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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搶渡北盤江的前後(艾平)

紅軍長征記 丁玲 4575 2018-03-16
“十一團為先遣團,於明日十二時趕到北盤江,控制渡河點,並架設浮橋。” “同時,佔領白層河渡河點,掩護全野戰軍渡河。” “行程約一百八十里,沿途有彝兵與民團,無正規敵軍。” 這是十一團在佔領廣順城後第二天夜晚接得紅三軍團軍團長彭德懷、政治委員楊尚昆的搶渡北盤江的直接命令。 交夏時候的霧煙蕩蕩地蓋著了天地,涼風微微地吹著的早晨和夜晚,使人不時打起寒顫,尤其那些身體瘦弱的人兒身上還披著棉衣。東方已現出魚肚白的灰色,象徵著天色是快要明了。 天色微明,拂曉的時候到了。擔任重大任務的先遣團的隊伍從宿營地慢慢地向那彎曲而狹窄的羊腸道移動著。 太陽漸漸地從東方出現了,照例,農夫、農婦應該是在田園中忙碌地勞作著,然而卻一個也不會遇見了。這些彝民,都在王家烈狗傢伙的欺騙下跑到山林內隱匿著,打起埋伏,好在有人做嚮導帶路,我們並沒有因而迷失了道路。

翻了一座山,又過了一條溝,就是這樣爬山下山不停地在走,迅速地在向前進。一百八十里路要在明十二時趕到,沿途還要打仗,就算不打仗吧,也是相當難走的。 “十里一小休息,三十里一大休息”的事情自然是辦不到。這是特別的任務特別的環境,應該用特別的態度特別的行軍——急行軍來對付。十一團的全體指戰員們都懂得這個道理,所以沒有一個表示疲勞勉強與不願意的神氣,並且沿途雄壯的唱著革命歌。 “好呀!再來一個!”“哈!哈!哈!”“來呀!興國山歌。”“啀來同你比賽”不斷地進行著行軍娛樂工作,熱熱鬧鬧的洪亮的聲音震動了山谷。 陪伴著我們的太陽,似乎也有些倦的樣子,漸漸地漸漸地從東方移動到了西方,它的光芒也不像在正空那樣灼熱。

“也應該休息一下了!”從拂曉出發沒有休息過的十一團的隊伍,沿著村子路邊休息下來了。這時大家都很口渴了,很有組織地每個單位都派了兩三人到村中去找水喝。 一個年老的彝人,在我們宣傳之後恍然大悟似的對我們說:“啊!你們是這樣好呵!那我們不怕。”他把頭點了幾下,接著他又說:“我們的婦女人家都怕,娃娃也怕,他們都躲了!” “到北盤江有多少路?”我們這樣問他。 “噫!一百三四!” 前衛部隊又開始移動了,大家都在向這彝人道別。我們的隊伍還沒有走過這個村莊,有些人在說彝人還是好辦交涉,也有說非走夜路不能如期到達。王明同志把頭掉後來這樣說:“前面就是民團王司令的區域了。” “夜間有些不大好辦。”藍國清同志接著王明的話。

“是的,真有些不好弄!”張愛萍同志這樣的說,“民團倒不怕他,問題是人生路不熟的夜行軍。” “就是這點討厭!我看……” “啪!啪!”對面林裡打了兩槍。 “咳!說著說著,就來了呢!” 帶路的嚮導,沉著地說:“官長!他一定是王司令的兵,等我來打一個招呼。”他不等我們回答他,就喊起來了:“嗚!兄弟們!這是紅軍不打我們的……大家都是一家人,不要打咯!……” 王司令的兵來了。他們告訴我們前幾天由周渾元(蔣介石“追剿”紅軍的總指揮)派來一個代表,要王司令堵截紅軍,王司令沒有答复。他們剛才發生了誤會,不知道是紅軍,以為是國民黨中央軍……等我們也向他們講了許多,進行了一陣宣傳以後,他們又“嗚!嗚!”一個個很快地跑來了。

隊伍很快地能過了田壟,走出了山溝,他們一邊走一邊不絕地互相談論著。一些特務員說:“噫,這送來的是什麼人?” “報告!政治委員!”一個通訊員帶著兩個戴瓜皮緞子帽的二十多幾的先生裝束的人向張愛萍敬了個舉手禮,“營長要我帶來的,說是王司令派來接頭的。” “我們是司令派來的弟兄歡迎大軍的。”一個年紀稍大一點的行了一個鞠躬禮說。 “我們不知大軍今天到此,沒有遠迎,哈!哈!請原諒原諒!”另一個也把頭點了兩下。彼此客氣一會,互相談論一些關於北盤江的敵情,沿途道路等等事情。 天已經夜了,因為從早出發還沒有吃中飯,走了一天大家都須要休息一下。同時只有九十里路了,於是隊伍就在王司令讓出的房子進行大休息。

政治處的主任王明同志與保衛局特派員吳信全同誌任“外交大使”與王司令進行交涉談判,結果甚為圓滿。 王司令派了一個副官帶路作嚮導,沿途與各隘卡交涉,對紅軍後續部隊也不加以任何阻攔,並且慰勞紅軍許多白米與豬肉。結果,我們的部隊在夜間在各關卡“通行無阻”。 經過昨天一個整天與一夜晚的急行軍,終於在今天十一時趕到了北盤江。 北盤江的水的流速不大,寬不過二百米,照水勢是可以徒涉的;但水究竟有多少深,我們還無從測量。河的對岸矗立著高有十里的大山,由此向下游走五十里便是白層河比較熱鬧的一個渡口。從此地去白層河的中間五里處,有名叫孔明墳的地方,相傳當年諸葛亮死後埋葬此處。 隊伍是擁擠在河岸的河灘上,大家都拼命地喝水。因為走了四十里的山路全沒有一口水,連泥水也找不著來喝,所以一到河邊,都你一碗我一碗地飽喝了一頓。

這時北盤江還沒有到敵人,所以很太平無事。 “試一試!”張政治委員躊躇後毅然地說,“浮水浮得好的同志,先探一探,不過去不行呢!” “是的!”王主任有些著急的樣子,“假使敵人到了就糟糕!” “我先去,會水的跟我來!勇敢些吧!同志們!”藍參謀長把衣服褲子脫得光光的,手裡拿了一根木棍子首先走下水去了。 “機關槍連佔領陣地!掩護渡河。”機關槍在河的我岸展開了,準備一發現敵人就開始射擊。 “行喲!”藍參謀長徒涉到河的中間,喜歡地喊道:“政治委員!可以徒涉。” “陳排長!”張政治委員在藍參謀長剛要徒涉到彼岸的時候發出了命令,“偵察排首先迅速徒涉過去,第三營也開始徒涉!小孩子留下來,待橋架好再過去。黃營長迅速徒涉過去,佔領對岸陣地,如發現敵人堅決地打坍他!”

“掩護渡河!” “同志們!”王主任提高了嗓子,走到第三營的隊伍中大聲地說,“我們的任務才完成一半,主要的要靠這一下趁敵人還沒有到,迅速地徒涉過去吧!” 河裡的水不住地在響,裸體的紅色英雄們,都做著一樣的動作,左手舉著槍,右手舉著子彈、衣服和行李,一個靠一個嬉皮笑臉地歡歡欣欣地向河的彼岸徒涉過去。偵察排過去了,第七連、八連、九連……都接連著在渡河。 “偵察排與第三營迅速地爬上山去!”張政治委員站在河這岸說,“本部佔領那個陣地!” 偵察排在前,第三營在後,一隊隊地很迅速地向那山頂上爬去,其餘的繼續在徒涉著。 “對了,偵察排到山頂了。” “啪!……” 當偵察排剛爬上山頂,當第三營隔山頂約十五米的時候,敵人恰與偵察排相遭遇。還有一些敵人風馳電掣般在從山腳往山頂爬上來,被我偵察排的輕機關槍配合著手榴彈一打,像死狗樣坍下去了。第三營也趕上來了。偵察排在上面,第三營在右側面,從上而下地壓下去了,敵人像水樣坍下去了。接著就是一個猛追,直追了二十餘里,才收兵紮營。

據俘虜來的俘虜兵說,敵人一個團從貞豐城開來這裡,扼阻渡河點,阻滯紅軍過河,因為他們知道這兩天紅軍要從這裡往雲南。 “險些不好弄呢!如果敵人早十分鐘來佔領了這帶山。”“終竟我們爭取了先機之利!” 在到北盤江以後,即由藍參謀長率領十一團之第一營經孔明墳沿江而下佔領白層,控制白層渡河點,以便軍事委員會直屬隊與第五軍團及其他部隊渡河。 白層是北盤江的重要渡口,為貞豐、興仁的門戶,常駐有重兵把守。 是黃昏以後的時候,第一營到了白層。所有的渡船與商船都停泊於彼岸,為猶國材之一營派兵看守著。 “不管他三七二十一,把機關槍架起來打了再說。”藍參謀長這樣向田營長說。 “啪!啪!啪!……” 河對岸的敵人並沒有還槍,只是把卡子以及河岸的燈光完全弄熄了。敵人並沒有什麼動靜,於是我軍休息下來了。除在沿河佈置了警戒外,還到處徵集架橋材料,準備拂曉強攻。

“除了強攻,是別無他法了!” “報告!”一個小哨的排長向田營長報告情況“河中間過來了一隻船,不知道做什麼的!” 大概是晚上十點鐘以後了。守白層的敵軍營長震於紅軍的聲威,不敢與戰,派了他的副官來辦交涉,探聽我們的行動。 “只要過河,什麼也不要!”這是我軍向副官提出的,當然還是帶著些外交式的客氣。經過以實力作後盾的宣傳之後,得到了這樣的結果:把船給紅軍渡河,借路給紅軍過。 “究竟我們為什麼……”那副官多少帶著些不好開口的樣子,但他終於說出來了,“上級有命令,就是這樣的過去,似乎不大好,這裡假打一下吧!” 半夜的時候,渡船一隻一隻地從河的那岸搖過來了,同時間對岸敵軍(似乎也是“友軍”了)的燈光也燃起來了,但那燈光慢慢地向這處移動了,我軍也就不客氣地駕上船一船一船地渡過去,依約假打了幾槍。可是那些隊伍太不沉著了,一聽到槍聲有些燈光又熄了,隊伍也紊亂起來了。

我軍就在這樣“還是假打一下吧!”的情況下安然地渡過去了,白層的渡河點就這樣不費吹灰之力控制在我紅軍之手。 “控制北盤江渡河點的任務勝利的完成了!” 勝利地渡過北盤江以後,次日奉令經者相、坪街向鐵索橋前進。 沿途道路崎嶇,高山峻嶺異常險惡,人煙稀少,樹木叢生,為人跡罕到之處。在路的兩旁,除高矗雲表的石山一處,便什麼也沒有。要上山了便是爬了一層又一層再一層,要下山了便一直下又下再下,真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概。這是從江西出發以來從沒有看見過的高山峻嶺,所以四十多里的行程我們足足的費了六個多鐘頭。 第一天到達了者相宿營。 是第二天的十三點鐘以後,逼近了坪街。經過約半小時的戰鬥,擊潰了駐守坪街之敵,佔領了坪街。據俘虜的白軍猶國材的士兵說,駐守坪街的敵人是一個營,還有剛剛由鐵索橋開來的國民黨中央軍一個營。這一營正開頭煮飯的時候,就是我們紅軍向坪街攻擊的時候。敵人聽見打槍不問青紅皂白地就開跑了,所以我軍沒有受到損失便攻占了構築有防禦工事的坪街,並繳獲了一些,雖是不多。 坪街是關嶺城鐵索橋到興仁必經之道路,所以經常有重兵扼守,並有電話聯絡。因為敵人退得異常狼狽,所以電話機仍是好好的沒有動,供給我軍與敵人暫時聯絡的工具。 “等我來試他一試吧!”張政治委員說了,就開始試與敵人講起話來了,“餵,我坪街啦……你那裡?” “我關嶺咯!”關嶺城敵人這樣答了。 “坪街怎樣了?” “沒有什麼,”張政委假冒敵人回答,“只幾個土匪來攪亂了一下,已經被我們打跑了。” “啊!你們要注意呢?”關嶺敵人異常關心擔憂地問,“有一個營到了沒有?” “沒有看見到隊伍啊!” “快到五點鐘了,”敵人大概看了一下鐘點後,很放心地說,“等一下也許就會到的!” 敵人說完這話以後,把聽筒一掛走了。 我們這面也同樣地停止了通話。 “鐺!鐺!鐺!……” 電話機響起來了。總政治部巡視員周碧全同志接電話:“我是坪街……還沒有到啦……是的,天快晚了!……沒有什麼事……好,到了打電話報告你。” 過了一會,關嶺城的敵軍師長又從電話中問他說:“關嶺縣長報告坪街到了共匪。你們說沒有,究竟怎樣的?” “那有的事呢!什麼也沒有。”王主任在電話中回答他。最後敵軍師長發脾氣地說了一句:“狗縣長真造謠搗蛋!” 以後我們從敵人的電話中,聽到住在龍場的一個敵軍團長打電話給關嶺城的敵軍師長。他說:“坪街已經早被紅軍佔領了,駐坪街的兩個營,被擊潰散亂在四處山上……” “有多少共匪呢?”關嶺的敵軍師長驚訝地問。 “一千多兩千人……機關槍多得很咧……” “咳!我們也很多呢?”關嶺城的敵軍師長喪氣地回答,從此電話也不通了。 我軍乘夜向著鐵索橋前進,又一連奪取了敵人守鐵索橋的兩陣地。後來因地勢十分險惡,而敵人又佔領優勢地形,我軍也不得前進,敵人也無法奪回他的陣地。就這樣與敵人相峙一個整天及兩個整夜。 鐵索橋雖然沒有佔領,然而由於坪街的佔領,截斷了關嶺與興仁、貞豐的敵人,使我主力得以順利地奪取了貞豐、興仁兩個縣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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