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中國歷史 紅軍長征記

第41章 婁山關前後(彭雪楓

紅軍長征記 丁玲 7190 2018-03-16
在回師遵義的途中。 這一次是赤水河的再渡,一路來浩浩蕩盪,然而當前橫了一道河,名叫做二郎灘。遇水造橋的任務就擺在先鋒兩個團(十二團、十三團)的面前了。 環境並不那樣的太平,倘若敵人在對岸憑河堵擊,事情可就麻煩了,而且事前又得到一個情報,說敵人有以其主力阻我渡河之模樣。 “爭取先機呀!”一面集合紅色工兵搭浮橋,波浪作了他們鬥爭的對象;一面使用紅色水手們乘船渡河,首先是佔領陣地,其次是遠出游擊。船僅三隻,每隻能裝三十人,一來一往,大費力氣。戰士們急如星火,然而只有“等”。 一個營過去了,機關槍過去了。游擊隊派出了,陣地佔領了。忽然遠方傳來了零碎的槍聲,接著送來了輕重機關槍聲,最後渡河部隊的報告說,我游擊隊與敵接觸,敵番號、兵力不詳,但估計約在一團以上。每一個人的思想:“增援!增援!”然而浮橋才架起了五分之一,船仍然是三隻,每隻還是只渡三十人。

“趕快呀!”“趕快呀!” 終於渡過了兩個營,劈面是個高山,三步縮做兩步擁上去。部隊展開了,敵人的子彈從耳旁飛過,砲彈一顆一顆地落在前面或者腦後。 這是一個背水陣。 敵人是那樣的不行,我們的衝鋒部隊還隔著幾個山頭,他們就溜,而且像流水樣的溜了;追過去,追下了懸崖,敵人從懸崖邊跳下去,跌死或者跌傷,一個窩裡就跌了三四十。勝利者不能像那樣的跌下去的,所以只得彎了路。敵人就乘這個機會跑得無影無踪了。滿山遍野的背包、衣服、手榴彈、軍用品,以及敵人死者、傷者身上的槍枝、子彈,在今天統統換了主人。據俘虜說,他們是侯之擔的兩個團,而且是個什麼副師長率領的。 黃昏之後宿營了,準備著第2日重上征途。 長征以來遵義是最使戰士們想念的一個城:那比較繁華的街市,那相親相愛的群眾,那鮮紅的橘子,那油軟的蛋糕。然而現在那兇惡的青天白日的旗子卻插在遵義城上。

此次在向雲南途中的“回師”,遵義是我們的惟一的目標。大家心目中的敵人,除了不在眼下的王家烈之外,還有自江西出發就跟在屁股後面撿破草鞋的周渾元。 “打倒王家烈!消滅週渾元!”這口號每天掛在人們的嘴上。 渡過赤水河,二郎灘戰鬥勝利之後,遵義更加接近了,兩條腿分外來得有勁兒。 沿途的民眾們“多謝”國民黨的苛捐雜稅的“恩賜”,十八歲的大姑娘沒有褲子穿,五六十歲的老頭子,屁股總是露著半邊,成群結隊站在大道兩邊歡迎著他們的紅軍。隨便喊一聲:“當紅軍來喲!”壯年們就會跟著走的。那個時候,每個團一天總要擴大百兒八十個新戰士來的。 有一天微雨途中,叢林中突然出現了一個上半截披的如像棉襖、下半截爛了褲的漢子,攔住馬頭跪下,送上一張狀紙,開頭一句是“啟禀紅軍大人”,內容是因受某劣紳的欺壓,逼其妻又索其女的,新仇舊恨,請求紅軍伸冤。狀紙還沒看完,他那裡已淚流滿面了。稀罕哪! “包文正大人”常常乾的那一套,居然今日重演了!

經過政治部的調查,所謂某劣紳確是當地的一個大土豪。嚮導,自然是他自告奮勇;捉來之後,第一個拳足交加的就是他,復仇的痛快叫他忘記了裹在腿上的爛褲子。經過人們的勸阻,他的餘恨終究未消。 大軍駐在迴龍場休息一天。大的干部會中,毛主席做了報告。大會中軍團政治部提出了號召,把消滅週渾元縱隊、吳奇偉縱隊的勇氣提得更高了。 從川南到黔北的遵義,桐梓縣是大門,婁山關是二門,主要的還是婁山關。倘若佔領了婁山關,無險可守的遵義縣,就是囊中物。所以婁山關便成為兵家必爭之地了。 婁山關雄踞婁山山脈的最高峰。關上茅屋兩間,石碑一通,上書“婁山關”三個大字。周圍山峰,峰峰如劍,萬丈矗立,插入雲霄。中間是十步一彎、八步一拐的汽車路。這種地勢,真所謂“一夫當關,萬夫莫開”。

守關,王家烈是懂得的。在我們佔了桐梓之後,搶奪婁山關這一光榮而嚴重的任務,便交給十三團了。婁山關上的一攻一守,十三團軍單獨擔當。浴血大戰的英勇氣概,仍然不減當年。 還在中央革命根據地的時候,1933年的東征,即有名的東方戰線上,我們的十三團和十九路軍的三百三十六團在福建延平縣(今南平——編者)青州地方來了一個遭遇戰。不過兩三點鐘,我們的一團把他們的一團消滅了。據說三百三十六團在上海和日本作戰的時候,是頑強的一個團,是出風頭的一個團,是繳日本兵鋼帽最多的一個團,然而當他們執行國民黨反革命命令殺向人民頭上時,這一團的鋼帽又轉送給紅軍了。 在反對蔣介石對江西革命根據地的第五次“圍剿”中,有名的“高虎腦萬年亭戰鬥”就是十三團配合友軍進行的。不管那時的戰略指導怎樣錯誤,十三團在這一戰鬥中的英勇頑強的精神是永遠值得學習的。那是空前的殘酷的戰鬥。敵人湯恩泊、樊崧甫兩個縱隊六個主力師,配合炮、空兩軍,氣吞山河似的向著我石城縣驛前以北之高虎腦防禦陣地攻擊前進了。敵人欺負我們沒有空軍、缺乏砲兵,衝鋒部隊總是集團的一個團。最前鋒是戴草帽、穿藍衣、佩著駁殼馬刀的法西斯蒂藍衣社匪徒六七十人。七架飛機在空中投彈,幾十門大砲轟擊,煙霧沖天,殺聲震地,使你聽不出機關槍和步槍的響聲。沉著抗擊的我們十三團的第七連,堅強地守著堡壘,等待敵人接近工事了,首先報之以機關槍,繼投之以手榴彈,最後還之以出擊,敵人血肉橫飛地躺下去或滾下去了。點把鐘的時候,又是同樣的衝鋒,同樣的轟炸,同樣的殺聲。紅色戰士們同樣的堅強,同樣的投手榴彈,同樣的出擊。結果,敵人又是同樣的血肉橫飛,同樣的躺下去或滾下去。這樣連續了六次。

敵人,漫山遍野地痛哭哀鳴,死者傷者堆滿山谷,豎一條橫一條。總計敵人死傷四千餘名,連、排長干部四百多名,而我們的第七連,也只剩九個人了。 敵人這一次慘敗,兩個師完全失掉了戰鬥力,一個多月,鑽在“烏龜殼”內不敢越雷池一步。然而最後,終於硬著頭皮還是來了。偵察地形以後下了作戰命令,命令裡提出賞格,誰奪下我軍陣地,賞洋兩萬元外,還要報告蔣介石擢升團長當師長。 “究竟誰來擔任呢?”大家低頭。 “到底那個去呢?”還是低頭。 “你們究竟怎麼樣呢?” “請師長下命令吧,該著那團,還不是那團!”大家這樣的說。 據說,那位陳誠將軍,為這事,也曾頭痛過,只是在蔣介石的逼迫下,無奈才“執行命令”。

如今奪取婁山關擺在面前的一這嚴重任務,使大家,全體指揮員、戰鬥員,不約而同地回憶著當年的歷史,而且慷慨激昂,在行進中,唱著當年的“高虎腦戰鬥勝利歌”。 “發揚高虎腦頑強抗戰的精神!” “發揚東方戰線上猛打猛衝猛追的精神!” 一邊高喊,一邊談笑,把人們的思想,都牽到江西革命根據地去了。 昨天下午,先遣營兵臨桐梓城下,夜間友軍趕到,拂曉佔領桐梓。桐梓到婁山關三十里,婁山關下山到板橋四十里,板橋到遵義八十里。為了奪取遵義,已經說過婁山關是個惟一的要點。 共產黨員和青年團員們立即在連隊中活動起來。 “同志們!為了奪取遵義,必須佔領婁山關!” “不要忘了我們十三團過去的光榮啊!王家烈比得上十九路軍嗎?”

“鴉片煙鬼王家烈,領教過了!”眾人嘻嘻哈哈地仍在談笑著。 特別是活潑健壯的青年團員,短小鋒利的警句刺著紅色戰士們的心: “瀟水渡過去了!湘江走過了!烏江飛過了!苗嶺爬過了!一個婁山關,同志們,飛不過嗎?同志們,難道飛不過嗎?” “飛過去喲!關過去喲!”一連人傳過一連人地回答。大家好像已經都生了翅膀。 “猛打猛衝猛追呀!” “多繳槍砲多捉俘虜呀!” 大馬路上,浩浩蕩盪,人聲鼎沸,這是向著婁山關的進行曲。 忽然婁山關方向來了幾個老百姓,大家互相問詢:婁山關有沒有白軍?有多少呢?他們連聲的回答:“有,有,有!婁山關的來了,往桐梓來了,板橋住滿了,說是還有一個師長。你們來的好,你們來的好!”帶著慌張去了。

立即,挨次傳下來:“快走!後面快走!一個跟一個!”這是歷史上的習慣,將要接近敵人了,即使沒有命令,大家自動地互相催促著,兩條腿也自然而然地輕快起來了。幾千隻眼睛,遠遠地望著婁山關上尖尖的山,朵朵的雲,雲裹著山,山戳破了雲。一幅將要作為戰場的圖畫啊! 第二次又傳下來是:“不要講話,肅靜!”這才是正式命令。立刻無聲,一列沒有聲息的火軍繼續向前奔跑。眾人這時僅僅一條心準備戰鬥。 離婁山關十里路的地方,在山上,遙遠地送來一聲既清又脆的子彈聲,接著又是一聲,接著了……接下去了,這明明是敵人了。 預期的遭遇戰鬥,是要奪取先機的。一向以敏捷迅速出名的第三營飛奔左翼的高山,並不費事就搶了敵人企圖佔領的製高點。紅色戰士們在輕重機關槍火網之下鑽到敵人的側翼,光亮耀眼的刺刀,在敵人陣前像幾千枝箭飛過去了。

山腳下是團的主力,在不顧一切地沿著馬路跑步前進。指揮陣地的前進號音,衝鋒號音,推動著戰士們努力搶關。 途中由俘虜口裡知道敵人的主力昨夜趕到板橋宿營,兩個團伸出婁山關,其中的一個團又越過婁山關向桐梓城前進,一個團鞏固了婁山關的陣地。正是午後三點鐘的時候。 在地形上說,我們是不利的,婁山關給敵人搶到手了,而且有一個團在固守著。另一個與我們接觸的團雖然向後轉了,然而每一個山頭都成了它頑抗的陣地。為要搶關,就不得不“仰攻”了,更何況我們主力還在桐梓未來呢。 “無論如何要奪取婁山關!”這是自高級首長以至普通的戰鬥員全體一致的意志。 右翼的山,一律是懸崖絕壁;中間馬路,敵人火力封鎖了;左翼的山,雖然無路,然而還可以爬。先派一個堅強而又機動的連,由最左翼迂迴到婁山關之敵的側右背。主力則奪取可以瞰制婁山關的點金山。點金山之高、之尖、之陡、之大、之不易攀登,是足以使敵人有恃而無恐的。

限黃昏前後奪下婁山關!這是命令,也是全體紅色健兒的意志!搶山,奪下點金山,這一艱鉅的任務給了第一營。 第一梯隊進入衝鋒出發地,第二梯隊在不遠的蔭蔽地集結,火力隊位置於指揮陣地中對著敵人猛烈射擊。衝鋒信號發出了,喊聲如雷,向著敵人的陣地撲過去,一陣猛烈的手榴彈,在煙塵蔽天一片殺聲中奪得了點金山。 登臨點金山頂,可以四望群山,婁山關口也清楚地擺在眼前,敵人一堆一堆地在關的附近各要點加修工事。婁山關,雖然不遠,然而仍須翻過兩個山頭,而這兩個山頭,都被敵人佔據著。機關槍連續地向著我們射擊,這是敵人最後掙扎的地方了。 將近黃昏,加以微雨,點金山的英雄們並未歇氣就衝下去。疲乏、飢餓控制著每一個人,然而並未減少他們的勇氣。在團的首長直接領導之下,組織了衝鋒,配備了火力。一陣猛烈射擊,一個跑步,敵人後退了。但不等你穩固地佔領這一陣地,他們又吶喊著反攻回來了,陣地又被敵人所恢復。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終究不能奏效。大家看得清楚,有一軍官在後頭督隊(以後俘虜說是個旅長)。他的士兵坍下了,又被他督上來。他異常堅決,馬鞭子趕,馬刀砍,士兵們只得垂頭喪氣地跑回來。 “弟兄們,打死壓迫你們的官長啊!” “白軍士兵們,你們拼命,為的那個呢?看你們官長,再看看你們自己!” 紅色戰士們於衝鋒之後休息的空隙,向著白軍弟兄們喊話。 “打死他,特等射手!”指揮員的命令。於是集合了四五個特等射手,集中向著那位官長瞄準。一聲“瞄準——放!”軍官倒了。衝鋒部隊乘機衝上去。敵人好像竹竿之下的鴨子,呼哈、呼哈地滾下去了。 婁山關的整個敵人,因之動搖,自取捷徑各自逃去。 婁山關佔領了!婁山關是我們的了! 這時主力在桐梓,一部在桐梓和婁山關之間。由於電話不通,午夜,他們才得到佔領婁山關的消息。 因為關上沒有房子,而且落雨,所以留了一個營,對通遵義大道四十里的板橋警戒,主力在婁山關下的八九里處,靠著桐梓方向宿了營。 次日拂曉,大霧,對面不見人。睡夢中聽到婁山關上密密的槍聲。傳令起床。剛要吃飯,婁山關警戒部隊報告,敵人以密集部隊沿大馬路向我反攻,軍士哨被敵佔領,小哨在危急中,飯後集合將士,又是一個報告,小哨失了,敵人逼上了婁山關口,那裡只有我們兩個連。 還是昨日建立功績的第三營,口頭命令他們去增援:“跑步!同志們!正是消滅敵人的機會!” 急重的腳步聲,嚓嚓的刺刀聲,夾著戰士們的喘氣聲,恐後爭先地跑向婁山關增援第一營。面前的槍聲越密,他們的腿跑得越快。途中遇見了負傷下山的戰士們,簡單地報告他們關上的情況,上氣不接下氣地:“快呀!快呀!敵人快要到關上了!” 那是板橋來的敵人,企圖恢復婁山關。以其最精銳的第四團,集團衝鋒,火力之強,撲打之猛,使你不相信那會是王家烈的部隊。 第一營——他們辛苦一夜了,看到第三營——生力軍趕來了,更加沉著應戰。第三營汗透了衣裳,緊張了面皮,在第一營的舉手狂呼聲中,居高臨下投入衝鋒了。大霧迷漫,槍刀並舉,便是所謂精銳的第四團吧,怎麼能攔得住呢?沒有流血的,只有向後跑。第一營來了機關槍,對著背後一陣掃射。似乎並不麻煩,一齊倒地了。鮮血流入馬路兩旁的江里頭。 然而這並不足以警戒敵人的官長,敵人組織了第六次沖鋒,輕重機關槍是抬著前進,手榴彈是由大個子投。紅色戰士向他們擺手,“來喲,歡迎你們上來喲!”等敵人剛剛接近於手榴彈投擲距離以內,並列的手榴彈一齊拋下去,翼側飛出了出擊部隊。震天動地的殺聲中,死屍堆高了,小河溝裡變成了紅流。 “好啊,請你們再來試試喲!”“第二個高虎腦啊!” 突然從敵人陣地跑過來三個士兵,背著槍舉著雙手,表示投降的姿態。戰士們熱烈地歡迎。其中有個年青的搶著首先說:“我是六軍團的司號員(即號兵),經過清水溝時有病掉了隊,叫王家烈捉住了,在連上補了名。前天從遵義開來打你們,我聽了十分歡喜,今天帶他們(手指其餘二人)過來了。” 人們聽他說是六軍團的,說不出的高興,更加倍地親熱起來,爭著上前牽著手,問長問短,連打仗都忘記了。那個司號員周旋一下之後說:“他們跑了!跑得快得不得了!打死好多,丟了更多的傷兵,你們還不趕快的追!” 同一個早晨,敵人的主力三個團,由板橋出發,企圖迂迴側擊婁山關的左側背,倘若奏效,婁山關必然不保。正是婁山關正面我們的第一營與敵人的第四團來回打得火熱的時候,左側翼發現槍聲了,聽去約有十多里遠,濃霧未開,只聽響聲,不見隊伍。正因如此,所以更著急。 軍團首長的決心:以十二團接替十三團第一、三兩營的任務,配合左側主力消滅板橋之敵。軍團主力——十三團、十團,出左翼,迎擊板橋來敵,十一團從中央衝出去。 第十團、十二團、十一團他們昨未趕到,勝利只給友軍獲得,早已磨拳擦掌了。真是所謂“黃河之水天上來”,隱約發現了敵人向山上爬來。戰士們萬馬奔騰,英勇地衝下去。你想,敵人來勢雖猛,如何擋得住這一下?於是像池中的鴨子,亂竿打下,只有拖泥帶水,邊飛邊跑,“仍從舊路歸”了。那走投無路的,索性坐下,繳槍是最好的辦法。戰士們立即分出追擊隊、截擊隊、繳槍隊、安慰俘虜的宣傳隊。黃昏以前到了板橋,俘虜們恭恭敬敬地排在馬路邊的坪上。稍息之後戰士們實行長追。 夜間沒有秩序的隊伍,擺在馬路上,活像發了大水的河,前呼後流,向遵義行進。雖然打了一天的仗,翻了一天的山,而且又要走夜路,可是並沒有誰覺得疲勞,勝利的歡喜,掛在人們的面上。馬路兩邊的山谷裡,反應著歌聲、吼聲、笑聲。前後左右,絞在一起,成了一窩蜂。人們簡直瘋了。 夢中,電話鈴聲叫醒了。那是軍團鄧參謀長的話: “昨天婁山關被我擊潰之敵是六、四、二十五、十六,共四個團,殘部連夜退回遵義。據說遵義城南有第一團及第三團。” “我軍跟踪追擊,以佔領遵義為目的。你們立即起床、吃飯、出發。” “十一團為前位,你們隨後跟進……。” 黑夜行軍,眾人肅靜些了,天剛見光,就又不太平起來,又是議論紛紛。前位十一團,都恨沒長翅膀,拼著兩條腿,跑啊,追啊!張著大口,準備吞下敵人。經過敵人昨夜休息的村莊,是那樣的不成樣子,狼狽的景兒,又好笑,又好氣。 一帶短山橫斷了馬路,山上擺著敵人,而且還響著槍,十一團的首長估計是敵人的掩護隊。 “這不一口吞下去?”兩個營還沒展開,先頭營就衝上去了,然而敵人不打算走。 “你總會跑的吧!”大家這樣想。集結兩個營,又衝上去,然而敵人依然如故,而且輕重機關槍更猛烈了。終於因為後續部隊趕不及,敵人乘機反沖鋒。因為過於狠心了,張政委一個人跑到最前面的連里,敵人一個營實行反沖鋒,這個連寡不敵眾,又無地形利用,於是坍下來了。落在後尾的張政委不得不打手槍,邊打邊退,敵人是邊打邊進。 當他們前進的時候,一個青年戰士同著他的哥哥並行著。半路上他的哥哥被一顆子彈打死了,他並不回顧一下,仍然奮勇前進。現在退回時,張政委回頭又看見那個青年戰士跟在後頭。敵人緊緊追來,大喊:“小赤匪不要跑,捉住你!”大概是想“生擒”吧?我們的青年戰士從從容容地一邊夾著短馬槍,一邊閃一閃身回答說:“你來呀,你捉我的雞巴!” 可愛呀,我們的堅決的沉著的紅色青年! 探報,敵人薛岳所部的周渾元、吳奇偉兩縱隊已渡烏江,明天或者後天,有到達遵義的可能。在他們到達遵義之先,佔領遵義是目前迫切的任務。高級首長,面帶焦急而又堅毅之色,決定夜間攻城。 那天下午,在十一團擔任的一面,戰士們接近城牆了,城裡無動靜,隔幾分鐘放一冷槍。大家好奇心勝,來一個“冒險的嘗試”。架起人梯一個挨一個爬進城去。在城外的萬目睽睽提心吊膽地看他們。不久,又一個挨一個地爬出來了。原來里面還有一道更高的城牆。 黃昏以後,遵義的新、舊兩個城頓時改了面目,變了態度,既無光又無聲,活像一座荒城,間或聽到一聲冷槍。 攻城部隊決定為十三團、十二團。天氣黑得很,對面看不見人。兩團各派出兩個連為爬城隊,後頭的接著前頭的衣襟,一條蛇似的蜿蜒著,依照白天指北針對正的方向摸向城邊來。 突然間一陣猛烈的槍聲,夾雜著吼聲,既沒看見預先約定的信號槍彈,又沒有看見放火,究竟進去了沒有?大家在黑暗中望著。 原來首先進去了一個排,敵人於黑夜之間,不曉得來了多少人馬,何況又都是驚弓之鳥呢?於是措手不及,有的找了暗處換了便衣,有的沿著走熟了的出城門的街道擠出去了。偌大一座城,繼續進去兩個連,簡直不中用,而後續部隊又聯絡不到。大家只得擺一個“麻雀陣”,東兩西三,一堆一堆地對著敵人退卻部隊黑暗中射擊。只聽見敵人慌張的腳步聲,相撞之下拋棄的輜重聲,繼續三四個鐘頭。天將拂曉,紅軍的大隊進城了,白軍的尾子還沒有完全離開城門口哩! 遵義終於拿下了!那是1935年3月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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