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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五章-甲、夢中的最近印像以及無甚關係的印象-2

夢的解析 弗洛伊德 11925 2018-03-18
當天早上,我曾在某書商的玻璃櫥窗內,看到一本標題為“櫻草屬”的書,這顯然是一本有關這類植物的專論。 櫻草花是我太太最喜愛的花,她最喜歡我回家時順手買幾朵給她。而我最感遺憾的便是,我很少記得帶這花回來給她。由這送花的事,我聯想另一件最近我才對一些朋友們提起的故事。我曾用此故事,來說明我的理論——“我們經常由於潛意識的要求,而遺忘掉某些事情;其實,我們可由這遺忘的事實,追溯出此人內心不自覺的用意。”我所說的那故事是這樣的:有位年輕太太,每年她生日時,她先生總會送給她一束鮮花,而有一年,她先生竟把她的生日忘了。結果那天他太太一看他空著手回到家,竟傷心地啜泣起來。這位先生當時有如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等到他太太說出,“今天是我的生日”時,他才恍然大悟,自打腦袋地大叫“天啊!對不起!對不起!我竟完全忘掉了!”而馬上回過頭想出去買花。但她已傷心不已,並且堅稱她丈夫對她生日的遺忘,分明是已不再像往日那般愛她的鐵證。而這位L女士兩天前曾來過我家找我太太,並且要她轉告我,她現在身體已完全康復(她幾年以前,曾接受過我的治療)。

其他還有一些補充的事實:我確實曾經寫過一篇關於植物學的專論,我所談的是古柯植物的研究報告,而這篇報告引起了喀勒的興趣,以導致發現到其中所含古柯鹼的麻醉作用。 當時,我曾預示古柯所含的類鹼將來可能用在麻醉一途上,只可惜自己卻未能繼續研究下去。而做夢醒來的那天早上(那天早上太忙,我未能抽出時間對這夢作解析,而直到那天晚上,才開始分析),我在一種所謂白日夢的狀態下,曾想到古柯鹼的問題,並且夢見我因為患了青光眼,而到柏林一位記不起什麼名字的朋友家中,請一位外科醫師來給我開刀。這外科醫生,他不知道我的身份,於是盡在吹噓自從有了古柯鹼問世以來,開刀變得如何如何方便,而我自己也不願說出,關於這藥物的發現自己曾是一名功臣。因為在夢幻裡,我還考慮到一個醫生要向他的同業索取診療費是多麼尷尬的事。因此,如果他不認識我,那我就可以不必欠什麼人情地付帳給這柏林的眼科專家。但等到我清醒過來回味這白日夢時,我發覺這裡頭的確隱含著某種回憶。在喀勒發現“古柯鹼”不久以後,我父親因為青光眼而接受我的一位朋友眼科專家柯尼斯坦的手術。當時喀勒親身來負責古柯鹼麻醉,而在開刀房裡,他曾說了一句話:“嘿!今天可把咱們這三位與發現古柯鹼工作有關的傢伙都聚在一堂啦!”

現在我的思潮又跳到最近一次使我想起古柯鹼的場合。就在這幾天前,我收到一份叫Festschrift的刊物,這是由一些學生們,為了表示感謝他們的老師們,以及實驗室的指導先生們的教導而湊資印發的。刊物中在每位教授的名位下,均列出他們的重大著作及發現,而我一眼就注意到他們將古柯鹼之發現歸功於喀勒之名下,現在我才恍然大悟,這個夢是與前一個晚上的經驗有關。那天晚上,我送柯尼斯坦醫師回家,歸途中兩人談到某一話題(每當提起這話題,我就會感到無比興奮)甚為投機。結果到了門廊,我倆仍站在那兒討論不休。剛巧格爾特聶教授夫婦正要盛裝外出,我曾禮貌地對他太太的花容玉貌予以稱讚幾句,而我現在才想起,這位教授就是我剛提到的那份刊物的編者之一,而很可能就是因這次邂逅而引起我那些聯想。其他,還有我所提過的L夫人生日那天的失望,而我與柯尼斯坦的談話內容可能也多少有關。

我現在想再對夢中另一成分作一解釋。 “一片已脫水的植物標本”夾在那本學術專論的書裡,並且看來就像是一本“標本收藏簿”一般,而標本收藏簿(Herbarium)這字,使我聯想Gym-nasium(德國高等學校)這個字。於是我想起有一次我們高等學校的校長召集了高年級學生,要大家一起編一本高校的植物標本採集簿,以免只是死讀書而不知實物與書本的配合。校長所指派給我的分量很少,只有幾頁有關十字花科的而已,使我覺得他似乎認為我是一個幫不了什麼忙傢伙。其實我對植物學一向就不太喜歡,記得入學考試時,在口試那一關,他曾考我有關標本的名字,而我就是栽在這種十字花科的題目。要不是靠著筆試拉回一些分數,我可真要考不上呢!十字花科其實就指著菊科,而我事實上最喜歡的花——向日葵便是屬於菊科。我太太,她可比我更體貼,到市場買菜時,經常都替我買些這種我最喜歡的花回來。

“那本專論就擺在我面前”,這段又引起我另一聯想。昨天我的一位在柏林的朋友曾來信說:“我一直憧憬著你想寫的有關'夢的分析'的書能早日問世,彷彿間好像你已大功告成,而那本大作就擺在我面前讓我逐頁翻閱著。”喔!其實我自己更是多麼希望這本書真的寫完了,而能呈現在我面前呢! “那摺皺的彩色圖片”。當我仍是一位醫科學生時,我一股傻勁地只想多讀一些學術專論。雖說當時經濟並不寬裕,但我仍訂閱了一大堆醫學期刊,而裡頭所含的彩色圖片,給予我深深的喜好。同時我也一直以我這種治學之精神而自傲。而當我開始自己寫書,而必須為自己的內容作插圖時,我記得就曾有一張畫畫得太糟,以致曾受到一位善意的同事的揶揄。

由這我不知怎地又聯想到我童年的一段經驗。我父親,曾有一次不經心地遞給我與妹妹一本內含彩色圖片的書(一本敘述波斯旅遊的書),而看著我們把它一頁頁地撕毀。這由教育的觀點來看,實在大有問題,當時我只有五歲,而妹妹還小我兩歲,但我們兩個小孩子無知地把書一頁頁地撕毀(就像向日葵片片地凋落)的影像,卻歷久彌新地常存於我的腦海裡。後來我上了學以後,我開始對收藏書本發生瘋狂的興趣(這點有些類似我因為喜歡閱讀學術專論的嗜好導致夢裡那種有關十字花科與向日葵之類的內容一般)。其瘋狂程度真可用“書呆子”一詞以喻之。從那以後,我經常注意到我之所以如此瘋狂可能與我童年這段印像有關。 換句話說,我認為是這段兒時的印象,導致我日後收藏書籍的嗜好。當然,我也因此充分意識到我們早年的熱情往往是自找麻煩的。因為當我十七歲時,我就因此欠了書商一筆幾乎付不起的書資,而當時我父親又不太贊成,只因為多看書是一種好嗜好就縱容我這般揮霍。但提到這段年輕時的經驗,又使我聯想到這正是我做夢的當天晚上與柯尼斯坦相談甚歡時,他所提到的我的大缺點——我這個人常常過分地沉醉於自己的嗜好裡頭。

由於再再討論下去,有些與這夢之解析無甚關係,我們的分析工作就到此告一段落,不再細談。我只擬在此指出我們演繹的過程是如此地由“山窮水盡”而至“柳暗花明”。其實,我與柯尼斯坦所談的在此我只提出某一部分而已,而經過這些對話的再細細品味,才使我對這夢的意義完全豁然開朗。所有我思路的進行就如以下所列的:由我私人的喜好、而至我妻的喜好、古柯鹼、接受醫界同僚的治療引起的尷尬,我對學術專論的喜好,以及我對某些問題的忽視,就如植物學而言——所有這些再接上我當晚與柯尼斯坦的一些對話。就這樣地,我們又再度證明出,夢是如此地為自我本身的理想與利益想盡辦法(就如以前所分析過的伊瑪的打針一樣)。如果我們再就夢的論題繼續推演下去,並且就這兩個夢之間作一參照,我們可以發現尚有一個問題需待討論。一個與夢者本身乍看似乎風馬牛不相及的故事,往往一變就產生了確切的意義。現在這夢顯示了這樣的意義:“我的確曾經發表過甚多(有關古柯鹼)的有價值的研究報告”,就像以前我曾表示的“自許”:“我畢竟是一個工作勤奮、做事徹底的好學生”,而這兩句話不外乎一個意思——“我確實值得如此自許”。由於我所以提出這夢,主要是要討論夢如何由前一天的活動,所引起的關係,所以以下不再對這夢作進一步解析。本來我以為夢的顯意只與一種白天的印像有明顯關係,但當我完成了以上的解析以後,我才發現到在同一天的另一個經驗,也很明顯地可以看出是這夢的第二個來源。而夢中所出現的第一個印象,其實往往反而無甚關係而為較次要的遭遇。 “我在書店看到一本書”這開頭確實曾使我愣了一陣,而那內容絲毫引不起我任何興趣。而第二個經驗卻具有重大之心理價值,“我與至友,一位眼科醫師熱心地討論了個把鐘頭,而這話題均使我倆很有感觸,尤其使我勾起了一些久藏心中的回憶。而且,這對話又因某位朋友的介入而中斷”。現在,且讓我們仔細比較這兩天白天所發生的事有甚關聯,還有,它們與當晚所做這夢的關係是如何呢?

在夢的“顯意”裡,我發覺到,它只不過提及較無關係的晝間印象。因此我可以如此地重申:夢的內容多半是常用那較無關大局的經驗,而相反地,一經過夢的解析以後,我們才能發現到焦點所集中的事實上是最重要、最合理的核心經驗。如果我的釋夢確實是以夢的隱意按著正確的方法作出研判,那麼,我可以說,我無意間又獲得一大發現。我現在知道那些以為“夢只是白天生活的瑣碎經驗的重現”的謬論是站不住腳的,而我也不得不駁斥那些以為“晝間清醒時期的精神生活並不延續於夢中”的學說。還有,以為“夢是我們精神能量對芝麻小事的浪費”也是不堪一擊的邪說。剛好相反地,其實在晝間最引起我們注意的完全掌握住我們當晚的夢思。而我們在夢中對這些事的用心,完全是在供應我們白日思考的資料。

至於為什麼我夢見的是一些較無關緊要的印象,而對那些真正使我非常激動到足以“日有所思,夜有所夢”的印象,卻反倒隱藏不見。我想最好的解釋方法,就是再利用“夢之改裝”的現像中,所提過的心理力量中的“審查制度”來作一番闡釋。那本有關櫻草屬的學術專論的記憶,使我想到與我朋友的談話,就有如我那病人的朋友在夢中無法吃到晚餐,代表著熏鮭的暗示一樣。如今,唯一的問題是:在“這本學術專論”與“眼科醫生朋友的對話”,這兩種乍看毫無關係的兩個經驗印象間,究竟是用什麼關係牽連在一起?就“吃不成的晚餐”的夢而言,那兩印象間之關係倒還看得出來。我那病人的朋友最喜歡的熏鮭,多少可由她那朋友的人格在她心中所產生的反應,而有蛛絲馬跡可尋。然而,在我們這新例子裡頭,卻是兩個完全漠不相關的印象。第一眼看過去,除了說“那都是同一天發生的經驗”以外,實在找不出絲毫共同點。那本專論我是在早上看到的,而與朋友的對話是在當天晚上。

而由分析所得的答案是這樣的:“這兩個印象的關係是在於兩者所含之'意念內容',而不是在印像上的表面敘述中”。在我分析的過程中,我曾經特別強調地挑出那些連接的關鍵——某些其他外加的影響,藉著L夫人的花被遺忘,才使有關十字花科的學術專論與我太太最喜愛菊花一事拉上關係。但我不相信,僅僅這些雞毛小事即夠引發一個夢。就像我們在莎士比亞的《哈姆雷特》中所說的:“主啊!要告訴我們這些,並不一定要那些鬼魂由墳墓內跳出來!”且讓我們再自己看下去吧!在更仔細的分析下,我發現那個打斷我與柯尼斯坦的話題的,是一位名叫格爾特聶的教授,而格爾特聶的德文,意即“園丁”,又我當時曾稱讚他太太的“花容玉貌”。的確,我現在又想起那天在我們的對話中,曾以一位叫弗羅拉(羅馬神話之花神)的女病人為主要話題,這很明顯地由這些關鍵將諱莫如深的植物學與同一天另外發生的、真正較有意義的興奮印象連接起來,其他尚須提到有些關係的成立,如古柯鹼的一段就很適切地把柯尼斯坦醫師,與我的植物學方面的學術論作糾合在一起,也因此而使這兩個“意念的內容”熔於一爐。所以,我們可以說,第一個經驗其實是用來引導出第二個經驗的。

如果有人批評我這種解釋為憑一己之意的武斷臆測,或根本是人為編織出來的話,我是早就有心理準備的。如果“格爾特聶”教授與“花容玉貌”的太太不出現的話,或如果我們所討論的那女病人叫安娜,而並非弗羅拉的話……但,答案仍是不難找到的。如果這些念頭的關係並不存在的話,其他方面也許還是可以有所發現的。其實這類關係,並不難找的,就像我們平時常用來自娛的詼諧問話或雙關語之類。人類智慧的幅度畢竟是不可限量的。再進一步說:如果在同一天內的兩個印像中,無法找出一個足夠用得上的關係時,那麼這夢很可能是循著另一途徑形成的。也許在白天時另一些一樣無關緊要的印象湧上心頭,而當時被遺忘掉,但其中之一卻在夢中代替了“學術專論”這印象,而經由這取代物才找出與朋友對話的關聯。由於在這夢中,我們選不出比“學術專論”這印象更適合來作分析的關鍵,所以很可能它是最適合此目的了。當然,我們不必像雷辛(德國大文學家)筆下的“狡猾的小漢斯”一般地大驚小怪地發現:“原來只有世界上的富人才是有很多錢的!” 然而,按照我以上的說法,那些無足輕重的經驗,如何在夢中取代了對心理上更具重要性的經驗,畢竟仍難被一般人所接受。因此我會在以後各章再多找機會探討,以期能使這理論更為合理。但就我個人而言,由於無數的夢的解析所得的經驗,使我不得不深信,這種分析方法所得的結果,確實是有其價值的。在這一步挨著一步的解析過程,我們可以發現夢的形成是曾產生了“置換”現象——用心理學的話來說,就是一個具有較弱潛能的意念必須由那最初具有較強潛能的意念裡,慢慢吸取能量,而到某一強度才能脫穎而出,浮現到意識界來。這種轉移現像其實在我們日常的動作行為中是屢見不鮮的。譬如一個孤獨的老處女會幾近瘋狂地喜愛某種動物,一個單身漢會變成一個熱心的收集狂,一個老兵會為一小塊有色的布條——他的旗幟而灑熱血,陷於愛情中的男女會因為握手稍久一點,而感到無比的興奮。 莎士比亞筆下的Othello只因掉了手帕而大發雷霆……這些都是足以使我們置信的心理轉移的實例。但,果真我們同樣地用這種基本原則,來決定自己的意念能在意識界浮現或抑壓——這也就是說,所有我們想到的事,無非都得經過這種不自覺的過程而產生的話,我想我們多少總會有種“果真如此,未免我們人的思考過程是太不可思議,太不正常了”,而且如果我們在醒覺狀態下意識到這種心理過程,相信我們一定會認為這是想法的錯誤。但,以後慢慢地我們再經過一些討論,我們就會發覺夢中所作的轉移現象之心理運作過程,其實一點也不會是不正常的程序,只是比一般較原始的正常性質稍有不同而已。 因此,我們可以看出夢之所以用這類芝麻小事作為內容,其實無非就是一種“夢之改裝”的表現經過“轉移作用”。而且,我們也應當可以想到夢之所以被改裝是由兩種前述的心理步驟之間的檢查制度所造成的。所以,可以預期到,經過夢之解析,我們不難由此看出,這夢的真正具有意義的來源,究竟來自白天的哪些經驗,而由此種記憶再將重點如何轉移到某些看來無甚關係的記憶上。然而,這觀念與羅勃特的理論剛好完全相反,而我深信,他的理論其實對我們可以說毫無價值可言。羅勃特所要解釋的事實根本就不存在。它的假設完全是因為無法由夢的“顯意”中看出內容之真正的意義所引起的誤解。對羅勃特的辯駁,我尚有以下幾句話:果真如他所言,“夢的主要目的在於利用特別的精神活動,將白天記憶中的殘渣,在夢中一一予以'驅除掉'”,那麼我們的睡眠將不可避免地成了一件嚴重的工作,而且甚至將比我們清醒時的思考更加令人心煩。因為我們白天十幾個小時,所留給我們瑣碎的感受之多,毫無疑問地就是你整個晚上都花在“驅除”它們也不夠用的。而且更不可能的是,他竟以為要忘掉那麼多殘渣式的印象,竟能絲毫不消耗我們的精神能量。 還有,在我們要貶斥羅勃特的理論時,我們仍有些不得不再探討的地方。我們迄今仍未解釋過為什麼當天的,或甚至前一天的無甚關係的感受,竟會常常構成夢的內容。這種感受往往與在潛意識裡的夢之真正來源,未能從一開頭就找得出關係來。就以上我們所作的探討,我們可以看得出夢是一步一步地朝著有意的轉移方向在蛻變。所以要打開這種“最近但無甚關係的感受”與其“真正來源”,必須有待某種關鍵的發現。這也就是說,這所謂無甚關係的感受仍必須具有某種適合的特點。否則,那就要像真的夢中運思那般地漂浮不定,難以捉摸了。 也許用以下的經驗可以給我們一點解釋:如果一天裡發生了兩件或兩件以上值得引發我們的夢的經驗時,夢就會把兩件經驗合成一個完整經驗:它永遠遵循著這種“強制規則”,而把它們綜合為一個整體。舉一個實例:有一個夏天的下午,我在火車車廂內邂逅了兩位朋友,但他們彼此間並不認識。一位是很得人望的同事,另一位則是我常常去給他們看病的名門子女。我給他們雙方作了介紹,但在旅途中,他們卻始終只是個別與我攀談而無法打成一片。因此我只好與這一位說這個,與另一個談那個,十分吃力。記得當時,我曾與我那位同事提及請他替某位新進人物多加推薦,而那位同事回答說,他是深信這年輕人的能力的,只是,這位新人的那副長相實在很難得人器重。而我曾附和他說:“也就是因為這點,我才會認為他需要你的推薦。”過了不久,我又與另一位聊起來了,我問及他叔母(一位我的病人的母親)的健康近況,據說當時她正極端虛弱而病危。就在這旅程的晚上,我做瞭如下的一個夢:我夢見那位我所希望能獲得青睞的年輕人,正躋身於一間時髦的客廳內,在與一大堆有頭有臉的大人物們處在一塊。而後,我才知道那時正舉行著我的另一個旅途夥伴的叔母的追悼儀式(在我夢中,這老婦人已死去,而我承認,我一直就與這老婦人關係搞不好)。如此地,我就將白天的兩個經驗感受在夢中綜合而構成一個單純的狀況。 有鑑於無數次相同的經驗,我將合理地提出一件原則——夢的形式是受著一種強制規則,將所有足以引起夢的刺激來源綜合成一個單一的整體(在我以前,如德拉格、德爾伯夫等,也均提及過,夢有種傾向,常把每種有興趣的印象,濃縮成一個事件)。在下一章裡(關於夢之功能),我們將討論到這種綜合為一的強制規則,實在就是一種“原本精神步驟的凝縮作用”之一部分。 現在我們要再考慮另一問題。究竟由解析所發現的這些引起夢的刺激來源,是否一定都是最近(而且非常有意義的)事件;或者只要是一種對做夢者心理上說來,是件非常有意義的一連串思潮,而可以不拘時限,只要曾想到這事,便足以構成夢的形成。由無數次的解析經驗,我所得的結論是:夢的刺激來源,完全是種主觀心靈的運作,藉著當天的精神活動將往昔的刺激變成像是最近發生一般的新鮮。 而現在也許該是我們將夢的來源,所運作的各種不同狀況,作一系統化整理的時候了! 夢的來源包括: 甲一種最近發生而且在精神上具有重大意義的事件,而直接表現於夢中。如有關伊瑪打針的夢,以及把我的朋友當作我叔叔的夢。 乙幾個最近發生而且具有意義的事實,於夢中凝合成一個整體。如把那年輕醫生與老婦人的喪事追悼會合在一起的夢。 丙一個或數個最近而具有意義的事情,在夢中以一個同時發生的無足輕重的印象來表現。如有關植物專論的夢。 丁一個對做夢者本身甚具意義的經驗(經過回憶及一連串的思潮),而經常在夢中以另一最近發生但無甚關係的印像作為夢的內容。 (在所有我分析過的病人裡,以這一類的夢最多。) 由夢的解析,我們可以看出夢中某一成分,往往就是最近某種印象的重複出現。而這成分很可能是與真正引起夢的刺激(一種重要的,或甚至並不太重要的)屬於同一個意念範疇內。也可能是來自與一無甚關係的印象較近的意念,而藉著或多或少的聯想可以由此再找出與真正引起夢之刺激的關係。因此夢的內容所以變幻萬端,其實就在於這種情形的選擇——“到底要不要經過'置換過程',而由此我們注意到,既然有這種'選擇性'的存在,夢本身當然會有各種不同程度的內容,就如醫學上解釋各種意識狀態的變化幅度時,以為這是腦細胞的部分清醒至全部清醒的演變過程。” 因此,當我們再對夢之來源作一探討時,我們會發現有時一種在心理上具有重大意義,但卻不是最近的印象(只是一連串的回憶),在夢的形成中會被另一種最近所發生,但在心理上無關痛癢的芝麻小事所取代,只要它能符合以下兩種條件:①夢的內容仍保持其與最近的經驗之關係。 ②引起夢的刺激本身必仍在心理上具有重大意義。而在上述的四種夢來源中,唯有(甲)類能以同樣一個印象來滿足這兩個條件。現在,我們再來看看,如果我們認為這些相似的,無甚重要的印象,只要是最近發生的,大可利用來作夢的材料,而一旦這印象拖過一天,(或甚至幾天)的話,它們就再不能用來作為夢的內容,那我們就等於是認為印象的“新鮮性”在夢的形成中佔有與該記憶所附的感情分量幾乎相等的地位。其實,這“最近與否”的重要性,還是有待更多的探討的。 (詳見第七章,轉移關係。) 附帶地,我們尚須考慮到一種可能性——在晚上,我們是否曾不自覺地將我們的意念與記憶的資料,予以重大的改變。果真如此,那麼俗話所說“在你做重大決定前,還是先睡個大覺再說吧!”就真是太有道理了。但討論至此,我們實在已由“夢之心理研討,轉移到常會因而提到的睡眠之心理研討”了。 現在我們的結論仍面臨一個難題的考驗——如果一些無甚重要性的印象之所以能進入夢中,均需至少要與“最近”發生一點關係的話,那麼,夢中有時出現的某些我們早期的生活印象,在該印象發生才不久時(也就是說,仍未失去其“新鮮性”時),如果是對心理上毫無特別印象時,為什麼不會就在當時可以遺忘掉,就像史特林姆貝爾所說,既不新鮮又不是心理上非常有意義的事? 關於這種詰難,我想我們可以由對“心理症”病人的精神分析所得結果,來做一滿意的答复。解釋是這樣的:在早期發生的心理重大意義的印象,在當時不久即以轉移、重新排列的手法,用一些無甚關係(對夢境或思考而言)的印象來取代,並且以此固定於記憶中。因此,這些出現於夢中,看來無關緊要的早期印象,其實在心理上均具有甚大意義的。否則果真它是毫無關係的早期經驗,它決不可能於夢中重現的。 由以上的這些說明,我想讀者們都會與我一致地同意“所有夢均不會是空穴來風的”,因此,也沒有所謂的“單純坦率的夢”的存在。關於這點,除了對小孩的夢與某些對夜間感官受刺激引起的簡單的夢以外,我可以絕對地,毫無保留地相信這結論的真確性。除了剛剛我所舉的這些例子外,不管是明顯到一眼即看得出具有重大心理意義的夢,或者是需要經過整套的解析,除去那些改裝的成分,才解析得出其中真義的夢,最後都是合乎這結論的。夢是決不會毫無意義的,我們也絕不會容許瑣碎小事來打擾我們的睡眠的〔2〕。一個看來單純而坦率的夢,只要你肯花時間精力去分析它,結果一定是一點也不單純的。如果用句較露骨的話來說:夢均表示出“獸性的一面”。由於這種說法必招詰難,而我自己也想找機會對夢的形成中,所具的改裝作更詳細的說明,我打算以下再拿幾個我所收集的所謂單純無辜的夢來作分析: 一位聰慧高雅的少婦,在其生活中表現得十分保守,就如一般所說那種“秀外慧中型” 的標準主婦,曾做瞭如下一個夢:“我夢見我到達市場時太晚了,肉賣光了,菜也買不到”,當然,這是一個很單純無邪的夢吧!但,我相信這並不就是夢的真正意義,於是我要她詳述夢中的細節:她與她的廚師一道上市場,而由廚師拿著菜籃子,當她向肉販說出要買的某種東西時,他回答說:“現在那種東西再也買不到了。”而拿另一種東西向她推銷說,“這也很不錯的!”但她拒絕了,於是再走到一女菜販那兒,那女人勸她買一種特別的蔬菜,黑色的成束地綁著的,但這少婦回答說,“我不知道那是什麼東西,我還是不要買好!” 這夢與當天的晝間經驗之關係是夠清楚的。她當天的確是太遲才到市場,以致買不到任何東西。 “肉舖子早已關門”,這經驗深入其印像中,而構成夢中的這番敘述。但且慢!在這敘述中,絲毫不曾提到這肉販的衣著是否有點不近常理呢!做夢者一直就未形容過他的服裝色樣,也許這是她故意避免的吧!且讓我們好好地推敲這夢到底涵蘊著什麼意義! 在夢中,往往有些內容是以言談的方式來表現的——就像是夢見某人說什麼,或是聽到什麼,而並不一定只是想到什麼,而且這種說、聽的內容之清晰有時甚至也可以找出到底與日常清醒狀態下所發生的哪一種情形有關。但當然,這些一經解析起來,只可用作一種尚待整理,或經過變化,而與原來真正內容略有出入的資料而已〔3〕。在我們這次的解析中,就用這種言談的內容作出發點吧!那肉販子的話“現在那種東西'再也買不到了'”到底從哪個地方來呢?那是我曾說過的話呀!在幾天前,我曾勸她說:“那些兒時太早的記憶,你可能'再也想不起來的'。但,事實上它會在解析中找出已'轉移'至夢裡頭的。”因此,夢中的肉販子其實是像徵著我,而她之拒絕購買另一種代用品,也不過是她內心無法接受“以前的想法感覺會轉移至目前的情形”的說法。 “我不知道那是什麼東西,我還是不買得好!”這句話又是從何而來呢?為了解析的方便,我們將這句話拆成兩半:“我不知道那是什麼東西”,這句話是她當天與她那廚師為某件事發生爭執時所說的氣話,並且她當時還接著說了一句“你做事可要做得像樣點!”在這兒,我們可以看出又一個“置換作用”的發生,在那兩句對廚師所說的話中,她將真正有意義的一句話壓抑下來,而用另一句較無意義的話來代替。而這句抑壓下去的句子“你做事可要做得像樣點”卻才真正合得上夢中所剩的一些內容。對某些人不合理的要求,我們往往會有一句俗話:他忘了關他的肉舖子。至此我們差不多已經看出這解析後的端倪來,然後我們再用那賣菜女人的對話來印證一下。一種綁成一束一束而賣的蔬菜(後來她又補充說明是長形的),又是黑色的,這種又像蘆筍又像黑蘿蔔的夢中怪菜到底是什麼東西呢?我想我也不必再去詳釋這些代表著什麼(想想,漫畫中的“小黑,救救你自己吧!”〔4〕)。但就我而言,這“肉舖子”早已關門的夢所解析出來的故事,似乎與我們最初所猜測的與性有關的主題息息相關。由於在此我們並不擬探討這夢的整個意義,所以還是就此結束。但至少到這兒,我們可以說,這夢尚有很多意義,而且決不是那般坦率無邪的〔5〕。 1這個夢是上例的病人所做的另一個夢,就某方面看來,甚至可說是與上一個夢配成一對的夢。她丈夫問她:“我們那鋼琴是否也該請人來調音了?”她回答說:“那大可不必如此,那琴錘本身遲早也快不靈了。”同樣地,這又是一個當天白天所發生的事的重現。那天,她丈夫的確問過她這樣的話,而她也的確如此回答過。但這夢的意義是什麼呢?她自己說她認為那鋼琴是一個“令人作嘔的”老木“盒子”,專門產生一些最難聽的音調來,那是她在結婚前,他先生就已“擁有”的東西〔6〕……。但真正的關鍵句子,則在於:“那大可不必如此”,這句話是來自昨天她的一位女朋友來訪時的對話,她這朋友進門時,曾被要求脫下大衣,但她拒絕了,她說“謝謝,但我馬上就要走了,那大可不必如此。”到這兒又使我聯想到昨天她在接受我的精神分析時,她曾突然間抓緊她的大衣,因為她注意到她有一個鈕扣未曾扣好。那意思好像是說:“請你不要由此窺看吧!那大可不必的。”“盒子”象徵著胸部,而這夢的解析使我發現到她打從開始發育的年齡以來,就一直對自己的身材十分不滿。而如果我們再把“令人作嘔的”與“難聽的音調”這件事也考慮在一起,我們便會發現到在夢里女性身體所常注意到的兩件小事——身材、聲調,其實無非是某種更主要的問題的代替品和對照。 2在這裡我將暫時中斷前述那少婦的夢,而穿插另一個年輕男人的夢作一解析。 “他夢見他又把他的冬季大衣穿上,那實在是一件恐怖的事”。這種夢表面上看來,是一種很明顯地天氣驟然變冷的反應,但再仔細觀察一下,你就會發覺夢中前後兩段,並不能找出合理的因果關係,為什麼在冷天氣穿大衣會是一件恐怖的事呢?在接受精神分析時,他本人第一個就聯想到,昨天有一個婦人,毫不含蓄地告訴他,她那最後一個小孩完全是由於當時她先生所戴的保險套於性交時裂開而產生的成果。現在,他自己再以這件對他而言相當深刻的印象,演繹出以下的推論:薄的保險套可能有危險(會裂開而使對方受孕),但厚的又不好。而保險套是一種“套上去的東西”〔7〕,而按字面上的直譯,英文的Pullover即德文中的UEberzieher,而德文這個字通常的意思為“輕便的大衣”。而對一個未婚的男人而言,由女人親口露骨地講出這些男女性交的事,也未常不是“一件恐怖的事”,很不幸地,看來這個夢又不是那般無邪的吧? 現在且讓我們再回到我們那少婦的另一個無邪的夢吧! 3“她將一根蠟燭置於燭台上,但蠟燭斷了,而無法撐直。在學校的一個女孩子罵她動作笨拙,但她回答說,這並不是她的錯。” 這個也一樣是真的發生過的事,前一天她曾真的把一根蠟燭置於燭台上,但卻沒有像夢中所說那樣斷掉。這夢曾使用了一個明顯的象徵。蠟燭是一個能使女性性器興奮的物品,它斷了,不能撐直,這在男人方面而言,就指著“性無能”了。 (“這並不是她的錯”)但這位受過良好的教養,對那些猥褻的事完全陌生的高尚少婦,會有可能知道蠟燭這方面的用法嗎?但她終於說出來她曾如何偶然地聽到過這種事的。當她以前有一猥褻的歌:“瑞典的皇后,躲在那'緊閉的窗簾'內,拿著阿波羅的蠟燭……” 她當時並沒聽清楚最後那句話的意義,因此她曾要她丈夫解釋那是什麼意思。於是這些內容便遁入夢中,而且用另一種無邪的回憶所掩飾,當她以前在宿舍時,曾因“關窗簾”關不好而被人笑她動作笨拙。而手淫的意義與性無能的關聯又是經常為人所提及的。於是夢的無邪內容一經解析,又再也不成其為無邪了吧! 4就這樣子對夢的真實境遇作一結論,未免太早,所以此處我擬再提同一個病人的另一個表面上看來更無邪的夢:“我夢見我正在作某件我白天的確做過的事,那就是我把一個衣箱裝滿了書本,以致無法關上它。我這夢完全與事實一致。”在這兒,夢者再三強調這夢與真實之間的吻合。所有這一類夢者本身對夢的評判,雖說是屬於醒覺後的想法,但經過以後的推證,我們可以知道連這一類的,都其實是屬於夢的隱意之內。我們已經知道,夢的確是敘述了白天所發生的事,但這夢如用英文〔8〕來作解析的話,可要繞一大彎,而仍不易得到結論。我們只能夠說這夢的重點在於小箱子(參照第四章,夢見箱內裝一死去的小孩)裝得太滿,而再也裝不下別樣東西。 還好,這夢並未蘊涵任何邪惡成分在內。 在以上這一大堆“無邪的”夢中,性因素被作為檢查制度的焦點是十分明顯的。但這是一個非常重要的題目,以後我們會再詳細討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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