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中國歷史 金三角·荒城

第4章 坤沙被捕與營救

金三角·荒城 柏杨 1741 2018-03-16
今年(一九八二)才滿四十八歲的坤沙先生,是一個孤兒,由他的祖父撫養長大,雖然他是世襲的萊莫部落土司,但各部落間互相仇殺,使他不得不從小流浪在外,直到他能保護自己,能夠抵抗世仇卡瓦部落酋長剝蒙先生的壓力,才折回故鄉——緬甸撣邦丹羊萊莫山弄掌大寨。那一年是一九五四年,他才二十歲,就以他的土司府(實際上不過一個大院)為基地,招兵買馬,集結漢族和撣族的英雄好漢,發展出一支雛形武力。 當緬甸政府鼓勵撣邦人民組織自衛隊時,坤沙先生立刻抓住機會,表示效忠中央政府。因為他本人就是土司,由效忠的土司對抗叛逆的土司,正中緬甸政府的下懷。緬甸東北軍區司令官貌隨上校大喜過望的,正式委派他當“弄亮地區民眾自衛隊指揮官”,這項任命,對坤沙先生而言,正如猛虎添翼。但真正使他直沖霄漢的,卻是另一樁措施,緬甸政府深信他的忠誠,不但發給他武器,還派出軍事教官,對他的部隊進行嚴格軍事訓練。緬甸政府的如意算盤是,要訓練出一支驍勇的山地兵團,來對付其他叛徒。緬甸政府並沒有失望,果然訓練出一支驍勇的山地兵團,而且成為其他叛逆部落的剋星,不久,坤沙先生就幾乎掌握撣邦全局——除了羅星漢先生那支武裝部隊。

這是一個尷尬的形勢,至少是一種非常明顯的尾大不掉的形勢,緬甸政府決定先發製人,擒賊擒王,對坤沙先生下手。 一九六九年十月的一天,繼任緬甸東北軍區司令官的丹定上校,從他司令部所在地東枝,發出電報,邀請坤沙先生前往出席一項緊急軍事會議,並派遣飛機到臘戍迎接。這是一項隆重的禮遇,坤沙先生從他的基地丹羊出發,到臘戍後,登上飛機。他顯然還不知道隆重禮遇正是一個陷阱,當他到達東枝,被吉普車送到軍區司令部後,他才發現根本沒有什麼緊急會議,而只有監獄。中國古老的諺語說:“宴無好宴,會無好會。”又一次的應驗。 就在扣押坤沙先生的同時,緬甸政府軍展開對弄亮地區自衛隊掃蕩。於是,另一位傳奇人物脫穎而出,坤沙先生的助手張蘇泉先生,迅速的把被擊潰的劫後殘兵,集結起來,逃向叢山。他有一副靈活的,也可以說是高瞻遠矚的政治頭腦,知道販毒是被人唾棄的勾當,赤裸裸的“鴉片將軍”羅星漢先生,不足效法。而自衛隊又於一夕之間瓦解,變成非法組織,不能再亮出這副招牌,新敗之餘,四顧茫然。但是,他的智慧解除了他的困境,他宣稱他的部隊是“撣邦革命軍”,作戰的目的是爭取撣邦獨立。

這是一個使人動容的政治號召,一場人人都知道內幕是什麼的火併,從純粹的內部事件,化為國際注目的民族自決——神聖的民族自決戰爭。我在泰國逗留期間,所遇到的人,無論國籍,對這項光明正大的目標,幾乎都嗤之以鼻,一位泰國高級官員啞然失笑說:“他們如果是革命軍,世界上所有的毒販都是革命家了。”可是,卻沒有人不佩服這是一項成功的政治突破。當緬甸政府要求其他國家協助時,其他國家都承認“撣邦革命軍”的政治動機。據說,幾年之前,美國卡特政府曾派遣一個非正式的代表團,前往調查“獨立”和“販毒”的關係,攜回去充滿同情的答案。 “撣邦革命軍”總算穩住了陣腳,身為“革命軍”參謀長的張蘇泉先生,開始著手營救被囚禁在緬甸首都仰光的指揮官坤沙先生。這不是一件簡單的事,對於一個一意孤行的獨裁政權,要他們釋放政治性的囚犯,那比教他們吐出已嚥下肚子的山珍海味還難。張蘇泉先生決定採取詭計,坤沙先生被捕三年後的一九七三年春天,正逢緬甸傳統的潑水節,黃昏之後,一隊武裝整齊的緬甸國防軍,在東枝,緬甸東北軍區司令部所在地,沿著公立婦女兒童醫院,直到高級住宅區笛多堡,布下崗哨。堡內正在舉行盛大宴會,好像是婚禮,也好像是派對,反正不管什麼吧,嘉賓紛紛而至。一位帶著衛士的緬甸軍官,肅立在門口,嘉賓們對緬甸政府如此周到的保護,用一種感謝的眼光和手勢致意,軍官也用同樣的眼光和手勢回報,而且盡責的仔細辨識每個人的面孔。最後,當蘇俄的兩位醫生,勃列柯斯先生,和斯達先生到達時,緬甸軍官攔住他們,盤查他們的身份,證明並沒有認錯人。

“非常抱歉,”軍官說,“我們情報局有緊要的事情,請二位前去商談。” 俄國人驚愕的呆在那裡,在一個恐怖的警察國家生長的人,對“情報局”之類機構,有一種敏銳的恐懼。那緬甸軍官顯然誤解了驚愕的原因,認為他們已察覺到什麼,於是,兩支槍管迅速的抵住他們的後背,像電影上的劫持場景,“撣邦革命軍”俘虜了人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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