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中國歷史 柏楊白話版資治通鑑7·安史之亂
柏楊白話版資治通鑑7·安史之亂

柏楊白話版資治通鑑7·安史之亂

司马光

  • 中國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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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1970-01-01發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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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1、恐怖世界

最初十年,隋王朝宮廷政變,一直沒有安全感的皇帝楊堅,被他的兒子楊廣謀殺。楊廣是中國歷史上昏暴君王之一,奢侈淫虐,一意孤行。他大規模侵略高句麗王國,引起國內遍地民變。第二個十年末期,他終於被叛軍絞死,隋王朝也告滅亡。 唐王朝興起,李世民大帝使長期苦難中的中國人民迅速復原,並擊敗騷擾中國的所有蠻夷,被尊為“天可汗”。中國進入第二個黃金時代,強大繁榮,受萬邦崇拜。 直到九〇年代,一個妃子出身的美女武瞾奪取唐王朝政權,成為中國歷史上唯一的一位女皇帝。 1、春季,正月一日,唐王朝(首都長安)皇太后武曌在萬像神宮(皇家大會堂)舉行皇家大祭。武曌身穿龍袍,頭戴皇冠,手捧巨形玉圭,首先呈獻祭品;唐帝(五任睿宗)李旦(本年二十八歲)第二梯次呈獻祭品,皇太子李成器第三梯次呈獻祭品;先叩拜昊天上帝神位,其次依順序叩拜一任帝李淵、二任帝李世民、三任帝李治,再叩拜魏國先王武士彟(武曌的老爹),再叩拜五方帝王神位(參考六五一年七月)。武曌登上則天門,赦免天下,改年號(之前是垂拱五年,之後是永昌元年)。

正月三日,武曌再往皇家大會堂(明堂),接受文武官員的朝拜祝賀。 正月四日,武曌在皇家大會堂宣布政府今後施政綱要,頒發九條訓詞,用以勉勵文武百官。 正月五日,武曌三往皇家大會堂,大宴文武官員。 2、二月十四日,武曌追尊魏王(忠孝王)武士彟稱周忠孝太皇、娘親楊女士稱周忠孝太后;位於文水(山西省文水縣)的武家祖墳,稱章德陵;位於咸陽(陝西省咸陽市)的武士彟墳墓,稱明義陵,分別設立護墓官(崇先府官)。 二月十五日,武曌再追封魯公武克己(武要的五世祖)當太原王(靖王)、北平王武居常(武曌的四世祖)當趙王(肅恭王)、金城王武儉(武曌的曾祖父)當魏王(義康王)、太原王武華(武曌的祖父)當周王(安成王)。

3、三月十一日,武曌擢升副立法長(鳳閣侍郎)張光輔暫任最高監督長(守納言)。 4、三月十九日,皇太后武曌召見皇家圖書院圖書抄寫員(正字·正九品下)陳子昂,詢問治國之道。陳子昂退出後,上疏指出:“應該少用刑罰,而全力培養高尚品德,停止戰爭,減輕賦稅差役,照顧李姓皇族,使他們安心。”措辭婉轉懇切,意義深刻,約三千餘字。 5、三月二十日,武曌任命國務院文官部長(天官尚書)武承嗣當最高監督長(納言);暫任最高監督長張光輔當暫任最高立法長(守內史)。 6、夏季,四月二十二日,武曌誅殺辰州(湖南省沅陵縣)州政府總秘書長(別駕)汝南王李煒、連州(廣東省連州市)州政府總秘書長鄱陽公李諲等皇族十二人,把他們家屬流放傷州(四川省西昌市)。李煒,是李惲的兒子(李煒原先流放道州,參考六八〇年十月)。李諲,是李元慶的兒子(李元慶是一任帝李淵子,已逝世,參考六六四年四月)。

四月二十七日,武曌誅殺國務院文官部副部長(天官侍郎)藍田(陝西省藍田縣)人鄧玄挺。鄧玄挺的女兒嫁給李諲為妻,他本人又跟李煒的友情深厚。李諲陰謀迎接被囚禁在廬陵(應是房陵。廬陵是李哲封王的采邑)的前任帝(四任中宗)李哲(李顯),重返寶座,詢問鄧玄挺的意見;李煒也曾經向鄧玄挺請教:“我打算緊急自救,你認為如何?”鄧玄挺都拒不回答;所以被控“知情不報”罪,一同誅殺。 7、五月五日,任命國務院右最高執行長(文昌右相)韋待價當安息兵團總司令官(安息道行軍大總管),攻擊吐蕃王國(首都邏些城)。 8、浪穹州(羈縻州·雲南省洱源縣)蠻夷首領傍時昔等,統領二十五個部落,從前歸附吐蕃王國,現在歸附大唐(西洱一帶蠻夷歸附吐蕃,參考六八〇年七月)。唐王朝政府命傍時昔當浪穹州州長,仍統領他的部眾(南詔在歷史上出現。浪穹詔是六詔之一,參考七三八年九月)。

9、五月十八日,武曌任命情夫、現在剃髮當和尚的馮小寶當犰平兵團總司令官(新平軍大總管),北上討伐東突厥汗國(瀚海沙漠群)。前進抵達紫河(黃河支流渾河,流經內蒙古清水河縣),看不到東突厥軍,在單于台(內蒙古呼和浩特市北)刻石立碑,記載這次出征功勳,回軍。 10、各親王紛紛聚眾起兵時(參考去年七月),只貝州(河北省清河縣)州長、紀王李慎沒有參與,但也被逮捕入獄。 秋季,七月七日,把李慎裝進囚車,流放巴州(四川省巴中市)改姓虺(音hui),中途經過蒲州(山西省永濟市),逝世。他有八個兒子,長子徐州(江蘇省徐州市)州長、東平王李續等相繼都被誅殺;家屬流放嶺南(南嶺以南)。 李慎的女兒、東光縣主李楚媛,從小就以孝順父母、言行謹慎受世人讚揚,嫁給太子宮政務管理官(司議郎)裴仲將,夫妻恩愛,相敬如賓。婆母有病,東光縣主親自侍奉飯食醫藥,跟妯娌(兄弟的妻子)相處,都能得到她們的歡心,當時,李姓皇族的女兒,態度倨傲,生活奢侈,一致譏誚李楚媛節儉樸素,說:“富貴所以受人崇拜,就是它可以使人稱心快意。現在只你如此勤儉刻苦,究竟還希望得到什麼?”李楚媛說:“我從小就喜愛禮法,今天終於可以實踐,豈不是稱心快意!我自己觀察,自古以來,女子們謹慎勤儉,才是美德;貪心放縱,就是惡行。我只怕給父母帶來羞辱,其他還有什麼可求?富貴榮華,身外之物,豈值得自命不凡!”大家慚愧敬佩。等到李慎的死訊傳來,李楚媛號哭哀慟,大口吐血,服喪期滿,不塗脂粉長達二十年。

11、西方遠征軍韋待價,前進到寅識迦河(流經新疆霍城縣境),跟吐蕃軍會戰,韋待價是一個文官,沒有軍事將領的才幹,於是大敗,驚恐慌亂,不知道如何是好,士卒既凍又餓,死亡慘重,遂狼狽回軍。武曌震怒,七月二十六日,下令開除韋待價官籍,流放繡州(廣西桂平市),斬副總司令官、安西大都護(都護府設中亞托克馬克城)閻溫古。西征軍殘餘部隊由安西副都護唐休璟集結收容。武曌任命唐休璟當西州軍區(總部設新疆吐魯番市東)總司令(都督),安撫西方邊陲。 12、七月二十八日,命國務院國防部長(夏官尚書)王本立當一級實質宰相(同鳳閣鸞台三品)。 13、徐敬業兵敗時(參考六八四年十一月),他的老弟徐敬真被判刑流放,放逐繡州,逃亡回來,打算投奔東突厥汗國。路過洛陽,神都洛陽衛戍區總司令部軍務秘書長(洛州司馬)弓嗣業(弓,姓)、洛陽縣長張嗣明,饋贈他旅費,送他上路;徐敬真走到定州(河北省定州市),被治安官員逮捕,在調查審問過程中,弓嗣業上吊自盡,而徐敬真、張嗣明的口供,卻大量牽出全國著名知識分子,聲稱他們都陰謀叛亂;徐敬真希望由於他這項“合作”,使自己免除死刑。政府官員及民間鄉紳,大量受到牽連,都被斬首。張嗣明誣陷最高立法長(內史)張光輔,說:“張光輔討伐豫州(河南省汝南縣)時(參考去年九月),曾經暗中討論神秘預言書和天象變異,存心投機。”

八月四日,張光輔和徐敬真以及張嗣明等,一同斬首,家產沒收。 八月十五日,國務院司法部長(秋官尚書)太原(山西省太原市)人張楚金、陝州(河南省三門峽市)州長郭正一、副立法長(鳳閣侍郎)元萬頃、洛陽縣長魏元忠,一同陷進這個迅速擴大的叛亂巨案,一同被判死刑,減刑一等,流放嶺南;他們都是徐敬真口供中徐敬業的同黨。臨斬首時,皇太后武曌派立法官(鳳閣舍人)王隱客乘快馬飛奔刑場,大聲喊叫:“聖旨下,赦他們不死!”喊聲穿過街市,死囚們狂喜跳躍,歡呼不止。只魏元忠一個人安靜的坐著不動,有人勸他起身,魏元忠說:“是真是假,還不知道。”王隱客抵達刑場,又教他起身,魏元忠說:“且等宣讀皇家敕令之後!”王隱客宣讀皇家敕令後,魏元忠才慢慢起身,三跪九叩謝恩,臉上既沒有憂愁的顏色,也沒有欣喜的顏色。

當天,濃雲陰沉,由四方向中天集中;釋放張楚金等後,天飛轉為晴朗。 14、九月三日,武曌任命情夫馮小寶當新平兵團總司令官(新平道行軍大總管),率軍二十萬人,討伐東突厥汗國可汗(十八任大可汗)阿史那骨篤祿。 15、最初,三任帝李治在位,周興當河陽(河南省孟州市)縣長,受召到京師(首都長安)晉見。李治打算擢升他的官職,交付更大責任,但有人上奏說:周興不是“清流”(“清流”最初的定義,指門第世家,參考五九二年七月,但此時乃指不是科舉考試出身,如譯為“主流”就一目了然;周興由“不入流”——低階層做起),李治遂改變主意。可是周興並不知道,仍不斷前往政府辦公處所(朝堂),等候命令。所有宰相都沉默不講話,只國務院財政部長(地官尚書)、攝理最高監督長(檢校納言)魏玄同,當時是二級實質宰相(同平章事),告訴他說:“週縣長可以走了。”周興遂認為是魏玄同破壞自己前途,懷恨在心。魏玄同跟裴炎一向感情親密,世人認為二人的友誼始終不變,稱頌為“耐久朋”(裴炎處死,參考六八四年十月)。周興遂誣告魏玄同曾經說過:“皇太后”(武曌)年已太老(本年六十六歲),不如擁護皇帝(李旦),來得耐久。 ”武曌果然被觸怒,閏九月十五日,下令魏玄同在家中自殺(本年七十三歲)。監刑監察官(御史)房濟對魏玄同說:“老先生為什麼不上疏告密,在皇太后召見的時候,就可以申訴你的冤枉! ”魏玄同嘆息說:“人殺鬼殺(人殺,刑事處決;鬼殺,自然死亡),有什麼區別?怎麼可以當一個告密的人! ”遂自殺。武曌又下令在隱秘的地方把國務院國防部副部長(夏官侍郎)崔詧刺死,其他中央及地方高級官員,被控有罪,誅殺及流放的很多。

彭州(四川省彭州市)政務秘書長(長史)劉易從,也受徐敬真口供牽連。閏九月二十九日,武曌派劊子手前往彭州執行死刑。劉易從仁慈孝順、忠貞謹慎(劉易從蠻荒背父屍而歸事,參考六七八年九月),將要綁赴街市斬首時,官員人民憐憫他清白無辜,沉冤難申,不分遠近,紛紛趕來哀悼,爭著脫下衣服鋪到地上,說:“為秘書長(劉易從)祈求幽冥中的幸福!”有關官員評估衣服的價格,值十餘萬錢。 周興等又誣告右武衛(衛軍第四軍)大將軍、燕公黑齒常之叛亂,武曌召他來神都,逮捕下獄。 冬季,十月九日,黑齒常之絞死。 十月十日,武曌誅殺李姓皇族、鄂州(湖北省武漢市)州長、嗣鄭王李璥(李元懿子)等六人。 十月十一日,嗣滕王李脩琦(李元嬰子)等六人免除死刑,流放嶺南。

16、十月十八日,國務院教育部長(春官尚書)範履冰、副法長(鳳閣侍郎)邢文偉一同當二級實質宰相(同平章事)。 17、十月三十日,下詔(不知是皇帝李旦下詔,還是皇太后武曌詔):一任帝李淵正妻太穆神皇后竇女士、二任帝李世民正妻文德聖皇后長孫女士,配享地神香火。武曌的娘親周忠孝太后楊女士,也配享地神香火。 18、右衛(衛軍第二軍)總部軍械官(右衛冑曹參軍·正八品下)陳子昂上疏武曌,指出: “周王朝最受歌頌的君王是姬誦(二任王成王)、姬釗(三任王康王),西漢王朝最受歌頌的君王是劉恆(五任帝文帝)、劉啟(六任帝景帝),都是因為他們不常使用刑罰的緣故(參考前一七四年、前一四四年四月)。陛下主持國政,雖已盡善盡美,但是太平王朝,全國上下都快樂祥和的接受教化,似乎不應該有那麼多亂臣賊子,每天都被誅殺。最近,叛亂案件大量增加,叛徒也越來越多,我一向愚昧,最初認為他們所犯的罪,全是事實。可是上月(閏九月)十五日,陛下檢查獄政,發現囚犯李珍等無罪受誣,特別下令釋放(此案沒有記載),文武百官興奮歡慶,同聲祝賀陛下聖明,我這才知道,在陛下寬大的法網之下,也有清白無罪的人受到冤枉。

“陛下一心一意減輕刑罰,可是法官特務,卻唯恐刑罰不重,這種做法傷害陛下的仁慈,污染太平盛世的形象,使我深感遺憾。本年九月二十一日,陛下命令赦免張楚金等死刑,最初滿天風雨,後來卻變成祥雲。我聽說過,天空陰暗,氣氛悲慘,是刑殺造成,而天朗氣清,陽光普照,乃由於恩德降臨。聖人效法上天,上天幫助聖人,天意如此,陛下怎麼可以不順應天意?而今,天又陰沉落雨,我恐怕過錯在法官特務身上。 “被羈押在監牢中的囚犯,大多數都被判死刑,道路上的行人,議論紛紛,有的認為冤枉,有的認為罪有應得。陛下為什麼不全部召見他們,親自盤問口供!證據確鑿的,宣布他的罪狀,斬首示眾;屈打成招的,則對法官特務嚴厲懲罰,使天下人民都心悅誠服,知道帝國的政治廉明,司法公正,豈不是正大光明的聖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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