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中國歷史 濺血的武士刀·日軍屠殺錄

第4章 第三章記天鎮城“八八”慘案(1937.9.12-14)

1937年9月12日,侵華日軍的鐵蹄踏入山西省天鎮城,連續進行了三天的大屠殺,2300餘群眾飲刃喋血死於非命。這天是農曆八月初八,當地人稱這次蒙難日為“八八”慘案。 9月初,日本關東軍東條縱隊本間旅團和鈴木旅團沿平綏路西犯,進入天鎮縣境。 9月6日,晉綏軍戰略防線主要陣地盤山(位於城東南8里處)被攻占。天鎮縣城已失去屏障,擔負守城的晉綏軍,第61軍200旅399團,因孤立無援,於9月11日夜間,從城西撤出。翌日即9月12日晨6時左右,日軍用大砲轟坍城牆東北角進入城內,開始了一場滅絕人性的大屠殺。 日軍攻城前,日本飛機時來轟炸,縣城有少數居民家將婦女、老、弱者向山區親戚家疏散。大部分居民以為有晉綏軍守城,對日軍的入侵缺乏思想準備,更有一些富戶則是為守財產,不願離開家。這數千名留在城內的居民,便成了日本獸軍任意屠殺、蹂躪的對象。

日軍從轟坍的城牆處入城,兵分三股:一股沿東城牆向南,一股順北城牆往西,另一股直入城內街巷。東北街劉全義,清晨上城牆搬自家門板(晉綏軍作掩體借用),第一個發現日軍,被登上城牆豁口的日軍手起刀落,將頭砍落城下。繼而日軍先闖入東北角居民院內群眾家裡,不分老少,逢人就殺,許多人都是在剛起床不及躲藏,便被殺害。據統計,這一處遇難人數就達百餘人。就在城陷民危之時,城內一些紳士、商人和富戶,竟麻木不仁,對兇殘的日軍抱有幻想,張羅著燒茶、備飯、制小旗,準備歡迎日軍。以東北街街長王國安為首,敲鑼集合起200餘名居民去北城門搬運堵門的裝土麻袋,以示歡迎日軍,致使日軍坦克、汽車直入城內,大批日軍尾隨而入。這些軍國主義者入城後橫衝直撞,殺人成性,先將這200餘名搬完麻袋的居民用槍驅趕著囚入北甕城(北門甕圈)奶奶廟中,對這些無辜同胞用刺刀追殺,一時人群亂成一團,哭喊聲、慘叫聲響成一片,西北街侯裕破口大罵日軍,被一刀將頭砍下。人們象發了瘋似的拼命地向廟內碾道或廟門口衝去,掙扎著,呼喊著,想衝出魔鬼的羅網。日軍見狀就改用槍射和往人群密集處擲手榴彈,在爆炸聲和射擊聲中,200餘名徒手民眾一個個、一群群地倒了下去,就連守廟的一名和尚也未能倖免。這是天鎮縣城淪陷後,日本侵略者製造的第一樁法西斯暴行。

上午9時許,日軍在城內四處鳴槍,搜殺逃散在街巷中的難民。西北街賀賢等14人被7名日本兵逼到一個院裡,盡被殺戮,賀賢抱頭躲閃,身中9槍,因未傷致命處,死裡逃生,至今在世。同街姓馬的一個大院裡十幾口人,除一名8歲幼女受槍聲驚嚇昏倒在同院一位70多歲的老奶奶死屍旁倖存外,餘皆殘遭槍殺。這道街一位年輕的母親,正坐在炕沿邊奶孩子,被日寇一槍打死,倒在地上,天真、可憐的嬰兒竟爬在血泊中的母親身上含著奶頭吮吸,因吸不出奶汁哭叫,母親的鮮血染紅了不懂事的孩子,其狀目不忍睹。 城內古建築物南街慈光樓和北街實業銀行等被燒毀。西街“積厚成”、“慶福元”、“德慶隆”、“義和成”、“天德公”等商號,店門大開,貨架狼藉,貨物被搶掠一空,不值錢的貨物棄擲滿街。搶劫後,日軍又將這20餘間店鋪澆上汽油點燃,頓時,各處起火,煙罩全城。

大批日軍進入城內中心後,便三五成群,挨門逐戶勒令開門,如應聲稍遲或探頭張望者,即遭槍殺。日軍闖入民宅,肆意搶掠姦淫。東南街一位姓馬的老翁,因與日軍爭奪一件新皮襖而殘遭殺害。日軍每到一家,對男人都要搜身,其用意一是怕暗藏武器,二是要白洋。東南街王熾和被一名日軍挑開衣扣,渾身上下搜了個遍,因未搜出白洋被打得死去活來。同街一位姓閻的姑娘,出嫁吉日已臨近,被幾名日軍輪姦後扔入水坑。更有甚者,一些日軍在光天化日之下,公然強姦婦女,一位年僅十五、六歲的姓張少女,被7名日軍輪姦後,揪住雙腿,活活分屍。西南街郭舉子被日軍逼著撕掉西街馬王廟(原犧盟會會址)牆上的抗日標語後,也遭殺害,郭的兒子見狀爬在父親屍體上邊哭邊怒罵日軍,也被殺頭。東北街一位老人眼見日軍逼來,無處躲藏,慌忙中從炕上摸起一把剪刀自殺。王面匠一家3口人,在日軍的屠刀下,為保全屍,先後投井自盡。

從上午10時許,日軍分別在四條街道沿門逐戶地將難民驅出,分別押往南街馬王廟、西城門雲金店前、北城門外狐神廟三處,展開了一場駭人聽聞的大屠殺,使一座古縣城頓時變成了人間地獄。 日軍在南街逐戶攆出500餘名男女老幼,全部趕到南街路東側馬王廟前,男、女分別被押在馬路東、西兩側跪著(小孩跟隨母親)。南、北、西三面架著機槍,四面有日軍把守。馬王廟分里外兩院,裡院有一個長2丈5尺、寬深各1丈5尺左右的大坑子(晉綏軍留下的防空掩體)。日軍比劃著先讓男人們這邊的閻毅、張鳳祥等五名地方紳士進廟,當即被刺殺在坑內。隨後又有幾批被攆進廟院,人們只見有進去的,沒有出來的,不知鬼子葫蘆裡賣的什麼藥,後來有人間或聽到幾聲慘叫聲,方知鬼子在下毒手。有幾個膽大的青年想偷偷溜走,當即被看管的日軍攔回。殺人成性的日寇在裡院坑後站成一排,端著刺刀,在指揮官的指揮下,一齊動手,刺刀從人們的背部穿至胸前,再一使勁,便把屍體挑入坑內。劊子手們殺累了,就吃喝一氣。後來嫌群眾穿著衣服不好刺,就強令人們進廟前脫掉衣服,有的人被連捅十幾刀,最多的被捅了32刀,大坑堆滿了屍體,就用棉被蓋實,上邊壓上大石塊。餘下的屍體,又逼迫活著的人將其堆在房裡,然後再殺,直到死屍堆滿了三間房子。

馬王廟裡有一個山藥窯,一些急於逃命的人想跳進去躲藏,被日軍發覺後,一陣刺刀猛刺,挑入窯內,直至屍體堆滿。日軍猶恐有活人逃出,又把窯邊一堵土牆推倒,將窯口蓋住。從上午10時一直殺到下午1時許,除路西側跪著的婦女,小孩被放回外,300多名男子幾乎被殺盡(內中有跟隨大人的十幾名兒童),只有極少數人死裡逃生。於進海身負七處傷,待晚上無人看守時,從死人頂層爬出,解下死人的褲帶作繃帶,包住傷口逃回家裡。教員任定國身中11刀,倖存下來。西南街高瓚和兩個兒子、一個孫子,一家三代四口,均被殘殺。孫子高輔,年僅13歲,被刺殺在坑沿。 第二天甦醒過來後,口渴難忍,掙扎著爬進北屋,在被日軍砸爛的半截水缸前喝了幾口殘留的髒水,因流血過多死亡。

與馬王廟慘殺幾乎同時進行的還有城西門南側的大屠殺。城西門附近路南雲金店前有一片空地,東、北、西三面皆是民房。日軍將從西南街、西北街逐戶趕出的300餘名成年男子集中到此。店前高台階上一挺機槍對著人群,然後分10人一批,用機槍狂掃,頓時積尸成壘,屍堆下淌出來的血,殷紅了土地。住在附近的侯二,雖雙目失明也被拉出殘殺。張進恩在逃跑時被日軍追上去用東洋刀砍斷腿,張怒視著敵人高喊:“給爺爺一個痛快吧!”被槍擊而死。住在西門附近馬路南側的張鳳有,在大屠殺前出來擔水,兩個兒子不放心跟隨在後,被忽然從東面大街上過來的一夥日軍撞見,一名日本兵端起機槍掃了一梭子,父子3人倒在血泊之中,加上雲金店前大屠殺,張家共有9口人喪生。與張鳳有隔路在對面開車舖的吳唐(張女婿),眼看親人被殺,同胞遭戮,在敵人向他逼近時,他不畏強暴,以車鑄為武器,利用車鋪中堆放的雜物掩蔽,與敵周旋,接連砍死4名日軍後壯烈犧牲。

同日上午11時左右,一股日軍將從東南街週牌樓巷一帶搜查出的40餘名男人趕進西城門甕圈城牆洞裡,週炬、吳正德抗拒入洞,被當即槍殺。接著敵人用機槍封鎖住洞口,向洞內難民接連掃了三梭子子彈後,又扔進去一枚手榴彈。因洞正中間設有一厚實木門框掩蔽,有10餘人死裡逃生。趁黑夜逃出城外的周炳,奔跑了一夜,第二天跑到薛辛夭村脫下棉背心,抖出一顆只劃破前胸的廢彈頭。 12日上午,東街、北街的成年男人也被日軍從家裡趕出來,分別集中在東街大奎閣前和縣政府大照壁後兩處。在大照壁處,日軍當眾將張模老倆口的頭砍下,血淋淋地擲在桌子上,一名日本軍官“嘰里嘟嚕”地喊叫著,威脅民眾。後來兩處難民共500餘人,全部被反捆雙手押到城北洋河北岸狐神廟後崩樓坡下的一段水壕邊。水壕開口約五、六尺,水深三尺餘。日軍仍沿用馬王廟大屠殺的方法,將難民分批用刺刀扎入壕內。有幾名未被刺死,發出呻吟或慘叫聲,鬼子聽見後就用刺刀尖朝下象搗蒜似的亂捅一氣。任宏被刺時,順勢倒在死屍上,裝成死人的樣子才得以逃生。西北街賀巨恆被連刺五刀,後從昏迷中清醒過來又活了下來,賀巨恆的兒子賀賢的回憶錄中敘述了他父親在日軍大屠殺中死裡逃生的經過:

“在我被捉之前,日寇喊叫院門時,我父親賀巨恆前去開門,日寇一進門就把他褲帶解下來,將他背綁起來,拖著脫到膝下的褲子,趕到東街舊警察局院內。鬼子在這裡集中了老百姓四、五百人,又全部驅趕到縣城北門外狐神廟前,用刺刀逐一刺殺在一個大水涮坑內,上面又蓋了一層土。我父親被刺五刀,推倒在坑內的上層,後醒過來,頂破薄土層爬出來。不敢進城回家,就跑到新平村我姨姨家躲藏養了三、四個月,保住了性命。據說那次狐神廟前還有幾個活下來的。其餘四、五百人都慘死在坑內。 “被日寇打死在家裡、院內的人也到處可見。我家隔壁的王三、吳三的小子就是被日寇打死在院內的。” 據幾天后去收屍的目擊者回憶:大約長30餘丈的一段壕內,幾乎填滿了橫七豎八的屍體,以上事實證明,狐神廟大屠殺遇難者足有500餘人。

13日上午,日軍又接連製造了大操場慘案。實際上,日軍在第一天就做好了繼續大屠殺的準備工作。屠殺了整整一天的劊子手們,將來不及殘殺的難民們,控囚在北城門甕圈中過夜。在押送時,為防止人們逃跑,日軍將難民們的褲帶解下,一個個被反捆手臂,排成一行,因失去褲帶,難民們的褲子均掉到膝下,(當地成年人習慣扎褲腳),下身裸露,受盡了屈辱。更有一些人因邁不開腿走得慢,跟不上隊,不時地遭到鬼子的抽打。更可恨的是,日軍竟將被他們強逼著擔水滅完火的青壯年們也一同囚進了露天的甕圈中,外面派日軍嚴密把守。可憐的500餘名難民凍餓了一整夜後,等待他們的不是溫飽,而是死亡。第二天一早,敵人先從難民中挑出袁美等40人,每人佩帶有“苦力”字樣的白布袖章,清理街道上的屍體,也有一部分人被分配到城外拉水,以供日軍食用(因城內40餘口水井均有死屍),其餘全部被押往東北街大操場附近一個院裡。操場中有原先晉綏軍挖好的三條大壕,壕深約3米,東西長11米,南北寬2米,三條壕互相溝通,原用於防空用。被囚的難民,分10人一批,被日軍接踵押到壕沿,用機槍狂掃,跌入一批再掃一批,機槍吼叫了大半上午,500餘名難民盡被射死,無一倖免。日軍還在這裡照了像。直到50年代,在原大操場上破土新建天鎮一中校舍時,仍有遇難者的累累白骨。

14日,殘殺仍在繼續。這些侵略者殺人殺紅了眼,唯恐還有躲藏起來的男人沒有被殺絕,是日又對四周城牆的洞、坑,進行了一番“清理”,見到洞、坑,就用機槍掃上一梭子。 被日軍洗劫後的縣城,象死一般寂靜。連日來,白天烏鴉盤旋亂叫,黃昏狗咬狼嚎。縣城內外,大街小巷,屍橫遍地,臭氣熏天。據西南街倖存者高弼親眼所見,馬王廟院內,豬狗成群結隊地撕啃腐屍,狗吃死人眼都紅了。大屠殺過後許多天,日軍才讓居民清理死屍。大多數屍體已血肉模糊,腐爛不堪,家里人只能憑親人衣服的布料和自己做過的針線活兒上認屍。在狐神廟蒙難的高峨的屍體只剩下一條胳膊,是家屬從裹胳膊的那隻破袖子上認出來的。死在城內無人認領的屍體,由七、八輛大車拉到南城門外偏西一里許的三官廟一帶,挖坑掩埋。有個倖存者王家珍數過,僅一個坑內就有286具死屍。 日軍殺人手段殘忍至極。除了隨時隨地、隨心所欲地任意槍殺、刀刺外,還用盡了種種其它的殺人方法,諸如:砍頭、劈腦、切腹、刺穿陰戶、殺後扔入水中等等。西街魏科子的頭被日軍劈為四瓣而死。至於被殺或被姦殺後扔入水坑的男女屍體,更是數不勝數。東南街一個大污水坑內幾乎漂滿了死屍。一位婦女見後,誤認為裡面有被抓走的自己男人屍體,對生活失去希望,悲憤地將親生男嬰溺死後,自己跳入水坑自盡。 被日軍姦淫的婦女,更難以數計。凡是躲藏不及的年青婦女多為其糟踏,東南街有一夥年輕姑娘和媳婦,躲在一間房裡,被日軍發覺後儘行姦污。有一位姑娘被這群野獸整整輪奸了一天。西街劉銀蘭、劉玉蘭兩個女學生,被日軍姦污後上吊自盡。西北街、東北街婦女被獸軍姦污後跳井自盡的就更多了。據一些老人回憶,井內屍體女多男少,有幾口井已填滿了女屍,除少數是因受驚嚇輕生外,多數是受辱後覺得無顏再活於人世而跳井自盡。還有不少婦女為逃避災難,剃髮扮男,毀容換裝,在臉上抹鍋底黑或藏在山藥窯,多日不敢露面,過著暗無天日的生活。內中也有為保護自己人格而奮勇抗擊被敵人殘殺的,西北街姑娘賀月娥,面對衣冠禽獸,奮力反抗,抓打敵人,被敵人槍擊腹部,流腸而死。後來埋在北城門外,被人們追譽為“貞女墳”。日寇獸行令人髮指,還有為取樂而肆意侮辱婦女。 9月14日,幾名日軍把從四處搜尋出來的一大夥婦女趕到東北街,在頭天槍殺過人的大操場上,強迫這些婦女把褲子褪到膝下,用槍托抽打著繞圈子,婦女們飲泣吞聲地在橫七豎八的同胞屍體邊轉著,日本鬼子卻站在一邊開心地狂笑。 1945年9月天鎮光復後,天鎮人民在縣城建造了“天鎮縣蒙難同胞紀念塔”。經過較詳細的調查,計被殺害者西南街332人,東南街368人,東北街258人,西北街290人,總共1248人,銘刻姓名於碑上。另外,估計有絕戶者400餘家,加上外籍客商及本地受害不知姓名者共約700餘人,共蒙難者2300餘人。至於被殘害致傷及被搶劫財物者,則更難以數計。 日寇在天鎮城的大屠殺,是現代戰爭史上最野蠻最殘暴的,它將永遠被釘在歷史的恥辱柱上。
註釋: 本材料依據吳自誠同志的“天鎮人民蒙難記實”,又採訪了賀賢、段丕功、周炳、高日融、展貴、高弼、吳兆吉、安進邦、馬瑞等當事人整理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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