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網絡玄幻 夜之影1·逃出伊甸園

第16章 第十六章

謝伊一頁頁地翻著書,匆匆記下一些筆記,而我則在椅子上坐立不安。 “他們竟然不允許我們帶飲料進來,真是難以置信。”我說,“我怎麼可能在沒有咖啡相伴的情況下看完這麼多東西?” “你可什麼東西都還沒開始看呢,卡勒,”他頭也不抬地為我的說法糾錯,“你只是坐在那裡望著我看書的樣子。” “你又沒讓我在這堆書裡頭尋找任何信息。”我的目光瞥向了他面前擺放的那本書,“你找到任何有用的信息了嗎?” 他的嘴巴抿成了一條細細的線。 “聽著,我並不是在吹毛求疵,”我說,“我只是想問問你到現在找到了什麼信息沒有。” 他欠身靠在椅背上。 “嗯,這本書大概分為三個部分。De principiis priscis,我猜這一部分講的是你們世界的起源故事。接下來的部分名為De proelio……”他停頓下來,充滿期待地望著我。

“戰爭。”我說道。 謝伊點點頭,嘴角往上一揚。 “我就知道你認得這個詞。” 我微微一笑,張開雙臂倚靠在椅背上。即便只是提到作戰我也會感到自己的肌肉在不安地抽搐著。我已經坐了好幾個小時了,先是在學校,此時是在圖書館。謝伊忍俊不禁地看了我一會兒,又繼續做起筆記來。 “也許這部分內容中記載了巫師之戰的詳情?”他瞥了瞥那本書,“我想我們稍後會見分曉。” “第三部分講的是什麼內容?” 他皺起眉頭,撥開了額頭上那一綹綹金褐色的頭髮。 “這一部分是最難懂的。我搞不清楚它到底在講什麼東西。” 他打開書,一直翻到了書的末尾部分。 “這一部分的內容最簡短。Proe nuntiatio volubilis。”

“宣言?”我拿起一支筆,開始在自己面前放著的記事本上塗鴉。 謝伊將注意力轉移到了拉丁字典上。 “我覺得不是。感覺更像是預言或預兆。但是第二個詞,volubilis,暗示著裡面的內容並不是金科玉律;知道嗎,就好比是宿命論或是命運說。這一部分所描述的是可以被改變或更改的內容。” “照你這麼說,書的結尾部分描述了將來所要發生的事情?”由於某種原因,我頸部後面豎起了汗毛。 他的喉嚨裡發出了一陣厭惡的咕噥聲。 “不。我跳到最後一頁是想看看有沒有結論可以幫助我們理解這本書中其他內容的上下文語境。” 他一頁頁地翻書,直到翻開書的最後幾行字。 我頸部後面的刺痛感蔓延到了肩膀和手臂。 “裡面寫的是什麼?”

他的聲音裡帶著惱怒。 “Crux ancora vitae。” “什麼意思?”我站起身,踱步走到了謝伊坐著的椅子旁。 “我想這可能是一句諺語之類的。它的意思是'十字架乃生命依托'。我之前可不知道你們的巫師是基督教徒。”他的手指在字裡行間移動著。 我繼續繞著桌子焦躁地走動。 “他們絕對不是基督教徒。這本書的內容並不是在講基督教的。無論這諺語到底是什麼意思,它指的都不是基督教,而是另有含義。” “你肯定錯了,卡勒。”謝伊說道,“如果你注意到書里拉丁文的形式,再想想我將這本書和其他珍本書籍比較之後得出的一些區別之處:字體,圖案,所有這些特徵清楚地表明了其年代。這是一本中世紀後期、文藝復興早期的書籍,所以它肯定是受到了基督教的影響。而且,它還提到了十字架。”

“這本書或許是中世紀的產物,但它的內容肯定不是關於基督教的。舊神早於基督教徒就已經存在於世了。” “可是,如果這本書寫於基督教誕生之前,而非中世紀的產物,那這到底是什麼意思呢?”謝伊厭惡地哼了一聲,將大部頭從面前推開,“真該找個人跟這個寫書的蠢貨好好談談,教教這人應該怎樣寫敘述文的結尾。沒有結論,只有一句站不住腳的諺語,”他說,“還有一張圖片。” 我在離他椅子不遠處停下了腳步。 “一張圖片?” “是啊。一張十字架的圖片。”他把書拽回到自己跟前,凝視著最後一頁,“我猜,這的確說明你認為這書與基督教無關的看法有一定的道理。這個十字架確實與我見過的任何十字架都有所不同。” 我挪近了些許距離,我的心怦怦直跳。 “你說的是什麼意思?”

“你幹嗎不自己看看呢?”他抬起服睛直視著我。當他看到我眼中的驚恐時,他站起身來向我靠近。 “卡勒。”他握住我的雙手,“我能理解你為什麼會害怕這本書。不過,你已經走到這一步了。我想,你現在不得不正眼直視它了。” 我開始搖起頭來,可是他緊緊地握著我的手。 “我需要你的幫助。” 我們四目相接,他親切的眼神向我發起了挑戰。 我想提出異議,可我知道,從我下定決心在圖書館與謝伊見面的那一刻起,就再也沒有回頭路可以走了。 他拉著我的手走回到桌子旁。他一將書轉過來面向我時,我的雙手便開始顫抖起來。謝伊在椅子上坐了下來,雙臂交叉放在腦後。 “奇怪吧?我的意思是,十字架兩端的橫槓並不相同。儘管兩條槓的長度是一樣的,但是整個十字架看起來呈不對稱的形狀。”

我盯著眼前這個圖案,然後望著謝伊。 “你不認得這個圖案了嗎?” “認得這個?”他往下看著這個十字架,“你這話什麼意思?” “謝伊,這可是你脖子後面的紋身呀。”我用手指輕叩著圖案。 他哈哈大笑。 “我身上沒有任何紋身。” 我對著他直眨眼睛。 “不對,你有的。” “我想,要是我紋過身,那我肯定記得這回事,”他爭論著,“我聽說紋身時很痛的。” 我把手伸至他的頸部,將他襯衫衣領往下一拽時,他不由得一陣退縮。紋身就在那兒,跟我記憶中的如出一轍。眼前的這個十字架和主管的書裡面直盯著我的十字架毫無二致,黑色的墨跡蝕刻在謝伊頸背的金色皮膚之上。 “看吧,我就說嘛。哪來的紋身呀。”他試圖掙脫開我緊拽著的手,但我緊緊地抓著他的肩膀,將他按住。

“謝伊——你的脖子上確確實實紋著那個十字架的圖案。我此時此刻正看著它呢。” 他渾身一陣戰栗。我鬆開緊握的手,輕輕捏了捏他緊繃的肌肉。 “卡勒,”他低聲問道,“你是說真的嗎?” “是的。”我在他的椅子旁蹲下身子,“我很難相信你從來沒有見過你自己的頸背。” 他皺起額頭。 “我肯定在某個時候見過。可是,我不記得曾經見到過一個紋身。紋身就在我的頸背上嗎?” 我的手指沿著他頸部的十字架線條慢慢滑動,他微微顫抖著。 “是的,就在這裡。” “把你的化妝盒給我;我到洗手間裡照照鏡子。”他從椅子上一躍而起,然後看著我,等著我的反應。 “我沒有化妝盒。” “你沒有嗎?”謝伊眉頭一皺,“我會想辦法的。”他匆匆離去,我在他的椅子上坐了下來,繼續看著我剛才正在讀的這本書。

過了幾分鐘後,我從書本上抬起頭,只見謝伊正瞪著眼睛望著我,眼神中流露出警惕之色和緊張之情。 “你是在跟我開玩笑嗎?” “你找到手鏡啦?” “我向借還書處的圖書館員那裡借了一面手鏡,”他說,“我跟她說我的隱形眼鏡有點問題,洗手間鏡子的放大效果不太好。” “你戴著隱形眼鏡嗎?” “沒有。”他拉開另一張椅子。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我挺直肩膀。 “我沒有理由欺騙你,謝伊。你是說你看著自己的脖子然後什麼東西也沒見著嗎?” “完全正確。我看到自己的脖子,脖子上光溜溜的皮膚。沒有紋身。當然更沒有什麼怪異的十字架紋身。” “我很抱歉。那個十字架就紋在你的脖子上。”我說,“我不太了解主管們的魔力,因此我只能靠猜測。但是,他們肯定對你的視力施下了某種咒語,所以你才看不到它。”

我又一次看著那個圖案,用手指在頁面上輕拂而過。 “他們下令要守護者們在你面前對我們世界的事情守口如瓶,儘管他們要我們保護你。出於某種原因,他們不想讓你知道這件事。” 他臉色發白。 “你是說我舅舅在我身上施了咒語,所以我對那個紋身一無所知?” “他不是你舅舅。”我竭力用溫和而堅定的語氣提醒著他,“沒錯,我想他肯定是這麼做了。” 謝伊將雙肘支在膝上,雙手摀著臉。我猶豫著從椅子上站起身。我張開雙臂,抱著他顫抖的身體,將他緊緊摟住,此時我自己的四肢也在顫動。我的心跳加速。我心裡十分清楚,我應該跟謝伊保持一定的身體距離,但眼前的他讓我頓生憐憫之心,對他置之不理的話實在是太殘酷了。 他放下掩著臉的雙手,攬住了我的腰部,一股暖流從他的指尖傳遍了我的整個身體。他依偎著我,一側臉頰靠在了我的肩膀和脖子之間,散發出的一股股電流如藤蔓般在我的皮膚上蔓延開來。我輕柔她拂過他凌亂的金褐色頭髮,輕咬嘴唇,強忍著不去親吻他的額頭。

“謝謝。”他寧靜的低語顯得有些不自然,他清了清嗓子,“我漸漸意識到我並不了解自己的真實身份,這讓我有些難以適從。” 我輕聲地笑了。 謝伊緊張起來。 “這有什麼好笑的嗎?” 我將手指纏繞於他的發間。 “沒有。我只是覺得這件事情有點兒意思。我一直都知道自己是什麼樣的人,也知道自己想成為什麼樣的人。” 他挺直身子,我鬆開抱緊他的雙手,但依然蹲伏在他的椅子旁邊。 “你是否希望成為與自己不一樣的人?” “不,”我立即回答道,“我們有真我本色。我並不渴望成為其他人。可是,此時此刻我很擔心,對於那些我所在乎的人這到底意味著什麼。” 謝伊看著我,慢慢抬起手,撫摸著我的臉頰。我凝視著他的眼眸,彷彿在無意中步入了一個秘密花園。 我快步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呼吸急促,心跳加速。 我在記事本上畫著各種圖案。 “我想知道書裡的內容,因為我需要了解更多關於主管和守護者的信息。” 我轉過身來面對著他。謝伊好奇地看著我。令我欣慰的是,他並沒有因我突如其來的迴避而生氣。 “可是,很顯然,這裡所發生的一切都與你有關,謝伊。我們需要查明你的真實身份。” 他沒有吭聲,但點了一下頭。 我指向了那本皮革封面的大部頭。 “現在我們知道那個十字架就在你的脖子上。但是我們不知道它到底有何含義。” 謝伊將視線移回到圖案上。 “這些三角形圖案也在我的脖子上嗎?” “不。”我不大情願地將自己的椅子往謝伊旁邊一拽,為的是能夠看到書的內容。 “不過,你覺得這些圖案很重要吧?”他指了指我的記事本。我往下一瞥,驚訝地發現自己已經在白紙上畫下了至少十個三角形圖案。 “我總覺得曾經見過這些圖案,但我不知道是在哪裡見過的。”我咬了一會兒嘴唇,讓思緒飛揚。 “噢!” 我在包裡經過一陣翻找之後,拿出了有機化學課上的實驗室工作簿。 “你在化學課上遇到什麼困難了嗎?”謝伊見到我在一頁頁地翻閱著,皺起了眉頭。 我搖搖頭,繼續翻著工作簿,直至找到星期一課上的實驗簡介。 “瞧。我就知道我見過這個。在煉金實驗室的歷史導讀中就有這些圖案。”我指著那些_一角形,“這些是煉金術符號。” 謝伊起身上前,他的視線越過了我的肩膀。 “幸好你看了導讀。我沒看這部分內容就直接跳到試驗部分了。” 我微微一笑,繼續往下看。 “這四個三角形圖案代表著四種元素:土、氣、火、水。” 我看了看主管書裡的圖案,又將目光移回到了工作簿上。 “可是,我不清楚這跟十字架有什麼關係。” “看來你剛剛找到了你的第一個研究問題,卡。”他輕輕地拍了拍我的肩膀。 “好吧。不過,除了那個諺語之外,還有沒有別的東西要我查的?再說一遍那個諺語是什麼來著?” “十字架乃生命依托,”他一本正經地吟誦著,“這是書的最後一行字。後面就是那張圖片了。” 我在零星畫著三角形的那一頁記事本上記下了這個短語。 “那句諺語之前是什麼內容?” “更多無稽之談。”他的挫折感在這一聲回答中表露無遺,“這本書的結尾部分有兩行字是跟其他內容分隔開的。最後一行就是那句諺語,而另一行字寫的是'願塞恩背負十字架'。” “願塞恩背負十字架。十寧架乃生命依托。”我喃喃而語,然後看著謝伊,只見他的眼神中思緒漸明,一股寒氣順著我的脊背席捲而下。 “塞恩是什麼意思,謝伊?”我竊竊問道。 他咽了一口唾沫,喉結上下滑動著。 “它的意思是'後裔'。” “誰的後裔?”我的猜測是正確的,他的確來頭不小。 “這個詞沒有明確的定義;可以是指任何人的後裔。有時它可以用來指'繼承人'。” “謝伊——”我向他的肩膀伸出手。希望讓他轉過身去。我害怕觸摸他,可我很想再看一眼那個紋身。 “不。”他厲聲說道,躲開了我的手,朝我們周圍高大的書架踱步走去。 我跳將起來。 “這肯定就是你。你背負著十字架。那十字架就在你脖子上。你就是塞恩。” “不,不,不。”我朝他步步逼近,而他卻往後退開,“這一切全是——這是某種把戲,或是病態的玩笑。”他的面容扭曲憔悴。他怒視著我,目光中充滿了責備之色。 “我身上有一個自己見不著的紋身。我的舅舅不是人類,而是一名巫師。而現在我又成了某個特殊的後裔被寫進一本比我出生時間還要早個幾百年的古書之中?我可不這麼認為。” 我意識到他正準備匆匆離去,這時我做了自己所能想到的唯一一件阻止他離去的事情。 “謝伊。”我如剃刀般尖利的聲音使他戛然止步。 就在那一瞬間我一躍向前,在半空中變身成狼,將他撲倒在地。我用兩隻前爪抵住他的胸部,將他緊緊摁在地上。我又變回了人形。 “你可能希望我是在撒謊,但是你眼前的這個女孩可以隨時變成狼形。這你還記得吧?”我用手指輕撫著他的臉頰,心裡十分清楚自己緊挨著他的身體正在逐漸消融。我閉上眼睛,吮吸著他的氣味,還有他身體的熱量。 謝伊抬起雙臂,摟住了我的頸部。他的一隻手墊著我的後腦勺,將我攬近他的身邊。我還沒來得及反應,他的嘴唇就已經貼上了我的唇。 他的吻緩緩開啟了一場甜蜜動人而又若即若離的搜尋,他的嘴唇輕柔地觸碰著我,讓我如痴如醉。我為他張開雙唇,聽憑慾望將我拽入深淵。 謝伊的吻愈發深情;他的手在我的後背上摩挲著,順著我的髮辮往下游移,接著滑到了我的衣衫底下輕撫著我的皮膚。我感覺如沐陽光。我的手指從他的胸前游移到了他的頸部,沿著他下巴的線條拂過。我緊緊地依偎著他,希望自己能更加了解他從我體內挖掘而出的神秘感覺,品嚐自由,體驗激情。 謝伊摟著我的臀部,一個飛速翻身將我壓倒在地。他的雙手在我的衣衫底下游走著,兩個人的身體緊緊相擁。我聞到了我們倆漸漸升騰的慾望,熾熱的需求在空氣中瀰漫著,猶如閃電般行將出擊。我並沒有聽任他將我壓倒,而是仰起身子,雙腿環繞住他的身體。他的手指小心地摸索著,勾畫著我的曲線,不時逗留在令我屏住呼吸的部位,他在將我套住的同時也給了我自由。他的嘴唇勾起了我自己對愉悅的渴望,我的世界隨之天旋地轉。 我掙脫開他的懷抱,跌跌撞撞地向桌子走去,眼前的整個房間還在旋轉著。我的心在胸腔中激烈地跳動著,慌亂不止,陣陣作痛。 我不能這麼做,我不能。可我很想這麼做。此時此刻這是我最大的心願。 他爬起身來,對著我微笑。他的眼眸中再次閃現出了溫暖的光亮。 “怎麼啦?” 我一言不發,氣呼呼地跺著腳走回到位子上,對自己忿恨不平,我從謝伊懷中扭開的身子還在隱隱發痛。 “哦,沒錯。”他的笑容黯然散去,“親吻規則,還有你那迫在眉睫的婚禮。話說婚禮是什麼時候來著?” “薩溫節。”一想到這一天很快即將來臨,我的心口一陣絞痛。 “那——又怎樣呢?”他努力地擠出了幾個字,“這對我有任何意義嗎?” 我將一張紙揉成一團朝他扔了過去。 “對於一個名字被大多數人念成謝瑪斯的人來說,你還真可悲。” 他撿起我投射過去的記事本廢紙,將它扔進了離他最近的廢紙簍裡。 “我有一個愛爾蘭名字,但並不意味著我對所有的古老語言都瞭如指掌。” “你的拉丁語很了得呀。”我反駁道。 “所以我才沒有時間去學其他所有語言。”他說。 “說得有理,”我答道,“薩溫節。薩——溫。” “好吧,薩溫節。”他正確地念了一遍。 “你的婚禮。那到底是哪一天呢?” “10月31日。” “萬聖節?”他皺起眉頭,“真是浪漫。” “萬聖節無關緊要。薩溫節則不然。”我瞪了他一眼以示警告,可他卻視而不見。 “這個節日很重要是因為……”他揮手模仿著煙霧在空氣中升騰的動作。 “在這一天夜裡,主管們能夠重新獲得力量。在薩溫節之時,隔斷兩個世界之間的紗幕是最薄的。” 謝伊的手耷拉下來。 “哪兩個世界?” “人間和地府。” “聽上去真恐怖。”他抓起一支筆,匆匆記了些東西,但我見到他的手指在瑟瑟顫抖。我不知道他是真的心裡害怕,還是因為他跟我一樣因無法如願以償而繃緊了身子。 “那場景也許真的很恐怖,”我附和道,“幸運的是,守護者只需要在邊緣地區巡邏。我從沒見過他們到底在幹些什麼。” 我突然間感覺噁心。 “呀,”謝伊凝視著我,“你全身發青。怎麼啦?” 我緊緊地抓著桌子邊沿,希望眩暈的感覺會漸漸散去。 “我今年將見證這一幕。” 他俯身向前。 “為什麼?” “這一次的儀式將有所不同。”我的指甲從桌子上刮掉了一層薄薄的油漆,“因為他們選擇這一天晚上舉行聯姻儀式,所以我會在場。” “你知道儀式上要做些什麼嗎?”他自己也開始臉色發白。 “不,”我說,“聯姻儀式是一個秘密。我對此幾乎一無所知。” “你還真慘,”他咕噥著,“就像其他一切事情一樣。” “別說了,謝伊。”我竭力想再次看書。 “我不明白你為什麼就不能靈活變通一下,”他不依不饒,“我聽說,瑞恩都跟韋爾市一半的女孩子約會過了。” 他望著我,似乎想從我這裡得到一個震驚的回答。 “這件事人人皆知。沒什麼關係。那是他的選擇。”我的眼睛直盯著桌子,“他對規則有不同的看法。” “照你這麼說,男孩就可以為所欲為,而女孩就只能安分守己咯?”他嘲弄道。 “我是阿爾法女。”我用腳踝勾住了椅腳,“任何人都不能觸摸我。這是主管們的法令。” “但是,瑞恩就可以隨心所欲地觸摸任何人了'嗎?”他問,“因為聽上去他就是這號人。” “他是阿爾法男。狩獵本來就是他的本性。”我的腳踝緊緊地扣住椅腳,發出了一陣木頭嘎吱作響的聲音。我不希望謝伊問出那個在他臉上明擺著的問題。 他眉頭一皺。 “可是,如果你也是一位阿爾法,那難道狩獵就不是你的本性之一啦?” 我沒有回答。我的雙腳如入火坑。 “再說,我觸摸你了……”他的手指在抽動著,彷彿是希望此時此刻他正觸摸著我。我們對彼此的渴望是一樣的強烈嗎? “我本不應該讓你那麼做的。”我的身子一軟,“我們聊點別的吧,好嗎?” “可是,這不公平——”他向我伸出手。 我避開了他的手。 “這跟公平沒有任何關係。這關係到的是傳統。傳統對於主管們來說是至關重要的。” “但是……”他的話音漸漸變輕。 “聯姻儀式已經近在眼前了。”我將雙手塞到桌子底下,“我不是自由之身。而且你得知道,現在瑞恩也沒有跟其他任何人約會。” “他在跟你約會嗎?”謝伊猛地合上了筆記本電腦。 “事情很複雜。”其實,事情很簡單。我屬於瑞恩,不屬於你。 他癱坐在椅子上。 “我真受不了那個人。他老擺出一副擁有你的樣子。” “你並不了解他。”這次交談毫無益處,這讓我心裡很不是滋味。 “你不能再吻我了,謝伊·多蘭。” “這我可沒辦法答應你。”他說道。 我轉過身子,希望他不會注意到我兩側臉頰上泛起的溫暖紅暈。我不想讓他下此承諾,但我別無選擇。我得停止這一切,此時此刻。 “好吧。”我竭力裝出一副冷漠的聲音,“我相信,你要是只剩下一隻手也能順利度過一生。” 他從桌子上猛地抽回雙手。 “你才不會這麼做呢。” 我哈哈大笑。 “你是否願意冒這個險,這得由你自己決定。” 他渾身哆嗦,低聲念叨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 “我聽不清楚你在說些什麼。”一股挫敗感在我的體內蜿蜒穿行,我的胃部一陣緊縮。我很想讓他再次觸摸我,這種渴望令我對自己很是生氣,也令我對他怒不可遏,畢竟是他讓我產生了這樣的慾望。 “很高興知道原來我喜歡上了一位。”他說道,臉上充滿了憤怒之色。 “一位啥?” “有趣的歷史瑣事。”他的冷笑激怒了我,“又是一群極富魅力但卻觸摸不得的女孩子。如果她們違背了自己保持貞潔的誓言,就會遭到活埋。” “活埋?”我一陣戰栗。要是主管們發現了我跟謝伊的事,我是否會落得同樣的下場?除了瑞恩,要是有其他任何男子觸摸我,都會有相應的後果,但我從沒想過這些後果有多麼嚴重。 “而且,那個慫恿聖女背離職責的幸運兒會被當眾鞭打至死。”他講完了歷史。 我內心感覺到了一陣突如其來的空洞。我自己可能受到的懲罰讓我覺得害怕,而一想到謝伊可能遭到的下場更是令我驚恐萬分。 “我想,這麼說來,我們應該吸取歷史教訓。”我喃喃說道,試圖掩飾住自己聲音中的顫抖。 “我們現在又不是生活在古羅馬。”謝伊怒斥一聲。 “既然這個話題已經討論完畢,”我說道,全然無視他陰沉沉的臉色,“我們還是回到重要問題上來吧。” 他凝視著我。 “拜託了。”我低聲而語。 “好吧。”他說著,再次翻開了他的筆記本電腦,“那麼,要是我們一致認為我就是這個塞恩,那意味著什麼?” 謝謝你。 “我想,不管怎樣,你是誰的後裔,這一點很重要。”我沉思著。 他點點頭,又聳了聳肩膀。 “我的家族裡沒什麼知名人士。” “你不記得你的父母親了嗎?” “不記得了。我兩歲時他們就在一次車禍中喪生了。我一點兒也不記得他們,甚至連他們長什麼樣子也想不起來了。”他將主管的書擱在膝上,用手指勾畫著十字架的輪廓,“我沒有任何照片。博斯克舅舅總是說最好還是把往事留給過去。” 我皺起眉頭。 “你沒有你父母的任何東西麼?連一樣可以懷念他們的東西都沒有嗎?” “只有我母親為我編織的一條毛毯。”他朝我怯怯一笑,“在我還是小孩子的時候,我總會把它帶在身邊。” 我撥弄著自己的辮子尾梢,強忍笑意。 “他們叫什麼名字?” “特里斯坦和薩拉·多蘭。” 我在椅子上猛然一蹭,差點翻倒椅子。我的天哪,這兩個名字。不,不,不。 他猛地抬起頭。 “怎麼啦?” “特里斯坦和薩拉?”我重複了一遍,一股新的恐懼又在我的胃裡盤踞。 “是的。卡勒,怎麼啦?”他說,“還有更多壞消息嗎?” “我不知道這意味著什麼。請牢記這一點。但是,我們在伊甸園外面遭襲的那天晚上……”被俘搜尋者的那張臉在我的腦海裡清晰可見,“我們活捉的那個搜尋者。”我想抹去謝伊皮膚上病懨懨的色彩,“他提到了他們的名字,特里斯坦和薩拉。” “襲擊我們的人當中有一個認識我的父母親?”他脖子上血脈賁張。 “我不確定。”我努力想坦言相告,可是我所說出的每一個字都像偏離主線的脈絡,時刻都將瓦解我的生活。 “他到底說了些什麼?”謝伊湊上前,目不轉睛地盯著我。 “他問你在哪裡……”我說,停頓片刻回想了一下,“然後他說:他不知道,對吧?他不知道他自己是誰,不知道是你把特里斯坦和薩拉給帶走了,不知道你將對他做些什麼。” 謝伊緊緊抓著椅子的扶手。 “我還以為搜尋者們打算摧毀這個世界呢。他們不是壞人嗎?” 我點點頭,不知道應該如何解釋。 他站起身,合上筆記本電腦,拿起背包。 “對不起,但我得走了。太多……”他搖了搖頭,“我需要一些時間獨處。不過,我明天會回這裡來的。” 他從我身邊經過,我紋絲不動,可心裡卻希望能跟他一塊離開。 “還有,卡勒。”他彎下腰,在我的髮際耳語片刻,“我想,受騙的人並非只有我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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