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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一份荒唐的狀紙

這才是岳飛 覃仕勇 3541 2018-03-16
岳飛剛剛離職,秦檜就將手下的小弟林大聲擢升為鄂州大軍總領,表面上是讓他負責籌措鄂州軍區的糧餉,實際上是讓他到鄂州羅織岳飛的罪名。 岳家軍中有一個敗類,名叫王俊,祖籍在東平府,是個奸猾小人,“善告訐”,人送外號“王雕兒”,對王雕兒而言,朋友是用來墊腳的,上級是用來出賣的。他要出賣別人,從來沒有過心理障礙,更不會有思想顧慮,作為一個無賴、混混、人渣,他無時無刻不展現著整人起家的本性,對被打擊對像出手凶狠、辛辣殘暴。起初他在邊將范瓊的軍隊裡混飯吃,范瓊因為不聽中央節制,被劉子羽處死,王俊就改換門庭,跑到了王燮的帳下聽差,靠打壓同僚做了一個都頭。湖湘大戰時,王燮作戰不力,王俊和任士安、姚晸三人就被撥入了岳家軍。

岳飛恨這三人在王燮軍中賣陣逃跑,曾將他們各打了一百鞭子,被他們記恨在心。 所謂臭味相投,林大聲一到任,很快就嗅到了王雕兒的存在。 兩人一來二往,經過一番簡單的試探,迅速勾搭成姦。然後精心謀劃,搗鼓出了一份《告首狀》,誣告張憲要迎接岳飛回來發動叛亂。 《告首狀》主要是記錄了兩個人的對話,這兩個人分別是岳家軍的首席大將張憲和狀子的作者王俊。 在狀子裡,王俊描述了一件這樣的事: 今年八月二十二日,夜,二更時分,張憲派人請小人過去,說有要事相商。 到了張憲家,一片黑燈瞎火,只有蓮花池東面的亭子上有亮光,走近才發現張憲和一個叫何澤一的和尚在燭光下聊天。 小人一坐下,和尚何澤一就離席了。

張憲一開始不說話,過了許久,沒頭沒腦地說了一句:“你早睡了吧?真羨慕你有睡福!” 小人知道他話裡有話,就回答他說:“怎麼啦?難道你有什麼心事睡不著?” 張憲露出不高興的神色,說道:“你不會不知咱們岳相公已經被罷官的消息吧?” 小人當即就回答道:“罷官,就罷官唄,煩惱些啥子?” 張憲用手指戳了戳小人的腦袋說:“真是個榆林腦瓜兒,你也不想想,岳相公被罷官,難保咱們不會受牽連啊?” 小人大不以為然地答道:“能有什麼樣的牽連呢?” 張憲更煩惱,嘆了一口氣,說:“唉!我追隨岳相公已經十多年了,算是岳相公的人,現在朝廷要召見我,我去的話,估計是單程,回不來了。” 小人安慰他說道:“這又未必,以前我追隨范瓊範將軍,是范將軍手下的右軍統制、同提舉一行事務。範將軍獲罪被朝廷賜死,而我心懷忠義,到了現在也沒被朝廷賜罪?你看,太多慮了不是?”

張憲不說話了,良久,突然很神秘地說:“實話告訴你吧,岳相公派人來了,要我幫他。” 小人驚得合不攏嘴,問:“怎麼幫他?” 張憲壓低了聲音說:“發動兵馬配合他。” 小人也壓低了聲音,問:“——發動兵馬配合他,什麼意思?” 張憲看了看四周,道:“咱們把這裡的兵馬糧草一股腦兒轉移到襄陽府,先按兵不動,朝廷一定會讓岳相公前來安撫處理的。” 小人驚出了一身冷汗,勸道:“你千萬不要移動兵馬!一旦調動兵馬,朝廷一定懷疑咱們造反,岳相公就罪上加罪了。” 張憲又用手指戳著小人的腦袋說:“哎呀,你怎麼還不開竅呢?!朝廷膽敢治罪岳相公,我就分頭部署兵馬,佔據襄陽府。” 小人緊張得不行,問道:“這麼多人馬,那你計劃怎麼轉移?”

張憲一副成竹在胸的樣子,說道:“去搶掠其他軍隊的船隻,讓步兵護著家屬走水路,騎兵走陸路。” 小人勸他說:“唉,算了吧,現在正是國家危難之際,就不要瞎折騰了。” 張憲臉色一沉,說道:“我決定下來的事,就一定要做,你下去幫我安排,等我叫你動手,你就動手。” 小人說道:“你這樣一意孤行,軍中肯定有很多將士不會服從。” 張憲勃然大怒,道:“誰敢不服從?” 小人說道:“比如傅選,這人性情剛直,肯定不能服從。” 張憲一臉殺氣,陰森森地說道:“違令不從者,一律剿殺!” 看他語氣這麼堅決,小人知道勸說不行了,於是改口問他:“真要起兵,你打算以什麼名義調動部隊?” 張憲笑了,說道:“問得好,我正要偽造一份朝廷的調兵文件,神不知鬼不覺地轉移部隊。”

小人又試探地問他:“就算你轉移部隊時沒人懷疑你,到了襄陽府,朝廷方面也一定會有所覺察,張俊張相公一旦派遣人馬前來攻打,你該當如何?” 張憲鄙夷地說道:“張俊?他算什麼東西?我從來就不把他放在眼中,怕他做什麼!” 小人拉了拉他的衣袖說:“你說得倒輕巧,張相公之外,北面的金人知道我軍有變,也會過來夾攻。那時,南面有張相公,北面有金人,麻煩就大了。” 張憲冷笑道:“你說的這個,我早有安排,前幾日我就寫信去和金人搞好關係了,到時,說不准金人還會派兵協助我們呢。” 小人完全驚呆了,過了好久,又問:“包括家屬在內,軍中上下有數十萬張嘴巴,襄陽府的糧食夠吃嗎?” 張憲嘴巴一撇,說道:“這裡的糧食全部用船帶走,鄂州也有糧,襄陽府也有糧,吃一年綽綽有餘。”

小人追問道:“那麼一年以後,沒糧食了又怎麼辦?” 張憲說道:“一年?你以為我一年都只會停留在襄陽嗎?哎呀,你不要多問了,趕緊回去幫我串聯好其他將領。” 小人準備要走了,他又有些不放心,在背後問小人:“你覺得背嵬、遊奕兩軍的將士會不會聽從指揮?” 小人本能地答道:“應該會有很多人不肯聽從。” 他說:“你是指遊奕軍的姚觀察,背嵬軍的王剛、張應、李璋這些人?” 小人含糊其辭答道:“大概是吧。” 張憲道:“這樣吧,明天你請姚觀察、王剛、張應、李璋這些人去你衙里吃飯,就試探他們說,我張憲擔心軍中將士會因為岳相公被革職一事遭受到牽連,吃不好、睡不好,不知該怎麼辦。看看他們是什麼反應。” 第二天,眾統制官都到張憲衙前,張憲沒上班。小人就請姚觀察在教場內亭子的西邊說話。

姚觀察問:“有什麼事嗎,大哥?” 小人道:“張憲張太尉昨夜一夜睡不著。他聽說岳相公被罷職了,非常煩惱,讓我來徵求觀察對這事的看法。” 姚觀察就說道:“既然岳相公被罷職了,就由張憲管軍,什麼事都由他處置了唄。” 小人問他道:“如果軍中將士知道了岳相公被罷職的消息,亂了起來,怎麼辦?” 姚觀察道:“一定要想法平亂,不能毀了這支軍隊。你代我轉告張憲太尉,看在國家患難的面上,千萬不能讓軍隊亂了。”姚觀察既然都這樣說了,我就沒把張憲的真實想法跟他說,各自散了。 到了張憲家,張憲問小人:“我交代的事你辦得怎麼樣了?” 小人據實回答道:“還沒請王剛等人,只跟姚觀察說了,他讓我轉告你,他非常擔心兵亂後彈壓不住,他會嚴加約束他的遊奕軍,一定不會亂動。”

張憲冷笑道:“既然姚觀察這麼會耍乖賣巧,我會想法收拾他的,你先不要管他了,安排其他人就行。”小人便退下來了。 這之後一直到了九月初一日,張憲按照朝廷的要求要赴鎮江樞密行府向張俊述職,小人去送行,他特別囑咐小人說:“王統制,一切按原計劃進行,我先去鎮江,回來就行動。” 按照王俊這番描述,林大聲幫他用文字詳細抄了下來,寫成狀紙,趁張憲不在,上呈給了在鄂州坐衙的王貴。顯然,林大聲是在照搬前一次秦檜搞垮韓世忠的行動步驟。 這一次,王俊客串的是胡紡的角色,張憲不幸成了即將下冤獄的耿著,而岳飛,就是當時的韓世忠,不,比韓世忠更慘,韓世忠好歹還保住了一條小命,岳飛卻必須死。 秦檜早聽說了,有一次民房失火,王貴手下的部卒趁火起哄,拿了民家的蘆筏,岳飛為此曾責打過王貴一百軍棍。另外,王貴在紹興十年七月中旬的穎昌大戰中曾有怯戰表現,一度動搖軍心,岳飛曾要將他斬首,因眾將求情,才得倖免。如此說來,王貴一定會對岳飛心生怨恨。而且,根據王俊所說,王貴和張憲兩人一向關係不好,有矛盾。

所以,秦檜又派人去拉攏王貴,大講岳飛的壞話。 王貴卻答道:“岳相公身為大將,自然得以賞罰治軍,我被治以軍法,是罪有應得,沒什麼好埋怨的!”(“相公為大將,寧免以賞罰用人,苟以為怨,將不勝其怨矣!”)拒絕了秦檜的引誘。 回頭,王貴認真閱讀了王俊的大作,文字雖然粗俗,他還是看明白了,知道這是十足的誣告,卻無能為力,只好按相關程序將狀書轉呈鎮江樞密行府。 九月八日,在鎮江樞密行府的張俊接到了這份狀紙,不由驚喜萬分,命人將張憲拿下,指派樞密行府小吏嚴師孟和令史劉興仁對張憲進行審訊。 嚴師孟和劉興仁卻是正直之士,看了王俊這封“甚為鄙俚之言”、不堪入目的狀紙後,推說樞密院“無推勘法”,沒有權力私設公堂,如果硬要對張憲審訊的話,“恐壞亂祖宗之製”,拒絕辦理。

張俊勃然大怒,置國家的法律法規於不顧,改由親信王應求“推勘”,私設公堂,自己跟著“親行鞫煉”,嚴刑拷打,要張憲招認謀反事實。 張憲被打得皮開肉綻,死去活來,但鐵骨錚錚,寧死不認。 張俊氣得直吹鬍子。 實在沒辦法了,只好將他打昏,取下他的手印,聲稱他本人已招認,還說他之所以“欲劫諸軍為亂”,是因為岳雲寫信讓他這樣做的。 至於岳雲的信,已被燒掉了,暫時沒有物證。 張俊向趙構報告說:“張憲供認,為收岳飛處文字後謀反。” 趙構神領意會,立即命人將岳飛收入大理寺監獄。 兵權已經被解,官職也已經被罷免,趙構為什麼還不肯罷手,還要繼續把岳飛往死裡整呢? 問題的答案,一如剃刀般鋒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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