媽媽,我沒必要救他。” 戴夫覺得瓦利比杜杜想像得要堅強。但另一方面,吉米·亨德里克斯死了,詹尼斯·喬普林死了,吉姆·莫里森也死了…… “我想作出改變,”杜杜說,“更重要的是,我想彌補之前那些錯誤。是時候做些不那麼吸引我的事,是時候做些好事了。因此,我會繼續和瓦利在一起。” “這是你最終的決定嗎?” “是的。” “那就再見吧。”戴夫匆匆走出廚房,不願讓杜杜看見他哭泣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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