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中國歷史 南明那些事兒

第31章 第三十章僵局

南明那些事兒 洪兵 8393 2018-03-16
就像美麗的禮花,總在綻放之後歸於沉寂一樣,在南明取得了光彩奪目勝利的同時,三股污濁的暗流,也在隨之湧動。 暗流一、廣西大部,得而復失 在孫可望的要求下,李定國北上迎擊尼堪時,帶走了廣西的大部分明軍,這就給廣東清軍的反擊,提供有了可乘之機。 本己打算捲鋪蓋搬家的清平南王尚可喜,馬上改為捲袖子操傢伙,直奔廣西殺來。 1652年9月5日,在尚可喜的嚴令下,清軍水陸並進,佔領廣西重鎮梧州。 爾後,清軍以梧州為“前進基地”,乘勝進軍。 1652年12月23日,佔領平樂;1653年1月15日,佔領陽朔;1653年1月19日,佔領桂林。 由於“一把手”孫可望的“顧此失彼”,在李定國北上的三個月中,明軍在廣西辛辛苦苦打下來的“大好河山”,又一次陷入了清軍的手中。

這帶來的結果就是:明軍的後方,出現了巨大的“安全隱患”。 暗流二、四川保寧,戰役失利 孫可望在率主力出兵湖南的同時,也派出了一支五萬人的偏師,由“三把手”劉文秀率領,分三路入川。 這樣做,實在是一種不得以而為之的做法。因為吳三桂率領的清軍,已佔領了四川的大部分地域,隨時都可以越過省界,朝雲南或貴州亂砍一刀。 但此時的四川,由於前幾年張獻忠同志的傑出貢獻,全省是“有土無民、有兵無糧”,讓在這裡駐防的清軍,日子過得苦巴巴、緊巴巴、眼巴巴。 因此,在“兵精糧足,土飽馬騰”的明軍面前,羸弱的清軍幾乎是不打自跑。 在不到一個月的時間裡,劉文秀就收復了敘府、重慶、綿州、廣元,把吳三桂又逼回了原來盤踞的保寧州(今四川閬中)。

就這個清軍在四川最後的“堡壘”,灰心失望的吳三桂也不打算再堅守下去了,他已令部下做好撤回陝西漢中的思想淮備。 但就在他躍躍欲試,打道回陝時,四川巡按郝浴卻跑來,向他進行了一番“不死於賊,必死於法”的“恐嚇式教育”。 聯想到自己降清以來的種種恩德與猜忌,吳三桂猶豫了,停下了回陝的腳步。 就在他遲疑不決時,劉文秀同志,已經兵臨城下。 入川以來軍事上的一帆風順,讓劉文秀產生了這樣的錯覺:對方不過是一幫“屢戰屢敗、苟延殘喘”的“弱弱”。 為將這幫“弱智人士”消滅於四川,不給老家人民添負擔。他指揮全軍鐵桶般地圍住了保寧,不給吳三桂同志留下任何“逃生通道”。 這種打法,兵法上有一個專門的術語——關門打狗!

但狗與狗是有區別的,如果傻狗笨狗呆狗,關起門來打是可以的。但如果是瘋狗,關起門來打,後果……? 而此時被關在保寧城的吳三桂,在死到臨頭的嚴峻現實面前,就馬上被“鍛造”成了一條瘋狗。 瘋狗吳三桂的工作狀態,立刻由“不認真”轉向“認真”。 他認真研究了自已手中的情報,發現了圍城的明軍中,存在一塊碩大的“短板”。 這塊“短板”,就是張先璧部,他領的部隊,大部分為收羅、拼湊起來的原南明政府軍,人軟、心散、好欺負! 如想取勝,就從打張部開始。 為取得“李鬼扮李逵”的心理威懾,吳三桂偷偷讓部下將綠營兵的旗幟,一律換成八旗軍的旗幟。 10月11日,保寧戰役打響。 明軍先用火砲發起轟擊,轟擊結束後,用步兵發起衝鋒。

待明軍第一波攻擊停止後,吳三桂令打開城門,率部以“奪命狂魔”的架式,向張先壁部衝去。 在這支以“關寧鐵騎”為主力的軍隊面前,張部顯然不是一個同級別的對手,被迅速打散後紛紛逃竄。慌不擇路的敗兵,還把王復臣的明軍沖得亂成一團。 急火攻心的劉文秀見狀,下令砍斷了明軍逃跑的浮橋,以求能產生“背水一戰”的奇蹟。 於是,“背城一戰”的清軍,與“背水一戰”的明軍,拼死廝殺在一起。 戰場上,刀與刀相擊,血與血相濺,命與命相博。 是役,明清兩軍損失都異常慘重。 明軍土卒損失大半,騾馬2300餘匹,重要的將領王復臣、姚之貞、張先軫、王繼業等戰死。 清軍則損失了三分之一多的精銳。 這場戰役,最終以明軍的慘敗,清軍的慘勝而收場。

保寧慘敗,意味著孫可望全面复川的規劃付之東流。不完整的四川,隨時都可能處於清軍鐵蹄馬刀的衝擊之下。 為追究責任,孫可望將劉文秀解除兵權,發回昆明“反省”。同時還將不爭氣的張先璧,亂棍打死。 暗流三、孫李失和、寶慶再敗。 在李定國取得衡州大捷的前一天,孫可望也取得了一次“不大不小”的勝利——攻克“孤島”辰州,消滅守將徐勇。 但就在孫李都雙雙載謄而歸時,這兄弟倆卻失和了。 他倆失和最核心的原因,是兩者個人本質及理想的不同。 孫可望的本質是一個政客,他在雲南所採取的種種“建設措施”,其終極的理想,就是求在自己功成名就之時,能取代朱氏子孫,成為下一屆的“漢人皇帝”。 而這一理想,在他看來,隨著自已在滇黔兩省經營的成功,正一步步變成觸手可及的現實。

當他在貴陽獨立開府辦事時,舉止做派,更向“帝王化”的方向發展。 他發布自已所撰的經書註解,並以此作為南明國家科舉考試的“標準教材”,佔領了輿論的高地。 他鑄造官印,任命官員,將人事任免權牢牢握在手中,樹立了自已的絕對權威,建立了自已的全新班底。 他建立太廟,太廟之中,朱元璋居中,張獻忠居右,自已的“農夫爺爺”居左,其有意向世人展現朱——張——孫的接班體系的不臣之心,昭然若揭。 而李定國,卻是一個很純粹的人,一個很“喜歡直與真、厭惡曲與假”的人。 最初,對於孫可望“歸順”永曆明朝,他曾一時轉不過彎來。 後來,還對孫可望“孜孜不倦”追求秦王封號的行為,不屑一顧地說:“大丈夫王者自為,何用人封。”

但當他打著“明”朝的旗幟,進湘入桂,受到沿途百姓從未有過的“熱心幫助”時,他慢慢由淺入深,明白了這樣一個樸素的道理。 千百年來,成功進行“治國平天下”的過程,實際上就是按大多數人意願“行為做事”,並獲大多數人擁護的過程。 而現在,大多數漢人的意願就是“反清復明”,只有遵從這一意願,並付諸實施,大多數漢人才會跟著你舍生忘死、赴湯蹈火。 最終,你和你的團體,才能獲得持久的生命和持續的活力。 純粹的李定國,明白這一樸素的道理後,終極的理想,便變得簡單而神聖。 那就是,一心一意貢獻自己的天賦與忠誠,重新讓大明的人民,擁有一片自由的天空;重新讓中國的文明,擁有一方延續的土地。 餘者,皆非所慮!

象李定國這樣的人,在中國的歷史上,雖然不多,但還有一些,如李廣、祖遜、檀道濟、岳飛、余玠、于謙、袁崇煥、張自忠…… 但可惜的是,這些人都有一個共同的宿命:即都可以在某一時間、某一方面,獲得巨大的成功,但縱觀其整個人生,卻全部以悲劇謝幕。 也許,現實世界的複雜和污濁,很難容下“純之又純”的人,也只能讓他們“質本潔來還潔去”。 扯遠了,回到故事現場,繼續探討孫李失和的問題。 兩兄弟的失和,歸根到底,就是人生追求的境界不同,一個私心自用,一個公而忘已。 心有七竅的孫可望,首先洞悉了這一點,因此,他對李定國是既利用、又限制。 當全軍上下,為李定國衡州大捷而歡呼、興奮、讚歎,甚至嚎啕大哭時,唯一他,躲在陰暗的大帳中,眼睛裡,流露的滿是嫉妒和不安!

他擔心的事情終於發生了,如果照這樣的勢頭髮展下去,有朝一日,李定國那璀璨炙熱的光芒,將把他那個做了多日的帝王夢,象露珠一樣烤乾蒸發。 於是,一個大膽的“自我拆台”方案,在孫可望狹小的心房裡出籠了。 在衡陽大捷後,他密令馮雙禮退守寶慶。在馮部退走後,馬進忠部也隨之撤出。 兩部的“閃離”,讓李定國頓時感到兵單力孤,不得已在十二月放棄衡陽南撤。 知悉這一情況後,心中竊喜的孫可望,又密謀定策,計劃以召開“軍事會議”為名,召李定國前來。 只待李定國一來,他便以“臨陣逃脫、失守堅城”之罪,將其拘捕,爾後將其所率軍隊,交馮雙禮指揮。 但他這一“疏而有漏”的陰謀,被劉文秀的兒子知道了,這個“膽大心細”的孩子,立刻派人趕到紫陽渡。在這裡截住了正準備趕去參會的李定國後,把這“驚天大密”,全盤托出。

聞此訊息後的李定國在渡口遙望北天,木然呆坐。 半餉後,李定國喟然長嘆:“本欲共圖恢復,今忌刻如此,安能成功乎?” 為了洩憤,他現在可以統兵北上,與孫可望“一論是非”或“血拼高下”,但這一想法閃過之後,便被自己的冷靜一驅而散! “不能再做仇者快、親者痛的事情了,讓時間去彌合我倆之間的裂痕吧!”在孫可望的主動挑釁面前,李定國決定選擇漠漠地離開。 1653年2月下旬,李定國率所部的四五萬人放棄永州(今湖南零陵),經永明縣,越龍虎關,撤入廣西,走上了獨立發展的道路。 幾十年的兄弟情誼,自此一筆勾銷。 擠走了李定國後,躍躍欲試大展鴻圖的孫可望,親率十幾萬軍隊,進抵寶慶近郊的周家鋪,準備給那個在衡陽戰役中“死裡逃生”的屯齊,予以迎頭痛擊。 但戰鬥的結果表明,自命不凡的孫可望同志,的確是一個“政治上的巨人,軍事上的侏儒”。 周家舖一戰,被李定國打得滿地找牙的屯齊,轉而把孫可望打了個滿地找牙。不但士兵、馬匹、物質損失慘重,而且寶慶城也給弄丟了。 就在這三股湧動的暗流中,南明失去了最後一次乘勝進取的機會! 但此時,穩住陣角的清軍,卻像一個“疲態畢現”的巨人,在佔領寶慶後,就長期龜縮在靖州、武岡一線,再也不願跨“雷池”一步。 與此同時,四川、廣西的清軍,也停止了進攻,明清戰場陷入了一片難得的沉寂之中。 清軍這樣做,自有其難言的苦哀! 長久以來,清王朝的軍隊,雖然被統一稱為“清軍”,但實際上主要是由四大主力組成的。 這三大塊就是一、滿軍;二、蒙軍;三、遼東漢軍;四、內地綠營軍。 入關後,蒙軍只有少數軍隊,參加了為數不多的戰鬥。在戰場上真正起作用的,是其它三大主力。 而在這三大主力中,每次最終能在戰場上沖鋒陷陣,一定乾坤的,是滿軍。 但現在,滿軍卻是青黃不接,實力急劇下降。 這種實力下降,有兩大表現: 一、“特別能吃苦,特別能戰鬥”的士兵數量,大幅下降。 雖然滿族是個“全男皆兵”的民族,但即便如此,滿打滿算,總共能作戰的士兵,也只有六萬。 入關以來,南征北戰、東擋西殺,戰死、病死、負傷、致殘,幾乎成為這一時期普通滿族成年男子“殊途同歸”的命運。 而同期滿族婦女的生育水平,又未見明顯地增長,結果“人為減員”的速度,遠遠超過自然繁殖的速度。 在兵員減少的同時,進入各大城市生活的滿軍,也在大大小小“糖衣砲彈”的攻擊下,逐漸脫離了“艱苦戰鬥、大力殺敵”的本色,變得開始講究起“生活品位和生活質量來”。 這兩者結合起來,對滿軍造成的後果就是——士兵少了,士氣低了! 二、可以“統兵打仗、獨當一面”的統帥型人才,越來越少。 清軍入關後,生活中的無節制享受、戰場上勞心費力的“體能透支”、政治圈裡的爭鬥傾扎,使滿軍中一個個叱吒風雲、驍勇善戰的統帥,如阿濟格、豪格、多鐸、博洛、勒克德渾、滿達海、瓦克達等,都英年早逝、未老先亡。 找到可用之兵,找出可用之將,讓大清最終在這場戰爭中獲勝這一重大課題,讓“少年天子”順治,常常輾轉反側,徹夜難眠。 他十分清楚,入關以來,號稱“睿智多謀”的多爾袞,在用兵使將上,就曾躑躅俳徊、舉棋難定,以致經歷了先主用南明降兵降將,次主用滿人滿帥,後主用遼東漢軍漢將的三個不穩定階段。 而現在,滿軍滿帥已證明再也“難堪大用”、蒙軍又鞭長莫及。那麼,可資一用的,就剩下遼東漢軍和內地綠營兵了。 “以漢制漢”,成為順冶帝的“救急”政策。 事情在轉了一圈後,似乎又回到了起點。 但“形似”並不等於“神似”,此次順治版的“以漢制漢”,與多爾袞版的“以漢制漢”,的確有很大的不同。 首先,“以文制武”的用人思想,貫穿了對綠營兵將使用的整個過程。 因為金聲桓、王得仁、李成棟、姜瓖,這些綠營武將都愛犯“頭腦簡單、性格衝動”的毛病,這讓順治朝的決策者們,回想起來,心有餘悸。 所以這次再重新使用綠營這幫“武大爺”時,就需要為他們配備一個能“管得住,用得動”的領導。 而且,這個領導,還要滿足以下四個條件: 1、德高望重;2、老謀深重;3、忠心耿耿;4、是個聽話的文官。 因為人才己被歲月的雨打風吹去,符合這四個條件的人,非常難找! 順治帝在眾裡尋他千百度後,驀然回首,卻發現這人就在朝堂深處。 這人,就是明末清初儒林界眾說紛紜,五百年來褒貶不一,集“漢奸與功臣”於一身的洪承疇。 高級文官洪承疇同志,早在明崇禎時代,就已經成為督帥薊遼的方面大員,不但經驗豐富,而且現在眾多綠營高級將領見了他,都的叫一聲“老首長”,以示尊重。 更為重要的是,已經“失節”做過一回“漢奸”的洪老先生,不可能再不顧老皮老臉,梅開二度,做一名“反漢奸”,因此,他對大清的發展事業,比較忠誠。 1653年初,順治帝正式派遣內翰林國史院大學士洪承疇以兼兵部尚書、都察院右副都御史的名義,經略湖廣(今湖南、湖北)、廣西、江西、雲南、貴州五省。 在權力的授予上,順治帝規定,五省的兵馬錢糧全由老先生支配;對參戰的提督、總兵以下的武官,老先生有完全的指揮權;另如果文官五品以下、武官副將以下“不聽話”,老先生還可先斬後奏。 對這個“寄予厚望”的任命,“過河漢奸”洪承疇,不敢說半個“不”字。 為保證圓滿、徹底地完成任務,在接到任令的那一天起,他便開始了緊鑼密鼓的招兵選將工作。 他本著“貴精不貴眾”“不分順與明”的選拔原則,先後從京師、直隸、宣大、陝西、山東、河南等地的降兵降將中,選出一萬一千多精兵,和王輔臣、李本深、劉忠、胡茂禎、范紹祖這些“精將”,組成了新的參戰軍團。 甚至而連老態龍鍾的白廣恩,也進入了洪老先生的選拔範圍。 不過,老先生看上這位上馬拉不得弓、下馬提不動刀的糟老頭子,並不是指望他來統兵打仗的。而是要僅僅作一個活生生的“招撫榜樣”,帶到軍前,配合他與南明打心理戰的。 其次,“以恩惠武”的特別政策,滲入了皇家巨大的“感情投資”和“權力轉移”。 遼東漢軍的優秀代表——孔有德同志的“為國捐軀”的光輝事蹟,讓滿清統冶者深感惋惜的同時,也倍加欣慰,並下了重用遼人的決心。 通過總結以往的歷史經驗,有一條重用遼人的“捷徑”可尋,其主要採用用恩惠來籠絡住遼人中挑頭的“老大”,以“老大”再帶動“老二”、“老三”…… 目前,需要籠絡的,共有三個“老大”。 這三個“老大”,大家想來也不陌生,他們分別是平西王吳三桂、平南王尚可喜、靖南王耿繼茂。 對於吳三桂,清廷統冶者,動員皇室把一個自已特殊的“寶貝”——“建寧公主”,嫁給了吳三桂之子吳應熊,企圖用“政治婚姻”這根草繩,把這位平西王,牢牢捆在大清滾滾飛駛的戰車上。 對於耿繼茂,滿清統治者決定讓其移鎮廣西,這樣做,既可以接替定南王孔有德留下的權力空白,又讓耿繼茂同志看到奮鬥的價值和希望,還能解決洪承疇鞭長莫及的弊端。 耿繼茂移鎮廣西後,滿清統冶者便非常“慨慷”地將廣東讓渡給尚可喜,以讓這位王爺為了自已的“富、權、利”,來專心致志來經營好自己的“勢力範圍”。 這兩項政策,比起多爾袞當年的“給力”政策來,更徹底,更完全地讓幾位受惠的漢人們“心潮澎湃”,為清廷效力、為自已取利的決心,比之以往,更加強烈! 打破僵局的時機,似乎已經來臨! 就在滿清統治者處心積慮,試圖打破僵局的時候,有一位特殊社會知名人士,也在試圖依靠自已的智慧,凝聚各方面的反清力量,創造出一個扭轉乾坤、光復山河的奇蹟來。 這一特殊社會知名人士,就是東林黨前任黨魁、原南明禮部尚書、南京“和平運動”的總策劃人——錢謙益。 弘光朝灰飛煙滅後,滿清統冶者對錢謙益同志順應歷史潮流,不做“螳臂當車”蠢事的模範行為,大加讚許,“積極邀請”其北上京城,參加大清的“建國大業”。 在北京,錢謙益受到大清“名義統治者”順治帝、實際統治者多爾袞的親切接見。隨後便被任命為新政府禮部侍郎管秘書院事,兼《明史》館副總裁。 但與此同時,錢謙益開始領略一種“一半海水、一半火焰”的生活滋味。 一方面,是朝堂上已降清的陳名夏、龔鼎孳等“漢奸前輩”,紛紛把他引為知已,對他猶如蜜蜂逐鮮花、眾星拱北斗般狂捧不已,讓他感到彷彿昨日輝煌重現。 另一方面,是民間中對他這位“東林巨擘”的臨難失節的行為,耿耿於懷,冷嘲熱諷其為“兩朝領袖”,當時就“東林遺黨”成員,用詩發表人物評論,盛讚“錢公出處好胸襟,山斗才名天下聞。國破從新朝北闕,官高依舊老東林。” 作為一個“性情文人”,錢謙益內心敏感而脆弱,這種雙重生活的擠壓,使他痛苦,讓他反思! 而時勢的發展,又帶給他以巨大的震撼! 自“得意忘形”的多爾袞頒布剃髮令後,漢族人民大規模的反抗鬥爭,便一發不可停止了。 “冬江水冷鴨先知”,作為一名新政府的高官,錢謙益擁有更快捷、更廣泛的“資信渠道”,依靠這些“渠道”,他知道了直隸的圈地投充、江陰的拼死抗爭、嘉定的血流成河…… 夜深人靜的時候,每每想到這些情景,他就如冷劍穿胸,難眠難息! 原以為靠上愛新覺羅這棵大樹,民眾便可以保護,文化便可以保全,但血淚斑駁的現實,讓他的一片痴心,眨眼之間,變為妄想! 就這樣“與狼共舞、身心兩疲”地煎熬了一年多,他終於託病返鄉。 剛剛被鮮血浸染過的江南大地,安而不定,各種地下復明勢力在此匯集、醞釀。 息影居家的錢謙益,能隨遇而安,了此一生嗎? 答案自然是否定的,作為政界、學界的“雙料名人”,他將與這個特殊的時代同呼吸、共命運。 1647年,受淄川謝陛案牽累,他被捕並鋃鐺北上,關入刑部大牢。其妾柳如是扶病隨行,上書陳情,誓願代死或從死。 1648年4月,剛剛獲得“保釋出牢”的他,又因黃毓祺案,二度入牢。後經柳如是全力奔走營救,請託斡旋,終得複出牢獄。 兩次坐牢的經歷,反而讓他看淡了生死! 兩次坐牢的經歷,反而讓社會對他重新定位! 在1649年他從蘇州返回常熟,移居紅豆山莊後,己過花甲之年的錢謙益,便實際成為西南和東南海上反清復明勢力重要的“聯絡人”。 在紅豆山莊,錢謙益蓋起了一座樓,並親自題寫匾額——絳雲樓。 之所以要在樓名中帶一個“絳”字,是因為這個字與赤、丹、朱三字同意,這一個小小的漢字,寄託著錢老先生表面著書自娛,實則赤血丹心、不忘朱明的志氣與理想。 為了實現這樣的志氣與理想,他每天孜孜不倦收集情報、分析整合。 經過對各類情報精密篩选和精確籌劃,錢謙益認為目前可寄予希望的抗清力量,共有四支,按勢力大小依次排序為: 第一支:西南的孫可望、李定國;第二支:福建的鄭成功;第三支:夔東大順軍餘部;第四支:舟山的魯王。 在這四支力量中,第一、第三支以“陸軍”聞名;第二、第四支以“海軍”見長。 對這四支力量整理後,一個“封鎖長江、阻斷南北、收復南方、徐圖北伐”的天才規劃,在他的腦海中,水到渠成地誕生了! 這一規劃,共分四步走。 第一步:鄭成功、魯王的“大明海軍”,自吳凇口沿長江西進,佔領鎮江、南京、九江等重要城市,造成王師伐罪“轟動效應”,並切斷大運河這條南方物資北運的通道,讓清政府陷入供血不足的“悲慘境地”。 第二步:孫可望的“大明陸軍”,自湖南戰場發起進攻,佔領常德。爾後與沿江西進的“大明海軍”,會師長江,進而完全控制長江航道,將清朝南北一截為二。 第三步:與此同時,李定國、大順軍餘部發起進攻,最大程度地消滅“群龍無首”的南方清軍,收復廣東、四川及江西等失地。 “大明海軍”此時擔當起封鎖長江,阻制清軍南下增援的任務。 第四步:待南方平定,一旦時機成熟,則出兵北伐,驅逐韃虜、恢復故疆。 這一天才的規劃,堪稱錢謙益版的“隆中對”。 但與原版(諸葛亮版)的“隆中對”不同的是,要讓這一天才的規劃變為現實,不能坐等劉備來“三顧茅廬”,而要主動走出去,策動眾多的“劉備們”,才能付諸實施! 恰在這時,一個叫姚志卓的神秘人物,來到了紅豆山莊。 姚志卓,浙江錢塘人,曾組織義軍在浙東參加過魯監國的抗清活動,先後於天目山區和江西廣信府境打過游擊、摸過黑哨、宰過清兵,後被魯監國封為仁武伯。 其父姚之朔,也曾參加過南方的反清復國運動,兵敗後進入廣西永曆王朝統治區。 1649年7月在廣西平樂,姚老先生在留下了“王師北定中原日,家祭無望告乃翁”的臨終遺言後,溘然長逝…… 為了父親的心願,姚志卓在魯監國兵敗後,一路潛伏,一路飄泊,終於在貴州與永曆朝廷建立了“組織關係”,成為南明朝的高級“統戰幹部”,專門負責在清統區開闢“第二戰線”。 在與錢謙益面對面,進行了一番“赤誠相見”的詳談後,姚志卓和助手朱古祀,立刻被錢老先生的天才規劃所吸引,並自告奮勇地擔當起溝通各方的重任。 1653年7月,再次歷經千艱萬險後,姚志卓終於到達貴陽,先行拜見了“反清大同盟”的盟主孫可望,並把錢謙益的天才規劃當面告之。 正被湖南戰場僵局拖得愁眉苦臉的孫可望,聞此規劃,大加讚賞,當場拍板。 若鄭成功的“大明海軍”,能溯江西進,則自己將於明年年初,發起常德戰役,造成大明水陸兩軍並進的局面。 接下來,為能取得李定國、鄭成功這兩大“抗清實力派”的支持及響應,姚志卓隨後向永曆帝單獨上疏,在詳細介紹這一規劃的同時,也建議永曆帝以皇帝的名義,令鄭成功西入長江,李定國東進廣東,以使這一規劃實施起來,能更有把握、更臻完美! 雖身在安龍,但心卻不安穩的永曆帝,也被這一上疏所打動,他馬上召見姚志卓,並賜宴慰勞了一下這位勞苦功高的“聯絡官”。 在召見中,永曆帝表示,自己將隨後下詔給李定國與鄭成功,令其出兵策應。 認為一切妥當後,姚志卓同志懷著輕鬆愉快的心情,踏上了東歸之路,以把這一“好消息”飛報錢謙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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