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三章周保中，艱苦備嘗矢志不移

周保中，白族，雲南大理人，第一位將義勇軍建成新型人民抗日武裝的領導者。他15歲入滇軍當兵，在北伐戰爭中屢建奇功，升任少將副師長。 1927年他加入中國共產黨，1928年被黨派往蘇聯學習。 “九一八”事變後，他心急如焚，一再請求回國參戰，歸國途中寫下：“玉洱銀蒼遠萬里，白山黑水任奔流。何時盡除倭寇去，佩劍鏗鏘渡九州”的誓言，回國後歷任中共滿洲省委委員、軍委書記，綏寧反日同盟軍軍長、黨委書記兼軍事委員會主席，東北抗日聯軍第五軍軍長、黨委書記，抗聯第二路軍總指揮、吉東省委書記，東北抗聯教導旅旅長、中共東北委員會委員。日本投降後，他任中共東北委員會書記、中共中央東北局委員，東北民主聯軍副總司令員兼吉遼、吉林軍區司令員，吉林省人民政府主席等職。

周保中雖出生在四季如春的雲南大理，但在興安嶺的茫茫雪原中，他卻經常穿著破舊的單衣，和抗聯戰士們一起行軍、打仗。 1932年10月中旬，周保中率軍攻打寧安縣城，激烈的戰鬥中，一顆子彈擊中了周保中左腿，彈頭夾在兩塊腿骨之間，鮮血直流。周保中咬緊牙關，堅持指揮作戰。戰鬥結束後，他率部來到一片林子裡坐下，讓“軍醫”將自己腿骨間的彈頭“拿掉”。 “軍醫”原來是個草醫，根本不會做手術，何況也沒有麻醉藥和手術刀。看見周保中那條血肉模糊的腿，“軍醫”自己就先哆嗦起來。周保中讓人找來一把鋒利的刺刀，高聲對他說：“來吧，沒事兒！當年關雲長刮骨療毒，今天你不過幫我挖一個小小的彈頭。不要怕，動手！”他一邊說，一邊轉過臉，點上一支煙，讓“軍醫”下手。那草醫哆哆嗦嗦，用刺刀在他腿上生生割開一條兩寸多長的口子，才將彈頭剜出來。再看周保中忍住劇痛，面色鐵青，豆大的汗珠不斷地湧出來。救國軍戰士們從此對周保中佩服得五體投地。 “周先生真是個神人！我竟能給這樣的神人療傷，也不枉活了一生！”“軍醫”見人就說。

1933年6月，周保中和吳義成率部一舉攻克安圖縣城。不久，大批日軍向他們發起突襲，他指揮部隊突圍，二次負傷，這次傷在肚子上，腸子流了出來。他忍痛把腸子塞回去，繼續指揮戰鬥。突圍後，周保中躺在擔架上，前有堵截，後有追兵，高燒不止。一無醫，二無藥，沒有誰認為他還能活下去。只有那個給周保中從腿骨間“取”過彈頭的草醫不這麼認為。草醫從一隻活雞身上扯下一塊皮，貼在周保中腹部的傷口處，傷口竟奇蹟般地癒合了。人人都說：“這個南蠻子命大。” 1937年，抗日聯軍除第一路軍的第一、第二軍外，其他各軍均向日偽統治相對薄弱並與蘇聯隔江相望的北滿，特別是三江地區雲集。同年5月，接連發生數樁痛擊日本侵略者的事件。為此，關東軍由原定重點“討伐鎮壓”的偽濱江省改為重點“討伐”三江地區。三江“特別大討伐”的策劃者和指揮者是日本頭號戰犯東條英機，他當時任關東軍參謀長。此次“討伐”與以往不同的是，關東軍主力師團直接上陣，大規模的高度分散配置，實行“帶有濃厚軍事管制色彩”的武力鎮壓，此次“討伐”採取“剿撫”並施，後者即招降。正當關東軍調兵遣將付諸行動時，“七七”事變爆發了，這就使三江“特別大討伐”又具有排除後顧之憂的性質，倍加兇殘。

1938年初，5萬餘日偽軍完成了三江“特別大討伐”的兵力部署，我二路軍所屬各軍逐漸被分割。周保中警覺地意識到，二路軍必須馬上向包圍圈外作戰略性突圍。 就在這時，二路軍歷史上著名的寶清小孤山戰鬥發生了。 1938年3月初，2000餘名日偽軍開始向我七星砬子一帶的三、四、五、六、八、九、十一軍密營大舉進攻。在三軍四師、八軍、十一軍密營的頭道卡子被敵人燒毀之後，轉而進攻五軍密營。 3月18日，300多名日偽軍正騎馬踏雪向寶清西溝與寶石河子之間的尖山子第五軍密營逼近，為了拖住敵人，防止敵人破壞密營，五軍三師八團一連14名指戰員在小孤山與敵人展開了激烈戰鬥。綠林出身的李海峰連長命令全連：“一人瞄準一個，開火！”

14支槍齊聲響起。圍在卡子房外看火起的敵人不多不少整整倒下14個。 “砲手連”的槍法大顯神威。日軍指揮官受此打擊，慌忙後撤，組織日偽軍，向小孤山發起衝鋒。數百名敵人衝上來了，山坡上下黑壓壓的一大片。子彈飛蝗一般飛向山頂。李海峰久經戰陣，不慌不忙地問大家： “瞄好了沒有？” “瞄好了。”大家說，也有人說：“連長，這還用瞄嗎？”“那好，開火！”他下了命令。又是一排子彈打出去，沖在最前頭的十幾名日軍應聲倒下。日軍的第一次進攻被打退。又驚又怒的日軍指揮官明白這回遇上了強敵，讓部隊停止進攻，把4門迫擊砲調了上來。 “目標前面小山！砲兵隊齊射！”他高高舉起指揮刀，發瘋般地叫喊。 山頭上沒有預設陣地，第一批砲彈呼嘯著落下來，李海峰雙腿被炸斷了，機槍手也被炸死。英雄李海峰昏死過去又被槍聲驚醒，原來敵人衝上來了。

敵人攻勢如潮。沒有機槍不行。他命令戰士把他抬到機槍跟前，英雄李海峰拖著兩條斷腿，抱起機槍，向螞蟻樣擁上山坡的敵人猛烈射擊。 “噠噠噠噠噠噠”槍聲震盪著山谷。敵人的進攻又被打退下去。敵人兵分3路，向山頂上發起第三次強攻。 4門迫擊砲同時向山頭上下雨般發射了十幾發砲彈。一連的傷亡在增加。英雄李海峰毫無懼色。 “打日本小鬼子！”他一邊向敵人猛烈射擊，一邊大喊著，鼓舞全連的士氣。隨著他槍口裡噴出的一串串火光，一個又一個日軍被擊斃。不大的小孤山，四面躺滿了敵人的屍體和傷兵。 日軍指揮官氣急敗壞，近乎歇斯底里！這場戰鬥已從黎明打到中午，他能清楚地看到山頂上只有十幾名抗日聯軍，自己指揮的400多日偽軍竟不能越小孤山半步！他再次下令砲兵對山上狂轟，把小孤山炸成焦土！

在隆隆的砲彈爆炸聲中，抗日英雄李海峰、指導員班路遺相繼壯烈犧牲。 14人減員到8人！一連副指導員朱雨亭接替了連長、指導員的指揮。在敵人的砲火中，他眼含熱淚對大家說：“連長、指導員都犧牲了，現在就看我們的了！”7名戰士義憤填膺地回答：“副指導員放心，只要我們活著，鬼子就別想從這裡過去！” 午後兩點，戰鬥重新打響。敵人一邊不斷地向山上炮轟，一邊從積雪中扒出一條條深溝，向山頭摸來。等我軍戰士發現，敵人已近在咫尺。只見戰士魏希林抱起連長留下的機槍，躍出戰壕，衝進敵群，連斃十幾個敵人，再一次將兇殘的敵人擊退，自己也壯烈犧牲。 小孤山血戰一直打到黃昏，朱雨亭等6人相繼戰死，敵人仍舊沒能佔領山頭。此時我增援部隊趕到，從側面發起攻擊。 400餘名日偽軍傷亡總數超過三分之一，無力再戰，不得不用雪橇拉著部分傷兵和屍體，狼狽逃竄。在這場正義與邪惡的對抗中，英雄一連14人中有12人壯烈殉國，其餘2人身負重傷。

小孤山的慘敗讓日軍下江“討伐”部隊視為莫大恥辱。指揮這場戰鬥的日軍指揮官回營後切腹自殺。 次日，周保中接到報告，他熱淚盈眶，親自趕往小孤山，主持追悼會，指示將十二烈士的遺體隆重安葬在山頂峭壁之上，並追認李海峰等為中共黨員，決定將小孤山命名為“十二烈士山”。他還滿懷深情地寫詩悼念十二烈士：藍棒山頂雲霧垂，寶石河邊雪花飛。寇賊凶焰猶未盡，十二烈士陷重圍。神槍縱橫掃射處，倭奴偽狗血肉堆。竟日鏖戰驚天地，膽壯氣豪動鬼神。不惜捐軀為革命，但願失土早歸回。他年民族全解放，指點沙場吊忠魂。 這首詩熱情歌頌了李海峰、班路遺、朱雨亭等十二烈士崇高的革命氣節和愛國主義精神，他們的英名和光輝業績將永遠銘刻在小孤山上，銘刻在人們心中。

“山不在高，有仙則名……”，仙境人們未曾看到，但充滿英雄烈士靈氣的小山倒讓人感到樸實親近、自然靜美。為了緬懷先烈，國家文物局將十二烈士山定為中國名山，寶清縣委縣政府於1956年在山上立了標牌，1991年，又在山上修建了永久性紀念碑，1994年定為愛國主義教育基地，1999年被黑龍江省政府定為省級文物保護單位。 面對敵人兇猛的攻勢，抗聯第二路軍主力需迅速跳出敵之合圍圈，打通與其他抗聯部隊的聯繫。抗聯第二路軍總指揮部決定第二路軍主力南征失敗後轉為西征。 1938年7月2日，在第四軍軍長李延平、副軍長王光宇的率領下，首先襲擊牡丹江左岸三道通，突破日軍防線，再經四道河子，越過老爺嶺，穿行300裡荒無人煙的深山密林，8日進入葦河縣境內。 12日拂曉，出敵不意地攻占葦河縣東北的樓山鎮，斃傷俘日偽軍140餘人，繳獲機槍2挺、步槍百餘支、子彈萬餘發和大批給養，及時補充了部隊。

樓山鎮戰鬥後，已被驚動的日軍調集兵力，進行圍追堵截。西征部隊調整部署。其後，西征各部幾經輾轉，相機分合，沿途與敵軍連續戰鬥，傷亡慘重。 9月下旬，僅剩百餘人的第四軍被日軍包圍，激戰中部隊失散，李延平、王光宇光榮犧牲。第四軍基本潰散。 第五軍部隊在強敵圍追下，活動艱難，決定東返。關書範帶五軍一師百餘人進入了老爺嶺原始林區。這是一次悲慘的行軍，因缺少給養，不少老弱傷病者死去了，有些人動搖了。部隊走出林區時，只剩下30多人，其中還包括8名婦女。 10月下旬，這支轉戰千里、攀山穿林的遠征隊撤至林口縣烏斯渾河南岸的柞木崗山下露營，被敵發現，遭到突襲。隨該師行動的第四、第五軍軍部婦女團冷雲等8名女戰士，為掩護部隊突圍，背水而戰，路絕彈儘後，她們寧死不屈，手挽著手，毅然跳下滾滾的烏斯渾河，以自己的熱血和生命譜寫了“八女投江”的悲壯詩篇。

11月初，第五軍突圍部隊返回後方基地。至此，歷時5個多月的抗聯第二路軍的西征，最終遭受嚴重挫折。 西征使二路軍完全失去四軍，五軍3個師失去兩個，二路軍主力被殲滅，在下江地區的處境更加惡化。西征的失敗還造成了一部分部隊和領導者的動搖，周保中和整個第二路軍，又到了一個生死關頭。 周保中用除奸行動剎住了叛變之風。卻沒想到這次動搖降敵的竟是一個自己頗為信任的人。周保中果斷處決愛將關書範，力挽狂瀾，防止了五軍的崩潰。 1949年5月10日，毛澤東同志在北京親切接見了周保中同志，並和他進行了長達4個小時（見《回憶周保中》）的談話，這是毛澤東與東北抗聯領導人唯一的一次深談。在這次會見中，毛澤東熱情讚譽周保中是“我們的民族英雄”（同上），高度評價“保中同志在東北14年抗日救國鬥爭中寫下了可歌可泣的詩篇”（2005年10月26日“永遠的豐碑”）。 16日，毛澤東在起草就抗聯問題致東北局、中原局、林彪、羅榮桓、譚政的中央指示電時，再次稱讚周保中是“一貫地執行黨的路線的抗聯同志”（《毛澤東年譜（1893—1949）》下）。 巍巍長白山，幽幽天池水。連綿數百公里的長白山脈山高林密，懸崖突兀。抗聯戰士就在這片深山密林中同仇敵愾，並肩作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