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社會心理 失控·機器、社會與經濟的新生物學

第72章 13.6 無縫分佈的軍隊

喬丹·魏斯曼和他的好友羅斯·拜伯科克是“美國商船學院”的海軍士官生,同時也是玩《龍與地下城》這款夢幻遊戲的高手。一次出海,他們瞥到一個超級油輪艦橋仿真器,那是一整面牆的監視器,可以色彩逼真地模擬一條穿過全球50個港口的路線。他們想玩這個東西想得要死。對不起,這可不是什麼玩具,長官這麼跟他們說。可那就是一個玩具,他倆很清楚這點。於是他們決定自己做一個這樣的東西——一個能夠讓別人也進入的秘密夢幻世界。他們所用的材料包括膠合板、從Radio Shack店裡搜羅來的電子器件,還有一些自製的軟件。另外他們還要收入場費。 1990年,魏斯曼和拜伯科克推出了《暴戰機甲兵》。用從角色扮演類游戲中所獲得的豐厚利潤為資金,他們在自己位於芝加哥市中心北碼頭地段一家購物中心的遊戲場裡建造了價值250萬美金的遊戲中心,全天營業。 (在獲得沃爾特·迪斯尼的孫子蒂姆·迪斯尼的新投資之後,其他遊戲中心迅速在全國各地開張。)當我在電話裡問如何去那兒時,接聽員說:“哪聲大往哪走就對了”。一群吵吵鬧鬧的十幾歲孩子逗留在星際戰艦風格的店面前;印有“無膽不英雄”字樣的T卹掛在那裡售賣。

《暴戰機甲兵》和SIMNET之間有不可思議的相似之處:12個擁擠的箱體固定在水泥地上,接入電網。箱體的外面塗寫著不知所云的標語(“當心爆炸!”),頗具未來主義風格;內裡則塞滿了眼花繚亂的“開關裝置”——旋鈕、儀表、閃光燈。一個滑動座椅,兩個電腦屏幕,一個用來和隊友聯絡的麥克風,還有幾個控制開關。你用腳踏板來駕駛(跟在坦克上一樣),踩油門來加速,用操縱桿來開火。哨聲一響,遊戲就閃亮開場了。你沉浸在一片紅土沙漠世界中,追擊其他的長腿坦克(就是《星球大戰——絕地反擊》中的場景),同時也被別人追。遊戲規則和戰爭一樣簡單:殺戮或者被殺戮。開著坦克穿過這种红色沙漠是件很酷的事情。其它在這個仿真世界中狂奔的“機甲”是由另外11個蜷在彼此相鄰的箱子裡的玩家操縱的。其中有一半的人應該是你那頭的,不過當打到白熱化的時候,就很難分清楚誰是誰了。在顯示器上能夠看到我的隊友的名字:大兵,鼠人,成吉思。顯然我在他們的顯示器上就只是“凱文”而已,因為我在開始之前忘了起“綽號”了。我們都屬於那種早早就被別人弄死的新手。可是,我是來採訪的記者。他們又是什麼人?

根據密西根州立大學對狂熱遊戲迷的一項研究,他們主要是二十多歲的未婚男性。這份報告調查了那些至少玩過200局(每局要花6美元!) 的老鳥。事實上,有些高手就吃住在《暴戰機甲兵》中心,以此為家。我跟一些玩了上千局遊戲的人聊了聊。據這些《暴戰機甲兵》的高手們說,單是習慣驅動那些裝置和使用基本武器進行攻擊,就要玩上5局左右才行,再玩50局,你才能掌握和別人配合的技術。事實上,團隊合作是這個遊戲的要點所在。這些高手們把暴戰機甲兵視為一個“社會契約”。對於這些高手們(除了一個之外都是男性)來說,他們認為,無論新的網絡虛擬世界出現在哪裡,總會有特殊的人類群體出現並生活在其中。當被問及是什麼迫使他們一次次回到《暴戰機甲兵》的仿真世界時,這些高手們提到了“其他人”,“能夠找到夠格的對手”,“名聲和榮譽”,“配合默契的隊友”。

調查詢問了47位狂熱玩家,問他們《暴戰機甲兵》需要做什麼樣的改進。只有兩個人回答說應該在“提高真實度”上下功夫。而大多數人則希望遊戲價格更低,軟件故障更少,以及更多些同類的東西(更多的機甲、更多的地形、更多的導彈)。他們最希望的是這個仿真世界裡有更多的玩家。 這是網絡的呼聲。不斷增加新玩家。他們的聯繫越多,我的聯繫就變得越有價值。這顯示出這些上癮的玩家已經意識到,增加網絡的豐滿度比提高環境的分辨率更能獲得“真實感”。所謂真實,首先指的是共同進化的動力,其次才是什麼六百萬像素。 量變導致質變,更多就會變得不同。從第一粒沙開始不斷地增加沙子的粒數,你會得到一個沙丘,而它和單個沙粒是完全不同的。在一個遊戲網絡中不斷增加玩家的人數的話,你得到的是……什麼呢?是某種完全不同的……分佈式存在,一個虛擬世界,一個蜂群思維,一個網絡社區。

儘管軍隊那種龐然大物般的身材會壓制創新,但它巨大的規模卻可以讓軍隊嘗試宏大的計劃——而這是那些靈活敏捷的商業企業所做不到的。國防高級研究項目局——國防部下屬的一個在創新方面深受尊敬的研究和開發機構——已經制定了一個雄心勃勃的超越SIMNET的行動計劃。它想要的是一個二十一世紀風格的仿真。當來自該機構的傑克·索普上校為推動這一新的仿真方式而向軍方做簡要匯報時,他在投影儀上放了幾張幻燈片。其中一張寫著: 而另一張則寫著: 實際上,索普試圖向上級軍官和軍方企業家們推銷的關鍵思想是,通過在流程的每個環節應用仿真技術,他們可以得到性價比更高的武器。換句話說,使用仿真來進行設計,在向它們投錢之前用仿真來進行測試,在玩真傢伙之前用仿真訓練用戶和軍官,這樣,他們就可以獲得戰略優勢。

“先仿真再建造”已經發展到一定程度了。諾斯洛普公司建造B-2隱形轟炸機時就沒有用圖紙;相反,他們用的是計算機仿真。有些工業專家把B-2稱為“有史以來最複雜的仿真係統”。整個計劃都被設計成一種計算機擬像,它是如此復雜而精準,以至於諾斯洛普公司在實際建造這個價值數十億美金的飛機之前都沒費勁建造樣機模型。通常來說,一個包括3萬個部件的系統必然要求在實際建造過程中對50%的部件進行重新設計。而諾斯洛普公司的“仿真優先”方法則把重新設計的部件比例降到了3%。 波音在對傾轉旋翼飛機VS-X的設計理念進行探討時,首先在虛擬現實中建造了它。其擬像一建好,波音便把一百多名工程師和員工送到擬像飛機裡對其進行評估。說到仿真建造的優勢,舉一個小例子:在進行評估的時候,波音的工程師發現維修艙裡有一個關鍵的壓力計讀數很難看清楚,不論機組人員再怎麼使勁看也無濟於事。結果這個維修艙就被重新設計了,僅此一項就省下數百萬美元。

這個精巧的仿真平台代號為ADST,是“高級分佈式仿真技術”的古怪縮寫。這裡的關鍵詞是“分佈式”。索普上校所說的分佈式仿真技術頗具遠見卓識:一種無縫連接的、分佈式的軍事/工業複合體;一個無縫連接的分佈式軍隊;一場無縫連接的分佈式超真實戰爭。想像一下,一層由光纖組成的薄膜覆蓋全球,打開一扇通往實時、寬帶、多用戶的三維仿真世界之門。任何一個想要接入某場超真實戰鬥的士兵,或者任何一個想要在虛擬現實中檢測其未來產品的國防製造商,都只需通過接入那個被稱為“互聯網”的巨大的國際空中高速公路就可以達到他們的目的。數以萬計的無中心的仿真器都接入到一個單一的虛擬世界;成千上萬種仿真器——虛擬吉普、虛擬艦船、戴著電子眼罩的海軍、由人工智能生成的影子部隊——都匯入到一個無縫的、共有意識的擬像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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