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中國歷史 柏楊白話版資治通鑑5·亂世烽煙

第4章 六世紀最初十年(五〇〇—五〇九年)

“北朝”鮮卑民族建立的北魏帝國,本世紀(六世紀)三〇年代開始,因不停地內亂——全是官逼民反,由貪官污吏所引起;遂分裂為東魏、西魏。五〇年代,東魏被北齊帝國篡奪,西魏被北周帝國篡奪,最後隋王朝興起,統一“北朝”。 “南朝”則南齊帝國、南梁帝國、陳帝國,相繼興亡。 本世紀,暴君層出不窮。八〇年代,隋王朝消滅陳帝國。大分裂時代以及後期的南北朝時代,同時結束。 “分久必合”,分裂長達二百八十六年的中國,復歸統一。 1、春季,正月一日,南齊帝國(首都建康)元旦朝會,南齊帝(六任帝)蕭寶卷(本年十八歲)吃過早飯後才出來,祝賀的序幕剛剛完畢,他就回到西廂睡覺,從上午十時,直睡到下午四時,文武官員站在金鑾寶殿陪同祝賀的位置上,飢餓寒冷交逼,很多人昏倒在地。蕭寶卷好不容易醒過來,出來主持典禮,匆匆忙忙,草率結束。

2、正月五日,北魏帝國(首都洛陽)大赦,改年號景明(之前是大和二十四年,之後是景明元年)。 3、南齊帝國豫州(州政府設壽陽)州長(刺史)裴叔業,聽到南齊帝蕭寶卷不斷誅殺高階層官員,心中驚懼不安。有一天,登上壽陽城樓,向東北眺望肥水(東淝河·流經壽陽城東北),對部屬說:“你們要不要榮華富貴?我能辦到。”後來改任南兗州(州政府設廣陵)州長(參考去年九月),對於被調往內地,並不樂意。正巧,陳顯達起兵反抗中央,裴叔業派軍政官(司馬)、遼東(僑郡)人李元護率軍增援首都建康,但內心並不是效忠中央,而只是觀望形勢。陳顯達失敗,李元護也回軍。中央也疑心裴叔業的意圖,裴叔業更派出專人前往首都建康探聽消息,中央對他越發猜疑,氣氛緊張,事變隨時都會爆發。裴叔業的侄兒裴植、裴颺、裴粲,都在京師(首都建康)當直閣將軍,守衛宮殿,大為恐懼,拋棄娘親,倉皇逃往壽陽,警告裴叔業:中央勢將發動突襲,應早作打算。蕭寶卷的親信、直閣將軍徐世標等,認為裴叔業身在邊界,逼得太急時,可能倒向北魏帝國,中央政府就無法克制;於是報告蕭寶卷,派裴叔業同族、立法院立法官(中書舍人)裴長穆前往傳達皇帝旨意,收回去年(四九九年)發布的人事命令,允許裴叔業仍留原官。但裴叔業仍憂愁驚懼,而裴植等更不停地要裴叔業提高警覺。

裴叔業派親信馬文範前往襄陽(湖北省襄樊市),向雍州(州政府襄陽)州長蕭衍請教如何才能保全?先說自己的計劃:“天下大勢,可以預知。用正常辦法,恐怕無法生存,不如面向北方(北魏),至少可以封一個河南公。”蕭衍說:“一群品質低劣的人物掌握權柄,怎麼會有遠見?他們連自己都不曉得在做什麼,結果不會有任何成就。唯一的因應之法,莫過於把家眷送回京師,先使他們安心(去年八月,蕭衍把老弟們秘密召出京師,而今卻建議裴叔業送家眷回京師)。如果他們仍不顧一切逼迫,只要率步騎兵二萬人,直接攻擊橫江(安徽省和縣東南長江渡口·對岸就是採石),斷絕中央政府的外援,則天下大事,一戰就可決定。如果向魏國靠攏,魏國政府勢必派人接替你的官職,而把你調到黃河以北,主持一州;河南公,怎麼能夠得到!而且,一旦發動,回到南方的道路,就完全絕望。”(胡三省注:“裴叔業之問,蕭衍之答,雖然二人的志向有大有小,但明顯看出,南齊邊防軍將領都有叛變之心,蕭寶卷還跟誰共治天下!”)裴叔業沉吟疑慮,不能決定,最後終於派他的兒子裴芬之到首都建康當人質,同時也派人送信給北魏帝國豫州(州政府設懸瓠)州長薛真度,詢問歸附北魏是不是適宜?薛真度勸他歸附得越早越好,警告說:“如果情勢危急,被逼投降,功勞就小,賞賜就少。”信件秘密來往,互相討論。此時,建康謠言傳播,認為裴叔業非叛變不可,裴芬之大為恐懼,再逃回壽陽。裴叔業遂派裴芬之和侄女婿杜陵、韋伯昕,前往北魏呈遞歸降奏章。

正月七日,北魏政府派驃騎大將軍、彭城王元勰,車騎將軍王肅,率步騎兵十萬人強大混合兵團,南下增援裴叔業;任命裴叔業“使持節”、豫雍等五州軍區司令長官(都督豫雍等五州諸軍事。五州:豫雍兗徐司,此五州指南齊五州,都是南齊北疆)、征南將軍、豫州州長(仍保持原來“豫州”),封蘭陵郡公。 正月三十日,南齊帝(六任)蕭寶卷下詔討伐裴叔業。 二月十六日,南齊政府任命皇城保安司令(衛尉)蕭懿當豫州州長(接替裴叔業)。 二月二十八日,北魏帝國任命彭城王元勰當宰相(司徒)兼揚州州長,鎮守壽陽(曹魏帝國及晉王朝初年時,壽陽一直是揚州州政府所在,大分裂時代初期,揚州州政府設建康,執行司隸校尉任務;晉帝國末年,把豫州州政府設壽陽,參考四二〇年四月。而今,北魏帝國既取得壽陽,遂恢復魏晉時代舊制)。北魏派最高統帥(大將軍)李醜、楊大眼率騎兵二千人,進入壽陽協防;又派指揮官(統軍)奚康生率羽林禁衛軍一千人,急行軍南下增援。楊大眼,是楊難當的孫兒(楊難當掀起漢中之戰,參考四三四年三月)。

北魏軍隊還沒有南渡淮河,二月二十九日,裴叔業因病逝世(年六十三歲),重要僚佐多數打算推舉軍政官李元護當總部執行官(監州),討論磋商一兩天,不能決定。前建安(河南省商城縣)駐軍司令(戍主)、安定郡(僑郡·湖北省南漳縣西)人席法友等,認為李元護不是同鄉(裴叔業是河東郡人,跟席法友同是雍州人),恐怕李元護改變裴叔業的決定,就共推裴植當州政府總監,封鎖裴叔業死亡消息,一切命令及裁決都出自裴植之手。北魏指揮官奚康生抵達後,裴植大開城門,迎接北魏軍,把城門和倉庫鑰匙全部交給奚康生。奚康生召集城裡父老士紳,宣讀北魏帝元恪的詔書,安撫勉勵。北魏政府任命裴植當兗州(州政府設瑕丘)州長,李元護當齊州(州政府設歷城)州長,席法友當豫州州長,帶兵官(軍主)、京兆郡(僑郡·湖北省襄樊市北)人王世弼當南徐州(州政府設宿預)州長。

4、南齊帝國巴西(四川省綿陽市)變民首領雍道晞集結變民一萬餘人攻擊郡城;巴西郡郡長魯休烈登城堅守。 三月,益州(州政府設成都)州長劉季連,派大營軍事參議官(中兵參軍)李奉伯率軍五千人增援,跟郡政府軍隊會合,發動攻擊,斬雍道晞。李奉伯打算乘勝進軍,消除郡境東部殘餘的變民部隊,涪縣(巴西郡郡政府所在縣)縣長李膺勸阻,說:“政府軍士卒怠惰,軍官驕傲,利用戰勝餘威,深入險地,不是萬全的謀略。不如稍稍休息,再想別的辦法。”李奉伯不理,率軍全部入山,大敗奔回。
5、三月十五日,南齊政府派平西將軍崔慧景,率領水上戰鬥部隊討伐壽陽。南齊帝蕭寶卷在戒嚴淨街、斷絕行人、長幔布障嚴密保護下,前往琅邪城(白下·建康城北),親自為崔慧景送行。蕭寶卷身穿軍服,坐城樓上,召喚崔慧景單身獨馬,進入長幔布障,沒有一個人跟隨,崔慧景只說了幾句話,便拜辭叩別,發現自己得以平安出來,不禁大喜。

新任豫州州長蕭懿率步兵三萬人駐防小峴(安徽省含山縣西北);交州(州政府龍編)州長李叔獻率軍駐防合肥(四八五年正月,二任帝蕭賾強迫當時的交州州長李叔獻入朝,一直保持官銜)。蕭懿派副將軍胡松、李居士率軍一萬餘人,駐防死虎(宛唐·安徽省壽縣東二十千米)。驃騎將軍府軍政官(驃騎司馬)陳伯之率艦隊逆淮河西上,進逼壽陽,在硤石(安徽省鳳臺縣西南)停泊。壽陽城內士紳和居民,很多人打算響應。北魏受降指揮官奚康生對外防敵,對內防叛,緊閉壽陽城門,支持一個月之久,北魏援軍才到。 四月二十七日,北魏彭城王元勰、車騎將軍王肅攻擊胡松、陳伯之等,大破南齊水陸兩軍。更進攻合肥(安徽省合肥市),生擒李叔獻。指揮官宇文福向元勰建議:“建安(河南省固始縣)是淮河以南的重鎮,雙方軍事行動的咽喉。如果能夠奪取,就可進一步攻擊義陽(河南省信陽市);如果奪取不到,則壽陽難以保存。”元勰同意,命宇文福進攻建安,南齊建安駐軍司令胡景略雙手反綁背後,出城投降。

6、四月三十日,北魏帝國皇弟元恌逝世。 7、南齊帝國平西將軍崔慧景從建康出發時,他的兒子崔覺當直閣將軍,父子秘密約定行動時間表:崔慧景抵達廣陵(江蘇省揚州市)後,崔覺立刻逃出京師,投奔老爹。崔慧景率軍越過廣陵數十里後,召集各帶兵官會議,說:“我身蒙三位皇帝的厚恩(指一任帝蕭道成、二任帝蕭賾、五任帝蕭鸞),又接受輔佐託孤的重責(五任帝蕭鸞遺詔,命崔慧景、劉悛、蕭惠休,同心協力),可是,幼主(蕭寶卷)昏庸狂暴,政府敗壞,帝國傾危而不扶持。今天正應盡到職責,我打算跟各位共同建立偉大的功勞,安定國家,各位意下如何?”大家一致響應。於是,大軍折回,再向廣陵。軍政官崔恭祖留守廣陵,大開城門,迎接大軍入城。

蕭寶卷聽到兵變消息,三月十二日,加授首都兩區衛戍司令(右衛將軍)左興盛:皇家符節、首都軍區水陸各軍司令長官(都督建康水陸諸軍),討伐崔慧景。崔慧景在廣陵停留兩天,集結部眾,渡長江南下。 最初,南徐州(州政府京口)、南兗州二州州長、江夏王蕭寶玄娶徐孝嗣的女兒當王妃;徐孝嗣被誅殺(參考去年十月),蕭寶卷下詔,命他離婚,蕭寶玄十分怨恨。崔慧景派使節前往晉見,尊奉蕭寶玄當盟主;蕭寶玄誅殺使節,動員軍隊,登城固守。蕭寶卷派騎兵部隊長(馬軍主)戚平、皇宮外務總監(外監)黃林夫前往京口(江蘇省鎮江市)協防。崔慧景渡長江南下前夕,蕭寶玄派人跟崔慧景秘密接觸,態度劇烈轉變,誅殺仍效忠中央的軍政官孔矜、收發官(典籤)呂承緒,以及戚平、黃林夫,大開城門,迎接崔慧景;命秘書長(長史)沈佚之、首席軍事參議官(諮議)柳憕分別部署。蕭寶玄乘八抬大轎,手拿紅旗,跟隨崔慧景大軍,向首都建康出發。中央政府派驍騎將軍張佛護、直閣將車徐元稱等六位將領駐防竹里(江蘇省句容市北),構築數個城壘,封鎖要道,阻攔反抗軍前進。蕭寶玄派信差對張佛護說:“我身為親王,回京入朝,順理威章,你何必用盡心計,斷我去路?”張佛護回答說:“我身份低賤,蒙國家厚恩,使我在這裡建立小小的軍事基地,殿下回京入朝,請一直通過,我怎麼敢阻攔!”於是,只對崔慧景軍射擊,遂肉搏會戰。反抗軍崔覺、崔恭祖所率前鋒將士,都驍勇善戰,而又輕裝行軍,不煮飯進餐,只用小船滿載酒食作為軍糧。每看到城壘裡炊煙升起,就立刻發動猛烈攻擊,中央軍遂無法進餐,陷於飢餓困頓。徐元稱等建議出降,張佛護不肯。崔恭祖等作更猛烈的攻擊,遂攻克城堡,斬張佛護。徐元稱歸降,其他四位帶兵官全死。

三月十五日,蕭寶卷再派中央禁軍總監(中領軍)王瑩,率各路兵馬,在湖頭(玄武湖東)構築城壘,連同蔣山(建康城東)兩麓原來駐防的軍隊數万人。王瑩,是王誕的堂曾孫(王誕受司馬元顯寵信,參考四〇二年正月)。崔慧景抵達查硎(今地不詳),竹塘(今地不詳)人萬副兒建議說:“現在,道路都被中央部隊切斷,不可以考慮由平地進軍。只有一條路,那就是攀登蔣山小徑而上,將大出他們意外。”崔慧景採納,遂派一千餘人魚貫登山,從西麓連夜衝下,殺聲鼓聲,震動大地,攻擊湖頭城壘,中央軍驚恐,霎時間四散逃走。蕭寶卷再派首都西區衛戍司令左興盛,率宮城內禁衛軍三萬人守衛北籬門;左興盛聽到風聲,立刻撤退。 三月二十四日,崔慧景進入樂遊苑(玄武湖南),崔恭祖率輕裝備騎兵十餘人,殺入宮城北掖門,再行殺出。宮城所有城門全都關閉,崔慧景指揮大軍,重重包圍。於是東府(宰相府·建康城南)、石頭(建康城西北)、白下、新亭(建康城西南)各重要軍事城池基地,全部崩潰。左興盛撤退,無法進宮,躲到秦淮河採荻草小船上,崔慧景搜出他,斬首。宮城中派軍出擊,不能戰勝。崔慧景縱火焚燒總監察署(蘭台),開闢戰場。暫任皇城保安司令(守衛尉)蕭暢駐防南掖門,負責宮城防禦軍事行動,抵禦反抗軍隨時發動的攻擊,人心稍稍安定。崔慧景宣稱奉宣德太后王寶明的命令(王寶明是文惠太子蕭長懋的正妻,她的兒子三任帝蕭昭業登基,尊她“皇太后”。五任帝蕭鸞奪取帝位,王寶明出宮定居鄱陽王蕭鏘的故宅,改稱宣德宮。依輩分,是現任帝蕭寶卷的堂嫂),罷黜蕭寶卷,改封吳王。

王敬則兵變時(參考前年四月),五任帝(明帝)蕭鸞曾把所有親王集中皇宮。陳顯達兵變時(參考去年十一月),蕭寶卷再召集各親王入宮。巴陵王蕭昭冑對五任帝蕭鸞命各親王入宮,各親王幾乎被屠往事仍感驚恐,遂跟老弟永新侯蕭昭潁,假扮成和尚,逃到江西地區(安徽省中部)。蕭昭冑,是竟陵王蕭子良的兒子(蕭子良是二任帝蕭賾的兒子,參考四八四年正月)。等到崔慧景起兵,蕭昭冑兄弟出來投靠,崔慧景改變主意,又想擁護蕭昭冑,猶豫不決,個知道應選擇哪一個人(蕭寶玄,是五任帝蕭鸞的兒子;蕭昭冑,是二任帝蕭賾的孫兒) 反抗軍竹里一戰告捷,崔覺跟崔恭祖爭功,崔慧景不能裁決。崔恭祖勸崔慧景用火箭射燒北掖門城樓。崔慧景認為大事就要成功,燒了之後,將來如果重建,所需經費和人力相當繁重,所以不肯接受。崔慧景喜愛清談,同時對佛學也有見解;指揮部設在法輪寺,每天只跟客人(指何點)高談闊論,崔恭祖心中十分怨恨。 當時,豫州(投降北魏後,南齊政府於歷陽另置州政府)州長(新任)蕭懿率軍駐防小峴討伐裴叔業,蕭寶卷派密使命蕭懿回軍援救京師。蕭懿正在吃飯,接到命令,立刻放下筷子,率帶兵官胡松、李居士等數千人,從採石(安徽省馬鞍山市西南採石磯)渡長江登陸,抵達越城(建康城南),燃起烽火,宮城裡的人吶喊呼叫,慶幸援軍已到。之前,崔恭祖曾經建議崔慧景先派兩千人駐防採石,封鎖長江,阻止彼岸援軍渡江。崔慧景認為宮城就要投降,一旦投降,外來的救兵自會瓦解,不肯接受崔恭祖意見。蕭懿勤王軍既到越城,崔恭祖請求立即迎戰,崔慧景又不同意;可是,卻派他的兒子崔覺率精兵數千人,在秦淮河南岸布防。蕭懿發動拂曉攻擊,奮不顧身,誓死相拼,只幾個回合,崔覺軍大敗逃散,投到秦淮河淹死的有兩千餘人。崔覺單人匹馬後退,拉起秦淮河吊橋,切斷南北交通。崔恭祖搶到太子宮舞女,崔覺用壓力強把舞女奪去。崔恭祖累積太多氣憤,當天夜晚,與崔慧景手下勇將劉靈運投奔宮城歸降。反抗軍的軍心霎時崩潰。 夏季,四月四日,崔慧景發現大勢己去,只率心腹侍從數人,悄悄逃出大營,打算北渡長江。而宮城北部的反抗軍還不知道已被領袖遺棄,仍在那裡拒戰。宮城守軍出城掃蕩戰場,斬殺數百人。蕭懿勤王軍渡秦淮河到北岸(北岸就是建康城),崔慧景反抗軍的殘餘部隊全都逃散。崔慧景包圍宮城,共計十二天,終於大敗。追隨他的心腹親信在中途逐漸溜走,最後只剩下崔慧景一人一馬,逃到蟹浦(江蘇省江寧縣西北),被一個漁夫格殺,把人頭放到裝泥鰍的籮筐里,擔到首都建康呈獻。崔恭祖被囚軍械製造廠(尚方),不久,斬首。崔覺逃到廟里當和尚,被發覺後,生擒,綁赴刑場,斬首。 蕭寶玄初到建康時,駐紮東府城,官員和民眾很多前往投效。崔慧景失敗,勤王軍搜查出政府官員或民間士紳投效蕭寶玄和崔慧景的名冊,南齊帝蕭寶卷下令燒掉,說:“江夏王(蕭寶玄)還那個樣子,怎麼能怪罪別人!”(胡三省注:“昏暴的人,難道沒有一句話合乎真理!蕭寶卷這句話說對了。”)蕭寶玄逃亡,躲藏了幾天才出來。蕭寶卷叫他到後堂,用布障把他裹起來,命左右數十人,急擂戰鼓,猛吹號角,圍繞著他不停奔馳,派人對蕭寶玄說:“你這些日子圍我,也是如此。” 最初,崔慧景打算跟隱士何點結交,何點拒絕。崔慧景包圍建康時,強迫何點晉見;何點只好前往大營,跟崔慧景每天清談,從來不觸及政治軍事。崔慧景失敗後,蕭寶卷打算誅殺何點。蕭暢對茹法珍說:“何點如果不引誘盜賊(崔慧景)在一起胡說八道窮嚼蛆,時局發展,難以預卜(崔慧景如果全副精力用來攻城,安危難知)。從這個觀點來看,真應該封何點一個爵位!”蕭寶卷才打消原意。何點,是何胤的老哥(何胤隱居,參考前年四月)。 8、南齊帝國討伐壽陽司令官、豫州州長蕭懿,從小峴回軍增援京師後,北魏帝國車騎將軍王肅也回洛陽。投奔北魏的一些地痞流氓,人云亦云,一口咬定說:王肅打算投奔南齊帝國。 五月六日,北魏帝(八任宣武帝)元恪(本年十八歲)下詔任命王肅當豫徐司三州軍區司令長官(都督豫徐司三州諸軍事),豫州州長,封西豐公。 9、五月十日,南齊政府誅殺江夏王蕭寶玄。 五月十三日,南齊政府大赦。 五月二十六日,南齊政府對建康、南徐州、兗州地區,特別再作一次大赦。最初,崔慧景戰亂平定,南齊帝蕭寶卷下詔(五月十三日),赦免崔慧景的黨羽。可是,受寵愛的家奴弄臣當權,根本不理會詔書:對沒有罪而有財產的人,就誣陷他們是叛亂匪黨,誅殺之後,還沒收他們的財產。而實際上參加反抗軍的變兵變民,只因家庭貧苦,反而一概不問。有人向立法院立法官王晅之反映(晅,音xuan):“赦書欺騙,人心憤慨!”王晅之說:“沒有關係,還有第二次赦書。”因此,再赦。不久,受寵愛的家奴弄臣隨意誅殺,跟從前一樣。 10、六月八日,北魏政府擢升彭城王元勰當全國武裝部隊最高指揮官(大司馬),兼任宰相;加授王肅開府儀同三司。 大陽(山西省平陸縣)蠻酋長田育丘等二萬八千戶向政府歸降;政府在群蠻居住地區設置四個郡、十八個縣。 11、南齊帝蕭寶卷寵愛的家奴弄臣有三十一人、侍奉宦官(黃門)有十人。直閣將軍兼驍騎將軍徐世標,一向受蕭寶卷信任,幾乎所有的處決都由徐世標執行。陳顯達起兵反抗中央時,蕭寶卷擢升徐世標當輔國將軍;蕭寶卷雖然用中央軍事總監(護軍將軍)崔慧景當討伐大軍總司令官(參考去年十一月),但兵權卻握在徐世標之手。徐世標也知道蕭寶卷昏聵兇暴,暗中對他的黨羽茹法珍、梅蟲兒說:“哪一個王朝沒有壞君王,但我們的君王卻壞到了尖。”茹法珍等正跟他爭權,就把這話秘密報告蕭寶卷,蕭寶卷也早就討厭徐世標的兇惡頑強,於是派禁衛軍前往誅殺,徐世標奮勇抵抗,最後仍不免一死。自此,茹法珍、梅蟲兒當權,一同擔任皇宮外務總監,口中所說每一句話,都是傳達皇帝的詔書或指令。王咺之負責文書工作,跟二人唇齒相依。 蕭寶卷最寵愛貴妃(小老婆群第一級)潘玉奴,對潘玉奴的老爹潘寶慶以及茹法珍都稱“阿丈”;而稱梅蟲兒、俞靈韻“阿兄”(自三國時代起,民間喜用“阿”字發語,如“阿父”“阿兄”“阿戎”等是)。蕭寶卷跟茹法珍等一塊去潘寶慶家,親自到井上汲水,幫助廚夫炒菜做飯。潘寶慶遂仗勢欺人,作姦犯法,對有錢人家就誣以謀反;犯人的田地、財產,沒有一件不請求蕭寶卷賞賜給自己。一家被誣陷,災禍蔓延四周鄰居。潘寶慶又考慮到對方將來可能複仇,為了斬草除根,對方所有男孩全部格殺。 蕭寶卷也常到“提刀聖旨”(刀敕)家遊戲飲宴。 “提刀聖旨”家有婚葬大事,蕭寶卷都去慶賀、哀悼。 宦官王寶孫,年紀十三四歲,綽號“倀子”(受老虎驅使的鬼魂,稱“倀”,這種鬼魂,專門引導老虎吃人,邪惡無情,又詭計多端),最受寵愛,參與政府決策。即令是王晅之、梅蟲兒之輩對他也得低頭。王寶孫隨意指揮高級官員,隨時更改皇帝的詔書和指令,甚至騎馬闖入金鑾寶殿,對蕭寶捲動輒吆喝斥責;三公以及部長級官員看到王寶孫,沒有一個不恐懼得不敢大聲呼吸… 12、吐谷渾汗國(青海省)可汗(十四任)慕容伏連籌侍奉北魏帝國十分周到,竭盡藩屬應盡的禮節。但在汗國之內,卻設立文武百官,政府編制跟帝國一樣,而對於鄰國,則以君王自居,反把他們當做藩屬。北魏帝元恪派使節前往責備,但仍然容忍。 13、南齊帝國冠軍將軍、驃騎將軍府軍政官(驃騎司馬)陳伯之率軍再攻壽陽。北魏帝國彭城王元勰登城抵禦,增援大軍還沒有到,汝陰郡(安徽省阜陽市)郡長傅永,率郡政府軍三千人增援。陳伯之在淮口(河南省淮濱縣東·汝水注入淮河處)築城,防守堅固。傅永在距淮口二十餘里處,用人力拉動船艦,沿汝水南岸前進,再改用水牛拉縴,向南直入淮河,軍隊一下船就在淮河南岸登陸。而南齊的阻擊部隊也同時到達。當天夜晚,傅永秘密進入壽陽,元勰喜不自勝,說:“我向北眺望,一日復一日,恐怕洛陽(北魏首都)難以再見,想不到你能到此。”元勰命傅永率軍入城;傅永說:“我先到這裡,目的在擊退敵人,如果遵照你的指示,是來陪同殿下一起接受圍攻,豈是救兵的原意!”遂駐紮壽陽城外。 秋季,八月十八日,元勰分配將士作戰任務,跟傅永配合,攻擊陳伯之大本營肥口(肥水注入淮河處),大破南齊軍,斬殺九千人,俘虜一萬人,陳伯之單身逃走。自此一戰,淮南郡(壽陽)遂成為北魏領土(南朝既失彭城,又失壽陽,邊界日近長江)。 北魏政府派鎮南將軍元英率軍增援淮南,還沒有到達,陳伯之已被擊敗,北魏帝元恪把元勰召回洛陽。元勰不斷上疏,辭讓最高指揮官兼宰相,請求回中山(河北省定州市),當定州(州政府中山)州長。元恪不許,而任命元英當揚州總部執行官(行揚州事)。不久,任命王肅當淮河以南軍區司令長官(都督淮南諸軍事)、揚州州長,“持節”,接替元勰。 14、八月十七日(原文“甲辰”,據《南齊書》改)夜晚,南齊后宮失火,當時南齊帝蕭寶卷出遊大街小巷,沒有回宮,外人不敢擅自打開宮門,宮裡的人遂無法逃生。等打開宮門時,燒死的宮女、宦官,遍地屍體,房舍燒毀三十餘間。 當時,受寵愛的家奴弄臣都用“鬼”字作為綽號。有一位“趙鬼”,能夠讀《西京賦》,對蕭寶卷說:“柏梁台火災之後,建章宮興築。”(東漢王朝張衡,作《東京賦》、《西京斌》,有此二語。柏梁台火災及建章宮興築事,參考前一〇四年。)蕭寶卷遂大興土木,興建芳樂、玉壽等殿,用麝香塗抹牆壁,雕刻繪畫、修飾裝潢,竭盡奢侈豪華,堂皇富麗。工匠夜以繼日,從晚上做到天亮,仍趕不上蕭寶卷要求的進度。 后宮小老婆群及宮女的服裝和使用器物都非常奇異珍貴;皇家儲藏的舊有東西不再夠用,遂用高價收買民間金銀珠寶,價格比平時高出數倍。建康酒稅都折成黃金,讓人民繳納,而仍然不足。蕭寶卷用黃金雕成蓮花貼到地上,命貴妃潘玉奴在上面行走,說:“這才是步步生蓮花!”又令人民繳納野雞頭上紅色羽毛、仙鶴翎毛及白鷺絨毛代替賦稅;受寵愛的家奴弄臣就利用這個機會,從中圖利。皇帝不過要求進貢一件,受寵愛的家奴弄臣便要求人民進貢十件;又派人到各州縣招攬生意,代替人民繳納賦稅,折收現款,但是卻不交給地方政府,而自己全部侵占;郡長縣長不敢吭聲,只好重向人民徵收,如此這般,反復不停,人民困頓貧苦,山窮水盡,號叫哭泣於道路之中。 柏楊曰: 一種不確定的傳說:殘害中國婦女最厲害的“纏小腳”風俗,出自六世紀最初十年,南齊亡國之君蕭寶卷的創意,而由潘玉奴演出。大概黃金蓮花還不能烘托玉足的雪白,稍稍用薄紗把玉足鬆鬆的包住,似乎比光腳更為性感。於是,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到了八世紀唐王朝之後,纏腳風氣,竟勢不可當。中國婦女不得不陷於萬劫不復之地,一千年來,一半以上的中國人的雙腳,硬被人力摧殘,趾骨寸斷,腳不像腳,倒像一根舂米用的木杵。每天夜晚,我們如果傾耳靜聽,會聽到中國境內,家家戶戶,都有少女的悲慘哭聲,當西方小女孩正在讀幼稚園,讀小學,歡天喜地,成為父母寵物的時候,中國少女卻被父母施以酷刑。這種纏出來的小腳,不但外貌醜陋,而且還會發出一種奇臭。但是卻被一些文妖之類,化腐朽為神奇,反而成了瘦不盈握、香噴噴的三寸金蓮,把事實顛倒到如此程度,使二十世紀之後出生的中國人羞愧難當。 這是一個很大的困惑,不僅要問:中國人有沒有美感細胞?中國人分清分不清什麼是美?什麼是醜?什麼是香?什麼是臭?中國人有沒有鑑賞能力?在傳統深處,我們不了解美,因而畏懼、排斥美,甚至認為美是一種惡。發展到終極,惡反而變成了美。女人纏腳,就是一個例證。 15、南齊帝國帶兵官吳子陽等率軍從三關出發侵入北魏帝國領土(三關:平靖關、武陽關、黃峴關)。 九月,吳子陽等跟北魏東豫州(州政府設新息)州長田益宗在長風城(河南省潢川縣南)會戰;吳子陽等大敗而還。 16、南齊帝國豫州州長蕭懿自小峴南下增援京師時,雍州州長蕭衍派親信虞安福飛騎前往,勸告蕭懿說:“誅殺盜賊(指崔慧景)之後,你就建立下使皇帝無法賞賜的大功。面對賢明的君王,還不見得可以自保,何況如此昏亂的政府,怎麼可能免死?如果盜賊消火,你率軍入宮,行使伊尹、霍光所行使的大事,應是萬世難逢的良機。如果不能,就應上疏中央,班師歷陽,宣稱全力對付外患,則聲威震懾內外,誰敢不服從命令!這兩件事都辦不到,一旦放棄兵權,接受他的富貴榮華,地位雖高,卻沒有軍隊,一定後悔。”秘書長徐曜甫也苦苦進言,蕭懿全不同意。 崔慧景既死,蕭寶卷任命蕭懿當國務院總理(尚書令)。蕭懿有九個弟弟:蕭敷、蕭衍、蕭暢、蕭融、蕭宏、蕭偉、蕭秀、蕭憺、蕭恢。蕭懿以偉大功勳位居政府首長高位;蕭暢當皇城保安司令,管理城門鑰匙。當時,南齊帝蕭寶卷忽然出城,忽然入宮,行動飄忽無常,有人建議蕭懿:趁蕭寶卷出城遊逛時,緊急動員軍隊,把他罷黜,蕭懿不接受。受寵愛的家奴弄臣茹法珍、王咺之等,厭惡蕭懿權勢太大,警告蕭寶卷說:“蕭懿將要效法對付蕭昭業前例(參考四九四年七月),陛下的性命就在頃刻。”蕭寶卷相信。徐曜甫得到消息,秘密在長江小島上準備船隻,勸蕭懿逃亡,投奔襄陽。蕭懿說:“人生自古都有死,豈有叛逃的國務院總理!”但蕭懿的老弟和侄兒都嚴密戒備。 冬季,十月十三日,蕭寶卷派人把毒藥送到國務院(尚書省)給蕭懿。蕭懿毒發身死前,說:“我弟弟(蕭衍)在雍州,實在替政府擔心。”蕭懿的弟弟、侄兒們全都逃亡,躲在民間,沒有人檢舉告發。只有蕭融被捕,斬首。 17、十月二十一日,北魏政府任命彭城王元勰當宰相、主管政府機要(錄尚書事),元勰堅決辭讓,北魏帝元恪不准。元勰性情恬淡,不爱荣華富貴,不喜名聲勢利。七任帝(孝文帝)元宏敬重他的才幹,所以交付給他大權重任,雖然有明確的准他退休的詔書,可是,仍被現任帝(八任宣武帝)元恪挽留。元勰因願望屢次不能實現,有一種落寞的感覺,常常嘆息。元勰具備優美的風度儀表,端莊嚴肅,好像一位神明。平常跟人結交周旋,都循規蹈矩;出入內外,言談笑語,使人樂而忘倦。元勰喜愛文學史學,處理公務之餘,一直不停地讀書。做人小心謹慎,從來不犯過錯。即令休閒時候,獨自居住,也沒有懶惰懈怠的表情。敬重儒家學派的文雅知識分子,盡心以禮相待。清廉正直,簡單樸素,家門之內,沒有因公事而私下晉見的人。 十一月三日,東荊州(州政府設沘陽)州長桓暉攻擊南齊帝國,攻克下笮戍(湖北省襄樊市東北);歸降桓暉的南齊住民,有二千餘家。桓暉,是桓誕的兒子(桓誕降北魏事,參考四七二年正月)。 18、最初,南齊帝蕭寶卷,疑心雍州州長蕭衍可能對中央圖謀不軌。直後將軍、滎陽郡(僑郡)人鄭植的老弟鄭紹叔當蕭衍的寧蠻司令部秘書長(寧蠻長史。雍州州長兼任寧蠻校尉),蕭寶卷命鄭植以探望鄭紹叔名義,前往行刺蕭衍。鄭紹叔得到消息,秘密報告蕭衍。蕭衍在鄭紹叔家擺下筵席,對鄭植開玩笑說:“中央派你當刺客,今天宴會,正是大好良機。”賓主都大笑。蕭衍又招待鄭植參觀城防工程、倉庫、戰士、兵馬、武器、船艦。鄭植告退後,對鄭紹叔說:“雍州實力雄厚,不容易對付。”鄭紹叔說:“老哥回去,應把所見到的全部報告天子(蕭寶卷),如果用武力奪取雍州,我就憑著這些裝備,一決死戰。”鄭植返京時,鄭紹叔送他到南峴(即峴山·襄陽城南五千米。孫堅在此戰死,羊祜墜淚碑也在此),痛哭握別(一旦戰爭爆發,兄弟敵對,難再相見)。 蕭懿死訊傳到襄陽,蕭衍深夜召集張弘策、呂僧珍、秘書長王茂、總務官(別駕)柳慶遠、人事官(功曹)吉士瞻等,在家中商議對策,最後決定,用最強烈的手段反應。王茂,是王天生的兒子(王天生攻擊袁粲事,參考四七七年十二月)。柳慶遠,是柳元景的侄兒(柳元景之死,參考四六五年八月十三日)。 十一月九日,蕭衍集合僚屬,說:“皇上(蕭寶卷)昏聵暴虐,罪惡超過子受辛,我準備跟各位同心協力,把他除掉。”當天建立大本營,豎起義旗,集結部眾,約有武裝土卒一萬餘人,戰馬一千餘匹,船舶三千餘艘。把檀溪中儲存的木材、竹竿,拿來建造艦艇,用茅草做成船篷,事情立刻辦妥。各將領爭奪船槳,呂僧珍把原先準備的拿出來,每船分配兩支,爭論才算平息。 這時,南康王蕭寶融當荊州州長;西翼警衛指揮部秘書長(西中郎長史)蕭穎冑當總部執行官(行府州事,蕭寶融武職是西中郎將)。南齊帝蕭寶卷派輔國將軍、巴西、梓潼二郡(二郡郡政府皆設涪城)郡長劉山陽,率軍三千人前往任所;命他路過江陵時,會合蕭穎冑的軍隊襲擊襄陽。蕭衍得到情報,派軍事參議官(參軍)王天虎前往江陵,送信給總部各位官員,聲稱:“劉山陽大軍兩上,將同時襲擊荊(江陵)、雍(襄陽)二州。”蕭衍對屬下將領及幕僚說:“荊州一向畏懼襄陽(襄陽是邊陲重鎮,軍民驍勇善戰),加上唇亡齒寒,怎能不暗中跟我們同心!我集結荊、雍二州的兵力,擂動戰鼓,大舉東下,縱然韓信、白起復活,也不能拯救建康,何況一個昏君和一群'提刀聖旨'之徒!”蕭穎冑接到信,猶豫不能決定。而中央軍劉山陽已抵達巴陵(湖南省岳陽市),蕭衍派王天虎攜帶兩封書信,再往江陵,分別呈遞蕭穎冑及他的老弟、南康王府賓友(王友)蕭穎達。王天虎出發後,蕭衍對張弘策說:“指揮軍隊作戰,以心戰最為重要。前些時派王天虎到荊州,每人都有函件,這一次王天虎乘驛馬車十萬火急趕往,卻只攜帶呈遞蕭穎冑兄弟的兩封信,信上寫明:'由王天虎口頭報告。'可是,當問王天虎有什麼報告時,王天虎卻不知道有什麼報告。王天虎是蕭穎冑的親戚,那邊的人一定認為蕭穎冑跟王天虎共同隱瞞一個秘密,於是每個人都會生出疑心。劉山陽自然也會猜忌,跟蕭穎冑保持距離。到那時候,蕭穎冑無論進退,都沒有辦法證明,自會跳進我的圈套,是以,兩封平淡的信,卻可以平定一州。”(胡三省注:“蕭衍在襄陽舉事,妙計百出。後來遇到侯景,不如一個白痴。難道是他老了,或是上天奪取他的魂魄?”中國多的是半截英雄,有能力創造奇蹟,沒有能力保持奇蹟:說蕭衍是半截英雄還是恭維他,實際上從頭到尾都是庸碌之輩,運氣來了,小聰明多如牛毛。他欠缺大智慧,沒有後勁,不得不敗得悲慘。) 劉山陽大軍挺進到江安(湖北省公安縣),逗留停頓十餘日,不肯北上:蕭穎冑大為恐懼,不知道如何是好。夜晚,召集西翼警衛指揮部城防軍事參議官(西中郎城局參軍)、安定(僑郡·湖北省南漳縣西)人席闡文,首席軍事參議宮(諮議參軍)柳忱,在戒備森嚴的書房中召開秘密會議。席闡文說:“蕭衍招兵買馬,已不是一天。江陵一向畏懼襄陽,而且江陵又寡不敵眾。如果攻擊蕭衍,一定無法克制;即令可以克制,最後仍不會被中央包容。現在,如果誅殺劉山陽,跟蕭衍聯合起兵,另行擁護一位新皇帝,號令全國,霸主的事業就可以建立。問題是,劉山陽遲遲不進,是他對我們已不信任。只有一個辦法使他信任,那就是先斬王天虎,把王天虎的人頭送給劉山陽,化解他的猜疑,等他到達時,再向他下手,不可能不成功。”柳忱說:“皇帝瘋狂荒唐,一天比一天嚴重,京師顯貴官員,沒有一個不站著時不敢動移、停著時不敢呼吸。幸而他是那麼遙遠,使我們暫時得以保住性命。討伐蕭衍,只是中央使我們兩州互相擊斃對方的謀略。難道看不見國務院總理蕭懿的下場?蕭懿率精兵數千人,攻破崔慧景十萬大軍,而竟被一群鯊魚陷害,災難相接。如果對從前事件不忘,它就是後來事件的教師。而且,雍州士卒驍勇善戰,糧多將廣。蕭衍英姿,蓋世無雙,劉山陽絕對抵擋不住。蕭衍如果擊破劉山陽,我們荊州又要接受違犯軍律的責備,進不能進,退不能退,應該深思。”蕭穎達也勸告蕭潁冑接受席闡文的建議。第二天早晨,蕭穎冑召見王天虎,說:“你跟劉山陽相識,事到今天,不得不借一下你的人頭。”遂斬王天虎,把人頭送給劉山陽,一面徵調民間車輛牛隻,宣稱出動步兵遠征襄陽;劉山陽大喜過望。
十一月十八日,劉山陽抵達江津(江陵縣東南十千米),乘坐一輛車子,身穿白色衣服,帶了左右幾十個衛士,進城拜會蕭穎冑。蕭穎冑派前汶陽郡(湖北省遠安縣)郡長劉孝慶等在城內設下伏兵,劉山陽一進城門,伏兵突起,就在車上擊斬劉山陽。劉山陽的副帶兵官李元履集結部眾,請求歸降。 柳忱,是柳世隆的兒子(柳世隆,參考四六六年四月)。蕭穎冑憂慮西翼警衛指揮部軍政官(西中郎司馬)夏侯詳不贊成起兵反抗中央,告訴柳忱。柳忱說:“容易得很!最近夏侯詳向我家求婚,我還沒有答應。”遂把女兒嫁給夏侯詳的兒子夏侯夔,然後把密謀告訴他,夏侯詳同意。 十一月十九日,蕭穎冑用南康王蕭寶融的名義,下令戒嚴;又下令赦免囚犯,賞賜給他們恩德,頒布獎賞標準。 十一月二十日,蕭穎冑再用蕭寶融名義,任命蕭衍“使持節”(一級權力)、前鋒大軍總司令官(都督前鋒諸軍事)。 十一月二十一日,再任命蕭穎冑當前進及留守大軍總司令官(都督行留諸軍事)。蕭穎冑有才能、度量,自公開背叛中央,謙卑虛心,委曲自己,顧全大局,人心歸附。因總務官(別駕)、南陽郡(河南省南陽市)人宗夬(音guai)以及同郡人、大營軍事參議官(中兵參軍)劉坦,首席軍事參議官樂藹,都受本州人士推樂敬重;蕭穎冑遇到總部重要措施,總是向他們請教。蕭穎冑、宗夬每人都捐出自己的財產及布帛、糧秣;又向富家交換借貸物資,供應軍需。長沙寺的和尚一向富有(四三二年六月,南宋臨川王劉義慶當荊州州長,為老爹長沙王劉道憐祈福,興建廟院,名長沙寺),用黃金鑄成金龍,有數千兩重,埋在土中。蕭穎冑把它掘出,捐輸給軍隊。 蕭穎冑派人把劉山陽的人頭送給蕭衍,並且說:本年不利軍事行動,應延緩到明年(五〇一年)二月間出兵。蕭衍說:“發動大事,全靠一股銳氣。一個突破接一個突破,還恐怕驚疑懈怠,如果停留一百天,一定後悔莫及。而且,十萬武裝部隊,按兵不動,糧秣先行吃光,只要有一個小娃起來反對,我們的大事就不會成功。何況,部署已經完成,怎麼可以中途停止?從前,姬發(武王)討伐子受辛(紂帝),在冒犯'太歲'之下進軍;怎麼可以坐在那裡,等'太歲'自己變換方位,再採取行動?”(“太歲”,就是木星,古天文書記載,大歲星每十二年繞一個大圈。所在的方向,最為凶惡,不可以從事土木工程更不可以出兵。) 十一月二十二日,蕭衍上疏南康王蕭寶融,請登基稱帝,蕭寶融拒絕。 十二月,蕭穎冑跟夏侯詳,發布政治號召及軍事命令給首都建康的文武百官以及全國各州郡政府首長,條條指控南齊帝蕭寶卷以及梅蟲兒、茹法珍的罪行。蕭穎冑派冠軍將軍、天水郡(僑郡·湖北省宜城縣東)人楊公則率軍攻擊湘州(州政府設臨湘);又派西翼瞥衛指揮部軍事參議官(西中郎參軍)、南郡(湖北省江陵縣)人鄧元起攻擊夏口(郢州州政府所在城·湖北省武漢市);帶兵官王法度,被認為不及時前進,撤職。 十二月十日,荊州各將領及參謀僚佐,再建議蕭寶融登基稱帝,蕭寶融仍不應許。夏侯詳的兒子、驍騎將軍夏侯亶在京師當殿中禁衛總隊長(殿中主帥),夏侯詳秘密召喚,夏侯亶遂自建康逃回。 十二月二十七日,夏侯亶抵達江陵,宣稱奉宣德皇太后王寶明的命令:“南康王(蕭寶融)應繼承大統,可等待京師方面清除宮廷。在沒有使用皇帝稱號之前,特別賞賜給他十個郡,封宣城王(晉帝國時,七任帝元帝司馬睿,以琅邪王身份當皇帝,所以琅邪王異於其他親王,居於儲君的第二順位。南齊帝國五任帝明帝蕭鸞。以宣城王身份當皇帝,所以宣城王跟琅邪王同樣特別)。擔任帝國相國兼荊州全權州長(牧),加授皇帝誅殺時專用的銅斧(黃鉞),可以遴選文武百官;而原來職務:西翼警衛指揮官(西中郎府)、南康國(南康王采邑)仍然保持。等到皇家軍隊接近京師時,主管單位備法駕迎接。” 竟陵郡(湖北省鍾祥市)郡長、新野郡(河南省新野縣)人曹景宗派親信向蕭衍建議:應迎接蕭寶融建都襄陽,先登大位,確定皇帝身份,然後出動大軍;蕭衍不同意。王茂私下對張弘策說:“現在,把蕭寶融放到別人手裡,別人挾持天子,號令全國。蕭衍努力前進,不過受別人驅使,這豈是長遠計劃!”張弘策告訴蕭衍,蕭衍說:“如果大事不能傳出捷報,當然玉石俱焚。如果攻無不克,威望震動四海,我豈是庸庸碌碌,受別人擺佈之輩。”(不讓權力魔杖滑出手掌,是野心家最大守則,蕭衍否認是庸碌之輩,事實上恰是庸碌之輩,只是他的運氣不錯。蕭穎冑不死,蕭衍可能是袁紹第二。) 最初,陳顯達、崔慧景之亂,人心不安。有人向上庸郡(湖北省竹山縣西南田家壩)郡長、杜陵(僑縣·湖北省襄樊市西)人韋叡詢問對時事的看法,韋叡說:“陳顯達雖然是沙場老將,卻沒有政治才幹。崔慧景雖然閱歷過不少事情,可是性情懦弱,魄力不夠:他們全族都被誅殺,並不使人感到意外。將來安定天下的,莫非就在本州島(雍州)!”遂命他的兩個兒子去結交蕭衍。等到蕭衍聚眾起兵,韋叡率郡政府軍二千人,兼程前進,去襄陽投效。華山郡(湖北省宜城縣)郡長、藍田(僑縣)人康絢率郡政府軍三千人增援蕭衍。鄭縣(湖北省老河口市西北)人馮道根在家為娘親守三年之喪,也率同鄉中能勝任作戰的子弟投奔蕭衍。梁州、南秦州(二州州政府設南鄭)州長柳惔也起兵響應蕭衍。柳談,是柳忱的老哥。 蕭寶卷聽到劉山陽被殺消息,下詔動員,出軍討伐荊、雍二州叛徒。 十二月十三日,蕭寶卷任命冠軍將軍府秘書長(冠軍長史)劉澮(音kuai)當雍州州長;派驍騎將軍薛元嗣、皇家製造事務總監(制局監)暨榮伯,率領大軍及運送裝載糧秣的一行四十餘艘船隻,增援郢州州長張沖,阻止反抗軍前進。薛元嗣等對劉山陽中計被殺前事,深懷戒懼,因之疑惑張沖的立場,不敢前進,遂駐紮夏口浦;一直等反抗軍逼近,才陸續進入郢城(夏口)。前竟陵郡郡長房僧寄準備回首都建康;經過郢城時,蕭寶卷下詔,命房僧寄當驍騎將軍,留下來駐防魯山(湖北省武漢市漢水南岸)。張沖跟房僧寄一同向天盟誓,效忠中央,派帶兵官孫樂祖率數千人,前往魯山協防。 蕭穎冑寫信給武寧郡(湖北省荊門市北)郡長鄧元起,要求他站在反抗軍一邊。張沖對鄧元起一向厚待,所以大家都勸他返回郢城,鄧元起在大庭廣眾中高聲宣布,說:“皇上(蕭寶卷)兇暴,屠殺高階層官員,一群品質低劣的搖尾系統當權,官宦之家的品德道義全部淪喪。荊、雍二州同時發動大事,還怕失敗?而且,我的娘親在西方(鄧元起是南郡人),如果事情失敗,雖被昏暴的政府誅殺,卻有幸可以免除不孝的罪過。”當天就收拾行李,西去江陵,擔任西翼警衛指揮部大營軍事參議官(西中郎中兵參軍。這段史實應是追敘鄧元起十一月間事,事實上此時鄧元起正率軍攻擊夏口)。 湘州總部執行官(行事)張寶積徵調軍隊保衛州城(臨湘),不知道應該支持哪一邊。反抗軍冠軍將軍楊公則攻克巴陵,進擊白沙(湖南省湘陰縣北),張寶積恐懼,請求歸降。楊公則進入長沙,對張定積和他的部眾接納安撫。 19、本年,南齊帝國北秦州州長楊集始率部眾一萬餘人,從漢中(陝西省漢中市)出發北上,打算收回過去喪失的土地(楊集始被楊靈珍擊敗事,參考四九七年八月)。北魏帝國樑州(州政府設駱谷城)州長楊椿,率步騎兵五千人混合兵團據守下辯(甘肅省成縣),寫信給楊集始,分析利害,楊集始遂率領他的私人軍隊一千餘人投降北魏。北魏政府恢復他的爵位——武興王,命他回去鎮守武興(陝西省略陽縣)。 1、春季,正月二日,南齊帝國(首都建康)皇帝(六任)蕭寶卷(本年十九歲)任命晉安王蕭寶義當宰相(司徒),建安王蕭寶寅當車騎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宰相級)。 正月十日,反抗軍盟主、南康王蕭寶融開始稱相國,大赦。任命蕭穎冑當左秘書長(左長史)、蕭衍當征東將軍、楊公則當湘州(州政府設臨湘)州長(刺史)。 正月十三日,蕭衍率軍從襄陽(雍州州政府所在縣·湖北省襄樊市)出發,留下老弟蕭偉當總部執行官(總府州事),另一老弟蕭憺負責防衛城郊堡壘:征東將軍府軍政官(府司馬)莊丘黑駐防樊城(湖北省襄樊市漢水北岸)。蕭衍既然南下,州政府兵力和倉庫糧秣十分空虛,而魏興郡(陝西省安康市)郡長裴師仁、齊興郡(湖北省邵縣)郡長顏僧都不但不接受蕭衍的命令,反而更集結部隊,襲擊襄陽。蕭偉、蕭憺派軍在始平郡(僑郡·湖北省丹江口市西北)迎頭攔擊,大破二郡聯軍,雍州(襄陽)才轉危為安。 2、北魏帝國(首都洛陽)咸陽王元禧擔任首相(元禧以全國武裝部隊總司令身份,輔佐皇帝,位居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並不親自處理政務,反而驕傲奢侈(驕傲二字出現),貪污荒淫,多數行為都違犯國法,北魏帝(八任宣武帝)元恪(本年十九歲)對他十分討厭。元禧派奴僕去向中央禁軍總監(領軍)於烈索取皇家羽林和虎賁武士,作為自己出入的儀仗衛隊。於烈說:“天子(元恪)守喪期間,心懷悲哀,閉口不再說話,國家大事,全由首相決定。可是,我只知道負責警衛,保護宮廷安全,除非有詔書,不敢違背體制,私相授受。”元禧的奴僕失望而回。元禧再派人對於烈說:“我,天子(六任帝拓跋弘)的兒子,天子(元恪)的叔父,身為首相,提出要求,跟詔書有什麼分別!”於烈聲色俱厲,說:“我並不是不知道大王的尊貴,可是,你不應該教一個奴僕,向我索取只有天子才可以使用的羽林和虎賁武士!你可得到我的頭,但你得不到羽林、虎賁武士。”元禧大怒,調於烈當恆州(州政府設故都平城)州長。於烈不願被貶到遠方,堅決辭職,元禧當然不准;於烈只好聲稱有病,不出家門。 於烈的兒子、左翼警衛指揮官(左中郎將)於忠兼直閣將軍,時常侍奉北魏帝元恪左右。於烈命於忠提醒元恪:“王爺們專斷橫行,意圖難以預測,最好早一天解除他們的職務,由皇上自己掌握權柄。”北海王元詳,也秘密向元恪檢舉元禧的過失,並且警告:彭城王元勰很得人民擁護,不應該長久使他留在中央。元恪同意。 這時,將要舉行西郊春季大祭,王爵、公爵等,在皇家祖廟東邊別館集合,元恪在夜晚命於忠通知於烈:“明天早上來見,會有人事變動。”天剛亮時,於烈先到,元恪命於烈率直閣武士六十餘人,宣布聖旨,召見元禧、元勰、元詳,並把他們護送到元恪所在。元禧等到光極殿(光極殿,四九五年建,專為接見大臣之用)晉見元恪,元恪說:“我孤陋寡聞,繼承皇家寶座,近年以來,體弱多病,完全依靠各位叔父,苟延性命,前後己三年之久。各位叔父十分辛苦,誠懇的要辭去宮職,退隱田園,我不得不答應這個請求。從現在開始,我接管政府,親自處理政務。各位暫時回到各位的辦公處所,我另有人事命令。”又對元勰說:“這些日子以來,南北事務繁重(南指揚州,北指定州),不允許你完成謙讓的美德。可是,我是什麼人,怎敢長期的違背先帝(元宏)遺詔,使叔父不能遠離世俗?”元勰拜謝說:“陛下孝順謙恭,遵行先帝指示,對上顯示聖明的胸襟,對下滿足微臣的心願,感激陛下恩典,思念先帝深情,悲喜交集。” 正月十五日,元恪下詔,命元勰解除所有官職,以親王身份,返回私宅;擢升元禧當太保(上三公之三。太保是架空的高官,沒有實權);而任命元詳當最高統帥(大將軍)、主管政府機要(錄尚書事)。國務院執行官(尚書)、清河郡(山東省臨清市)人張彝、邢巒,聽到皇帝派武士押送各親王進宮,將有非常處分,驚駭震恐,棄家逃亡,逃出洛陽城;被總監察官(御史中尉)、中山郡人甄琛彈劾,元恪下詔對二人嚴厲責備。再命於烈當中央禁軍總監(領軍),並加授車騎大將軍(正三品)。從此之後,於烈一直在宮廷值班,無論軍事或政治大事,都參與決定。 元恪本年十六歲(實應是十九歲),事實上沒有能力處理國家政務,只好把大權交給左右侍從。於是,受寵愛的家奴弄臣,如茹皓、趙郡(河北省趙縣)人王仲興、上谷郡(河北省懷來縣)人寇猛、趙郡人趙脩、南陽郡(河南省南陽市)人趙邕以及元恪的舅父高肇等,分別掌權,北魏帝國開始衰落。搖尾系統中,趙脩尤其受寵,十天半月之間,升遷到宮廷膳食部長(光祿卿·正三品)。每升一次官,元恪都會親自到趙脩家,設宴慶祝;王爵、公爵以及文武百官,全隨皇帝前往。 3、正月十六日,南齊帝蕭寶捲到首都建康南郊祭祀天神。大赦。 4、正月二十二日,北魏帝元恪在太極前殿召見文武百官,寅布他親自主持政府的決定。 正月二十七日,元恪命咸陽王元禧兼任全國武裝部隊總司令、廣陵王元羽當宰相。元恪請元羽進宮,當面授給這個官職。元羽堅決辭讓,說:“元勰本來不願出任官職,是陛下勉強他非接受不可,現在,剛剛免除他的宰相,卻由我代替,一定引起議論。”元恪遂改命元羽當最高監察長(司空)。 5、二月一日,南齊帝國反抗軍盟主南康王蕭寶融命冠軍將軍府秘書長(冠軍長史)王茂當江州(州政府設尋陽)州長;竟陵郡(湖北省鍾祥市)郡長曹景宗當郢州州長;邵陵王蕭寶攸當荊州州長。 6、二月十日,北魏帝國政府大赦。 7、二月十八日,南齊帝蕭寶卷派羽林警衛軍進攻反抗軍基地雍州。全國戒嚴。 二月二十日,反抗軍征東將軍蕭衍抵達竟陵,命王茂、曹景宗分別當前鋒指揮官,向前推進;大營軍事參議官(中兵參軍)張法安,鎮守竟陵城。王茂等抵達漢口(漢水注入長江處·湖北省武漢市),各將領打算集中兵力,包圍郢城,另派軍襲擊西陽(湖北省黃州市)、武昌(湖北省鄂州市)。蕭衍說:“漢口水面寬不過一里,敵人在兩岸射擊,箭枝穿過江心,可以徹底封鎖。房僧寄率重兵固守魯山(湖北省武漢市漢水南岸),跟郢城互相呼應,如果把所有的軍隊全部投入郢城戰場,房僧寄一定切斷我們的後勤補給,後悔已來不及。不如派王茂、曹景宗先渡過長江,跟荊州的部隊會師,攻擊郢城。我自己率軍圍攻魯山,保持沔水(漢水)暢通,使鄖城(湖北省安陸市)、竟陵的糧船可以並肩而下。江陵、湘州的軍隊,得以陸續增援,兵力既多,糧秣又足,不擔心魯山、郢城不攻克。天下大事,可以躺在床上等它到手。”遂命王茂等率軍南渡長江,在九里(距郢城九里)紮營。中央軍郢州州長張沖派大營軍事參議官陳光靜出城迎戰,大敗,陳光靜陣亡,張沖登城固守。反抗軍郢州州長齊景宗進駐石橋浦,軍隊前後相接,直到加湖(湖北省黃陂縣東南,距郢城十五千米)。 反抗軍荊州州政府派冠軍將軍鄧元起、帶兵官(軍主)王世興、田安之等,率數千人跟雍州部隊在夏首(今地不詳)會師。蕭衍在漢口興築漢口城(湖北省武漢市漢水北岸),控制魯山;而命艦隊司令(水軍主)、義陽郡(河南省信陽市)人張惠紹等在長江巡邏,斷絕郢城跟魯山之間的聯絡。反抗軍冠軍將軍楊公則率領湘州所能派出的武裝部隊,抵達夏口會師;反抗軍總部左秘書長蕭穎冑,命荊州派出的軍隊全受楊公則指揮,即令是老弟蕭穎達,也隸屬楊公則麾下。
反抗軍總部(府朝)打算派人當湘州總部執行官(行湘州事),一時找不到恰當人選。西翼警衛指揮部大營軍事參議官(西中郎中兵參軍)劉坦對大家說:“湘州人心很容易騷動,卻很難使他們安定信服。任用軍人則欺壓平民,任用文官又沒有聲威。一定要使湘州平靜,供應軍民的糧食都不缺乏,沒有一個人比我老漢更為適合。”總部遂任命劉坦當輔國將軍府秘書長(輔國長史)、長沙郡(郡政府臨湘)郡長,兼湘州總部執行官(行湘州事)。劉坦曾經在湘州停留過,很多人受過他的恩惠,道路上迎接他的人不斷。劉坦到任後,遴選有能力、有擔當的官員,分別到湘州所屬的十個郡(長沙郡、桂陽郡、零陵郡、衡陽郡、營陽郡、湘東郡、邵陵郡、始興郡、臨賀郡、始安郡),動員人民運送田租稻米三十餘萬斛,到前方供應荊、雍二州部隊,從此反抗軍的糧秣和輜重不再缺乏。 三月,蕭衍命鄧元起佔領南堂(郢城南)西邊長江中小島,田安之佔領城北(郢城北),王世興佔領曲水故城(郢城東)。 三月三日,中央軍郢州州長張沖病重逝世;驍騎將軍薛元嗣跟張沖的兒子張孜,以及徵虜將軍府秘書長(徵虜長史)、江夏郡(郡政府夏口)郡長(內史)程茂,共同守衛郢城(張沖本是輔國將軍,後晉升徵虜將軍)。 三月十一日,反抗軍盟主、南康王蕭寶融(本年十四歲)在江陵登基稱帝(七任和帝),改年號中興(南齊遂有兩個皇帝和兩個政府,蕭寶卷用他的永元年號,蕭寶融用他的中興年號),大赦;建立皇家祖廟、南北郊祭壇;江陵城門全改換名稱,跟建康一樣。設立國務院(尚書)及國務院所屬五部(五省:文官部、法務部、國防部、民政部、內政部)。任命南郡(郡政府江陵)郡長當首都江陵市長(江陵尹),蕭穎冑當國務院總理(尚書令),蕭衍當國務院左執行長(左僕射),晉安王蕭寶義當最高監察長,廬陵王蕭寶源當車騎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建安王蕭寶寅當徐州(北徐州·州政府設鍾離)州長(三位親王,都在建康);總顧問長(散騎常侍)夏侯詳當中央禁軍總監,冠軍將軍蕭偉當雍州州長。 三月十二日,蕭寶融下詔,封被貶黜為平民的蕭寶卷當涪陵王(此時蕭寶卷仍在建康當他的皇帝)。 三月十五日,命國務院總理蕭穎冑代理荊州州長(行荊州刺史);加授蕭衍征東大將軍、征剿大軍總司令官(都督征討諸軍事),賜給皇帝誅殺時專用的銅斧(假黃鉞)。當時,蕭衍軍抵達楊口(湖北省潛江市北),蕭寶融派總監察官(御史中丞)宗夬到前方勞軍。寧朔將軍、新野郡(河南省新野縣)人庾域,用暗示和壓力對宗夬說:“沒有君王專用的銅斧,不容易統率各路兵馬。”宗夬回反抗軍總部後,遂有這項命令。中央軍驍騎將軍薛元嗣派帶帶兵官沈難當率輕快艦艇數千艘,橫渡長江攻擊,反抗軍艦隊司令張惠紹等迎戰,生擒沈難當(本年,蕭寶融才十四歲,初級中學二年級學生,被推上寶座,身不由己,勝也好,敗也好,都是悲劇)。 三月十九日,中央政府皇帝蕭寶卷任命豫州(州政府設歷陽)州長陳伯之當江州州長、“假節”、前鋒大軍總司令官(都督前鋒諸軍事),西上攻擊荊州、雍州。 夏季,四月,反抗軍征東大將軍蕭衍出沔水,命王茂、蕭穎達等進軍逼近郢城;守城司令、驍騎將軍薛元嗣不敢出城應戰。反抗軍各將領要求攻城,蕭衍不准。 8、北魏帝國廣陵王(惠王)元羽跟顧問院編制外事務顧問官(員外郎)馮俊興的妻子私通,元羽深夜前往幽會,受到馮俊興攻擊,而且被囚禁。 五月十九日,元羽逝世(應是傷重而死)。 北魏帝元恪既親自處理政事,受寵愛的家奴弄臣掌握權勢,王爺、公爵等高級官員很少能夠見皇帝一面。皇家室內佈置官(齋帥)劉小苟,不斷警告咸陽王元禧:聽到天子(元恪)左右的人說:打算誅殺元禧。元禧越發恐懼,遂跟王妃的老哥、監督院副總監督長(給事黃門侍郎)李伯尚、“氐王”楊集始、楊靈佑、乞伏馬居等陰謀發動政變,推翮元恪。正巧,元恪出京,到北邙山(洛陽城北)狩獵;元禧跟他的同黨,在洛陽西郊別墅中集合,打算動員軍隊,向元恪發動突襲;派他的長子元通暗中前往河內(河南省沁陽市)聚眾起兵,跟京師呼應。乞伏馬居建議:“立刻回洛陽,採取緊急措施,關閉城門,皇帝無家可歸,只有北返桑乾河(指故都平城)。殿下就可以切斷黃河上的橋樑,當河南(黃河以南)天子。”但人心不一,各有意見,元禧也不十分積極,從早晨討論到下午,反复研究,不能決定,最後互相誓言:絕不洩露一字,散會告辭。楊集始出來後,立即飛馬到北邙山,問元恪告密。 寢殿侍衛宮(直寢)苻承祖(不是馮太后的弄臣苻承祖,參考四七六年六月)、薛魏孫跟元禧同黨,當天,北魏帝元恪在佛塔的遮陰下小睡,薛魏孫打算乘此機會,把元恪格殺;苻承祖說:“我曾經聽說,殺皇帝的人,會得麻風。”薛魏孫才打消念頭。一會工夫,元恪醒來,而楊集始也適時趕到。元恪左右衛士都出外四散,追逐禽獸,值班的禁衛軍沒有幾個人,事情突然發生,一時之間,不知道如何是好。左翼警衛指揮官(左中郎將)於忠說:“我老爹(於烈)統御全體禁軍,留守京師,想他定有辦法,不會使人憂慮。”元恪命於忠快馬到洛陽察看,於烈已經部署戒嚴,吩咐於忠回來向元恪奏報:“我年紀雖老,但身心健康,仍可報效國家,這些人猖狂胡鬧,不值得擔憂,請陛下早日起駕,慢慢回京,使萬民安心。”元恪大為高興,遂從華林園返宮(華林園,曹魏帝國二任帝曹叡所建的芳林園,為了避三任帝曹芳的諱,改稱華林園,參考二三七年十月)。拍著於忠的背,說:“你總是使人滿意。” 元禧不知道陰謀已經洩露,還跟他的小老婆群以及左右侍從住宿洪池別墅(洛陽城東十千米),命劉小苟呈送奏章,說他正巡視田畝,察看莊稼。劉小苟走到北邙山,正好碰到戒嚴部隊,對劉小苟身穿紅袍大為奇怪,打算當場格殺。劉小苟生命陷於緊急危境,無法自救,只好聲稱他要告密一樁謀反陰謀,戒嚴部隊這才對他稍稍放鬆。就在這時候,有人警告元禧說:“你召集這麼多人,準備謀反,聽到不同的意見,竟然中止,恐怕一定走漏風聲,今天晚上怎麼還這樣毫不在意!”元禧不耐煩說:“我自己的性命,自己知道愛惜,還用別人說話!”那人又警告說:“你的大兒子已經渡過黃河,互相不知道對方的決定,豈不使人憂慮?”元禧說:“我已經派人追他,計算時間,今天應該回來。”當時,元通己經進入河內,煽動軍隊,釋放囚犯。於烈派直閣將軍叔孫侯率虎賁武士三百人,逮捕元禧。元禧得到消息,從洪池向東南逃走,隨身的家童奴僕,只有數人,渡過洛水,抵達柏谷塢(河南省偃師縣東南),追兵趕到,生擒活捉,送到華林園總管理處(華林都亭)。元恪當面質問元禧謀反情形。 五月二十九日,命元禧在他的私宅自殺。同黨被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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