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中國歷史 柏楊白話版資治通鑑8·晚唐暮景

第18章 十世紀最初十年(九〇〇—九〇九年)

本世紀比上(九)世紀,中國人的命運更為悲慘。從八世紀中葉安祿山兵變,到九世紀末,長達一百四十五年;從九世紀五〇年代末,十九任帝李忱逝世後,到九世紀末,也有四十年,中國人一直認為否極一定泰來,危機即是轉機,災難總會過去,想不到九世紀六〇年代以降,中國更陷入大黑暗時代,直到十世紀。 十世紀初,長期患病的唐王朝終於滅亡。中國由割據而分裂,我們稱它為“小分裂時代”,作為“大分裂時代”的對稱。其次分裂的時間較短,只七十三年。在小分裂時代中,中原地帶先後就建立了五個短命帝國,其他土地上則建立了十一個短命帝國、短命王國,或短命政治實體,所以也稱“五代十一國時代”。觸目所及,除了戰爭,還是戰爭;除了飢餓,還是飢餓;除了殺戮,還是殺戮。帝王將相,不過一群發狂的畜生野獸。

直到七〇年代,宋王朝統一中國,人民才稍稍喘息,但疆土要比漢唐縮小三分之二,大劫之後的中國,不復當年光榮。 1、春季,正月,寧國(總部宣州)將領康儒進攻睦州(浙江省建德市),錢鏐(鎮海司令官)派堂弟錢銶(參考八八八年九月)出軍阻截。 2、二月二日,唐政府(首都長安)命西川戰區(總部設成都府)司令官(節度使)王建兼最高立法長(兼中書令·使相)。 3、二月十四日,唐政府命威武戰區(總部設福州)司令官王審知遙兼二級宰相(同平章事·使相)。 4、二月二十四日,唐政府命國務院文官部長(吏部尚書)崔胤遙兼二級宰相,充任清海戰區(總部設廣州)司令官。 5、李克用(河東司令官)大規模徵調軍人及農民,修建晉陽(太原府所在縣)城牆及護城壕溝,營門官(押牙)劉延業勸阻說:“大王(李克用封隴西郡王)威震漢人和蠻夷,應該展示強大兵力,肅清四方邊境,不應該整理內地城池,不但損害威望,更可能引誘盜匪對我們輕視!”李克用表示謝意,賞賜他金錢布匹。

6、夏季,四月,唐政府命定難戰區(總部設夏州)司令官李承慶遙兼二級宰相。 7、朱全忠(朱溫·宣武司令官)派葛從周率泰宁(總部兗州)、天平(總部鄆州)、宣義(總部滑州)、魏博(總部魏州)四戰區軍隊十萬人,北上進攻劉仁恭(盧龍司令官)。 五月四日,葛從周攻陷德州(山東省陵縣),斬州長傅公和。 五月十三日,葛從周包圍劉守文的根據地滄州(義昌戰區總部所在·河北省滄州市東南)。劉仁恭再派使節攜帶後悔乞憐的信件和厚重的禮物,晉見李克用,請求救援(劉仁恭背叛李克用,參考八九七年七月)。李克用派周德威率騎兵五千人,從黃澤(山西省左權縣東南)出發,進攻邢(河北省邢台市)、洺(河北省永年縣東南舊永年鎮)二州,用以削弱滄州所受的壓力。

8、嶺南西道戰區(總部設邕州)兵變,驅逐司令官李鐬。李鐬向鄰近的戰區道借調武裝部隊,把變兵剷平。 9、六月七日,唐政府命東川(總部設梓州)司令官王宗滌(華洪)遙兼二級宰相。 10、司空(三公之三)、副監督長(門下侍郎)、二級實質宰相(同平章事)王摶(音tuan),知義明理,有見識度量,被世人認為是最好的宰相。唐帝(二十二任昭宗)李曄(李敏。本年三十四歲)十分痛恨宮廷機要室主任宦官(樞密使)宋道弼、景務脩(景,姓)的專權橫暴;另一宰相崔胤每天跟李曄商議如何剷除宦官。宦官得到消息,南司(政府官員)及北司(皇宮宦官)之間,遂越發厭惡仇視,而各自勾結各地的割據軍閥,做自己的後台,傾乳排擠,爭權奪利。王摶擔心這樣下去,將引起難以預測的變亂,曾在一個平靜的氣氛中,提醒李曄說:“領袖主要的工作是衡量全局,不偏不私。宦官跋扈的弊病,誰不知道?問題是積重難返,沒辦法霎時間徹底拔除,應該等到政局稍微安定,再用妥善的方法,逐漸削弱他們的勢力,希望陛下不要輕率地洩露機密,那將加速災難爆發。”而崔胤卻得到消息,就在李曄面前誣陷說:“王摶是個奸臣,已被宋道弼之輩收買,裡應外合。”李曄果然疑心。後來,崔胤被免除宰相職位(參考八九九年正月),認為是王摶排除異己,對王摶愈加痛恨。等到外放清海戰區(總部設廣州。參考本年二月),遂寫信給朱全忠,詳細告訴他王摶對皇帝說的那段話,請朱全忠上疏駁斥。朱全忠遂上疏警告說:“崔胤不可以離開中央;王摶跟宦官勾結,相互呼應,共同危害帝國。”奏章不斷呈遞。李曄雖然完全了解內情,但無法抵抗朱全忠的壓力,不得已,只好屈服。這時,崔胤已走到湖南(湖南省),仍徵召他返回中央。

六月十一日,李曄再命崔胤當司空(三公之三)、副監督長、二級實質宰相;貶王摶當國務院工程部副部長(工部侍郎)。貶宋道弼當荊南(總部江陵府)監軍宦官,景務脩當平盧(總部青州)監軍宦官。 六月十二日,李曄再貶王摶當溪州(湖南省永順縣)州長。 六月十三日,李曄再貶王摶當崖州(海南省球山市)戶籍官(司戶),宋道弼無限期流放驩州(越南榮市)、景務脩無限期流放愛州(越南清化市)。當天,李曄下令他們自殺。王摶死在藍田(陝西省藍田縣)驛馬車站,宋道弼、景務脩死在霸橋驛馬車站(陝西省西安市東北霸橋鎮)。於是中央政府遂完全處於崔胤控制之下,聲勢震動中外,宦官連眼都不敢看他,但內心的憤怒已經沸騰。
11、劉仁恭(盧龍司令官)率大軍五萬人,南下增援滄州,在乾寧軍(河北省青縣)紮營,葛從周(宣武將領)命張存敬、氏叔琮留守滄州大營,而親自率精銳部隊,向北挺進到老鴉堤(河北省青縣東南)迎戰,大破劉仁恭軍,殺三萬人,劉仁恭逃走,退守瓦橋(河北省雄縣)。

秋季,七月,李克用再派總指揮官(都指揮使)李嗣昭率士卒五萬人,進攻邢、洺,以減輕劉仁恭所受的壓力,在內丘(河北省內丘縣)擊敗宣武兵團(總部汴州)。王鎔(成德司令官)派使節調解宣武跟盧龍間的衝突,正巧,大雨很久不停,朱全忠命葛從周回軍。 12、七月二十五日,唐政府擢升昭義戰區(總部設潞州)候補司令官(留後)孟遷實任戰區司令官。 13、七月二十九日,唐政府命西川戰區(總部設成都府)司令官王建兼東川(總部梓州)、武信(總部遂州)兩戰區總指揮官孿軍政總監等(都指揮制置等使)。 14、八月,李嗣昭(河東將領)在沙河(河北省沙河市北沙河城鎮)再擊敗宣武兵團,進攻洺州。 八月十日,朱全忠親率主力增援洺州,還沒有抵達,李嗣昭已攻克,生擒州長朱紹宗。朱全忠命葛從周率軍攻擊李嗣昭。

15、寧國(總部宣州)將領康儒糧食吃完,從清溪(浙江省淳安縣)逃回(康儒攻睦州,參考本年正月)。 16、九月,葛從周自鄴縣(河北省臨漳縣西南鄴鎮)渡過漳水(流經鄴縣城北),進駐黃龍鎮(河北省永年縣西南)。朱全忠親率主力三萬人,渡洺水(古漳水支流)紮營。李嗣昭得到消息,立即放棄剛攻克的洺州城池,逃走。葛從周在青山口(河北省邢台市西北)設下埋伏,攔腰痛擊,大破李嗣昭軍。 17、宰相崔胤對於位在自己之上的太保(三師之三)、副監督長、二級實質宰相徐彥若,十分厭惡;徐彥若也自己請求辭職,當時全國各戰區道都被軍閥割據,只有嗣薛王李知柔當清海戰區(總部設廣州)司令官,還聽命中央,徐彥若請求接替。

九月二十日,唐政府命徐彥若遙兼二級宰相,充任清海戰區司令官。 最初,荊南戰區(總部設江陵府)司令官成汭(郭禹),因為澧(湖南省澧縣。澧,音li)、朗(湖南省常德市)二州,本是荊南戰區屬州,卻被雷滿割據(雷滿奪取胡州,參考八八一年十二月;現已任武貞戰區司令官,參考八九八年七月),成汭屢次請中央下令歸還荊南(總部江陵府),中央不准,成汭大發怨言(《舊五代史·梁書·成汭傳》:成汭奏請改隸,徐彥若當時正當宰相,堅不同意,成汭因此對他不滿)。現在,徐彥若赴任,經過荊南,成汭設宴招待,在氣氛融洽時,重提這件事。徐彥若說:“大帥的官位,尊貴顯赫,自比姜小白(春秋時代齊國十六任國君桓公)、姬重耳(春秋時代晉國二十四任國君文公),雷滿不過一個小小強盜,你都不能把他制伏,怎麼還反過來抱怨中央!”成汭大為慚愧。

18、九月二十一日,副立法長(中書侍郎)兼國務院文官部長(兼吏部尚書)、二級實質宰相崔遠,免除兼職,只任本職,中央命國務院司法部長(刑部尚書)裴贄當副立法長、二級實質宰相。裴贄,是裴坦的侄兒(裴坦節儉,參考八六九年二月)。 19、唐政府把桂州道(首府設桂州)升格為靜江戰區,擢升軍事指揮官(經略使)劉士政當戰區司令官。 20、朱全忠認為王鎔(成德司令官)跟李克用來往太密,於是乘葛從周擊敗李嗣昭餘威,轉移箭頭,揮軍直指鎮州(河北省正定縣);攻陷臨城(河北省臨城縣),渡過滹沱河,進擊鎮州南門,縱火焚燒關城。朱全忠也親自從元氏(河北省元氏縣)趕到城下,王鎔恐懼,派執行官(判官)週式晉見朱全忠,請求和解。朱全忠對周式說:“我不斷寫信給王大帥(王鎔),解釋分析,王大帥都當做耳旁風。而今大軍已到城下,我們決不罷休!”週式說:“鎮州跟太原(山西省太原市)緊鄰(兩城航空距離一百七十五千米,中隔太行山,地面距離四百三十里),不斷受到河東(總部太原府)殘暴的侵略,四鄰都各保邊境,沒有人肯在患難中伸出援手,王大帥跟他們和平相處,只是為了人民。如果您能為國家剷除災害,普天之下,誰敢不聽從命令?豈止我們鎮州!您身為唐王朝的薑小白、姬重耳,自當尊崇禮義、建立霸業,如果只一味逞強弄威,那麼,鎮州雖小,但是城池堅固、糧食充足,您雖然有十萬大軍,恐怕也不容易取得勝利。何況,王家鎮守成德(總部鎮州),已傳五世(王庭湊、王元逵、王紹鼎、王紹懿、王景崇、王鎔。王紹鼎、王紹懿兄弟,算作一世。割據迄今已八十年),世人推崇他們忠孝家風,人人都願為他們效死,後果恐怕難以預料!”朱全忠哈哈大笑,抓住週式的衣袖,拉到後帳裡,說:“跟你開個玩笑!”遂派禮賓官(客將)開封(汴州州政府所在縣)人劉捍前往鎮州晉見王鎔,王鎔把自己的兒子、戰區副司令官(節度副使)王昭祚以及其他大將的子弟,送到朱全忠那里當人質,另贈花絹(文繒)二十萬匹勞軍。朱全忠撤退,把女兒嫁給王昭祚。

成德執行官張澤警告王鎔說:“河東是一個強大的對手,今天我們雖然有朱家班當後台,可是好像家裡忽然失火,怎麼能靠遠方的水來救?盧龍(總部幽州)、義昌(總部滄州)、義武(總部定州)仍歸附河東,不如煽動朱全忠乘戰勝餘威,把他們一一征服,使河北(河北平原)各戰區站在同一陣線,就可以克制河東。”王鎔再派週式前去遊說朱全忠。朱全忠大為歡喜,派張存敬會合魏博特遣兵團,北上進攻劉仁恭。 九月二十九日,張存敬攻陷瀛州(河北省河間市)。 冬季,十月二日,張存敬攻陷景州(河北省泊頭市西交河鎮),生擒州長劉仁霸。 十月七日,張存敬攻陷莫州(河北省任丘市北郵州鎮)。 21、靜江戰區(總部設桂州)司令官劉士政聽到馬殷(武安司令官)把南嶺以北地區全部削平的消息,大為恐懼。命副司令官(副使)陳可璠駐防全義嶺(廣西資源縣東越城嶺)戒備。馬殷派使節晉見劉士政,希望雙方建立友好關係,和平共存,但陳可璠卻在邊界一口拒絕。馬殷遂派部將秦彥暉、李瓊等,率軍七千人,發動攻擊。武安兵團(總部潭州)抵達全義嶺;劉士政派指揮官(指揮使)王建武進駐秦城(廣西興安縣西)。陳可璠劫掠縣民的耕牛宰殺,犒賞自己的軍隊,縣民怨恨,自願充當武安兵團的嚮導,說:“這里西南有一條小路,距秦城才五十里,只能通過一匹馬。”秦彥暉命李瓊率騎兵六十人、步兵三百人,襲擊秦城;夜半,他們翻牆入城,生擒王建武,等到天亮,已回到全義嶺,用繩子拴住王建武,拉到靜江(總部桂州)大營前面,展示給守軍觀看,陳可璠還不相信,秦彥暉遂砍下王建武的頭,扔到大營裡面,靜江官兵震恐。李瓊發動攻擊,生擒陳可璠,俘虜將士兩千人,全部誅殺;然後直撲桂州(廣西桂林市),自秦城以南,二十多個軍營及防禦陣地,都望風逃走,完全崩潰,於是包圍桂州。過了幾天,劉士政出來投降(劉士政等奪取桂州,參考八九五年十二月;前後六年而滅)。桂(廣西桂林市)、宜(廣西宜州市)、岩(廣西來賓縣)、柳(廣西柳州市)、象(廣西象州縣)五州也都投降。

馬殷命李瓊當桂州州長。不久,又上疏任命李瓊當靜江戰區司令官。 22、張存敬(宣武將領)攻擊劉仁恭,連陷二十個城池,將要從瓦橋(河北省雄縣)挺進幽州(北京市),可是道路泥濘難行,不能前進。於是改變目標,率軍西攻義武(總部定州)。 十月二十七日,張存敬攻陷祁州(河北省無極縣。屬義武戰區),格殺州長楊約。 23、十月二十九日,中央擢升保義戰區(總部設陝州)候補司令官朱友謙(朱簡)實任司令官。 24、張存敬進攻定州(河北省定州市),義武戰區(總部設定州)司令官王郜(音gao),派後院總作戰司令(後院都知兵馬使)王處直率軍數万人抵抗。王處直主張緊靠城池建立營寨陣地,等到把對方拖得筋疲力盡,再行出擊。文書官(孔目官)梁汶說:“從前,盧龍跟成德集合大軍三十萬人,向我們夾攻(參考八八五年三月),當時,我們的軍隊不滿五千人,卻一仗把他們打敗。現在張存敬士卒不過三萬,我們的兵力卻比當時多出十倍,為什麼膽小如鼠,竟想靠城池保命!”王郜於是命王處直前進到沙河(滹沱河支流,流經河北省新樂市東北)迎戰,不料大敗,死亡超過一半,殘兵敗將保護著王處直狼狽逃回。 十月三十日,王郜放棄城池,投奔晉陽(山西省太原市),軍隊擁護王處直當候補司令官。張存敬進圍定州。 十一月十二日(原文誤置於十月),朱全忠抵達定州城下。王處直登上城樓,大聲呼叫道:“我們戰區侍奉中央,一向忠心(確是如此,義武自第一任司令官張孝忠以來,對中央最為順服),又跟大帥從沒有過爭執,為什麼向我們進攻?”朱全忠說:“你們什麼緣故依靠河東!”王處直說:“我老哥(王處存)跟李克用當年討伐黃巢時,一同作戰立功(參考八八二年二月),而邊境又緊緊相接(兩戰區只隔一座太行山),兩家又是兒女親家(參考八八二年十月),和平共存,來往密切,應是常理。既然您不高興,我們也可以改變立場。”朱全忠允許。王處直乃把所有責任都推到梁汶頭上,屠殺他的全族,表示對朱全忠贖罪,並贈送綢緞、棉布十萬匹,作為對官員的犒賞,朱全忠這才回軍,並且上疏請中央任命王處直實任戰區司令官。王處直,是王處存一母所生的老弟。 劉仁恭派他的兒子劉守光率軍增援定州,大軍南下到易水(海河支流·流經河北省易縣南)河畔,朱全忠派張存敬發動襲擊,殺六萬餘人。從此,河北(河北平原)各戰區都歸附朱全忠。 先前,王郜緊急向河東求救,李克用派李嗣昭率步騎兵三萬人南下,越過太行山,進攻懷州(河南省沁陽市),攻克,再進攻河陽(孟州州政府所在縣·河南省孟州市)。河陽戰區(總部設孟州)候補司令官侯言想不到敵人來得這麼快,狼狽不堪,不知道怎麼才好。李嗣昭摧毀孟州的羊馬城(城外建立拒敵用的短牆),不料佑國戰區(總部設河南府)將領閻寶援軍趕到,在護城壕溝外竭力攻擊,河東兵團才退走。閻寶,是鄆州(山東省東平縣)人。 25、最初,宰相崔胤跟李曄削謀誅殺宦官,等到宮廷機要室主任宦官宋道弼、景務脩被處死(參考本年六月),宦官們心膽俱裂。李曄自華州(興德府·陝西省華縣)回京(參考八九八年八月),—直愁眉苦臉,鬱鬱寡歡,拼命飲酒,兇暴煩躁,坐立不安,喜怒無常;左右侍候他的人,更為恐懼。於是左神策軍總指揮宦官(左軍中尉)劉季述、右神策軍總指揮宦官(右軍中尉)王仲先以及新到職的宮廷機要室主任宦官王彥範、薛齊偓等秘密討論說:“皇上輕狂浮躁,變詐多端,難以伺候,而且他專門聽政府官員(南司)的話,我們這些人到頭來怎麼都難逃一死,不如擁護皇太子(李裕)登基,尊稱皇上當太上皇,爭取鳳翔、鎮國(總部興德府)兩戰區的支持,那才是真正的'挾天子以令諸侯',誰敢動我們一根毫毛!” 十一月,李曄在城北御苑打獵,就在那裡設宴飲酒,夜晚,喝得酩酊大醉,踉蹌而歸,不知道什麼緣故,兇性大發,親手砍死幾個侍從宦官(黃門)和服侍的宮女。第二天早晨,已到八時,皇宮城門仍然不開。劉季述前往宰相聯合辦公廳(中書)報告崔胤說:“宮中一定發生變故,我是宮中的服勤人員,有責任處理緊急情況,請你進宮看個究竟!”乃率禁軍一千人,砍開宮門進去,查訪結果,才發現上述實情。出宮後,劉季述對崔胤說:“皇上所作所為,竟是這個樣子,怎麼可以治理人民?廢除昏暴,擁護賢明,古代就有這個傳統,為帝國前途著想,並不是不忠!”崔胤怕死,不敢反對。 十一月六日,劉季述在金鑾寶殿上佈置軍隊,召集文武百官,寫好一份以崔胤領銜的連名奏章,要求太子出來主持政府,拿給大家傳閱、簽名。崔胤和文武百官無可奈何,只好遵命行事。李曄被囚禁乞巧樓,劉季述、王仲先在宣化門外埋伏武裝戰士一千人,偕同宣武駐京進奏官程岩等十餘人,一起進殿。劉季述、王仲先剛上台階,神策軍將士突然一齊大聲呼喊,衝進宣化門,奔向思政殿前,看見宮女,就動手砍殺。李曄發現士卒揮刀向他直撲而來,魂飛天外,一頭從座位上栽下,但仍立即爬起來,跑出去逃命,劉季述、王仲先抓住他,架到座位上,強迫他坐下。宮女飛報何皇后,何皇后急急趕到,向兩位兵變首領跪下,叩頭說:“大帥,請不要嚇了皇上,任何事只要大帥吩咐一句話。”劉季述等才拿出文武百官的連名奏章,遞給李曄,說:“陛下厭倦皇帝寶座,中外人心一致要求皇太子監國,請陛下回到東宮(少陽院),好好保養!”李曄戀棧,抗辯說:“昨天跟你們的同事在一塊飲酒,不知不覺有點過量,但也不至於嚴重到這種地步!”劉季述等回答說:“這不只是我們的意思,而是政府官員們(南司)的意思,沒有辦法阻止。希望你先回東宮,等情勢穩定,再迎接你重返寶座。”何皇后說:“皇上,趕快聽大帥吩咐!”立刻取出皇帝玉璽,交給劉季述,宦官攙扶李曄跟何皇后一起坐上輦車(人推小車),小老婆及侍從才十餘人,一直走到少陽院(東宮)。劉季述手拿銀棍,在地上畫線,對李曄呵責說:“哪一天,哪一件事,你不聽我的話,是你第幾條罪!”如此這般,數落到數十條還沒有數完,地上已畫滿了線。劉季述親手鎖住院門,把鐵鎔化成汁,灌到鎖孔裡,使它永不能打開;另派左神策軍副司令(左軍副使)李師虔率軍把少陽院包圍得密不通風。李曄一舉一動,李師虔都報告劉季述知道,在牆基那裡挖一個洞穴,用來往裡面遞送飲食,任何武器,甚至一根針或一把剪刀,都不准遞進去。李曄要求一點錢和一點綢鍛,劉季述也一律拒絕;李曄要求筆墨紙硯,劉季述也不給。這時已入冬季,天氣大寒,皇家小老婆及公主們都沒有稍厚一點的衣服,哭號的聲音傳到外面。劉季述等假傳聖旨,迎接皇太子李裕(李祐)進宮。 十一月七日,劉季述等再假傳聖旨,命李裕繼位稱帝,再改名李縝(音zhen),遙封老爹李曄當太上皇,何皇后當太上皇后。 十一月十日,李縝(李裕,本年八歲)登上帝座(二十三任帝),少陽院改名問安宮。 劉季述對所有官員普遍加薪晉爵,連同軍中將領,也都有重賞,希望大家喜悅。誅殺睦王李倚(李曄的老弟),搜捕李曄所寵信的宮女、左右侍從、巫法師、和尚、道士,全都亂棍打死。每天夜晚都要殺人,天亮後從宮中運屍體出來的車子就有十輛,有時一輛車上或許只有一兩具屍體,主要目的是要製造恐怖氣氛,樹立威望。劉季述將要處決天文台長(司天監)胡秀林,胡秀林說:“大帥已經囚禁君王,難道還要殺更多的無辜!”劉季述畏懼他的正直,才對他停手。劉季述又想誅殺崔胤,但顧忌崔胤的後台老闆朱全忠,所以僅只解除崔胤的全國財政總監及鹽鐵專賣暨運輸總監(度支鹽鐵轉運使)。 已退休的國務院左最高執行長(左僕射)張濱,家住長水(河南省洛寧縣西南長水鎮),前往洛陽(河南省洛陽市)晉見張全義(佑國司令官),勸他勤王;同時寫信給各戰區道說明此意。 進士(唐王朝“進士”事實上是俗稱的“舉人”,即地方政府派往中央參加“進士科”考試的知識分子,考試及格後,稱“進士及第”,才是俗稱的“進士”)、無棣(河北省鹽山縣東南慶雲鎮)人李愚,正巧在華州(興德府·陝西省華縣)作客,寫信給韓建(鎮國司令官)說:“我每次讀書,讀到父子、君臣之間,發生傷害教化大義事情的時候,就恨不得把他綁到街市上斬首。大帥身居京師(首都長安)最近的重要關鎮,而'君''父'被屈辱囚禁一個月有餘,你卻坐在那裡眼睜睜看著兇手叛逆,而忘記勤王,我實在不能了解。我暗中觀察,中央官員有勤王的雄心,沒有勤王的實力,地方官員雖然有勤王的實力,卻沒有勤王的雄心。只有大帥心懷忠義,是帝國的依靠。往年,皇上逃難,你哭號流淚,迎接大駕(參考八九六年七月),一連幾年供應飲食,使皇家祖廟及中央政府得以重建(參考八九八年八月),忠義感動人心!直到今天,人們仍一致讚揚。現在的情勢跟從前大不一樣,您所控制的戰區居重要位置,而自己又身兼將相,自從宮廷發生政變,已過了十天,您如果不領先發號施令,採取行動,使皇帝早日重返寶座,遲疑不決;一旦山東(崤山以東)各戰區道用大義號召,聯合起來,在戰鼓聲中揮軍西征,到那時候,大帥怎麼能夠保住官位!這是必然的形勢。不如現在就把討伐叛逆的文告傳向全國,提醒大家'忠順''叛逆'的差別,軍事的聲威一旦振作,那些元兇主謀,膽都會被嚇破,十天半月之間,兩個癟三的人頭,就會傳送天下,供人參觀,世上沒有比這個更好的策略。”韓建雖然不能接受,但對李愚特別厚待。李愚堅決辭讓,離開遠去。 朱全忠正在定州(河北省定州市)行營,聽到宮廷政變消息。 十一月二十三日,朱全忠南返。 十二月十四日,朱全忠抵達大樑(汴州州政府所在城·河南省開封市)。劉季述派他的義子劉希度晉見朱全忠,表示願把唐王朝出賣給他;又派貼身宦官(供奉官)李奉本,把太上皇李曄的詔書拿給朱全忠過目。朱全忠猶豫不決,召集幕僚人員討論,大家一致說:“中央政府大事,地方官員不應該參與。”只天平戰區副司令官(節度副使)李振表示異議,他說:“王室發生災難,這是我們建立霸權最大的資本,大帥身居唐王朝姜小白(春秋時代齊國十六任國君桓公)、姬重耳(春秋時代晉國二十四任國君文公)的地位,帝國是平安還是危險,全看您怎麼決定。劉季述不過一個閹割過的流氓而已,竟敢囚禁皇帝,現在你如果不能討伐,以後怎麼再號令全國!而且,幼主的位置一經確定,天下的權柄就全部落到宦官之手,那可是把太阿劍柄交給別人!”(太阿,古代寶劍名。《越絕書》:楚王命歐冶子、王將鑄龍淵、大阿、工布三劍。)朱全忠恍然大悟,遂即逮捕劉希度、李奉本,囚入監獄,派李振前往京師親自觀察。李振回來後,朱全忠再派親信蔣玄暉前往,跟宰相崔胤面對面商議處理辦法;又命仍留在京師的進奏官程岩返回大樑。 26、清海戰區(總部設廣州)司令官薛王李知柔逝世。 27、本年,唐政府命楊行密兼最高監督長(兼侍中·使相)。 28、睦州(浙江省建德市)州長陳晟(參考八八四年十二月)逝世,老弟陳詢自稱州長。 29、唐王朝二十三任帝李縝登基幾十天,很多戰區道的祝賀奏章還沒有來。王仲先聰明而嚴苛,深知左、右神策軍多少年來累積的弊端,出任右神策軍總指揮宦官(右軍中尉)後,稽查軍中的錢財糧草,查出貪贓枉法和狼狽為奸的官兵,就給一頓毒打,並追索所貪污的數目,軍心動盪不安。前鹽州(陝西省定邊縣)雄毅軍基地司令(雄毅軍使)孫德昭,現任左神策軍指揮官(左神策指揮使),自從劉季述政變,他心裡就一直憤憤不平。崔胤得到消息,派執行官(判官)石戩(音jian)跟他交往,孫德昭每次酒酣耳熱,都為皇帝的遭遇哭泣流淚,石戩知道他的誠意,遂把崔胤的意思秘密告訴他,解釋說:“自從太上皇(李曄)受到軟禁,上自中外高官,下到販夫走卒,誰不咬牙切齒!叛徒實際上只有兩個人——劉季述跟王仲先,你只要把這兩個人誅殺,迎接太上皇復位,你的榮華富貴將高過一世;忠義名聲,也將流芳千古。假如一直心懷疑懼,不敢行動,則功勞就落到別人手上!”孫德昭感動地說:“我只是一個低級軍官,國家大事,怎麼敢擅自做主。如果宰相(崔胤)有所差遣,我決不敢愛惜生命。”石戩報告崔胤,崔胤割下衣襟,親筆寫下指令,交給孫德昭。孫德昭再交給右神策軍清遠特別營司令(清遠都將)董彥弼、周承誨,暗中準備。除夕(十二月二十九日)夜晚,各率自己的部隊,在安福門外埋伏等候。 1、春季,正月二日,唐王朝(首都長安)右神策軍總指揮宦官(右軍中尉)王仲先進宮朝見,走到安福門,左神策軍指揮官孫德昭發動突擊,把他生擒,斬首。孫德昭立刻奔往少陽院,敲門大叫道:“皇上,叛賊已經伏誅,請出來勞軍。”何皇后仍不相信,說:“如果真是這樣,拿他的人頭來看!”孫德昭遞過去王仲先的人頭,被罷黜的唐帝(二十二任昭宗)李曄(李敏)跟何皇后才破門而出。宰相崔胤迎接李曄登長樂門樓,率領文武百官道賀。右神策軍清遠特別營司令(右軍清遠都將)周承誨,逮捕了左神策軍總指揮宦官(左軍中尉)劉季述和宮廷機要室主任宦官(樞密使)王彥範,隨後抵達,也被生擒。李曄正要責問,劉季述、王彥範已被亂棍打死。另一主任宦官薛齊偓投井自殺,被拉出來斬首。屠滅四人的家族,並誅殺他們的黨羽二十餘人。宦官們保護二十三任帝李縝(李裕)逃到左神策軍躲藏,獻出傳國禦璽。李曄說:“李裕不過一個小孩,在叛徒強迫下登基,不是他的錯。”命他返回東宮,但免除太子封號,貶回原封爵德王,恢復原名——李裕。 正月三日,李曄命孫德昭當靜海戰區(總部設安南府)司令官(節度使),遙兼二級宰相(同平章事·使相),賜姓名為李繼昭。 正月四日,李曄擢升崔胤當司徒(三公之二),崔胤堅決辭讓,李曄待崔胤越發優厚。 正月六日,朱全忠(朱溫)得到劉季述等已被誅殺消息,下令打斷程岩雙腳(政變時,程岩率領各戰區道駐京奏事官,把李曄從寶座上拉下來,參考九〇〇年十一月;政變既失敗,朱全忠急於洗清自己),戴上手銬枷鎖,裝進囚車,送往京師(首都長安),跟劉希度、李奉本等,一起綁到市場,斬首。朱全忠從此對李振更為敬重。 正月七日,唐政府任命周承誨當嶺南西道戰區(總部設邕州)司令官,賜姓名李繼誨;任命董彥弼當寧远战區(總部設容州)司令官,賜姓李(李彥弼);二人均遙兼二級宰相,跟李繼昭(孫德昭)一同留在京師,繼續擔任宮廷護衛,每次進宮值班十天,才准出宮回家休假,李曄對他們豐富的賞賜,幾乎使庫房一空,時人稱為“三使相”。 正月十日,李曄封朱全忠當東平王。 2、正月二十三日李曄頒布敕令,說:“近些年來,宰相出席延英殿御前會報時,宮廷機要室主任宦官也一併出席,以致時常發生爭執。會報後出宮,宰相宣布旨意,宦官則聲稱皇上並不是這個意思,不得不一再修改。阻撓中央施政,擾亂政府執法。從現在開始,徹底遵照宣宗(十九任帝李忱)在位時(八四六年至八五九年)的製度,等宰相奏事完畢之後,宮廷機要室主任宦官再進殿聽取指示。” 李曄命左、右神策軍副司令(兩軍副使)李師度、徐彥孫自殺;他們都是劉季述的同黨。 3、鳳翔(總部鳳翔府)、彰義(總部涇州)司令官李茂貞(宋文通)進京朝見皇帝。 李曄命李茂貞暫任國務院總理(守尚書令·使相),兼最高監督長(兼侍中·使相),晉封岐王。 劉季述、王仲先被誅殺後,宰相崔胤、陸泉上疏說:“災禍戰亂不斷,只因為宦官手握兵權,如果任命崔胤統率左神策軍、陸扆統率右神策軍,則各地軍閥就不敢再行冒犯,皇家也可以恢復尊嚴。”李曄猶豫兩天之久,不能決定。李茂貞得到消息,大怒說:“崔胤還沒有把軍權奪到手,就想剪除諸侯!”李曄召見李繼昭、李繼誨(周承誨)、李彥弼(董彥弼)三人討論,三人異口同聲說:“我們幾代都在軍中,從沒有聽說過文官可以擔任統帥,如果交給政府(南司),一定有很多變更改革,不如仍交給宦官(北司),一動不如一靜。”李曄乃告訴崔胤、陸扆說:“將士們不願意隸屬文官,你們不必堅持!”於是命宮廷機要室主任宦官韓全誨、鳳翔總監軍宦官(監軍使)張彥弘分別當左、右神策軍總指揮宦官(左右中尉)。韓全誨也曾擔任過鳳翔監軍宦官(監軍)。李曄又徵召前宮廷機要室主任宦官、已退休的嚴遵美出任兩神策軍最高指揮宦官、觀察軍隊陣容特派監軍宦官暨軍政總監(兩軍中尉、觀軍容處置使),嚴遵美說:“統率一個神策軍都不可以,何況統率兩個神策軍!”堅決辭讓,不肯就職(嚴遵美事,參考八八六年三月)。李曄命袁易簡、周敬容當宮廷機要室主任宦官。 李茂貞辭別京師,返回基地鳳翔(陝西省鳳翔縣)。崔胤因宦官掌握軍權,隨時都會製造災禍,打算借用地方武力牽制,於是暗示李茂貞在京師留下三千士兵,充當皇宮警衛,而由李茂貞的義子李繼筠統領。監督院高級顧問官(左諫議大夫)、萬年(首都長安東半城)人韓偓反對,崔胤說:“是鳳翔軍隊自己不肯走,不是我留他們!”韓偓說:“那麼,當初為什麼徵召他們來?”崔胤無法回答(《新唐書·韓偃傳》:崔胤召李茂貞入朝,使他留族子李繼筠宿衛,所以韓偓斥責,而他無法反應)。韓偓警告說:“留下這支軍隊,將使家國都陷入險境;不留這支軍隊,家國都保平安。”崔胤不理。 4、朱全忠控制河北(河北平原)之後,打算再奪取護國(總部河中府),用以克制河東(總部太原府)。 正月十六日,朱全忠召集各將領,說:“王珂(護國司令官)是個蠢材,仗恃後台老闆河東,就自認為了不起。我現在要把長蛇攔腰砍斷,麻煩你們用繩子給我拴來。” 正月十七日,朱全忠派張存敬率士卒三萬人,自汜水(河南省滎陽市汜水鎮西)渡黃河北上,順含山小道(含口·山西省絳縣西南冷口)急行軍奇襲。朱全忠率主力部隊尾隨於後。 正月二十五日,張存敬抵達絳州(山西省新絳縣)。晉(山西省臨汾市)、絳(山西省新絳縣)二州完全沒有戒備,大出意外。 正月二十七日,絳州州長陶建釗投降。 正月二十九日,晉州州長張漢瑜投降。朱全忠命部將侯言鎮守晉州、何綱鎮守絳州,駐紮士卒兩萬人,切斷河東援軍必經的要道。中央政府恐怕朱全忠西上入關(蒲津關),急頒布詔書命他們和解;朱全忠拒絕。 王珂派使節從小路向李克用(河東司令官)緊急求援,一人接連一人,可是宣武(總部汴州)遠征軍已據守晉、絳二州,河東援軍無法通過。王珂的妻子李女士(李克用的女兒)寫信給老爹說:“女兒隨時都會被敵俘虜,爸爸怎麼忍心不救!”李克用寫信回答說:“賊兵阻塞晉、絳,我們人少,敵人人多,前進則跟我兒同死!如真不能堅守,則不妨跟王郎(王珂)全家回歸中央。”王珂又派使節送信給李茂貞,說:“天子剛剛還都(長安),下詔命各戰區道和平相處,不可以互相攻擊!自應同心合力,共同效忠皇家。而今,朱公(朱全忠)不管這項詔令,率先起兵向我攻擊,居心可以看出。護國(總部河中府)如果滅亡,則鎮國(總部興德府)、匡國(總部同州)、靜難、鳳翔,恐怕誰都不能保護自己,而皇帝的寶座,也勢必恭恭敬敬送給別人。您應該採取緊急措施,立刻率關中(陝西省中部)各戰區道特遣兵團,堅守潼關(陝西省潼關縣),援救河中(山西省永濟市)。我知道我不是一個將才,只盼望您在西方邊陲,賞賜一個小小的戰區;至於護國戰區,我願雙手奉上,歸您所有。關中地帶(陝西省中部)是安是危,帝國壽命是長是短,全看您的決定,請慎重考慮!”李茂貞一向缺少見識謀略,所以沒有回應。
5、二月一日,河東將領李嗣昭攻擊澤州,攻克。 二月二日,張存敬遠征軍從晉州出發。 二月六日,張存敬抵達河中,圍城。王珂窮途末路、束手無策,打算逃奔京師,可是軍心已經叛離,偏偏黃河浮橋又在這時候毀壞,流冰傾軋,把河面堵塞,行船十分困難。王珂帶領他的家族數百人,準備於夜晚上船一試,親自吩咐守城將士,可是大家好像沒有聽見一樣。營門官(牙將)劉訓說:“人情險惡,如果夜晚出城橫渡黃河,大家爭著上船,秩序一定混亂,只要有一個人發難,事情就難以預料。不如先向張存敬表示歸附誠意,再研究下一個步驟!”王珂贊同。 二月九日,王珂在城角升起白旗,派人攜帶戰區司令官的符節、令牌、印信,向張存敬投降,張存敬請大開城門,王珂說:“我跟朱公有兩代交情(朱全忠本是變民首領黃巢部將,殺監軍宦官,投降王珂的叔父——河中戰區司令官王重榮,把王重榮當做舅父尊奉,參考八八二年九月),請大帥稍稍後退,等朱公駕到,我自會把城池交給他。”張存敬接受,派人奔向朱全忠報告。 二月十二日,朱全忠抵達洛陽(河南省洛陽市),聽到消息,大為歡喜,立即馳往。 二月十五日,朱全忠抵達虞鄉(山西省永濟市東虞鄉鎮),先到王重榮墓上祭祀哭泣,竭力表示他的悲哀,河中人民都很喜悅。王珂打算雙手捆綁到背後,牽著羊隻出城迎接。朱全忠立即派人阻止,說:“舅父(王重榮)的恩德,我怎麼敢忘?郎君(王珂應是表弟)如果這樣,到了那天,我怎麼有臉在九泉之下拜見舅父!”王珂遵命用平常禮節出城迎接,跟朱全忠緊緊握手,互相敘說十年間家事國事的變化,深為感慨唏噓,二人並馬入城。朱全忠上疏任命張存敬當護國戰區候補司令官(留後)。王珂則全族遷到大樑(汴州州政府所在城·河南省開封市。王重榮於八八〇年十一月取得河中,傳兄王重盈及侄兒王珂,前後二十二年而滅)。後來,朱全忠送王珂前去京師朝見皇帝,卻派殺手追到華州誅殺。 朱全忠聽到張夫人病重消息,馬上自河中東返。 李克用派使節攜帶貴重的禮物晉見朱全忠,請求和解,朱全忠也派使節回報,但對李克用信上所表現的驕傲態度,十分憤怒,決定發動攻擊。 6、唐政府任命皇家文學研究官(翰林學士)、國務院財政部副部長(戶部侍郎)王溥(音pu)當副立法長(中書侍郎)、二級實質宰相(同平章事)。命國務院文官部副部長(吏部侍郎)裴樞(曾守歙州,參考八九三年八月)當國務院財政部副部長、二級實質宰相。王溥,是王正雅的族孫(王正雅救宋申錫,參考八三一年三月),常在崔胤幕府,所以崔胤推薦。 7、中央追贈故睦王李倚(被劉季述誅殺,參考去年十一月十日)諡號:恭哀太子。 8、中央加授盧龍戰區(總部設幽州)司令官劉仁恭、魏博戰區(總部設魏州)司令官羅紹威同時兼最高監督長。 9、三月一日,朱全忠回到大樑。 三月二十一日,朱全忠派部將氏叔琮等率士卒五萬人,兵分六路,橫越太行山,向李克用發動空前大規模總攻擊。魏博(總部魏州)總指揮官(都將)張文恭自磁州(河北省磁縣)新口(河北省武安市西);葛從周率泰宁(總部兗州)、天平(總部鄆州)特遣兵團,會同成德(總部鎮州)特遣兵團,自土門(河北省鹿泉市西南);洺州(河北省永年縣東南舊永年鎮)州長張歸厚自馬嶺(河北省邢台市西北);義武(總部定州)司令官王處直自飛狐(河北省淶源縣);暫代晉州州長侯言率慈(山西省吉縣)、隰(山西省隰縣)、晉、絳等州軍隊,自陰地(山西省靈石縣西南南關鎮);分別進入河東領土。氏叔瓊則率主力自天井關(山西省晉城市南)越過邊界,目標昂車(山西省武鄉縣東北)。 三月二十九日,河東任命的沁州(山西省沁源縣)州長蔡訓,獻出城池投降,河東總指揮官蓋璋也晉見侯言投降,侯言命他暫代沁州州長。 三月三十日,氏叔琮攻陷澤州,州長李存璋放棄城池逃走。氏叔瓊進攻潞州(山西省長治市),河東任命的昭義(總部潞州)司令官孟遷(參考八九九年九月)投降,河東駐軍將領李審建、王周,率步兵一萬人、騎兵兩千人,向氏叔琮投降。氏叔瓊直撲晉陽(山西省太原市)。 夏季,四月三日,氏叔琮出石會關(山西省榆社縣西),在洞渦驛(山西省清徐縣東同戈城)紮營。張歸厚率軍抵達遼州(山西省左權縣)。 四月五日,河東任命的遼州(山西省左權縣)州長張鄂投降。宣武別動部隊將領白奉國,會合成德(總部鎮州)特遣兵團,自井陘(太行八陘之五·河北省鹿泉市西)進入河東邊境。 四月七日,白奉國攻克承天軍(山西省平定縣東北娘子關),跟氏叔琮主力軍大營的烽火互相呼應。
10、四月二十二日,李曄晉謁皇家祖廟。 四月二十五日,赦免天下,改年號天復(之前是光化四年,之後是天復元年)。下詔昭雪王涯等十七家冤枉(甘露事變時,宦官誅殺王涯等十七家,參考八三五年十一月二十一日,迄今六十七年。劉稹之後,李德裕又誅殺王涯等家脫逃子弟,參考八四四年八月,迄今五十八年)。 11、最初,楊復恭當神策軍總指揮宦官(中尉),曾向全國財政總監署(度支)借用酒麯專賣一年的利潤,供應左右神策軍官兵們的薪餉糧食。從此成為慣例,一直借貸下去,不肯歸還。現在,宰相崔胤起草赦免詔書,打算乘機壓制宦官,於是解除酒麯專賣,准許賣酒人家自己製造酒麯,而只要每月繳納稅款就可。左右神策軍先前製造的酒麯,應立即減價出售,過了七月,就不准再賣。 12、東川戰區(總部設梓州)司令官王宗滌(華洪)因生病請求派人代替,王建(西川司令官)上疏任命步騎兵指揮官(馬步使)王宗裕當候補司令官(留後)。 13、氏叔琮等各路大軍先後抵達晉陽城下,屢次挑戰,城裡軍民大為震恐。李克用登城抵禦,連吃飯飲酒都沒有時間。當時,大雨連綿幾十天,城牆很多地方頹毀崩塌,守軍隨時填補,保持完整。河東將領李嗣昭、李嗣源(邈佶烈),在城牆上挖鑿“暗門”(挖鑿門洞時,仍保持牆外一層薄磚,圍城軍無法發現),夜晚,從“暗門”裡出擊,攻擊宣武營壘,每次都有斬獲。李存進(孫重進)也在洞渦擊敗宣武兵團。 就在這個時候,宣武兵團因為集結得太多的緣故,糧草供應不足,大雨又長久不停,官兵們大量害瘧疾及痢疾,不能支持,朱全忠下令班師。 五月,氏叔琮等自石會關南歸,各戰區特遣兵團也分別返回本戰區。河東將領周德威、李嗣昭率精銳騎兵五千人尾追攻擊,格殺及俘虜很多。先前,汾州(山西省汾陽縣)州長李瑭獻出城池投降宣武兵團,李克用派部將李存審(符存審)反攻,三天攻陷,生擒李瑭,斬首。氏叔琮路過上黨(潞州州政府所在縣),孟遷(昭義司令官)攜帶全族跟隨氏叔琮南下。朱全忠派丁會代替孟遷鎮守潞州。 14、朱全忠上疏中央請求派人接任護國戰區司令官,但暗示官民推薦自己。 五月二十二日,中央命朱全忠當宣武(總部設汴州)、宣義(總部設滑州)、天平(總部設鄆州)、護國四戰區司令官。 15、五月二十八日,中央命鎮海(總部設杭州)、鎮東(總部設越州)二戰區司令官錢鏐暫任最高監督長(守侍中·使相)。 16、崔胤撤銷左右神策軍賣酒麯專利,連同鄰近的戰區道,也一併撤銷。 李茂貞不願放棄這項利益,上疏請求許可他到中央陳述理由,左神策軍總指揮宦官(左軍中尉)韓全誨建議李曄批准。李茂貞到京師後,韓全誨對他傾心結納,二人建立深厚感情。崔胤看到眼裡,才開始恐懼,於是暗中對朱全忠越發推心置腹,而跟李茂貞結仇。 17、中央命佑國戰區(總部設河南府)司令官張全義兼最高立法長(兼中書令·使相)。 18、六月十三日,朱全忠前往河中(山西省永濟市)。 19、李曄重回寶座的反政變行動(參考本年正月),立法官(中書舍人)令狐渙、御前監督官(給事中)韓偓都曾經參與,所以李曄擢升他們當皇家文學研究官(翰林學士),經常召見對話,詢問他們隱秘情事。令狐渙,是令狐绹的兒子(令狐绹當過十九任帝李忱的宰相,參考八五〇年十月)。這時,李曄把軍國大事全交給崔胤,崔胤每次奏報國事,李曄總是從容不迫地跟他交換意見,幾乎無所不談,甚至談到黃昏,燃起蠟燭繼續。宦官們對崔胤十分畏懼,在他面前,不敢抬頭,凡事不論大小,都先徵求崔胤同意後,才去實行。崔胤決心徹底剷除宦官,韓偓屢次勸告說:“做事最大的禁忌是太過極端,宦官不可能一個不留,他們如果發現情勢迫切,無論怎麼都是死,恐怕激起反彈!”崔胤不接受。 六月十七日,李曄單獨召見韓偓,問道:“宦官群裡作惡的林林總總,應該怎麼處理?”韓偓回答道:“少陽院政變(參考去年十一月),宦官哪一個不擁護叛徒,同心作惡!可是,在誅殺劉季述的時候,就應該加以懲處,現在已失去時機。”李曄說:“那個時候,你為什麼不告訴崔胤?”韓偓回答道:“我看見陛下詔書上說:'劉季述等四家之外,其他的同黨,一律不再追究。'皇上最尊貴的品德,莫大於守信,既然下過這樣的詔書,就應堅決遵守,只要再殺一個人,所有的人都會恐懼鋼刀,即令如此,以後陸續誅殺處死的,也不算少,正因為這樣,他們才恐懼憤怒,人心不安。我的建議是,陛下不妨挑選惡行特別昭彰的幾個人,公開宣布他們的罪狀,依法處死,然後安撫其他的人說:'我恐怕你們認為我還暗藏心事,所以一次清理。從今以後,你們不應再有懷疑。'然後在他們中間,物色忠厚的人當他們的首領,有善行的獎賞,有罪行的懲罰,他們自然安定。而今,公私加在一起,宦官人數之多,以萬為單位計算(“公”,指在宮廷或政府有職位的宦官;“私”,指私宅所養的宦官),怎麼可以全部殺光!皇上統御人民,舉止應該敦厚慎重,才可以鎮壓得住,然後用公正的態度處理事務。如果只靠玩弄詐欺之類的小動作,這邊一旦發動,那邊一定回應,最後仍不可能建立偉大的功業。這正是所謂的:用再靈活的手去解亂絲,也會越解越亂。何況中央大權已被四面八方的地方政府瓜分,假如能先從宦官手中收回軍權,其他的事都不是不可能!”李曄深深領悟,認為他的話很對,說:“這件事終要靠你。” 20、李克用派他的部將李嗣昭、周德威,率軍從陰地關(山西省靈石縣西南)出擊,進攻隰州(山西省隰縣),宣武任命的州長唐禮投降。河東兵團繼續進攻慈州(山西省吉縣),宣武任命的州長張瓌投降(隰慈二州屬護國戰區)。 21、閏六月,中央任命河陽戰區(總部設孟州)司令官丁會當昭義戰區(總部設潞州)司令官;再任命孟遷當河陽戰區司令官,都是出於朱全忠的請求。 22、道士杜從法,用旁門左道的妖術煽動昌(重慶市大足縣)、普(四川省安岳縣)、合(重慶合川市)三州民變。 西川戰區(總部設成都府)司令官王建,派特遣兵團作戰司令(行營兵馬使)王宗黯率士卒三萬人,會合東川戰區(總部設梓州)及武信戰區(總部設遂州)軍隊討伐。王宗黯,本名吉諫(參考八九二年三月)。 23、宰相崔胤請求李曄誅殺全體宦官,而用宮女充任皇宮各項工作。宦官耳目眾多,多少聽到一點風聲。左神策軍總指揮宦官(左軍中尉)韓全誨等在李曄面前流淚哭泣,苦苦哀求,李曄吩咐崔胤說:“有事時就呈遞奏章,封住信口,不要再口頭報告。”宦官們則找到幾位讀書識字的美女,迎接進宮,教她們暗中窺探奏章,崔胤的大殺戮秘密,遂完全曝光,只李曄還蒙在鼓裡。韓全誨等大為恐懼,每次奉詔參加宴會,都哭泣流涕,互相訣別,唯恐不能再見,日夜不停地討論怎麼排除崔胤。崔胤當時兼三司主管(三司:國務院財政部長、全國財政總監、全國鹽鐵專賣暨運輸總監),韓全誨等鼓動禁軍向李曄喧嘩吵鬧,控訴崔胤剋扣冬衣。李曄不得已,免除崔胤全國鹽鐵專賣暨運輸總監(鹽鐵)職務。 此時,朱全忠、李茂貞都有挾天子以令諸侯的野心。朱全忠打算遷都東都洛陽,李茂貞打算遷都鳳翔。崔胤這才發現殺戮宦官的陰謀已經外洩,事情緊急,遂寫信給朱全忠,聲稱接到皇帝秘密指令,命朱全忠率軍西上,迎接皇帝大駕,強調說:“前些時皇上返回正位,都是您的謀略,想不到鳳翔軍隊搶先一步,劫掠這份大功。您這一次如果不迅速前來,一定成為歷史罪人,不但功勳被別人奪走,而且可能被人討伐!”朱全忠接信後,決心西上。 秋季,七月五日,朱全忠自河中返回大樑(汴州州政府所在城·河南省開封市),緊急動員。 24、西川(總部成都府)龍台鎮(四川省安岳縣東龍新鎮)防守司令(鎮使)王宗侃(田師侃)等討伐變民首領杜從法,完全平定。 25、八月五日,李曄問韓偓說:“聽說陸扆不樂意我重返正位,元旦那天,他換上平民服裝,騎一匹小馬,逃出啟夏門(南面東數第一門),有沒有這回事?”韓偓回答說:“陛下重返正位的密謀,只有我跟崔胤等幾個人知道,陸扆根本不知道。只不過突然間聽到皇宮發生變故,怎麼能毫不驚惶?換穿衣服逃亡,有什麼不對?陛下如果責備他身居宰相,卻沒有心為帝國死難,當然可以。至於認為他不高興陛下重返正位,恐怕出於挑撥離間、讒言害人者的嘴巴,請陛下明察。”李曄才告停止。 韓全誨(左神策軍總指揮宜官)等畏懼殺戮,陰謀設計用武裝部隊制伏皇帝,就跟李繼昭(孫德昭)、李繼誨(周承誨)、李彥弼(董彥弼)、李繼筠(李茂貞的義子)密切地交往;只李繼昭不肯接受。李曄也感覺到氣氛不對勁,有一天,他詢問韓偓:“外邊有什麼風聲?”韓偓說:“只聽說宦官人人憂愁恐懼,跟功臣們以及協防部隊將領李繼筠交結(功臣,指李繼昭、李繼誨、李彥弼),勢將爆發變亂,但不知道真實性如何!”李曄說:“不會是假的了,近日以來,李繼誨、李彥弼那些人,說話語氣和態度越來越頑強傲慢,使人難以忍耐。令狐渙建議我召集崔胤跟韓全誨等到內殿飲酒,給他們和解,是不是可以?”韓偓說:“這樣的話,宦官的凶悍將更厲害。”李曄說:“那怎麼辦?”韓偓說:“只有一個辦法,公開處罰幾個人,迅速貶放到外地,其他的准許改過自新,或許有可能使他們平息,如果裝聾作啞、不聞不問,他們一定認為陛下把不滿埋在心裡,就會更為恐慌,事情始終不能結束。”李曄說:“好極!”可是不久就發現,宦官們認為自己的羽毛已豐,開始不接受皇帝命令,李曄有時派他們出去當監軍官,或貶作皇家陵墓管理官,他們根本不理,沒有人動身前往,李曄也無可奈何。 26、有人告訴楊行密說:“錢鏐被強盜刺殺!”楊行密派步兵總指揮官(步軍都指揮使)李神福等率軍進攻杭州(浙江省杭州市)。鎮海(總部杭州)將領顧全武等建立八個營寨陣地抵抗。 27、九月五日,李曄緊急召見韓偓,問道:“聽說朱全忠打算前來京師肅清君王身邊的奸邪,實是大大的忠臣,但是必須跟李茂貞共同行動。如果兩個統帥發生爭執,事情就十分危險。你替我告訴崔胤,馬上寫信給兩個戰區,使他們取得協議,那才是最好!” 九月十四日,李曄又對韓偓說:“李繼誨、李彥弼這些人的氣焰,更不可一世,一連幾天,他們跟李繼筠一同進宮,就在殿東呼喚宮女和小宦官歌舞陪酒,簡直不成體統。”韓偓說:“我知道一定會如此,這件事一開始就錯了。當正月元旦他們立功的時候,陛下只要賞賜他們官職爵位、田地家宅、金銀綢緞,作為酬勞,不應該准許他們隨意出入皇宮。他們這種人沒有知識,自會不斷面見陛下,甚至信口開河批評政府,或不知分寸,輕易推薦高官,稍微不照他的意思去做,就怨氣橫生。而他們唯利是圖,很顯然的是宦官用大價錢收買他們,故意做出這種行徑。崔胤留下鳳翔駐屯軍的目的,是用來牽制宦官,現在駐屯軍跟宦官反而結合為一,我們還有什麼辦法!宣武軍隊如果前來,在宮門之外,跟鳳翔軍隊恐怕難逃一戰,我感到血都凝結。”李曄無話可說,只悲哀憂愁,十分沮喪。 冬季,十月二十日,朱全忠率軍從大樑出發。 28、李神福跟顧全武兩軍對峙很久。李神福把俘虜的鎮海士卒,選擇幾個人當自己的聽差,使他們可以出入寢帳臥室。李神福告訴將領們說:“鎮海軍隊仍很強大,我們就在今晚撤退!”俘虜找一個空隙逃亡回去,報告顧全武;李神福接到俘虜逃亡消息,不准追趕,而在黃昏時分,命老弱殘兵先行動身,李神福率主力殿後,命特遣兵團大將(行營都尉)呂師造在青山(浙江省臨安市東青山鎮)埋下伏兵。顧全武一向瞧不起李神福,遂即出軍追擊。李神福跟呂師造發動夾攻,大破鎮海追兵,殺戮五千人,生擒顧全武。錢鏐得到報告,驚駭流淚說:“喪失我一員良將!”李神福乘勝進攻臨安(浙江省臨安市),鎮海將領秦昶率部眾三千人投降。
29、韓全誨得到朱全忠就要抵達京師消息,十月十九日,韓全誨命李繼筠、李彥弼等,率軍劫持李曄前往鳳翔,並派軍守衛所有宮門,搜身、檢閱文書,十分嚴厲。李曄派人秘密送給崔胤一封親筆信,用字措辭,十分淒愴,最後說:“我為了帝國,勢必西上,但你們應該全體東下,惆悵,惆悵!” 十月二十日,李曄派小老婆趙國夫人出宮告訴韓偓說:“早上,李彥弼更兇惡無禮,皇上打算命你們入宮見面,情勢已不允許。”又說:“皇上跟皇后(何皇后)只相對流淚。”自此,連皇家文學研究官(學士)也不能再入宮晉見。 十月二十五日,韓全誨命李曄到內殿召見文武百官,下令撤銷正月二十三日詔書(禁止宦官跟宰相同時升殿),一切恢復八六〇年以來近例。當天,李曄登延英殿聽取簡報,韓全誨就根據這次詔令,跟宰相同時出席,討論帝國大事。 十月二十九日,神策軍總指揮官(神策都指揮使)李繼筠(看此官銜,李繼筠已由鳳翔駐屯軍司令升任神策軍高官)派部眾掠奪皇宮寶庫裡的金銀財貨、錦繡帷帳、皇家用具。韓全誨派人把各親王、宮女先行秘密送到鳳翔。 十月三十十,朱全忠抵達河中,上疏請李曄大駕前往東都洛陽,京師大為驚駭,官民紛紛逃竄,躲到高山深谷隱藏。當天,文武百官都沒有入宮朝見,宮門外冷冷清清,寂無一人。 十一月一日,李繼筠等率各軍抵達宮門下,禁止官員出入,各軍大肆剽掠搶劫,長安城里居民只好穿著紙糊的衣服上街,舉目所及,景象狼狽。韓建任命他的幕僚司馬鄴代理匡國戰區(總部設同州)候補司令官。朱全忠率四戰區大軍七萬人,直向同州,司馬鄴出城迎接,向朱全忠投降。 30、韓全誨等因李繼昭不跟他一致行動,遂把他隔絕,不使他有機會見到皇帝。這時,崔胤家住在開化坊,李繼昭率部屬六千餘人,會同關東(潼關以東)各戰區道留京駐屯軍,共同守護,文武百官和居民逃難的,都往投靠。 十一月二日,李曄派貼身宦官(供奉官)張紹孫召見文武百官,崔胤等都上疏推辭不來。 十一月四日,韓全誨等率軍進入內殿,告訴李曄說:“朱全忠大軍逼近京師,打算劫持皇上前往洛陽,企圖篡位,我們請皇上大駕前去鳳翔,集結勤王之師,共同抵抗。”李曄拒不允許,手提佩劍,登上乞巧樓。韓全誨等強迫李曄下樓,李曄才走到壽春殿,李彥弼已在寢殿燃起大火。當天是“冬至”節日,李曄一個人孤獨地坐在思政殿,一條腿壓到另一條腿上,一隻腳踩著欄杆,庭院裡鴉雀無聲,面前沒有一個文武官員,身旁沒有一個宦官宮女。僵持了一會,無可奈何,只好跟何皇后、小老婆群、各親王,約一百餘人,騎上馬背;慟哭的聲音,不絕於耳。剛出宮門,回頭看禁城,大火已熊熊燃燒。當天夜晚,住宿鄠縣(陝西省戶縣)。 朱全忠派司馬鄴前往華州警告韓建說:“你如果不能早早改過,自動歸附,恐怕要麻煩我這支軍隊在你城下稍作逗留!”當天,朱全忠自故市(陝西省渭南市東北故市鎮)率軍南下,渡過渭河,韓建派戰區副司令官(節度副使)李巨川晉見朱全忠投降,呈獻白銀三萬兩犒軍(李巨川,是李逢吉的侄曾孫。李逢吉,參考八一六年二月)。朱全忠繼續向西南前進,直向赤水(於陝西省渭南市東注入渭河)。 十一月五日,李茂貞到田家磑(地望應在陝西省周至縣東)迎接被脅迫西上的李曄,李曄拋棄皇帝威儀,下馬慰問。 十一月六日,李曄抵達盩厔(陝西省周至縣)。 十一月七日,李曄在盩厔停留一天。 朱全忠前進到零口(陝西省臨潼縣東北零口鄉)西郊,聽到皇帝被脅迫西上消息,跟幕僚討論,於是率軍折回赤水。國務院左最高執行長(左僕射)、退休家居的張濬(他一直黨附朱全忠,仇視李克用,參考八九〇年五月)遊說朱全忠說:“韓建,是李茂貞的同黨,今天不奪取他的兵權,後患一定無窮。”朱全忠收集韓建罪狀,聽說韓建上疏建議皇帝逃往鳳翔,遂作為藉口,率軍進逼城池。韓建單人匹馬出城晉見,朱全忠責備他,韓建說:“我連一個字都不認識,所有奏章、書信、文告,都是李巨川寫的。”朱全忠知道李巨川是韓建的智囊,常替韓建設計獻策,遂逮捕李巨川,就在營門斬首(他為韓建寫下《勤王錄》,參考八九七年正月十一日註。知識分子千方百計向一個無賴效忠,結局總是可哀)。朱全忠對韓建說:“你是許州(河南省許昌市)人,不妨現在就衣錦還鄉。” 十一月九日,朱全忠任命韓建當忠武戰區司令官,總部設陳州(河南省淮陽縣),派軍強行護送他前去到差。再任命前商州(陝西省商州市)州長李存權代理華州州長,調忠武戰區(總部陳州)司令官趙詡當匡國戰區司令官。李曄流亡華州時(參考八九六年七月至八九八年八月)時,商人旅客,從四面八方擁來,韓建加徵重稅,總計兩年,積蓄九百萬串錢。現在全部落到朱全忠之手。 這時,京師沒有皇帝,而皇帝流亡所在地沒有宰相。崔胤(時留長安)命太子太師(太子三師之一)盧渥等高級官員兩百多人聯名請朱全忠西上迎接皇帝回京。又請宰相王溥前往赤水晉見朱全忠討論局勢。朱全忠复信說:“進軍固恐懼有人誹謗我威脅君王,撤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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