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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第五十七回聊以慰藉黃紹竑種樹寄情懷神出鬼沒白崇禧飛兵銀屏山

桂系演義 黄继树 11915 2018-03-16
卻說李宗仁正為黃紹竑心灰意冷,撇下他和白崇禧不顧,獨自跑到良豐花園隱居而犯愁的時候,張發奎也找上門來說:“德公,我們還是散伙吧!我準備取銷第四軍的番號,把軍中現有公積金分發官兵,作為薪餉,以便回籍,自尋生路。” “向華兄,”李宗仁心頭又湧起一潭苦水,打敗仗不可怕,最怕內部軍心渙散,將領萌生異志。黃紹竑不干了,張發奎也鬧著要走,這個局面,他和白崇禧如何頂得住?李宗仁只得強打精神,安慰張發奎,“勝敗乃兵家常事,我們不要消極,目下蔣、馮、閻中原大戰勝負未分,我們只要解了南寧之圍,便可重振旗鼓。” 張發奎搖著頭,說:“德公,你叫我不要消極,可是我的第四軍只剩下了幾百條槍,我現在毫無憑藉,拿什麼去重振旗鼓呢?我想把他們解散了,不想回家,仍願當兵吃糧的,你就把他們收下吧!”

“不!”李宗仁斷然地揮著手,“向華兄,我們雖然不是一個系統,但同站在一條反蔣的塹壕里,是生死與共的兄弟,你的困難,就是我的困難。第四軍是一支有著光榮歷史的部隊,絕不能取銷番號解散,你沒有兵,我給你兵,你沒有槍,我給你槍!” “德公!”張發奎聽了李宗仁這番話,雖頗為動容,但他知道,李宗仁的桂軍也和第四軍一樣,經過花縣、北流、衡陽三戰三北之後,也是損失慘重,目下糧餉、兵源和武器裝備也都甚為缺乏,桂軍的日子也極為艱難,李宗仁是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哪還有兵和槍送給他張發奎來維持第四軍的命脈呢? “德公,還是算了吧!”張發奎毫無信心地搖著頭,“你手中只有半碗飯,你也餓,我也餓,我怎麼忍心吃掉你那半碗飯呢!”

“不!”李宗仁一把抓住張發奎的手,“向華兄,我們患難與共,我這半碗飯,也要分你一半,雖然大家都吃不飽,也總不至於餓死罷!” “德公,你……唉!”張發奎只感到心酸。 “向華兄,我決定馬上整編部隊,將第七軍梁重熙師和第十五軍許宗武師這兩個師的番號取銷,將該兩師的裝備和少校級以下官兵五千餘人,統統撥歸你補充第四軍,以恢復其戰鬥力!” “德公!”張發奎激動得眼淚直流。 第七軍師長梁重熙在衡陽外圍的探山戰死,第十五軍師長許宗武由於在衡陽之戰中擅自撤退,張發奎曾請李、白將許槍決,以謝三軍,許聞訊後即倉皇逃遁。為慰留張發奎,李宗仁便將這兩師官兵撥給第四軍。請張開往柳城整編。隨後,李宗仁也將他的總司令部由桂林移往柳州,只留梁朝璣師守桂林。不料,李宗仁剛抵柳州,撥給張發奎的那兩師桂軍的官佐,全部跑到總司令部來向李宗仁告狀訴苦。原來,張發奎對李宗仁撥補的桂軍,只收下士兵和槍支,將各級官佐悉數退回,交司令部另行安置,而易以他的第四軍原有的心腹股肱。十分明顯,張發奎因怕李宗仁以“輸血”的手腕將他的第四軍變成桂係部隊,因此將這兩師的軍官全部退回,用自己的心腹統率桂軍士兵,以便易於“消化”,將獲得補充後的第四軍仍牢牢地控制在自己手裡。

“總司令,張發奎是條吃人不吐骨的惡狼,我們這樣幫助他,他卻反咬一口,將我們的部隊奪去。對這樣的人,必須趕快除掉,否則,日後他羽毛豐滿,將對我們團體大大不利!”一位有些見識的營長忙向李宗仁陳述利害。 “對!請總司令立即下令,把我們的弟兄們召回來!” “在宜昌時,他就吃了我們一個整編師,現在,他又吞了我們三個團!” …… 被張發奎解除職務的這些營、連長們,心中憤慨異常,群情鼎沸,說得又頗有道理。李宗仁深恐事情鬧大,把張發奎逼走,只得以好言相勸:“弟兄們,你們受點委屈不要緊,現在沒有兵帶,先到軍校去深造。到時,有了部隊,我給你們每人提升一級:現在當營長的,升為團長,當連長的升營長,當排長的升連長,我李某人是絕不會忘記你們的!”

“總司令,我們連死都不怕,還怕個人吃點虧嗎?我擔心的是張發奎這個人,他必不肯死心塌地為我們團體效力,一旦羽毛豐滿,他不咬我們一口,也會飛去。”那個頗有見識的營長仍在陳述他的意見,“總司令,我們現在這樣困難,只能養豬,不能養狼呀!” “這位弟兄的意思我明白。”李宗仁拍拍那位營長的肩膀,“就請你留在我身邊當個參謀如何?” “報告總司令,我想帶兵!”那營長立正答道。 “好,只要有了部隊,我第一個升你為團長!”李宗仁又在那營長肩頭上拍了拍。 張發奎的情緒,總算穩定住了。第四軍得到這幾千人的補充,仍編為兩個師。薛岳任第十師師長,吳奇偉任第十二師師長。李宗仁剛喘一口氣,可是,黃紹竑在桂林又出了問題。這天,機要室主任慌忙拿著兩份電文來給李宗仁,李宗仁看時,這是黃紹竑在桂林發出的《馬電》,一份給李宗仁,要求辭去副總司令及所兼的廣西省政府主席、第十五軍軍長三職;另一電給蔣介石,呼籲和平息兵。黃紹竑此舉,真是在桂系的後院放起火來,把個李宗仁燒得團團亂轉。他即令總部政務處長朱朝森和軍法處長張君度到桂林,把黃紹竑由良豐花園立即接到柳州來。黃紹竑見李宗仁派軍法處長來接他去,心想這回到柳州少不了要受“軍法從事”了。到了柳州總部,他徑直去見李宗仁,把身上的軍服脫下放到李的面前,然後默默坐下。

“季寬呀!”李宗仁幾乎要落淚了,“我現在撐著這條破船,已經夠苦的啦,你就可憐可憐我吧,不要再順風放火啦!” 黃紹竑抬頭,看著李宗仁那淒苦的神色,又忙把頭垂了一下去:“你,槍斃我吧!” “你說哪裡話來!”李宗仁啼噓了一聲,“人各有志,不能相強!想當初,你在玉林拔隊而去,要打要殺,那時就不會放過你,何至於今日!” 黃紹竑怔怔地坐著,他相信李宗仁說的是實話。但他又不得不問一句:“既如此,為什麼要派軍法處長去把我叫來?” “我又沒有時間去請你,而別人又絕對請你不動,只好派軍法處長去了!”李宗仁淒然一笑。 “但我是決不再乾了的!”黃紹竑冷冷地說道。 “幹不干由你,但是我們總歸是十幾年的老朋友了呀,你不應該公開表示決裂,授人以柄!”李宗仁坦開肺腑,真誠地說道,“如果我和健生在廣西站不住,團體垮了,你去投老蔣,他會重用你嗎?你出去,是作為我們團體的一隻棋子出去的,而老蔣也會將你作為一隻棋子來對付我們,只有我們與老蔣仍在棋盤上廝殺,你出去才會有作為,在老蔣面前才會有一種別人無法替代的特殊地位!”

“德公!”黃紹竑激動得熱淚盈眶,李宗仁雖處在自顧不暇的危難之境,但對他鬧分裂給團體找麻煩的做法不僅不計較,反而為他的前途分析得那麼深刻而周密,黃紹竑怎不感到愧疚和激動呢? “你就先在柳州休息一段時間吧,待我們把圍攻南寧的滇軍趕走,道路通了,我再送你由龍州出去。”李宗仁說道。 黃紹竑辭別李宗仁,幾天后,他帶了幾名隨從,到柳州城外十幾里路的沙墉勘察地形,在那裡開闢了個林場,取名“茂森公司”,以種桐油樹為主。有人問他,這種桐油樹,名叫三年桐,要三年才能開花結果,現在種,還能收穫嗎?黃紹竑答:“我把樹種在廣西這塊土地上,即使我不能收,也可讓他們收啊!” “他們”是誰?黃紹竑不說,別人也不再問,但黃紹竑心裡是明白的。他離開廣西之後的十幾年,他的言行,他的所作所為,已經給他這句話下了最好的註腳!

黃紹竑既然甘願去種桐油樹了,李宗仁便任命白崇禧為副總司令兼前敵總指揮,任命黃旭初為第十五軍軍長,以白、黃兩人取代黃紹竑之職權,將李、黃、白三位一體的領導體制調整為李、白、黃的領導體制,三人姓氏仍相同,只不過白、黃調整了一下位置。 人心稍定,內部粗安,李、白、黃席不暇暖,夜以繼日地搶修著他們那條隨時都有可能被風浪掀沉的“破船”。接連兩封電報,又把他們那本來已經繃得很緊的神經,拉到了欲斷將裂的邊緣。葉琪奉命北上觀察局勢,與馮、閻、汪精衛等多有來往。這天,他從北平給李宗仁發來一封急電,報告張學良發出和平通電,派東北軍入關,直捬馮、閻之背。馮、閻猝不及防,鏖戰了數月的蔣、馮、閻中原大戰至此結束。汪精衛的擴大會議已經散伙,馮、閻已通電下野。

南寧守將韋雲淞急電報告:滇軍以數師優勢兵力,圍攻南寧兩月有餘,南寧守軍兵單力薄,糧彈告罄,難以久持,望速派兵解圍。 李宗仁剛閱過這兩封要命的電報,參謀處長又呈上一電:“德公,粵軍余漢謀部已由貴縣進至賓陽,邕柳交通已被切斷!” 李宗仁覺得,自己的咽喉部被卡得連氣都快不能出了! “請白副總司令、黃、張、楊三位軍長前來開會!”李宗仁即命參謀處長通知召開緊急軍事會議。 白崇禧、黃旭初、張發奎和楊騰輝應召來見李宗仁,李宗仁將那三封電報交他們傳閱。白崇禧看得最快,馬上仰頭長嘆一聲:“東北危矣!” 張發奎卻奇怪地問道:“健生兄,馮、閻垮台了,老蔣即將騰出手來對付我們,我看是廣西危矣!” 白崇禧搖了搖頭,頗痛心地說道:“廣西亡省,不過亡給蔣介石或者陳濟棠、龍雲之輩,總算是中國人自己的事情,我們失敗了也沒有歷史責任,子孫後代不會責罵我們;日本覬覦東北久矣,蔣介石命張學良率兵入關,雖則打敗了馮、閻,卻給日本以可乘之機,東北亡省,必亡於日本之手,老蔣和小張將何以向國人交代?他們這一筆賬,將來的太史公是要記下來的!”

李宗仁因白崇禧曾在平、津住過,對東北問題又下過一番苦心研究,知他說的頗有根據,遂也點頭道:“東北從此恐怕要多事了!但是,那邊的事情我們管不到,我們必須在老蔣騰出手來對付廣西之前,擊退賓陽、南寧之敵,才有迴旋之餘地。現在擺在我們面前有兩大任務:一是打粵軍,一是打滇軍,孰先孰後,請諸位認真考慮。” 張發奎因李宗仁在艱難之中盡力補充裝備了第四軍,他把那些桂軍官佐退還李宗仁後,李宗仁又不計較此事,張發奎為此頗受感動,當下便拍著胸膛請纓:“德公,第四軍自進入廣西以來,與粵軍三戰三北,我們四軍將士經過這些挫折,再不能在戰場上聽到'丟那媽,契弟!'的喊叫聲了,如打滇軍,四軍願當先鋒!”

白崇禧也考慮到桂、張軍被粵軍三敗之後,官兵對與粵軍作戰皆有所畏懼,余漢謀部是陳濟棠的精銳,又有李揚敬師助戰,一時啃不動這塊骨頭,而援救南寧又是當務之急,便說道:“擬避開賓陽之粵軍,繞道上林、武鳴,去解南寧之圍。” 李宗仁道:“此策雖善,不過大軍繞道於叢山峻嶺之間,頗費時間,南寧守軍兵力單薄,恐難久持,如在援軍到達之前城破,我軍必陷於滇、粵兩軍的夾擊之中,後果不堪設想。” 白崇禧道:“可即派一高級將領率一支精幹的小部隊,攜帶現金、彈藥等先進入南寧,以穩定軍心,並加固城防工事,固守待援。” 白崇禧剛說完,黃旭初便道:“這是個好辦法,我願率兵一營先行突入南寧,與世棟共守危城!” “旭初兄,你是軍長,責任重大,怎可去冒此風險?我看派一員師長去即可!”李宗仁忙制止道。 “旭初兄去最好!”白崇禧對黃旭初的膽識十分讚賞,說道:“以旭初兄之地位及威望進入南寧城內方能穩定軍心。” “可否帶一個師進去?”李宗仁覺得黃旭初率一營兵力太少。 “城內糧食將盡,不能多帶部隊,一營足矣!”黃旭初道。 “滇軍圍城部隊約兩萬人,旭初兄只一營兵力,如何能進入南寧城內?”張發奎也感到杯水車薪,無濟於事。 黃旭初早有入城之計,卻顯得有些躊躇的樣子,向白崇禧道:“請健公教我入城之計。” 白崇禧笑道:“這有何難!我即密電南寧韋世棟,教他施用騙敵計,派數名南寧籍之士兵,穿便服潛出城外,向城外一帶鄉民放風,只說黃旭初軍長日內即由柳州率領大隊人馬回來,掃蕩滇軍,解圍南寧。韋世棟在城內則故意大造準備開城與黃軍裡應外合之聲勢。滇軍不知虛實,恐受內外夾擊的危險,必網開一面,將圍城部隊撤向西鄉塘和心圩一帶,旭初兄可從容不迫,就近籌集部分糧食,一同運入城內。城內添兵加糧,軍心尹振,不出十日,我即率大軍攻抵城下,那時旭初兄可與我裡應外合,率軍衝圍夾擊滇軍。” 黃旭初的入城計其實與白崇禧說的完全相同,甚至如何虛,如何實,如何籌糧、運糧他都設想到了,他卻在眾人面前要白崇禧給他耳提面命一番。白說罷,他即裝得五體投地的樣子說:“雖孫武、孔明之謀亦不出健公之右矣!” 白崇禧接著又命參謀掛起軍用地圖,他指著地圖說道:“余漢謀部粵軍已佔賓陽、蘆圩,與盧漢的圍城滇軍前後呼應,我軍解南寧之圍,有如虎口拔牙,稍有閃失,便有被困圍於武鳴、上林一帶山地的危險。我們避開賓陽之敵,進入上林、武鳴後,為防粵軍拊我之背,需置疑兵之計。” 白崇禧對楊騰輝道:“楊軍長,你也率兵一營,隨黃軍長那一營之後開進,進入賓陽境後,黃軍長向南寧開進,你則轉於上林、隆山、武鳴之間,來回活動作疑兵。” “是。”楊騰輝牙齒上咬著一支粗大的雪茄,站起來答道。 白崇禧是個細心之人,他見楊騰輝自升軍長之後,但凡開高級軍事會議,有李宗仁在場,楊必不敢抽煙,今天卻大模大樣地叼起一支雪茄來,自然引起了白崇禧的注意。他皺著眉頭,盯了楊騰輝一眼,楊卻若無其事,仍在吞雲吐霧。 白崇禧扭頭對參謀處長道:“令副軍長廖磊派第二十一師羅活團進入賓陽以南之思隴附近,對賓陽之敵佈置防禦,固守陣地,沒有命令,不得撤退。” “是!” “令梁瀚嵩到賓陽、上林、遷江一帶發動民團,持用第四、七、八、十五各軍、師、團之番號旗幟,到處活動,廣造聲勢,迷惑敵人。” “是!” “令梁朝璣師由遷江方面向賓陽之敵取佯攻態勢,與梁瀚嵩虛實配合,牽制余漢謀的粵軍。”白崇禧在地圖上沿賓陽一帶畫了許多支虛虛實實的箭頭,然後說道,“余漢謀不知我底細,必不敢抽兵襲擾我南寧援軍之後。” “健生兄,他們都去廝殺,我老張乾什麼啊?”張發奎見白崇禧調兵遣將,卻沒有分配他第四軍的任務,急得大叫起來。 白崇禧笑道:“我們一同上南寧去!”他回頭對李宗仁道:“德公坐鎮柳州,安頓桂、柳後方。” “好!”李宗仁見白崇禧佈置得極為周密有方,忙點頭贊同。 “請德公多關照季寬,叫他只管在沙塘種桐油樹,不要再發什麼通電啦!”白崇禧最不放心黃紹竑,生怕他又在後方生出亂子來,因此特地說道。 李宗仁笑道:“放心,季寬是說話算數的人!” 佈置就緒後,各路部隊開始行動,黃旭初軍長率兵一營,已順利通過賓陽,並衝破滇軍之防線,進入南寧城內與韋去淞會合,即由黃擔任守城總指揮官。楊騰輝軍長率軍部特務營插入思隴後,即轉向武鳴境內之天馬、陸斡、兩江、雷圩、楊圩、隆山、金釵、渡口,一路行踪詭秘。在武鳴轉了一陣,楊騰輝又折向上林之思吉、古篷、三里、白圩,最後回到他的老家青泰。他騎著高頭大馬,緩緩登上一座山坳,山坳下邊,便是他的老家。到了坳頂上,楊騰輝舉著馬鞭極目四望,牙齒上咬著支煙卷,真有飄飄然如騰雲架霧之感。想當年,他還是個窮學生的時候,和幾個同學從家裡背米到縣城上學,當他們爬到這個山坳頂上的時候,累得滿頭大汗,氣喘吁籲,幾個同學愁眉苦臉,哀嘆著不知何時才有出頭之日!楊騰輝卻口出豪言壯語:“現在我背米上學,將來我要騎馬回家!”如今,當年的豪言壯語竟奇蹟般地變成了現實,他榮陞軍長,果然騎著高頭大馬回家了!他激動得張口對群山大叫著:“我回來了!我回來了啊!” 群山也跟著呼應著,高喊:“我回來了!” 楊騰輝愜意極了,又抽出手槍,朝天連放三槍,亦令部下放一陣排槍助威。這一陣驟然的槍聲,直嚇得山下的人家驚惶四逃,以為土匪來打劫了。楊騰輝看了哈哈直笑,他騎在馬上,在這個山坳上又發出了豪言壯語:“現在我當軍長,騎馬回家;將來我當了省主席,當了總司令,我要坐著小汽車回家!” 楊騰輝覺得,他騎著的馬似乎已經變成一輛神氣十足的小汽車了。剛敗回桂林的時候,楊騰輝見李、黃、白、張一個個垂頭喪氣,黃紹竑公開表示消極不干了,張發奎鬧著要散伙,軍心動盪,官兵惶然。廣西又處於粵軍和滇軍的分割包圍之中,滿目瘡痰,破敗不堪。楊騰輝暗自忖度,估計李、白必將垮台。他是個慣於看風轉舵之人,又見呂煥炎死於非命,黃權、蒙誌已被扣押,他部下原來的兩名旅長,梁重熙在衡陽戰死,謝東山在部隊整編時又被白崇禧裁汰,而他本人雖被李、白提升為軍長,但卻不被信任,白崇禧派廖磊來當副軍長,實質上是為了取代他。楊騰輝感到跟著李、白絕無前途,因此暗中派他的副官處長李彥和親信鍾子洪到廣州去找陳濟棠,要投粵靠蔣。到柳州後,鍾子洪即由廣州潛回,向楊騰輝報告,陳濟棠已將他的要求電達蔣介石,蔣已決定任命楊為廣西善後督辦,要楊倒戈反李、白,然後收拾廣西殘局。並說委任狀隨後由李副官長帶回來。楊騰輝暗中歡喜了一陣,因此在柳州出席軍事會議時,他也敢當著李宗仁的面咬煙捲了,因為過不了多久,廣西這塊地盤就是他姓楊的啦,他也該神氣一下了!當李、白決定向南寧進軍的時候,楊騰輝覺得機會來了,他決定把部隊拉到賓陽去,與粵軍余漢謀部聯合行動,從後面猛擊白崇禧,將白部圍殲於賓限、武鳴之間,經這致命的一擊,李、白必將徹底完蛋。可是,楊騰輝終於沒有動手。一是蔣介石的委任狀還沒有到手,他怕陳濟棠為了報復他騙那二十萬塊錢的事,從中捉弄他,他要親自拿到蔣介石簽發的委任狀才放心;二是這次軍事行動,白崇禧突然令他只帶一營兵力去佈疑兵,實際上是剝奪了他的指揮權,他不得不服從命令,心情怏怏率隊出發。直到轉回家來,上了這座山坳時,心中才豁然開朗。他相信,自己的命好,命運是不會捉弄他的,因此他又一次在這山坳上發出了豪言壯語,只待副官長李彥把蔣介石的委任狀一帶回來,他就立刻率部跟余漢謀一齊行動。將白崇禧打個措手不及,然後收編桂係部隊。 楊騰輝下得山來,騎馬進入村子,回到老家住下,每日擺酒設宴,款待親朋故友。他住在家裡,等李彥將蔣介石的委任狀帶回來。青泰距賓陽不遠,若要與粵軍聯繫,只要翻過幾座山便可。楊騰輝暗想,你白崇禧詭計多端,對我使用調虎離山之計,這下倒成了放虎歸山啦!楊騰輝越想越得意,住在家中只是喝酒打牌,早把佈疑兵的事丟到九霄雲外去了。可是,楊騰輝只是得意了大約七、八天。這天,前敵總指揮部的一名參謀,帶著總部的十幾名衛兵,突然出現在楊騰輝家裡的大廳上,那參謀將白崇禧總指揮的一份手令交給正在打牌的楊騰輝。楊騰輝接過一看,臉色頓時煞地白了。白崇禧命令他即率部由上林進入武鳴的馬頭,到苞橋與白匯合,不得有誤。楊騰輝把那雙三角眼又眨又轉了好一陣子,心頭仍在咚咚亂跳著:白崇禧已經偵知我的行動計劃了?從廣州帶回委任演的副官長李彥被李、白扣押了?陳濟棠把我出賣了?楊騰輝咬碎了一包三砲台煙卷,也猜不透白崇禧這個手令的秘密!那麼,是否奉令去武鳴與白匯合呢?如果行動計劃已被白偵知,去苞橋則必被扣留無疑,呂煥炎、黃權、蒙誌等人的下場,更使楊騰輝怵目心驚,白崇禧是個精明的鐵腕人物,對一切叛逆者的處置都從不心慈手軟!投粵?帶著特務營翻過山去賓陽找余漢謀,帶粵軍追襲白崇禧之後。楊騰輝遲遲下不了這個決心,因為他手上的本錢太少,帶一個特務營投奔粵方,豈能受陳濟棠和蔣介石的重視?同時,白崇禧行踪飄忽詭譎,白的主力現在到底在什麼地方,楊騰輝根本不知道。他又咬碎了一包三砲台煙卷,也不知何去何從?託病?賴著不走!這是違抗軍令的事,正好授人以柄,白崇禧可以據此嚴厲制裁他。一切的一切都想過了,三砲台煙卷咬了一地,楊騰輝沒有一條可走的路!忽然,一抬頭他看到了對面那條崎聳端延的山坳,心裡不由一振。他是相信命運和風水的,一位有名的風水先生曾在幾十年前作下預言,那條坳是個龍脊,楊家村里將來要出將軍和封疆大吏。這事不正是應驗在他身上了麼?將軍他已經當上了,封疆大吏不就是省主席、督辦麼?蔣介石的委任狀一到,他就是堂堂的廣西善後督辦了,啊!命中註定,他還要升官的。楊騰輝釋然了,牙齒上咬著根煙卷,望著那蜿蜒如龍的山坳,嘿嘿直笑。當他帶著特務營重又登上那山坳時,又再一次有騰雲駕霧,扶搖直上之感。他笑瞇瞇地丟給前來送行的鄉長一根三砲台香煙和一句話:“這裡要修公路囉,當然,風水和龍脈是不能破壞的!” 促使楊騰輝奉命去武鳴苞橋與白崇禧匯合的因素,除了山坳的風水龍脈之外,便是他想要盡快返回部隊,以便能抓到指揮權,一旦蔣介石的委任狀到來,他好能及時率部倒戈投粵靠蔣,否則兩手空空,何能成事。楊騰輝按照白崇禧手令規定的路線,由上林出武鳴、經馬頭到達苞橋後,果然與白崇禧、張發奎、廖磊等人相會,桂、張軍的主力都集結在這一帶。楊騰輝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到一座大院來見總指揮白崇禧。 “楊軍長,你和浩川這次任務完成得很好!”白崇禧微笑著,一見面便褒獎楊騰輝。 “全靠健公英明指揮!”楊騰輝見白崇禧不但不逮捕他,反而給予褒獎,那顆七上八下如打水吊桶一般的心,才略略平靜一些。隨後,楊騰輝得知,白崇禧這次對粵軍余漢謀部所採取的迷惑困擾計非常成功,余漢謀呆在賓陽始終不敢亂動,白崇禧率領大軍神不知鬼不覺地開進了武鳴苞橋。白令楊率部來此,乃是為了集中力量突破滇軍對南寧的包圍圈,達成解圍之目的。楊騰輝這才鬆了一口大氣。他見白崇禧對自己投粵靠蔣的計劃尚無所知,便又秘密派親信鍾子洪潛往廣州,找副官長李彥通過陳濟棠向蔣介石催討那份使他盡快發跡為“封疆大吏”的委任狀。 白崇禧率四、七兩軍主力到達苞橋後,偵知滇軍以四個團的雄厚兵力封鎖著由武鳴進入南寧的孔道高峰坳,心裡不禁焦急起來。原來,由武鳴至南寧雖然只有四十餘公里,但是卻被大明山由東北方向蜿蜒的一支脈銀屏山從中隔斷,從武鳴至南寧或從南寧至武鳴,必須翻過高峰坳才能到達。陸榮廷為了來往便利,曾於民國三年從武鳴修了一條公路直達南寧,這條公路便是穿過高峰坳,在險峻的峰谷之間迴旋二十餘公里。而高峰坳雄踞群峰之首,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勢。歷來守南寧者,必守東北方向的崑崙關和西北方向的高峰坳。民國十四年初夏龍雲率滇軍入桂,佔領南寧後,曾派兵固守高峰坳和崑崙關。李宗仁、範石生進攻南寧是由賓陽南下攻崑崙關進入南寧外圍的。這次白崇禧因賓陽駐有粵軍,乃避往武鳴,欲出高峰坳而攻南寧。可是高峰坳早被滇軍封鎖,白崇禧如強攻高峰坳,必損兵折將,即使到得南寧城外,也成窮弩之末了,不但不能解南寧之圍,且有被殲於堅城之下的危險。白崇禧正在躊躇之中,忽接黃旭初由南寧城內發來的急電,告知城內糧食已全部食光,如大軍近日內不至,全部守軍即成餓殍! 白崇禧平生以來,第一次感到無計可施! “報告總指揮,據張團董稱,由苞橋經鄧廣、羅涪至葛圩,在葛圩之南有小路,土人叫做祁齊路,穿過銀屏山,可到達邕賓路之四、五塘。”第七軍副軍長兼第二十一師師長廖磊來報。 “啊?”白崇禧心中一喜,即命廖磊將張團董請來問話。 “總指揮,路是有一條啊!”胖胖的張團董小心翼翼地搖著頭,“但山路崎嶇,不僅砲兵馬匹和笨重器械無法通過,便是徒手攀越亦殊艱準!” “為什麼?”白崇禧皺著眉頭問。 “這條小徑,平時鄉人防匪由南寧方面侵入,打家劫舍,除在路上和路旁佈滿竹釘外,但凡山澗深壑中可通行的獨木橋皆已毀掉,平常人是無法通過的。”張團董道。 “你親自走過這條山路嗎?”白崇禧問。 “沒有!”張團董又謹慎地搖起頭來,“不過,只要到了葛圩,是能找到嚮導的。” “就請你跟我們到葛圩去物色嚮導如何?”白崇禧道。 張團董愣了一下,然後說道:“到葛圩去找嚮導可以,可是,我……難以奉陪過銀屏山呀!” 白崇禧道:“只要你能為我們找到嚮導就行了,不要你過山。” 白崇禧隨即傳下命令,大軍由苞橋經鄧廣、羅涪轉向葛圩。到了葛圩,張團董果然找到了一名六十餘歲的壯族老獵人。白崇禧問那老獵人:“老伯,從銀屏山去南寧的小路,你識得嗎?” “走過百幾十遍囉,腳毛都掉了一大把,怎麼不識得!”那壯族老獵人豪邁地答道。 “我們要到南寧去打紅頭軍,請你為我們帶路,我有重賞!”白崇禧道。 “重賞?”那老獵人把白崇禧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嘿嘿一笑,“長官,我到哪裡去領賞呀?” 白崇禧即命副官取出一包光洋,交給那老獵人。不想老獵人卻搖手道:“我們山里人做事實打實,事還未成,怎好要你的金銀?” “也好,到了南寧,我加倍賞你!”白崇禧頗有入鄉則俗的意思,也不勉強。 “到了南寧,我找哪個去討賞呀?”老獵人笑道。 “我就是白崇禧,本人說話從來算數,你要不信,我可先給你寫個手令。”白崇禧說罷隨即用鋼筆在一張紙上寫下了“賞嚮導光洋壹百塊”的手令。 “不必,不必!”那老獵人笑著直搖頭並不接那手令,“看見麂子,追到才算數!” “你……”白崇禧不高興了,“到底帶不帶路?” “白總指揮,”張團董忙道:“他的意思是,即使帶路,你們也走不了那條小路!” “啊,”白崇禧點了點頭,對那老獵人道,“老伯,只要你能走,我們就能走,作為本軍的最高指揮官,我要親自跟著你走出銀屏山!” “好!”那老獵人眨著一雙精悍的小眼睛,從白崇禧手中拿過那張寫著“賞嚮導光洋壹百塊”的字條。 白崇禧在葛圩給南寧黃旭初發出電令,定於兩日後(即十月十三日)大軍抵南寧城外,要黃率守軍衝圍而出,內外夾擊敵軍。白崇禧同時命令四、七兩軍,將砲兵馬匹、無線電台、大行李等笨重東西,全部存放葛圩。命廖磊率第二十一師為前衛,晝夜兼程,通過銀屏山,限十月十二日到達邕賓路上之四塘圩,十三日上午到達南寧郊外之林墾區。張發奎和楊騰輝率大隊隨後跟進。全軍在葛圩殺豬宰牛,飽食一餐,只帶一天干糧和身上槍支彈藥,向銀屏山進發。 白崇禧破釜沉舟了! 銀屏山坡高崖陡,谷深岩幽,峰巒層疊,險峻異常。廖磊親率一尖兵連隨那壯族老獵人在前探路,白崇禧則帶著他的衛隊營,緊跟著尖兵連之後前進,他腳穿與士兵同樣的草鞋,用一節細小的麻繩,拴著兩隻眼鏡腿,綁在腦後,攀著岩石艱難前行。犬牙似的利石,鐵絲網般的刺叢,把他的手和臉,劃出一道道血痕;將他的衣服,勾出一個個破洞。他不皺眉,不咬牙,只是不時騰出手來,摸一摸腦後那拴著眼鏡腿的麻繩。北伐後這四、五年來,白崇禧一直率軍鏖戰,東征西殺,馳騁疆場。但他地位顯赫,多以舟車代步,還從未象今日這般跋涉之苦。白崇禧是條硬漢子,有百折不撓的毅力。廖磊曾勸他,在葛圩指揮即可,何必以一營長之身份翻山越嶺,親冒矢石?白崇禧笑道:“燕農兄,我在百色時當過營長,敗退到貴州不幸在山崖上跌斷了腿,那時我才二十八歲。今年我也不過三十七歲,我準備再從營長做起,九年後,也不過四十六歲嘛!” “健公從營長做起,我廖磊就從連長做起!”廖磊把衣袖往上一卷,親自帶著一連尖兵,跟著嚮導出發了。 二個副總司令,一個副軍長,各帶著一個連和一個營走在最前頭,第二十一師參謀長覃廣亮,帶著兩個主力團緊緊跟隨在後,一點也不敢怠慢。 “報告總指揮,前邊沒有路了!”一名參謀從前面返回來報告。 “嚮導呢?”白崇禧問。 “嚮導過去了,部隊過不去!” “啊!”白崇禧忙壓著焦慮的心情,“到前邊去看看!”白崇禧帶著兩名衛士,超前急行。廖磊的尖兵連被阻在羊腸小道上,士兵們左是絕壁,右是深壑,連路都無法給白老總讓,只好趴在一尺餘寬的石頭路上,任由白崇禧和那兩名貼身衛士踩在身上越過。到了前邊,只見尖兵連前面是道一丈餘寬的天溝,兩面都是懸崖峭壁,山風被壓迫在天溝之內,發出憤怒的呼嘯聲,令人頭暈目眩,心驚膽戰。那壯族老獵人卻坐在對面,神情悠閒地抽著旱煙,不時用竹煙斗磕一磕石崖,湍急的山風將冒著煙的旱煙團捲到天溝下,老獵人又慢慢地從那煙荷包中掏出菸絲塞進竹煙斗。在他頭上的一棵歪脖子鬆樹上,拴著一條拇指粗細的繩索。強勁的山風一會兒將那空蕩蕩的粗繩索送過來,又拉過去,像在盪鞦韆一般,接連五名士兵,都因心怯手軟已從那粗繩索上失落深淵,身葬山谷。白崇禧到時,只見廖磊抽出手槍,逼著前衛連的連長:“你上!” “我……”那連長早被嚇得兩腿發軟,望著天溝只管往後退。 “又!”廖磊一槍擊在連長後腦上,那連長打了個趔趄,一頭栽下深谷去了。廖磊將手槍往腰上一插,緊一緊腰上的寬皮帶,眼明手快地抓住由山風盪過來的粗繩索,兩腿一縱,口中“嗨”地一聲,飛過天溝,穩穩地落在那老獵人身旁,白崇禧和尖兵連的士兵們,不禁大聲喝起彩來。接著又盪過去幾名士兵,他們在對面砍了兩根小碗粗的樹幹,用山藤扎著,架起一座不到一尺寬的小橋,尖兵連終於順利通過。當白崇禧踏上那顫悠悠的小橋時,他本能地用手又摸了摸腦後那拴著眼鏡腿的麻繩,想起在保定軍校受訓時通過兩丈來高的獨木橋的情景,沒想到十幾年前學生時代學的課目,直到今天才派上用場! 十月十三日晨,白崇禧和廖磊率前衛部隊,神不知鬼不覺地抵達南寧東北方向的林墾區。此地駐守著滇軍一個團。初時,滇軍見來的隊伍衣衫破爛,士兵們只有步槍,人數不過數百,便以為是土匪來偷襲,那滇軍團長只派一連士兵,去將“土匪”趕跑了事。誰知剛一接觸,那一連滇軍便被消滅大半,那滇軍團長大驚失色,方知是桂軍的援兵到達,即命部下搶占長堽嶺和煙墩嶺兩處高地,一邊進行堵擊,一邊請求上司多派援軍從兩翼包抄,欲一舉圍殲前來解圍之桂軍。此時,第二十一師參謀長覃廣亮正好也率兩團主力趕到,白崇禧和廖磊當即指揮桂軍向長堽嶺發起猛攻。滇軍佔據有利地形,且早已在長堽嶺和煙墩嶺上預先構築了工事,桂軍缺乏砲兵和輕重機槍,僅以步槍進攻陣地,火力薄弱,猛攻了兩個多小時,毫無進展。廖磊急忙跑來報告:“健公,第二十一師參謀長覃廣亮,副團長孔繁權相繼陣亡,官兵已傷亡大半,怎麼辦了” “攻勢絕不可停頓片刻!”白崇禧緊握著拳頭,給廖磊打氣,“旭初和世棟他們很快就會從城內衝出策應我們,我們的後續部隊不久亦將到達,成敗之機,在此一舉!” “預備隊已經打光,如何組織進攻?”廖磊那關公臉急得都發紫了。 “把我的衛隊營拉上去!”白崇禧說著從衛士手中奪過一支手提式機關槍,大呼一聲:“衛隊營,跟我上!” “健公你……”廖磊伸手攔住欲親率衛隊沖鋒的白老總。 “燕農兄,我今天是當營長!”他用那雙激動而銳利的目光盯著廖磊,“如我此役陣亡,請記住在長堽嶺為我立一塊小石碑,上書:'桂軍營長白崇禧戰死於此'即可!” “那還有什麼好說的!”廖磊從一名士兵手中奪過一支漢陽造步槍,咔嚓一聲裝上雪亮的刺刀,大吼一聲:“衝!”他的那名彪形黑臉大漢衛士周良,兩手各持一支大號駁殼槍,緊隨其後,殺入敵陣之中。 白、廖兩人率前衛部隊僅存的千餘士兵,奮勇衝殺,猛撲敵陣,從長堽嶺一直攻到金牛橋,士兵又傷亡過半,子彈亦將用盡,攻勢已成窮弩之末,可是城內策應部隊和後續部隊,還是不見動靜,廖磊急得大叫:“難道他們都被餓死在城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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