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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自我修養(4)

菊與刀 鲁思·本尼迪克特 1311 2018-03-18
畫家、詩人、演說家和武士都用這種訓練以求達到“無我”。他們學到的是對有限美的明晰、不受干擾的感受;他們學會調整手段和目標,用適當的努力,剛好達到目的。 完全未經訓練的人也有一種“無我”體驗。欣賞音樂歌舞的人陶醉於劇情而忘我,也可以說是失去了“觀我”。他手掌出汗,這是“無我之汗”。轟炸機飛行員在接近目標投彈之前,也會滲出“無我之汗”,“他並沒意識到自己在做”,他的意識中沒有旁觀的自我。當 高射砲手全神貫注偵察敵機時,周圍的世界似乎全消失了,他同樣出的是“無我之汗”,同樣失去了“觀我”。凡是身處這類場合,達到這種狀態的人,都進入了最高境界。這就是日本人的觀念。 上述概念雄辯地證明,日本人把自我監視和自我監督看成了嚴重壓力。這種牽制一旦消失,他們就感到自由而有效率。美國人把所謂“觀我”與內心的理性原則看作是一回事,從而以臨危不懼、“保持機智”而自豪。日本人卻要靠昇華到靈魂三昧境界,忘掉自我監視的束縛才能解脫。日本文化反復向心靈深處灌輸謹小慎微,並對此力圖辯解,斷言只有去掉心理負擔,才能讓人的意識進入更有效率的境界。

日本人體現這種信條的最極端的方式,就是他們高度讚賞“就當已經死去一樣活著”的人。他們把這句話用於日常勉勵。鼓勵為中學畢業考試而苦惱的少年時,他們會說:“就當你已經死了,這樣就容易通過。”鼓勵進行大樁商業交易的人也是如此,他的朋友會說:“就當是死掉了,幹下去。”當一個人陷入嚴重困境,看不到一絲希望時,也常常以“就當已死”的決心去生活。戰敗後被選為貴族院議員的基督教領袖賀川(豐彥)在其自傳小說中說:“就像被魔鬼纏身的人一樣,他每天躲在自己房間裡哭鬧。他那爆發性的抽泣已接近歇斯底里。苦痛持續了一個半月,但生命終於獲勝……我此身將要帶著死的力量活下去……他要當成已經死了,再投入戰鬥之中……他決心要當一個基督徒。”戰爭期間,日本軍人喜歡說:“我決心就當已死,以報答皇恩。”這句話包含著一系列實際的行為,比如在出征前為自己舉行葬禮,發誓把自己的身體“變成硫黃島上的一抔土”,決心自己“與緬甸的鮮花一起凋落”,等等。

以“無我”為根基的哲學潛藏著“就當已死般活著”的態度。這樣等於消除了一切自我監視,一切恐懼和戒心。死人無需再為行為是否恰當而顧慮。死人不用再報“恩”,他自由了。 “就當已死般活著”,意味著擺脫了一切矛盾和衝突,意味著:“現在,我可以為所欲為了。” 按照西方人的說法,日本人在“無我”和“就當已死”中剝離了意識。所謂的“觀我”、“妨我”是判斷個人行為的監督者。這生動地點明了東西方的心理差異。我們說到一個沒有良心的美國人,是指他幹壞事卻沒有罪惡感。而日本人在使用類似詞彙,卻是指此人不再緊張,不再受妨礙。同一類詞,美國是指壞人,日本卻是指好人,指有修養,能最大限度發揮能力,能完成最困難的工作,行為無私的人。罪惡感是引導美國人行善的強大力量,如果一個人良心麻木,就失去罪惡感變成反社會的人。日本人的哲學卻認為,人的心靈深處存在著善,內心衝動直接表現為行動時,會很自然地實踐德行。於是,人們努力修行,以求“圓熟”,來消除“羞恥”。只有達到這種境界,才不會有第六感的障礙,這才能徹底擺脫自我意識和矛盾衝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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