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中國歷史 中國治水史詩

第68章 第67篇閩水謠

中國治水史詩 何建明 33522 2018-03-16
閩江,以她全部的血脈哺育福建人的母親河。 發源於武夷山脈,那一滴清泉,那一絲涓涓細流,從葉間滴下,從石縫迸出,漸漸地就匯成了一條條小溪,小溪匯成了大溪,於是,閩江的源頭,便是由這樣的一些可以稱得出名的溪流組成:崇陽溪、南浦溪、松溪、金溪、沙溪、古田溪、尤溪、富屯溪、建溪等,它們分佈在福建的北部與東部的崇山峻嶺之間,以富屯溪、沙溪與建溪在南平匯合為標誌,成就為奔流不息的閩江,最後在進入福建的省會福州市之西,一分為二:北邊的一條,叫閩江北港,又名白龍江,橫穿福州的老城區;南邊的一條,叫閩江南港,又名烏龍江,流貫福州的新城區,白龍與烏龍在馬尾的江面再行匯合,浩浩蕩盪地註入大海——台灣海峽。 這就是閩江的血脈,所有的主流與支流全部分佈在福建一省境內,全長577公里,流經36個縣市,滋潤了、灌溉了福建兩分有一的土地,養育了世世代代的福建兒女。

我是由江西的撫河岸來到閩江邊的外省人,我喝閩江水遠比撫河水多、時間長,閩江母親以她的清麗與寬廣長時間地接納了我這個外鄉人,自然也是我的母親河。每天日記中的第一句話便是:“早起,上島快步。”這個所謂的島,便是被閩江水三面環繞的島嶼,我所居住的綠洲家園社區稱之為的“綠洲寨”。這個足有500畝、環水3000米的島嶼,天天將我引到江邊,引到母親的懷抱。快步而行,望著江水,不知道有多親切……每天的生活就這樣從清靜的閩江水畔開始。 這是福州籍的現代文學大師冰心的名著《繁星》中的一首小詩,“碧綠的江”,指的便是閩江,這是冰心上個世紀初葉的印象。直到現在,依然保持了江的碧綠,在我的家門口,一彎腰一低首,便可掬得碧綠的閩江水,水中的蓮荷與睡蓮下,是不時地游過的小白條與大白刀魚。有時,出差的時間久了一些,最令我懷想與最讓我誇耀的便是這碧綠的閩江水。

自然,不是它純淨如初,不是它無以怨懟,只是,在經過了現代社會發展的一個世紀之變,戰爭、禍亂、大煉鋼鐵、亂砍濫伐、興修水利、截流發電、生活與生產的污水濁水,還有天天呼嘯而過的火車,留下無數的白色垃圾,哪一樣不是撒在母親河上?縱是如此,不卑不亢不息不止的閩江,依然以頑強與活力,保持了它的清澈與碧綠! 能不感恩母親河? 水資源的污染是現代工業發展結出的惡果,全世界無一倖免。英國大工業發展時,倫敦成了霧都,而他們的母親河泰晤士河則成了一條污水溝,臭氣熏天,至今我們在批判現實主義大家的作品中,還可聞見這種氣息;美國真可謂地大物博了,但在19世紀經濟開發的浪潮中,許多河流也招致毀滅性破壞,僅阿爾拉契亞山脈的礦藏被挖掘一空的同時,河流也一一改道,就連加利福尼亞的中央大河谷,每至夏天,植被便枯死,“焦脆得好像每棵植物都進了烤箱。”因而,才有了最先覺醒的環保主義者亨利·戴維·梭羅,才有了約翰·繆爾。日本在經濟起飛之時,大量的工業污水排入大海與江河,由於重金屬污染而造成的水俁灣的“水俁病”,成為世界八大公害之一。 2007年世界自然基金會【WWF】列出了世界十大最危險的河流,它們是:薩爾溫江【Salween-Nu】、拉普拉塔河【LaPlata】、多瑙河【Danube】、格蘭德河【RioGrande-RioBravo】、恒河【Ganges】、墨累-達令河、印度河、尼羅河、長江和湄公河-瀾滄江【Mekong-Lancang】。長江赫然在目,其危險主要來自污染,報告說:【長江】“每年排放到河流裡的污水和工業廢水已達到約250億噸,這是全國總污水排放的42%,工業總排放的45%。”過去曾經是那麼清澈那麼清純的長江,人們甚至可以欣賞一支筆沉入江底的情景,現在已變得如此渾黃與骯髒。還有太湖、滇池、松花江、淮河等等的江河湖泊,近20年被污染的情景,觸目驚心!

人類文明誕生於江河岸邊。千百年來,人類與江河的關係融洽而自然。但是,全世界在近半個世紀、中國在近20年來,比歷史上其他任何時期都更為迅速和廣泛地改變了相互和諧的生態系統,人口的迅速增長、經濟發展和工業化過程導致了淡水生態系統前所未有的變化和相應的生物多樣性的喪失。今天,41%的世界人口生活在承受著水壓力的江河流域。在這種大的環境下,閩江能保持今天的模樣,不知道有多少人為她付出了努力。出差無論在國外還是國內,每回在酒店泡我自帶的烏龍茶,都想念從我家門前流過的閩江水。 在中國的歷史上,有一個並非少數民族,卻是水上一個獨立的特殊族群,被稱之為“疍民”。他們分佈在我國東南部的沿海各省,如廣西、廣東、海南、福建、浙江等。他們一直是被壓迫者和被剝削者:只准在水上生活,不准在陸上定居,不准讀書、識字、應考、做官,不准與漢人通婚等。曾有人寫詩詠曰:“世世舟為宅,年年竹作簰。浮沉波浪裡,生活海天涯。蛇祭全家富,龍居辦穴乖。還攜蠔與木,知爾是同儕。”【林有席《諸蠻風土詩·詠蜒戶》】疍民按所從事的職業不同,大致有三類:“以舟為室,視水為陸,浮生江海者蜒也。欽之蜒有三:一為魚蜒,善舉網垂綸;二為蠔蜒,善沒水取蠔;三為木蜒,善伐木取材。”【《嶺外代答》卷三】疍民有五姓:“麥、濮、吳、蘇、何。”

福建的疍民,大多生活在福州地區,是為閩江流域的先民。福建歷史上的疍民,有他們自己的信仰與崇拜,有他們的族群意識與倫理,有他們的風俗與習慣,有他們的娛樂方式,不用說他們的生活方式與生產方式,而這一切,都與水有關。 疍民的婚俗是閩越文化傳承最濃厚的環節,有“雅賊”、“罵親家”、“討新婦尿”、“游月殿”等。解放前,疍民一直處於最底層,沒有社會地位,他們的婚姻通常的情況下是“族內婚”。疍民家中如有待嫁之女,一般會在五月端午節前,船頭栽時花一盆,稱為“報喜花”。未婚男性在這其間可自由出入於未婚女性的船艙,當“雅賊”偷盜未婚女性的隨身用品【髮簪、手帕等】,而女子又對“雅賊”有意者,雙方家長即可議定終身。如女子心有所屬,等端午節後“雅賊”必須歸還所“盜”之物,女子收回後,貴重之物將通過“過火祭”【在農曆初二或十六晚上在岔路口焚火堆,並將被“盜”之物在火上轉兩圈】,以去除非心上人的氣息。

疍民的婚禮在閩江中的船上進行,結婚要在夜半潮來時舉行,新娘不坐花轎而坐“轎船”。一般是男方約定在某江面兩家船相靠,由女家【父兄】扶新娘過船或由長者扶掖過船,俗稱“科題仔爬過船”。女子出嫁時要邊哭啼邊唱詩,不會唱的女子在婚期數月前就要學習,一是由母親教,一是向鄰近女子出嫁時學習。當男方迎親的“轎船”到時,新娘與其母盤腿坐在船頭哭嫁,邊哭邊用最惡毒之語罵親家,新娘罵來迎親的轎船為“賊船”、“棺材”……新娘的母親罵親家為“強盜”、“絕代”……疍民認為“罵越兇越吉利”,實際上是上古古越族人原始搶婚的遺俗。 閩江疍民婚禮中有“討新婦尿”之俗。婚禮當天,迎娶新娘的轎船在江中行或停泊,過往船隻不管哪個澳的,也不管相識與否,都可上轎船討“新婦尿”喝。 “新婦尿”是指由娘家陪嫁的家釀米酒,一般女方要準備一大桶酒預先送到男方,在婚禮當天擺在轎船船頭供過往船隻討喝。討酒人只要說幾句祝福語【喝彩頭】便可上轎船痛飲,且討酒的人越多,男方越高興,表明新娘人緣越好,過門後人丁必旺。疍民好飲,反映了他們豁達開放的文化心態。

福州疍民在婚後第一次八月十五中秋節要在船艙擺“月殿”,在皓月下新娘夫婦重新穿上禮服拜月殿,接受親友長輩賜福,俗稱“游月殿”。這一習俗可能與閩越族自然崇拜【拜月神】有關,與西南少數民族傣族中秋“拜月”、苗族“跳月”【春嬉】習俗同源。 疍民家族觀念弱,婦女從來不守寡,凡疍婦喪偶,一般都另招夫或再嫁。疍民家族觀念弱還體現在幾乎沒有像漢人那樣的祭祖掃墓習俗。這是由於疍民長期受到漢人壓迫,不能將屍體埋葬在陸上,常常只能把屍體運到海上荒島埋葬。漂泊的水上生活,歷史長期以來的動亂變革以及相對自由的婚姻制度,都造成了疍民無法擁有岸上漢民那樣明確的家族“譜系”,自然家族觀念逐漸趨於淡泊。 儘管疍民在漢語學習上存在困難,但並不能掩蓋他們喜好歌舞的生性。疍民的文藝生活主要體現在年節中的“賀年”和“盤詩”上。每年正月初三至元宵、二月初二、三月初三,疍民就成群結隊在年長者的率領下,挨家挨戶去討籽。邊敲打竹筒邊唱小曲,唱《十二月花》、《十把白扇》、《賀年詩》以及閩劇清唱小曲或自編的歌謠、漁歌。在得到主人的籽後再唱一段近代女作家李桂玉著的彈詞名著《榴花夢》以表答謝。

疍民還有對歌的習俗,疍民或數船在江中相遇,或月夜【特別是中秋夜】聚泊江沿【多聚三縣洲一帶】,時時舉行“盤答”,又稱“盤詩”,對答必為“一男一女,一唱一和”,互相賽唱,或互為嘲謔,或相互求偶。賽詩中例有彩繒如狀元紅等,得此者可做船中的天后幔,傳說航海必獲奇福。 【關於疍民的水上風俗,取自楊濟亮《疍民:閩江流域的先民》、《閩都文化》2008秋季號】 1949年之後,黨和政府幫助他們走上了陸地,我們在閩江口已見不到稱之為“疍民”的水上人家。但是,在我的家門口,還是經常可以看到那種像彩蛋般的捕魚船,他們在捕魚時總是以腳划槳,以手收網,優美而悠然。他們常常停泊在綠洲寨的水灣,靜靜地接受江水輕輕的拍擊。我也常常在岸上看得出神,看他們捕魚,看他們停泊在避風的河灣,夜露與晨風。我也看過他們轉場的情景,開動裝上船的機械動力,逆水而上也飛快。在捕到了魚之時,便會上岸,或者說清晨他們便會上岸,將剛剛捕到的白刀魚、鱸魚、紅眼草魚、白鯽魚、大小不一的河蝦、河蟹等等,挑在擔子裡,用我聽不懂的方言叫喊著,一路走來,他們知道我住的樓號,甚至了解我們家愛吃什麼魚,於是,叫賣聲常常又會在我的家門口停下來……

中華民族的文化,源自於黃河,也源自長江,閩文化自然也是中華文化中的一部分,福建歷史上迎來好幾次中原人士的入閩,深受中原文化的影響,但是,作為福建人的母親河,除了疍民的文化之外,同時也孕育了自己本土的陸上文化,亦即閩文化。 閩文化自然也是一個非常大的概念,起碼包含了衣飾、打扮、餐飲、居住、信仰、民間習俗、婚喪嫁娶等等,這些特色非常鮮明,外來者一眼便可識出。我初入閩時,車行兩旁植滿密密麻麻的木麻黃樹的沙石路上,可見不時駛來又遠去的踩腳踏車者。經過改裝的腳踏車,後架安上了一個寬寬的後墊,斜插一木棍,可載人也可運物,載人者可達二至三人,戴著竹斗笠坐在後座上悠然自得,若是載貨者,比如水缸,一直可以碼至天上,從後看去,根本不見騎車人,但腳踏車依然平穩如飛。現在到處都是高速公路,自然看不到這等景象,但它在我初入閩的記憶中,仍然非常強烈,以至我非常納悶,有如此的耐力與技巧的騎車者,國家體委為何不去開發,培養他們去改變自行車大國在自行車體育競賽項目中落後的局面?

冰心生於福州,但她在7個月的時候,便去了上海與山東,當她11歲從煙台回到故鄉時,你道給她印象最深的是什麼?是頭上插了“三條簪”的農婦: 我在從閩江橋上坐轎子進城的途中,向外看時驚喜地發現滿街上來來往往的盡是些健美的農婦!她們皮膚白皙,烏黑的頭髮上插著上左右三條刀刃般雪亮的銀簪子,穿著青色的衣褲,赤著腳,袖口和褲腿都挽了起來,肩上挑的是菜筐、水桶以及各種各色可以用肩膀挑起來的東西,健步如飛,充分揮灑出解放了的婦女的氣派!這和我在山東看到的小腳女人跪在田地裡做活的光景,心理上的苦樂有天壤之別。我的心底湧出了一種說不出來的痛快!在以後的幾十年中,我也見到了日本、美國、英國、法國和蘇聯的農村婦女,覺得天下沒有一個國家的農村婦女,能和我故鄉的“三條簪”相比,在俊俏上,在勇健上,在打扮上,都差得太遠了! 【冰心:《故鄉的風采》】

冰心將這個感覺推向極致,認為天下沒有一個國家的農婦可以和福州家鄉的農村婦女媲美,在她的眼中,福州的婦女是天下第一美女。冰心所描寫的是上個世紀初葉的情景,即是1911年的秋天。這裡所說的插著“三條簪”的農婦,據福州民眾專家方炳桂先生描述,她是閩江南岸的“平腳嫂”,是由閩江水養育出的農家女。 “閩江流水流嘩嘩,小妹進城去賣花。洪江橫江橋共渡,早頭出門晚回家。”這是首早年流傳於閩江南岸——閩都西鄉一帶的民間歌謠。方炳桂先生認為,這是一首歌,更是一幅畫。清晨,鳳岡里三十六宅的“平腳嫂”【早年福州郊區不纏腳的勞動婦女】和“小妹”【未婚姑娘的自稱】,挑著一擔城里人喜歡的花擔,或經洪山橋,或搭橫江渡,去城裡叫賣。到了日頭斜西,她【們】又挑著一擔泔水跨橋、過渡,回到家裡煮暝【即做晚飯】、餵豬。方炳桂的描述與冰心的描寫很是接近:她們頭戴斗笠,身著藍衫青褲,腳穿草鞋。髮髻上的三條簪被斗笠遮蓋,但還隱約可見。她們雖重擔在肩,但走起路來卻似行雲流水,真能吸引路人的目光。她們挑的不只是花擔和泔水,還是富有特色的閩文化。 閩劇是福建的重要劇種,也是中華民族的藝術瑰寶,已經有了400餘年的歷史。閩劇濫觴於明末,至20世紀初葉臻於成熟。經歷史風雨薪傳不息,表演藝術自成一格,音樂唱腔豐富優美,愈益顯示藝術光輝。閩劇又叫福州戲,流佈於福州、閩侯、長樂、連江、福清、平潭、閩清、永泰、羅源、古田、屏南、寧德、霞浦、福安、周寧、南平、順昌、三明等閩中、閩東、閩北20多個市、縣,這些市縣恰好也是分佈在閩江流域,閩劇故被稱之為“閩江的音符”。 400多年來,閩劇從初創到日臻完善,留下了許多優秀的劇目。新中國成立後,閩劇在黨的文藝方針的指導下取得較大發展,成為閩劇最繁榮的時期,現有20多個專業劇團和150餘個業餘團體。閩劇作家們發掘、整理和創作了1500多個劇目,產生了一大批蜚聲全國劇壇的傳統題材的經典之作。這些劇目以深刻的思想內涵,生動感人的劇情,引人入勝的故事和精巧的藝術結構,加上昂揚奔放、委婉動人、明快活潑的音樂格調和精練優美的地方語言的完美結合,至今仍有攝人心魄、撼人靈魂的力量,膾炙人口,盛演不衰。 20世紀五六十年代,以陳貽亮、林飛、林舒謙、鄧超塵為代表的一大批劇作家在繼承豐厚的閩劇文化遺產的基礎上,創作、整理了一批優秀閩劇,如《煉印》、《荔枝換絳桃》、《陳若霖斬皇子》、《雙玉蟬》、《貽順哥燭蒂》、《六離門》、《夫人城》、《鬧燈會》及現代戲《九命沉冤》、《海上漁歌》、《紅橋》等。整理、改編並上演的閩劇傳統經典劇目還有《紫玉釵》、、《梅玉配》、《百蝶香柴扇》、《荊釵記》、《紅裙記》、《三搜幻化庵》、《御碑亭》、《甘國寶》、《漁船花燭》、《龍鳳金耳扒》、《吳漢殺妻》、《釵頭鳳》等。 《珍珠塔》、《孟麗君》等還被拍成戲曲電視片,發行海內外。 20世紀80年代後,閩劇再展新姿,上北京,出國門,登上世界舞台。在參加中國戲劇節、全國展演、省市會演等活動中,獲獎劇目有《洪武鞭侯》、《彩雲歸》、《林則徐充軍》、《魂斷燕山》、《天鵝宴》、《曲判記》、《五虎口》、《丹青魂》、《御前侍醫》、《拜石記》、《貶官記》、《鳳凰蛋》、《畫龍記》、《灞陵傷別》、《蘭花賦》、《紅豆緣》、《王茂生進酒》等等。其中,《魂斷燕山》、《天鵝宴》、《丹青魂》分別獲得第三、五、六屆全國優秀劇本創作獎;《畫龍記》、《貶官記》獲全國“五個一工程獎”,《天鵝宴》獲首屆“文華大獎”,《丹青魂》、《貶官記》獲“文華新劇目獎”;《拜石記》、《御前侍醫》同時獲得第三屆中國戲劇節優秀劇目獎;《蘭花賦》獲得第七屆中國戲劇節“曹禺優秀劇目獎”及9個單項獎;《灞陵傷別》參加第五屆中國“映山紅”民間戲劇節獲優秀演出獎;《紅豆緣》獲第16屆中國曹禺戲劇獎·劇本獎、第七屆中國“映山紅”民間戲劇節劇目金獎和中國戲曲學會獎;《王茂生進酒》獲第二屆中國戲劇獎·曹禺劇本獎;《貶官記》入選國家舞台藝術精品工程。 【閩劇的資料來源:鄒自振《閩劇:閩江的音符》、《閩都文化》2008年秋季號】 從古到今,隨著歷史上閩江人大量移居台灣及東南亞,使這一古老的閩劇鄉曲也傳播到台灣省和新加坡、馬來西亞、印度尼西亞等東南亞各國福州籍華人聚居地。新中國成立以來,閩劇多次到這些國家和地區進行友好演出,受到國際友人和當地華人的熱烈歡迎並得到很高的讚賞與評價,使閩劇藝術的影響日漸擴大。 閩江的音符,在改革開放的大潮中,越唱越洪亮。 2009年6月,福建省博物館舉辦了一個富有文化含量的攝影展覽:《晚清碎片——湯姆遜眼中的中國》。這個19世紀的蘇格蘭人約翰·湯姆遜,是一位很有影響的攝影藝術家,對中國文化有著特殊的愛好,他在首次遊歷亞洲後,開辦了一家專業照相館,並遷居香港。 1868年至1872年間,先後到過廣東、福建、北京、南京等地,行程8000餘公里,拍攝了大量的不同題材的照片,表現了那個時代中國的面貌與中國的真實生活。在遊歷福建期間,湯姆遜從福州出發,沿閩江乾流溯水而上直達南平,船行一周,拍攝了許多珍貴的照片,記錄了許多早已流失的真實生活場景,為我們保留了一個認識與了解晚清時期閩江的珍貴標本。 閩江遊的第一天,即1871年12月2日週末的中午,湯姆遜與美國傳教士盧公明同行,他們藉用英國商人的遊船,從福州駛向水口。盧公明在福州生活二十幾年,地道的福州通。星期天,他們先停泊在“竹岩”【應為“竹歧”的誤譯,因為從福州方言到英文,再從英文譯成中文普通話的緣故】。這裡有可供漫步的河灘、有長滿青苔的河堤,他們穿過了橄欖樹和橘子林與一個看園人相遇。他住在一座稻草搭建的小屋,屋內有竹桌、一把茶壺、兩把椅子和一隻可愛的小豬。然後在他的引導下穿過甘蔗林,進入建有磚房的村莊。 第二天,他們來到水口鎮。由於水口以上的江灘十分險惡,所以船隻都在水口過夜,加上古田溪在這裡匯入閩江,千年打造出一個繁華的江岸古鎮。他們看到,在閩江東岸依山而築的水口鱗次櫛比的木構造型的房子新穎獨特,居民們用一根根竹管和竹槽連接起了供水系統,將一英里之外的泉水引至居住區供人飲用。 在水口,他們向一個叫陳壽【音】的人租用了一艘“快艇”去南平府。木船長40英尺、寬10英尺、高4英尺,輕巧而結實。船上有竹篷像是拱形馬車,晚上他與他的朋友、僕人阿洪、廚師以及14個【原文如此】船工就住在篷中,船主夫婦住在船的尾部,一個用簾子捂起來的小空間。他觀察了陳壽夫婦的行船生活,看到船過急流險灘時,船長太太一邊給孩子餵奶一邊用長竿把握船頭,還要燒飯、清掃、取悅丈夫,給丈夫下指令等等,認定這船實際上是夫人當船長。這天夜晚,他們泊船在“軍事駐地”附近,兵營裡只有三間棚屋、六七個帶火繩槍的士兵。 第三天是個大霧的早晨。因停泊在樟湖板村,湯姆遜便與盧公明上岸參觀蛇王廟,廟的祭壇上並沒有佛像,只有一塊蛇王匾供人膜拜。湯姆遜作如下記錄,這裡的蛇養了7個月使成為人們的崇拜之物,不知他是從哪裡聽說的。至今,樟湖板的蛇王廟和一年一度的遊蛇活動,還是被社會學者作為閩人有蛇崇拜習俗的活證據。 第四天,他們的船隻經過險灘,看到小船撞上暗礁沉沒的情景。當他們上岸時一群小腳女人正在河邊洗衣服,一見“老外”過來,她們以令人難以置信的敏捷四散開來,攀上岩石壁,在只有山羊才能立足的地方尋找落腳點。 抵達南平時又是一個星期天。在這座可以呼吸山野新鮮空氣的城市郊區,湯姆遜拍攝了閩江上游的照片。一次在山頭取景時不小心從岩石上滑落,幸虧他抓住了身邊的茅草,鋸子般的草葉撕裂他的手掌,卻救了他的命。因為200英尺的下方是閩江深水潭。 在這裡,湯姆遜看到了閩北人藏在衣服中的“便攜式暖爐”,即火籠。看到了一個官員遺孀在河堤上燒紙錢紙房子和錫箔紙包的祭品,以及收集紙灰的全過程。他還拍攝了鸕鶿捕魚的鏡頭。在閩江航行中,湯姆遜看到了船工是怎樣穿越急流,每一次航行都可能出現生命危險的場面。最後,湯姆遜感嘆道:“我開始對中華民族所蘊涵的男子漢風度和勤勞勇敢的品質有了更真實的了解。”【資料來自傅永和《晚清碎影,回眸福州》、《炎黃縱橫》2009年第8期】 奔流不息的閩江水,依靠福建亞熱帶充沛的雨水與茂密的叢林,其年徑流量竟然可以超過浩浩5000餘公里的黃河,年平均徑流量達629億立方米,富足的流水資源,可說是閩江最大的財富。但是千百年來,除了傳統的航行、運輸、澆灌、飲用等之外,便是任滾滾江水東流去。奔流中的閩江水,不時在眷戀著兩岸,眷戀著她一代又一代的子民,呼喚著、期待著被利用被開發。 如果以水力發電的歷史而論,法國也許最早,那是在19世紀末。若以水資源的廣泛開發與利用而言,美國顯然獨占鰲頭。位於美國東南部的田納西河,是俄亥俄河第一大支流,源出阿巴拉契亞高地西坡,由霍爾斯頓河和弗倫奇布羅德河匯合而成,流經田納西州和亞拉巴馬州,從肯塔基州帕迪尤卡附近注入俄亥俄河。田納西河長約1450公里,流域面積10.6萬平方公里。水資源豐富,流域內降水豐沛,河口平均流量1800立方米/秒。但田納西流域在美國進入工業社會的一段時間內,由於缺乏管理,森林遭破壞,水土流失嚴重,經常暴雨成災,洪水為患,是美國最貧窮落後的地區之一,年人均收入僅100多美元,約為全國平均值的45%。 20世紀30年代,當時的美國正發生嚴重的經濟危機,新任美國總統羅斯福為擺脫經濟危機的困境,決定實施“新政”。 “新政”為擴大內需開展的公共基礎設施建設,推動了美國歷史上大規模的流域開發,田納西流域被當作一個試點,即試圖通過一種新的獨特的管理模式,對其流域內的自然資源進行綜合開發,達到振興和發展區域經濟的目的。成立田納西流域管理局【簡稱TVA】,開始對田納西河進行多元開發利用,建造水電站,經過40多年的努力,田納西河上已建成了35個大水庫和8個小水庫,水力發電廠達49個,田納西成為美國電力的最大供應者。美國從田納西的水力發電中獲得巨大收益後,於1941年在哥倫比亞河上建立了大古力水力發電站,設計的發電能力為1083萬千瓦,成為世界上最大的水電站。直到1984年,巴西和巴拉圭在巴拉那河建成【發電能力為1260萬千瓦】伊泰普水電站後才退居第二位。 閩江的河水與田納西河有相似的地方,即上游河道狹窄,水流川急,下流的河面較寬,水流相對平衡,但兩岸依然是崇山峻嶺,耕地面積不多,從理論上說,這是一條最適宜建造水電站的河流。但是,日夜奔流的閩江水,由於社會不穩定、科學不發達、山區落後與閉塞,沒有被開發和利用起來。千百年來,蕩蕩閩江,一直是未被開發的處女河。除了南平曾有過一個小小的水電站外,直到抗日戰爭時期,閩江上游的霞溪才真正建起了一座像樣一些的水力發電站。 1999年初夏,我曾去參觀過這座半個多世紀前建造的水電站。它位於永安市郊外的桂林村,夏季的水力充沛,發電站開足了馬力依然發電,機器運轉正常,雖然小,卻很精緻,像是一件藏於山中的工藝品。當時我為這座水電站的建設者與決策者深表敬意。 決定建造這座水電站的人不是別人,正是大名鼎鼎的陳儀,福建省政府主席。此公留日時與魯迅相識,第一套《魯迅全集》出版,為了資助,購了好多套書,分送給福建省各大圖書館。抗戰時期,福建省省會從福州遷至閩北的山區永安,在有了稍微安定的環境之後,陳儀便積極關心起永安戰時的文化建設,先後興辦農學院、醫學院、師範學院等高等院校,建立出版社,創辦報紙刊物等,到了1939年春,永安的文化活動已經呈現相當繁榮的景象。據不完全統計,抗戰期間永安共有出版社30餘家,印刷所10多家,先後出版報紙10多種,期刊120餘種,書籍700多種【資料來自中共永安市委黨史辦公室:《抗戰時期福建省會永安的進步文化活動》,《抗日時期永安進步文化活動學術討論會專輯》】。當時,永安最重要的出版機構和出版物,是由黎烈文主持的改進出版社及其出版的期刊和書籍。黎烈文在上世紀30年代前期曾在上海主編《申報·自由談》和《中流》半月刊,到福建後,帶來了並團結了一大批文化人,在短時期內辦起了《改進》、《現代文藝》、《戰時木刻畫報》、《現代兒童》、《現代青年》、《戰時民眾》等6種刊物,還編印出版“改進文庫”、“現代文藝叢書”、“世界大思想家譯叢”、“現代青年叢刊”、“建設叢刊”等近百種書籍,使得永安這個不出名的小山城聲名遠播,在東南以至大西南產生了很大的影響,一度成為戰時東南後方的文化中心。那時,有一批從上海和浙江過來的文化人以及本省的作家藝術家活躍在永安,像王西彥、章靳以、施蟄存、黎烈文、許傑、董秋芳、許欽文、蒲風等,而在永安的報刊上經常發表作品的,則有巴金、艾青、臧克家、邵荃麟、艾蕪、唐弢、張天翼、何其芳、司馬文森、蹇先艾、端木蕻良、綠原、鄒荻帆等。在這種文化繁榮的景像下,卻出現了電力的嚴重短缺,作家的寫作還好一些,可以用油燈代替,但辦學校、辦出版社、辦印刷廠,都需要用電,沒有電,這些機構如何運行? 尤其重要的是,福建省政府遷至永安,省級機關及社團商賈接踵移來,用電驟增。時永安僅有2台48馬力柴油發電機組,時任福建省建設廳廳長嚴家淦,力主興建桂口水力發電所。省主席陳儀是見過世面的人,對於建電站當然是拍板支持。 資料顯示,永安桂口水電站水工土建有木框堆石壩一座,引水明渠長320米,廠房一座。發電水頭12米,設計裝機容量2×160千伏安【132千瓦】,1號機組水輪機從瑞典引進,發電機由英國製造;2號機組水輪機由南平後谷鐵工廠仿造,發電機則由上海華通公司生產供應。電站於1938年【民國二十七年】秋開工,1940年2月【民國二十九年】,1號機組建成投產,同年秋劃歸省企業特種股份有限公司管理。 2號機組於1942年【民國三十三年】7月竣工投產。據民國三十年7月《企業通訊》一卷二期介紹,包括二期水工土建在內,共投入資金38430元。 現在看來,區區幾萬元,但在戰時,靠福建的財力根本建不起電站,陳儀和嚴家淦便動用了在重慶財政部的關係,才將資金籌齊,於是,在這個小山城裡,閩江不再僅僅是流水的清音,並且點燃起了光明。 就在福建省政府在戰時省會永安建起第一座電站的前後,在閩江下流的另一條支流——古田溪的開發也在進行規劃與設計。 古田溪發源於屏南縣,經水口鎮匯入閩江,全長90公里,河道落差300餘米,流域面積1799平方公里,年均流量每秒50.1立方米,流域內地表覆蓋良好,地質屬流紋斑岩,水力資源豐富,開發條件優越。早在1933年【民國二十二年】,福建省建設廳派員到古田溪勘察水力資源,1937年【民國二十六年】,古田溪支流曹洋溪設立水文觀測站。 1946年【民國三十五年】,福建省建設廳再次組織人員進行勘測,編寫“古田溪第一段水力發電工程計劃”,提出“分段設廠,分期開發,三級發電”的總體構想。 1947年【民國三十六年】3月,國民政府資源委員會水力發電工程總處確定開發古田溪並同省建設廳聯合組成勘測隊進行複勘。复勘後認為在沂洋、暘谷建兩座水庫調節,三級電站總裝機11.5萬千瓦,投資總額估約國幣1800億元。當年資源委員會、福建省政府、台灣電力公司、華僑興業公司聯合籌組福建電力股份有限公司,並成立古田溪水力發電工賑工程委員會,負責籌集資金。 1948年【民國三十七年】7月,古田溪水力發電工程處成立,覃修典任主任。當年制定《古田溪水力發電工程計劃》,規劃第一期在龜瀨截流引水,開挖隧洞至半坑亭,設一級電站;第二期在暘谷、沂洋興建水庫,二三級電站分別建在暗林和李家琦,並進行施工前的準備工作,撤銷工賑委員會。隨後國民政府行政院善後救濟總署撥助工賑糧467.04噸,折國幣18億元,其餘由省建設廳、省銀行負責籌集。至1949年2月,共完成原古田縣城至廠區、壩區的公路路基10公里,工房兩棟,辦公樓砌磚至2層,進水口明渠試探挖進15米等土建工程,完成土石方約5000立方米。 古田梯級水電站,進行全面的建設並最終完成四級電站的工程,是在新中國成立之後,1949年5月,中共福建省委在江蘇蘇州成立時,省委書記張鼎丞在構想福建解放後建設藍圖時,作出了盡快開發古田溪水力資源的決策,並請上海調派技術人員協助建設。當年6月14日古田縣解放。 8月初,駐紮建甌縣的中國人民解放軍十兵團所設的軍事管制委員會派梁東初為軍代表,接管古田溪水力發電工程處,覃修典、朱寶复留任正、副主任,並留用工程處全部工程技術人員和職工。次年作為施工電源的曹洋水電廠【裝機400千瓦】建成,並繼續進行施工準備。 1950年8月,全國第一次水力發電工程會議決定以1948年開發古田溪的規劃方案為基礎,建設古田溪一級電站。這標誌著古田電站的開發,進入了國家建設的重點項目。剛剛脫下軍裝的張鼎丞,他像在部隊打仗一樣,面對閩江建設的藍圖,用紅藍鉛筆在古田溪畔,畫了一個醒目的紅色圓圈,又插上一面小紅旗,這便是新中國水電建設史上最先上馬的一項大工程,古田溪梯級水電站。為保密起見,工程被命名為101,建設單位也稱之稱為101工程處。當時福建省百廢待興,財力十分困難,中共福建省委、省政府為了確保這一工程順利開工,從各方面節約開支,籌措資金,調配大批幹部和施工人員,充實古田溪水力發電工程處。 1951年3月,一級一期工程正式動工,首先開挖引水隧洞。引水隧洞從地處龜瀨的壩區進水口穿越塔山至半坑亭廠房,全長1758米,內徑4.4米。根據地形條件只能由進口、出口兩頭對挖。開工時,缺乏隧洞開挖的專業人員,只有前線部隊支援的1名風鑽工,和十幾名解放前從事過採煤的礦工,技術力量薄弱,機械設備簡陋,施工條件極為艱苦。當年2月底,在軟弱風化帶岩層爆破時,發生了連續4晝夜洞頂大塌方,造成重大事故。事後加強了安全組織措施和反事故措施,並採取“邊學習、邊實踐、邊總結提高”的方法,在實踐中逐步掌握了處理岩塊塌落的規律,改進爆破技術和作業方法,不斷刷新開挖紀錄,1952年9月創造出月掘進202米的紀錄。 11月初,兩頭對挖即將接通的關鍵時刻,省委、省政府主要負責人張鼎丞、方毅、陳紹寬連夜趕到工地檢查了解工程情況,研究隧洞安全貫通的措施,給工程技術人員和工人很大鼓舞。經過電站建設者同心協力,11月25日終於提前挖通了當時全國水電工程最長的隧洞,經儀器檢測兩頭對接處,垂直偏差7厘米,水平偏差2至3厘米,達到了設計要求。 1952年7月20日,因古田溪發生百年未遇的特大洪水,淹入隧洞進口段工作面,於是工程處設計室複查設計資料,發現擬建的兩座支流水庫調節性能不足。為了進一步查清水力資源,工程處又增設雨量站、水位站11處,補測地形圖14幅,以古田水文站為一級電站基本水情控制站,下游各水位站為梯級電站收集資料。根據複查後的資料分析,在蘇聯專家指導下,對原規劃做了重大修改,決定在古田縣城南側5公里的龜瀨建造一級電站水庫以代替擬建的兩座支流水庫和龜瀨的低水壩。將古田縣城遷到西南9公里的羅華地區,城關原址為一級水庫淹沒範圍,蓄水高程以不淹沒平湖鎮為原則,正常水位高程382米,庫容5.67億立方米,一級電站裝機容量由3.6萬千瓦提高到6.2萬千瓦,下游各梯級電站裝機容量也相應增加。 1952年底,古田溪水電站工程列為全國第一個五年計劃的重點工程之一。一級電站廠房原定為露天廠房,考慮到防空需要,決定改建為地下式廠房。 1953年3月,工程處設計室完成地下廠房初步設計。廠房長83米、寬12.5米、高29.5米,可佈置6台機組;西面闢有長140米的運輸洞,南面設有長170米的出線洞;壩址上游進水口附近先行建造臨時木框填石壩,攔斷全部低水河床,同時建造永久性進水口和調壓井,先利用徑流供一級一期兩台6000千瓦機組發電。 1953年11月,經水力發電建設總局批准初步設計後,一級一期工程開工。廠房開挖採用先挖上部和下部,然後爆塌中部的方法。至1954年地下廠房工程竣工,共開挖土石方121.6萬立方米,澆築混凝土39.82萬立方米。 1955年開始安裝哈爾濱電機廠生產的發電機組,1956年3月1日,兩台6000千瓦機組投產,向福州送電,構成閩北電網的雛形。這是中國第一座自己勘測設計、製造設備和施工安裝的地下水電站。 在一級一期工程施工期間,華東勘測設計院於1954年開始進行一級二期工程設計,於1957年完成初步設計,並經水電建設總局審查同意。 1957年夏天,江西上猶江水電站大功告成,取得經驗的水電建設者,分兵支援古田。於是,從江西來的與古田在建的人員,會師後組成閩江工程局。拉開閩江水電開發的大幕。閩江工程局成立後,又行擴張,招募萬餘新兵,加上從南平、古田等地縣前來支援的民工,工地上高峰期有五萬餘眾的建設大軍。從古田縣的半坑亭到閩清縣的寶湖村,沿溪43公里的深山峽谷中,擺下向大自然開戰向閩江要電的百里營盤。福建著名作家季仲事後仍激情不減地寫道: 終日炮聲隆隆,鎬聲叮噹,獨輪車穿梭來往,號子聲震天動地。那熱烈壯闊的場面,勝似三國時代的赤壁鏖兵。 在山坡谷底,在溪畔澗邊,搭起千萬間茅屋。竹籬笆當牆,半筒竹當瓦。夏天似火烤,冬天直灌風。大雨大漏,小雨小漏。屋外天轉晴,屋內雨不停。這種茅屋不僅是職工宿舍,而且是領導的“公寓”,局處級幹部和普通工人一樣,住茅棚,睡通舖。 【季仲《閩江魂》、《紅嘴相思鳥》海峽文藝出版社1990年3月版】 依然是人多力量大。施工設備和施工手段,不僅落後,在某些方面簡直是原始。全局只有30多部卡車。運土、運石、運骨料,大都是肩挑手抬加上斗車、牛車、獨輪車。起重門機只有一台,還是日本昭和十三年出產的洋古董,只有在非常急需的情況下才肯動用。一般機器大件,都靠超重工的肩膀。那時,工地上有個聲名赫赫的“海寧抬班”,是由全國勞模薛聚高邀集一批浙江海寧同鄉組成。這個抬班的起重工個個都是大力士,一噸重的機器部件8人抬,喊起雄渾的號子能在平地邁開大步往前走。 開山打洞是在福建山間施工作業的基本課題,可以說在福建想完成一項大一些的工程,不打通一兩處山洞,幾乎是不可能的,況且古田電站的施工就是崇山峻嶺間。新成立的閩江工程局風鑽班在施工中大放光彩,卻也付出了沉重的代價。建古田溪二級電站,為了造成一個理想的水流落差,要在一座大山腳下打通一條直徑7.5米、長達5公里的引水洞。為了提前完成這項艱鉅的工程,風鑽工克服一切困難,甚至冒著生命的危險進行日夜不停地施工。當時,風鑽工在山洞中施工,不見陽光不通風,冬天冷颼颼,夏天像蒸籠。最要命的是當時打鑽不送水,只打幹鑽,鑽機一響,岩粉飛揚,一會兒工夫,風鑽工渾身灰白,只有兩隻活動的眼睛還是黑的,嘴腔鼻腔積滿了塵粉,吐出的痰塊堅如鐵彈,射在地上一個坑,打在石上噹噹響。時日一久,小小的塵粉便要了他們的命。 上世紀90年代曾多次採訪過閩江水利局的作家季仲先生,曾經在閩江局工會勞保科看到一本工傷死亡職工花名冊,上面記載:已死於矽肺病的職工共374人,與病魔作殊死鬥爭而活下來的約200餘人,也是苟延殘喘,氣息奄奄。他們的肺葉氣孔塞滿岩石塵粉而失去呼吸機能的時候,只有二十幾歲、三十幾歲或四十幾歲。 就是在這種施工的條件下,他們創造了一個又一個的奇蹟。一級二期工程裝機5萬千瓦,主要工程有混凝土寬縫重力壩的水庫一座,壩體長412米,高71米,集雨面積1325平方公里,正常水位高程382米,總庫容5.67億立方米,為不完全多年調節水庫,土石方開挖量約80萬立方米,混凝土澆築量37.7萬立方米;安裝3台哈爾濱電機廠生產的和一台建成電機廠生產的均為1.25萬千瓦水輪發電機組。 1957年8月大壩開工。閩江水電工程局廣大職工開展社會主義勞動競賽和技術革新,不斷刷新施工紀錄,曾創造出第十八壩段一次連續澆築混凝土1.66萬立方米,創日澆築7284立方米,月澆築87303立方米的最高紀錄。 1959年6月8日封孔蓄水。 1960年4台機組安裝結束,連同一期工程,一級電站共6台機組,總容量6.2萬千瓦全部併入閩北電網運行。 二級電站工程,裝機13萬千瓦。位於龍亭瀑布上游的閩清縣後洋村。工程由華東勘測設計院於1957年完成初步設計,1958年水電建設總局審查同意。仍然是閩江水電工程局負責施工。主要工程有鋼筋混凝土平板壩的水庫一座,壩高43.5米,長208米,集雨面積1551平方公里,水庫庫容1885萬立方米;引水隧洞一條,長5294米,內徑6.4米,引水式廠房安裝2台6.5萬千瓦機組。 1958年7月引水隧洞開工,1960年停建,1965年復工。水庫大壩於1958年7月動工,1962年5月建成蓄水,1969年3月第一台機組投產,1973年8月第二台機組發電。 三級電站工程,裝機3.3萬千瓦,位於閩清縣高洋村。 1959年華東勘測設計院完成初步設計,並經水電建設總局審查同意,還是閩江水電工程局負責施工。主要工程有溢流式混凝土平板壩的水庫一座,壩高43米,長225米,集雨面積1697平方公里,庫容1490萬立方米;壩後式廠房於1958年9月開工,1961年6月大壩與廠房土建施工基本結束,1965年3月第一台1.6萬千瓦機組投產,1973年12月第二台1.7萬千瓦機組並網運行。 四級電站工程,裝機3.4萬千瓦,位於閩清縣寶湖村。主要工程有混凝土寬縫重力壩的水庫一座,壩高45米,長234.14米,集雨面積1722平方公里,庫容840萬立方米;壩後式廠房安裝兩台1.7萬千瓦機組。 1958年開工,1960年停建,1965年復工。 1971年5月第一台機組發電,1972年12月第二台機組投產。 至此,古田溪4座梯級電站全部完成,從舊中國到新中國,前後歷時40載。梯級電站的總裝機容量25.9萬千瓦,工程總造價1.83億元,比概算低2028萬元,每千瓦平均造價707.5元,從中可見建設者所付出的努力、奉獻與犧牲。 【資料出自《福建省情資料庫》】 對閩江的開發,絕對是一部歷史。既然是歷史,這個進程就會有曲折,亦如浩浩蕩蕩的閩江,彎彎曲曲在奔向大海。 建溪的水電開發,便是一處大彎,如今只留下一個電站遺址。一個冬末的黃昏,季仲先生來到建設舊址,看到河對岸青山腳下敞開一個已經打通的導流洞,寫下瞭如許的文字: 據說直徑十八米,長達五百米,在五十年代末稱得上全國最大的隧洞工程。但如今它除了讓小半股溪流鑽進去打個彎兒又從另一頭冒出來,沒有別的用處。激流中,屹立著六個光禿禿的混凝土橋墩。原擬在這裡架設施工大橋,後因工程下馬,再沒有鋪設橋面的必要,那六個橋墩便像六個歷盡滄桑的老人,永遠屹立中流,俯視閩江之水空流去,陷入渺然沉思…… 暮色四合,天低雲暗,凌厲的朔風沿著河谷呼呼撲來,江濤撞擊在橋墩上發出嘩嘩的水聲,我覺得安豐橋頭似乎籠罩著古戰場一樣蒼涼悲壯的氣氛。六位立在江中的歷史見證人在沉思什麼?探究建溪慘敗的原因?抱怨人們失去理智?建溪工程付出巨大代價而一無所獲,怨誰?怪誰?我們聽到的回答是:搞建設嘛,總得交學費。誠然,上學是要交學費的。但是,能否少交一點?交了學費能否變得聰明一點?有些領導者為什麼老當留級生……【季仲《紅嘴相思鳥》海峽文藝出版社1999年版】 建溪是由武夷山腹地潺潺流出的兩條清溪——南浦溪和崇陽溪,流經浦城、崇安、建陽三縣,至建甌的豐樂鎮匯合而成。據《晉書·張華傳》記載,這建溪是古代的寶劍“干將”、“莫邪”變的,故又稱劍溪。建溪流到南平北郊安豐橋,忽為兩座青山夾持緊鎖,溪流細如咽喉,水急浪高,虎嘯龍吟,是被船家叫做“青龍闖關”的險要所在。從流量、落差和地形、地貌等方面看,這里挺適合建一座大型水電站。不過,必須有降龍伏虎的力量和氣魄。 從1958年春天開始的那股“大躍進”熱風,越刮越大,越刮越猛,到了1959年夏天,已把福建省委某些領導刮得暈暈乎乎,斷然決定:要在建溪上建一座裝機容量達120萬千瓦的大型水電站。在當時,無疑又是一個大衛星,它比起美國剛建成的約瑟夫水電站只差一截子,而英國當時還沒有百萬千瓦以上的大水電站,真夠得上“超英趕美”的大氣魄。那張天藍色的圖紙上標明:建溪水電站壩高144米,庫容量365億立方米。這意味著將淹沒建甌、建陽兩座古城和大片村莊,30萬人口將搬遷易居,60萬畝土地將永遠沉入湖底……這項工程的直接投資和間接損耗,都將是一個天文數字!但決策者和執行者暫時估計不出它的分量。 建溪水電站在沒有充分論證、只靠領導拍腦袋,便匆匆上馬了。閩江工程局當時正在古田梯級水電站施工,他們只得一分為二,兩萬餘眾繼續奮戰在古田溪畔,兩萬餘眾轉戰建溪之濱。水電戰士依然身居茅屋,上下工徒步行軍,來回二十餘里。每天都是“雞叫出發,鬼叫回營”,國家水電部給閩江局請來兩位蘇聯專家。一位水利專家,四十來歲,在中國轉了不少地方,取了個中國名字叫王波石;另一位地質專家,才三十來歲,叫瓦爾可夫斯基。兩位“老大哥”大概沒有嚐過蘇聯“軍事共產主義”的滋味,對中國大躍進的生活極其驚訝而無法忍受。閩江局給他們配了一名翻譯和一名廚師,一輛中吉普和一輛小吉普,還專門建了一座別墅式的專家樓。他們倒舒服,每天坐著吉普車到工地轉轉,看見閩江局的開挖工用鋤頭、洋鎬削下一片又一片山坡,架橋工在急流上搭起高高的腳手架,風鑽工在大山里鑽出一個大窟窿,澆築工在河灘上澆築起一塊又一塊大壩的基礎,總是豎起大拇指,發出由衷讚歎:“哈魯甦!” 然而,這座大型水電站畢竟上得太急迫、太草率,地質情況沒有勘測清楚,技術和設備又十分落後,出亂子幾乎是命中註定。引水洞在施工過程中,風鑽工正開著鑽機,忽然,一陣轟隆隆天塌地陷,來了個大塌頂,十多個風鑽工被活埋在洞內。事後人們在清理死難者遺體的時候,發現埋在引水洞最裡頭的一個安全工,嘴裡含著一枚銅哨,當他發現洞頂出現裂縫嘩啦啦瀉肚子的時候,想到的不是自己逃命,而是猛吹銅哨,催促工友們逃出險境,他自己卻成為大躍進的祭品。 工傷事故遠不止這一次。塌方、滑坡、翻車、爆破等等,都帶來可怕的傷亡。但最大的威脅來自飢餓,不知怎麼搞的,工人的糧食定量急劇下降,也來了個大滑坡。整天飢腸轆轆,連十磅洋鎬也掄不動。怎能移山填谷建電站? 大躍進後,接下來的三年自然災害,全國性的大饑餓使人們發熱的腦袋冷靜下來,危險的信號傳導到黨的大腦中樞。 1963年春天,周恩來總理親自把福建省委和閩江工程局的負責人找了去,緊急商議建溪水電站是上還是下?繼續上吧,建溪是個老虎嘴,不知要扔進多少人力、財力、物力;那365億立方米庫容量的人工湖,更是無底深淵,將造成建甌、建陽兩縣數十萬人民無家可歸,衣食無著。下吧,已經扔進去近億人民幣,就得付之東流。週總理躊躇再三,異常作難,劍眉緊鎖,沉默不語。會議開到翌日凌晨,玻璃窗透進一抹曙色,總理才毅然敲著本子說:下,堅決下!為了閩北幾十萬人民不流離失所,不活活餓死,建溪工程立即下馬! 這個決定,對於閩江的建設者來說,不啻是被一個悶雷擊中。面對初具規模的建溪水電站基礎工程,閩江工程局的工人難捨難分,又磨磨蹲蹭捱過半年,直到譚震林副總理親臨福州坐鎮督陣,閩江人才含著熱淚,把自己用血汗澆築的截流圍堰炸開一個大口子,然後像一支敗北之旅,神情沮喪地撤出建溪工地…… 建溪水電站的建設,構想也還是有積極的一面,現在想來,主要原因恐怕還不是技術而是資金,50年代末60年代初,吃飯都困難,那裡有那麼多錢建造120萬千瓦的水電站?建溪失敗了,但是閩江還是要繼續開發,只是要接受教訓,量力而行。在這個方針的指導下,閩江上游在十幾年的時間內,先後又建成了好多座水電站。有省屬,有市屬,有縣屬,還有鄉鎮集體投資建造。 進入改革開放的新時代,閩江的開發進入到了一個新階段。尤其是投資方,不再僅僅是各級政府行為,外資的進入,技術的引進,為在閩江上建造大型的水電站提供了優越條件。如果始終在建溪的陰影下不敢邁步,沒有意識到斗轉星移,同樣是對閩江水資源的浪費,對母親河的不恭。 於是,對閩江中下游的水口建設大功率電站,再次急迫地提到了福建省委、省政府的面前。 我在前面借英格蘭攝影家湯姆遜與美國傳教士盧公明的鏡頭,描述過晚清時水口鎮的景象。這裡還要從水電開發的角度再作一些交代。 自從建溪與沙溪在南平匯合後,閩江的水勢更加煊赫。從南平順流而下,閩江中游的氣象便似一條連綿不斷九曲迴腸的大峽谷。沿途,奇峰聳峙,峭壁臨江,險灘迭出,礁石如林。從南平至水口80多公里的河道上,就有蛇頭灘、蓮花灘、麒麟角、羅漢灘、龍虎鬥、秤鉤灘、剪刀灘等大小100多個險灘。連續性的險灘和急湍的水流落差,使閩江中游水急浪高,吼聲如雷,加上河床與兩岸堅固的花崗岩地質結構,成為建築大型水電站最理想的河道。經華東水電設計院勘測,水口可建100至200萬千瓦大型水電站。早在大躍進年代就有人倡議,後因建溪慘敗,國力所限,只好把美好的藍圖束之高閣。 福建要發展,就必須建設大的電站,黨的改革開放政策的春風,催動了福建的萬物生機。水口電站的建設,就是在這個大背景下再度提出的。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後,正在中央通過水口電站的項目時,仍然存在著阻力,有人提出強烈的質疑。 1981年4日,有位教師給福建省委寫信說:“水口水電站的建設將帶來嚴重的後果。”理由是會破壞閩江下游的航運。持此觀點的也不乏其人,激烈的爭論引起了高層的關注。 1982年7月,北京召開了“閩江水口電站環境影響討論會”,建設部、交通部與水利部等國家部委及全國水電、環保專家50餘人參加會議。意見分歧依然有,但大多數的與會者通過論證,認為發展水電與發展航運相輔相成,利多弊少,宜盡快上馬。 1983年8月,國務院正式下達了水口電站計劃任務書。 1984年3月20日,中共中央總書記胡耀邦對此作了批示:“這個工程【水口】要下決定快上的好,無論從哪一方面看,早上一年就有利一年。”國務委員方毅來閩視察後說:“國家決心上水口,同時帶動長樂70萬千瓦的火電項目。水電的事情不能再搖擺了,現在國家建設以集中保幾個重點工程,要是再動搖一下,譬如省裡提出個什麼意見,那麼決策部門就說好吧,把水口下掉,去保別的地方項目吧,弄不好連長樂火電廠項目也跑了。水口上來了,火電也上來了,就可以吸引許多工業到福建來。”時任省委書記的頂南、省長胡平等省領導鄭重表態:“我們決不動搖,拖延,必須下定決心,堅定不移地照國家正式批准的原方案搞好電站建設。” 福建當時的電力情況實際十分嚴峻:1979年,福建電力總裝機容量150萬千瓦,全省發電量45億千瓦時,分別位列全國倒數第7位和倒數第6位。同時,福建的電力裝備水平也居於後列。當時,我國已有一批30萬千瓦火電機組投運。可在廈門,剛投產不久的卻是兩台2.5萬千瓦的中溫中壓機組。與其他沿海省份相比,福建電力發展水平落後了20年。而福建作為改革開放的前沿省份,中央充分考慮到它的電力發展對其他行業發展的重要性,提出開發“十大水電基地”。在“閩浙贛水電基地”名單中,在閩江上規劃建設的水口電站名列第一。 1983年,福建省電力工業局正式成立,成為水口電站工程的業主單位。 改革開放同時給水電建設投資與管理體制變革帶來了機遇。作為國家“七五”期間的重點建設項目,水口電站是我國首批水電建設體制和施工管理改革的試點單位,是一塊名副其實的“試驗田”:第一批部分利用世界銀行貸款建設的大型水電站項目之一,第一二期貸款2.4億美元;第一批按照國際慣例對主體工程和部分機械設備採用國際競爭性招標的項目之一,僅土建工程就有31家中外投標商報送投標文件,有10家中外聯營體與外資承包商參加投標;第一批採用與國際接軌的合同管理和工程監理模式的項目之一,是我國首批推行業主負責制的試點項目之一。根據與世界銀行簽訂的貸款協議,在水口電站建設期間,為加大工程監理力度,業主與工程單位必須聘請外國專家開展諮詢。 1987年,福建省電力工業局與美國MKE公司簽訂諮詢服務合同。同時,世界銀行挑選了一批中外知名壩工、地質和施工專家,由他們組成了特別諮詢團,定期到工地,就技術和管理問題提供諮詢服務。在此期間,業主、設計等單位先後組織有關人員出國考察、學習培訓,大批技術人才脫穎而出。 可見,國家決定在水口建設一個140萬千瓦的大電站,可不是一件想乾就能幹的事。世行貸款、國際招標等,都是大姑娘上轎第一回。招投標最先在閩清的山溝小村——下璞村進行,這個在福建地圖上難以找到的山村沸騰了:美國人、日本人、韓國人、意大利人,國際上盛名的水電承包商都不約而同地聚集到這裡,爭奪這個2.4億美元貸款的世紀大工程。 在閩江已經活躍了幾十年,建設了10座水電站的閩江工程局,更是摩拳擦掌,怎麼能讓到口的肉被外人搶走?尤其是如果閩江工程局都拿不下這個項目,簡直就是奇恥大辱,最大的項目被他人奪走,還能稱自己是閩江人?這個招投標的場面緊張是可以想像的,有人專門寫了招標的長篇報告文學,其場景與細節,都是中國人之前所未經歷過的,但最終還是閩江工程局為主的組建公司,即由兩國四方組成的華田公司奪魁【“兩國四方”是閩江水電工程局、水電第十二工程局、水電第四工程局與日本前田建設株式會社】,被任命為水口水電站的總經理是日本的崛內敏行。 “華田”的體制,是改革開放後中外文化、經濟、技術、資金在福建交流融合的產物。但“兩國四方”合伙的管理模式,一開始便矛盾重重。不可否認,日方的企業管理方法是十分嚴格和不講情面的,動不動就批評、訓斥、黃牌警告,那時中國人哪受得了這個?加上進口的機械幾乎全是二手貨,投資報價又過低。這麼一來,一個月的開挖任務還完成不了一半的工程量。總經理崛內敏行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又拿不出好的辦法,中方董事長因職權有限,有辦法也用不上。但他知道,延期一天發電,就得罰款15萬元,這個責任是誰也負不起的。 矛盾的關鍵,是公司內部的權責沒有理順,四方有責無權,這是問題的癥結所在。 對“華田”的病症,世行官員阿伯夷也憂心如焚。他說,照目前這種情況,要建成水口工程,就好像背著氧氣袋的病人去登山。他認為這種局面不能再存在下去了。世界銀行來考察後,不是撥來工程預付款,而是發來了黃牌警告,要中止華田的合同,重新進行國際招標。但誰都知道,重新招標除了會拖延工期外,還會造成巨大的經濟損失和不良的國際影響。 1988年1月,水電部副部長陸佑楣,神色匆匆地來到水口,面對沮喪的中方負責人攤牌:“日方的確存在許多問題,但他們的現場管理是嚴緊有效的,而我方呢?人家說我們一盤散沙,各打小算盤。這不是一點道理都沒有……” 改革中遇到的問題,還是要通過改革來克服。於是,華田進行了經濟、行政、管理等全方位改革。業主福建省電力工業局,對工程施工單位水口電站建設公司,採取了提高投資比例,提高預付款比例,建立趕工獎等扶持承包商的措施。最大的改變是工程的責任方改為中方的閩江工程局,由閩江局掌握帥旗。 “一石激起千層浪”,解決了主要矛盾,其他矛盾也就迎刃而解了:被延誤的工期趕回來了。至1989年9月,僅僅兩年半時間,水口電站就實現了大江截流,比原計劃整整提前了一年,這簡直是個奇蹟!歐美專家驚嘆道:“這是外星人在幹活!”這奇蹟當然不是外星人幹的,從一個月還不能完成半個月的任務到提前一年實現大江截流,靠的是什麼?靠的是科學管理,靠的是發揮人的積極性和創造性。日本人管理是嚴的,但缺少人性化,他們認為下級對上級只一個字“嗨”,要無條件地服從,科學管理第一條是尊重人,要講道理,讓對方心服口服。這也許是中日文化的差異。 華田公司易帥由中方負責後,大量引進了國外最先進的設備和技術,從日本和美國進口了重型挖掘機、裝載機、自卸車等設備,施工現場呈現出國內少有的現代化建設場景。特別是從美國進口的當時世界上最先進的羅泰克皮帶機,保證了在廠房封頂情況下依然能滿足混凝土澆築強度的需要。在發電設備上,建設者從日本引進了當時世界上單機容量最大的高水頭軸流式水輪發電機,選用了瑞典ABB公司生產的微機調速器,德國西門子公司的發電機勵磁裝置等。另外,從美國引進的P3進度網絡管理軟件,使工程進度控制達到當時最先進的水平。對此,世界銀行給出了三個“高度滿意”的評價。 在1991年能源部組織的全國百萬千瓦水電站質量評比中,水口電站工程總分達88分。在當時有“五朵金花”美譽的五座大型水電工程【水口、岩灘、廣蓄、漫灣、隔河岩電站】中,水口電站名列榜首。 從1993年8月首台機組投運起,以發電為主兼有航運等綜合效益的水口電站就開始造福福建人民。 1996年12月,7台機組並網運行,截至2008年10月,有7台機組的總裝機容量140萬千瓦的水口電站發電量逾768億千瓦時。與此同時,水口500千伏升壓站成為福建電網和華東電網的重要連接點。由於機組容量大、啟動快、設備自動化水平國內一流,水口電站成為華東電網和福建電網的第一調峰調頻事故備用廠。 世行官員摩爾頓說:“我所看到的水口成功,是世行貸款工程項目中最成功的創舉。” 在河流上建造水電站,發電僅是開發的一個重要方面,實際上這種開發是綜合的,而水利工程是為系統工程,上下帶動的產業不說,僅是在水資源利用方面,便有發電、運輸、蓄水、防洪、抗旱、養殖、旅遊、環保等等。閩江的開發,自然也都帶動了這一系列的項目與產業,僅運輸而言,過去,閩江內河年航運量都在20至30萬噸左右。水口電站建成後改善了閩江航道,隨著三級船閘和升船機的相繼建成投運,充分發揮了通航樞紐的功效,使內河航運量有了大幅度增長。 2008年,水口發電公司通過科學調度、精心操作,優化“船舶調度信息管理系統”,實現船舶快速登記、自動排檔、自動生成各種報表。在推進船舶申報製度,加強通航設施運行維護管理,確保設備可靠運行的同時,堅持“四聯五星”的服務標準,深入開展“船民滿意、政府放心”的“雙滿意”工程,截至2008年的12月28日,福建水口電站通航樞紐在全年實現安全過閘2078閘次、船舶6335艘、貨運量1046475噸,其中貨運量已連續4年突破百萬噸。建電站之前的擔心,成了完全的多餘。 尤其是,當閩江流域建成一座座大壩後,大壩內自然生成了一個個大水庫,昔日的崇山峻嶺,變成了一個個綠色的島嶼,點綴在碧波綠水之中,形成了一處處美麗的風景。閩江流域雖然沒有新安江上那樣的千島湖,但古田一級電站建成後形成的翠屏湖,安砂電站形成的安砂水庫,池潭電站形成的百里大金湖,都成了閩江流域著名的風景區。 高聳於水口的大壩,全長870米,高101米,橫扼閩江,擋住滾滾巨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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