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社會心理 少有人走的路

第51章 承諾的風險(2)

“我沒想到,你真的會這麼想。”雷切爾驚訝地說。 “要是我沒猜錯,你一定還認為,我隨時都會把你趕走,對嗎?”我說,“你認為我有一天可能這樣對你說:'雷切爾,為你治病實在是無聊,我不想再給你治療了。你趕快走吧,祝你好運。'” “你說得沒錯,”雷切爾說,“這正是我的感覺。我不覺得我有權利去要求別人。你的意思是說,你永遠不會趕我走嗎?” “哦,那種可能也未必沒有,任何心理醫生都可能那麼做。但是,我不會那麼做,永遠都不會。那麼做有悖心理醫生的職業道德。聽我說,雷切爾,”我說,“我接待了像你這樣的長期患者,就是向你和你的病情做了承諾。我要盡力幫助你治療,只要需要,我會一直同你合作,不管是五年還是十年,直到把問題解決,或到你決定終止治療為止。總而言之,決定權在你手中。除非我不在人世,不然,只要你需要我的服務,我是絕不會拒絕的。”

雷切爾的病因不難了解。治療伊始,馬克就告訴我:“我想,對於雷切爾的狀況,她母親要承擔很大責任。她是一家知名企業的管理人員,卻不是個好母親。”原來,雷切爾的母親對子女要求過分嚴格,雷切爾活在母親的陰影下,在家中沒有安全感。母親對待她,就像對待普通僱員一樣。除非雷切爾照她的話,達到她希望的一切標準,否則她在家中的地位幾乎沒有任何保障。她在家裡都沒有安全感,和我這樣的陌生人相處,又怎麼可能感覺安全呢? 父母沒有給雷切爾足夠的愛,對她造成了嚴重的心理傷害,僅依靠簡單的口頭安慰,傷口永遠不可能癒合。治療進行了一年,我和雷切爾討論起她當著我的面,從來都不流淚的情形,這是她不能釋放自己的證據。有一天,她不停地嘮叨,說她應該提高警惕,防備別人給她帶來傷害。這時我感覺到,只要給她一點點鼓勵,眼淚就可能奪眶而出。我伸出手,輕輕撫摸她的頭髮,柔聲地說:“雷切爾,你真的很可憐,真的很可憐啊。”但是很遺憾,這種一反常規的治療模式並未成功,雷切爾依舊沒有流下一滴眼淚,連她自己也感到灰心:“我辦不到!我哭不出來!我沒辦法釋放自己!”下一次治療時,雷切爾剛剛走進我的辦公室,就大聲對我說:“好了,現在你得說實話了。”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我奇怪地問。 “告訴我,我的問題究竟在哪裡?” 我迷惑不解:“我還是不懂你的意思。” “我想,這是我們最後一次治療了。你要把我的問題做個總結。你告訴我,你為什麼不想再為我治療了?” “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 這下輪到雷切爾迷惑了,“上一次,你不是要讓我哭出來嗎?”她說,“你一直想讓我哭出來,上次還盡可能幫助我哭,可我哭不出來。我想,你一定不想給我治療了,因為我不能按你的話去做。所以,今天就是我們最後一次治療了,對嗎?” “你真以為我會放棄治療嗎,雷切爾?” “是啊,任何人都會這麼做的。” “不,雷切爾,你說錯了,不是任何人。你母親或許有可能那樣做,可我不是她。不是所有人都像你母親一樣。你不是我的僱員,你到這裡來,不是為了去做我要你做的事,而是做你自己要做的事,這段時間屬於你。為了治療,我會給予你某種啟示或敦促,可是我沒有任何權利強迫你非要做到什麼程度。還有,你任何時候都可以來找我,治療多長時間都可以。”

如果童年時沒有從父母那裡得到愛,就會產生極大的不安全感,到了成年時,就會出現一種特殊的心理疾病———我們總是先發製人地“拋棄”對方,即採取“在你拋棄我之前,我得先拋棄你”的模式。這種疾病有多種表現形式,雷切爾小姐的性冷淡,就是其中之一,她無疑是向丈夫以及以前的男友宣告:“我不會把自己徹底交給你。我知道,你早晚會把我拋棄。”對於雷切爾而言,在性愛以及其他方面讓自己放鬆下來,就意味著做出承諾,意味著情感的投入,而過去的經驗顯示:這樣做不會給她帶來回報,所以她絕不願“重蹈覆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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