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中國歷史 柏楊白話版資治通鑑8·晚唐暮景

第8章 4、大中之治

九世紀(八〇〇年至八九九年)是中國歷史上最黑暗、最痛苦和最使人絕望的世紀之一,唐王朝政府正加速崩潰,第二個宦官時代日臻巔峰,地方政府割據一方,互相征伐,殺人如麻,千里不見炊煙,人性墮落,全國糜爛,沒有一個地方沒有哀號悲哭! 1、春季,正月一日,唐王朝(首都長安)河東戰區(總部設太原府)指揮官(都將)楊弁誅殺總作戰司令(都頭)梁季葉(音xie),率領擁護自己的部眾,到街市上大肆搶掠。戰區司令官(節度使)李石,逃往汾州(山西省汾陽縣)避難。楊弁遂佔領總部,釋放囚禁在監獄裡的昭義戰區(總部設潞州)變軍使節賈群(參考去年十二月),命侄兒陪同賈群,一塊前往潞州(山西省長治市)晉見變軍首領劉稹,約定締結兄弟之誼,劉稹大喜。石會關(山西省榆社縣西)守將楊珍聽到太原兵變消息,再把關城歸降劉稹。

正月四日,河東監軍宦官呂義忠派人進京(首都長安)奏報太原兵變,中央大為震動,議論紛紛。有人主張:對兩個戰區的軍事行動,應同時停止。忠武戰區(總部設許州)司令官王宰也上疏說:“巡邏部隊曾接到劉稹的奏章,我最近也曾派人前去昭義,了解叛賊有意來歸。如果允許我招降收容,請賜詔書!”李德裕上疏反駁,說:“王宰嚴重地違犯軍令,擅自接受劉稹奏章,事先並沒有向中央請示,竟派人進入盜賊巢穴,揣測王宰的心意,似想獨占招降的功勞。從前,韓信擊破田橫(參考前二〇三年十一月),李靖生擒阿史那咄苾(頡利可汗·參考六三〇年三月),都是利用對方請求投降、疏於戒備的機會,發動奇襲。觀在,寧可以使王宰失信,也不可以損害中央威嚴!建立蓋世奇功,就在今天,決不可因太原(山西省太原市)發生小小動亂,而使機會流失。請陛下派貼身宦官(供奉官)前往王宰大營,督促他乘劉稹疏於戒備,發動攻擊。劉稹跟所有將領連同他們的家族,必須都把雙臂捆在背後,出來投降,然後才可以接受。同時請陛下派貼身宦官再往晉絳大營,秘密警告特遣兵團司令官(晉絳行營節度使)石雄:如果王宰接受了劉稹的投降,你就一點功勞都沒有了,現在正是成敗關鍵,需要你自己努力,突破困難,奪取勝利,不要失去良機。”李德裕又以宰相的名義寫信給王宰,說:“從前,成德(總部恆州)變軍首領王承宗雖然反抗中央,還派老弟王承恭攜帶奏章,晉見宰相張弘靖,哀哀祈求,又派親生兒子王知感、王知信前來中央朝見(參考八一八年三月),憲宗(十四任帝李純)最初還不允許。而今,劉稹不但不自綁雙臂向你投降,也不派他的骨肉至親,前來中央請求憐憫,而竟把奏章放到大路之上,巡察部隊不立即撕毀,實是一項錯誤。何況,劉稹跟楊弁密通奸謀,叛逆行為如此明顯,而大將元帥和高級官員卻包容他的詐欺,是私人恩惠歸於臣屬,而使拒絕赦免的怨恨,完全由中央擔當,在事理上,恐怕不可以如此。從今以後,無論在什麼地方發現奏章,就應立即當場焚毀。只有他們雙臂綁在背後,前來投降,才可以接納。”李德裕又上疏說:“太原居民從來效忠中央,只因公庫空虛,不夠賞賜,才惹起事端!一千五百人又能幹出什麼大事?絕對不可以寬恕放任!何況中央正對昭義採取軍事行動,如果處理不當,深怕影響人心。記得從前西川戰區(總部設成都府)作戰司令(兵馬使)張朏的部下叛變,戰區司令官張延賞逃奔漢州(四川省廣漢市),後來重回成都(參考七八三年十一月)。希望陛下詔令李石、呂義忠,應回太原大營,徵召附近的軍隊,討平叛亂!”唐帝(十八任武宗)李瀍(本年三十一歲)全部聽從。

當時,李石已逃到晉州(山西省臨汾市),詔書抵達,命他折返太原。 正月七日,李瀍下詔:命河東作戰司令王逢,把河東特遣兵團全部留在榆社(山西省榆社縣),另率義武(總部定州)騎兵一千人、宣武(總部汴州)及兗海(總部兗州)步兵三千人討伐楊弁。又下詔命成德戰區(總部設鎮州)司令官王元逵率步騎兵混合兵團五千人,從土門(河北省鹿泉市)越過太行山西進,支援王逢。忻州(山西省忻州市)州長李丕上疏說:“楊弁派人前來游說,我已把他誅殺,並切斷楊弁向北逃走的道路,請求中央早日出兵討伐。” 正月十七日,李瀍跟各宰相討論太原兵變事袢,李德裕說:“河東武裝部隊都調出去作戰,變軍僅只一千餘人,各州各戰區道,絕對不會有人響應,預計用不了幾天,就可以剪除,現在只要下詔命王逢迅速前進,抵達城下,城裡必定發生變化。”李瀍說:“張仲武(盧龍司令官)看到成德(總部鎮州)、魏博(總部魏州)討伐昭義變軍,都有功勞,心裡一定羨慕,讓他出軍討伐太原,你以為如何?”李德裕說:“成德前往太原,道路最近(航空距離一百八十千米),張仲武(盧龍司令官)去年(八四三年)討伐回鶻時,跟河東曾經爭功(參考去年十月),恐怕一旦進入河東,可能遷怒士卒,傷害居民。”李瀍才停止。

李瀍派宦官馬元實前往太原跟變軍溝通,並觀察他們的實力。楊弁大擺酒席,和他痛飲三天,賄賂他大批金銀財寶。 正月二十四日,馬元實從太原回京師,李瀍命他跟各宰相共同討論,馬元實在大家面前,提高嗓門說:“如今,中央最好馬上發給楊弁任命狀,越快越好!”李德裕說:“為什麼?”馬元實說:“從太原軍營大門,直到柳子列(太原市西南河堤)十五里之遙,士卒們全穿著長到地面的鎧甲,金光耀眼,你有什麼辦法攻打?”李德裕說:“李石就是因為河東兵源枯竭,才徵調橫水柵(山西省大同市西北)駐軍增援榆社,軍械庫裡的鎧甲都在特遣兵團大營,楊弁有什麼能力集結那麼多部眾?”馬元實說:“河東人民性情殘暴強悍,每人都可以拿起武器,都是楊弁招募來的!”李德裕說:“招兵買馬,必須有金錢綢緞,李石只不過欠軍人一匹絹(粗絲厚綢),沒有辦法補充,才激起兵變。楊弁能從哪裡得到?”馬元實說不出話。李德裕說:“即令他有十五里金光耀眼的鎧甲,也要誅殺這個匪徒!”遂上疏奏報說:“楊弁不過一個卑賤的小賊,絕不可以寬恕,如果中央的力量不夠,寧可捨棄劉稹!”(李德裕因自己是世家,所以對出身卑賤的人,總是輕視,同是叛徒,劉稹已三代富貴,所以李德裕寧願捨棄。)河東駐防榆社的特遣兵團,聽說中央調派外地軍隊攻擊太原,深恐城破的時候,妻子家人受到屠滅,於是自告奮勇收復太原,擁護監軍呂義忠,率軍北上。

正月二十八日,攻克太原,生擒楊弁,把變軍全部誅殺。 2、二月一日,日食。 3、二月二日,河東監軍宦官呂義忠奏報攻克太原。 二月三日,李德裕向李瀍奏報說:“王宰早就應該攻占澤州(山西省晉城市),卻遷延了兩個月,沒有尺寸進展(王宰攻澤州,參考八四三年十二月十四日)。因為王宰跟石雄之間,存有宿怨(王宰的老爹王智興誣害石雄事,參考八二九年二月)。王宰如果攻占澤州,距上黨(潞州州政府所在縣·山西省長治市)仍有二百里,而石雄現在距上黨才一百五十里。王宰擔心如果攻擊澤州牽制昭義大軍,萬一石雄乘虛直入上黨,就獨自立了大功。另有一個憂慮是,先前,王宰生了一個兒子王晏實,王宰的老爹王智興十分寵愛,就把孫兒當做兒子。王晏實現在當磁州(河北省磁縣)州長,被劉稹留作人質(磁州屬昭義戰區),王宰之所以觀望,不敢發動攻擊,或許跟這個也有關係。”李瀍命李德裕撰寫詔書給王宰,督促他行動,強調說:“我對劉稹這種毛賊,絕對不會寬恕。固然,王晏實是你最親愛的弟弟,但為了伸張大義,必須克制私情。”

4、二月四日,貶李石當太子少傅(太子三少之二),在東都洛陽(河南省洛陽市)辦公。命河中戰區(總部設河中府)司令官崔元式當河東戰區司令官;石雄(晉絳特遣兵團司令官)當河中戰區司令官。崔元式,是崔元略的老弟(崔元略是宰相崔鉉的老爹,參考八二五年七月)。 5、二月六日,石雄攻克良馬(山西省安澤縣東北)等三個營寨和一個城堡。 6、二月八日,河東戰區押解楊弁跟他的同黨五十四人,抵達京師,全部斬於狗脊嶺(陝西省西安市西)。 7、二月十九日,李德裕奏報李瀍說:“事情有時候是在受到刺激後,才能發憤完成。陛下命王宰直向磁州,而何弘敬(何重順·魏博司令官)立即出兵(參考八四三年八月);陛下徵調外地軍隊討伐太原,而太原的特遣兵團卻先下手生擒楊弁。現在,王宰一直不肯前進,必須對他施加他無法對抗的壓力,我建議調劉沔(義成司令官)到河陽戰區(總部設孟州),命他率義成戰區精銳士兵兩千人,推進到萬善(河南省沁陽市北),緊逼王宰大營。如果王宰了解中央這次行動的意義,他一定不敢繼續逗留。如果他因此出發,劉沔率大軍駐紮南方,也可以增加王宰的聲勢。”李瀍說:“好極!”

二月二十五日,調義成戰區(總部設滑州)司令官劉沔當河陽戰區司令官。 8、河東特遣兵團總作戰司令(河東行營都知兵馬使)王逢攻擊昭義變軍將領康良佺,把康良佺擊敗。康良佺放棄石會關,退守鼓腰嶺(榆社縣西南)。 9、黠戛斯汗國(瀚海沙漠群)派將軍諦德伊斯難珠等前來長安進貢,聲稱打算遷都到同鶻汗國故主庭(蒙古國哈爾和林市),請唐朝也出兵北上,並指定會師日期及地址(此時,黠戛斯王庭仍在原來的西伯利亞薩彥嶺北之地)。李瀍用詔書回答,說:“今年秋季,可汗攻擊回鶻殘軍及黑車子部落(內蒙古呼倫湖南)時,盧龍(總部幽州)、河東、振武(總部安北府)、天德(總部天德軍城)四戰區,當出兵切斷回鶻所有重要道路,阻止他們逃亡,到時候唐王朝當對可汗賜加封號,依照對待回鶻可汗的前例辦理(唐朝一直未冊封黠戛斯可汗,參考八四三年二月)。”

10、唐政府因回鶻汗國瓦解,吐蕃王國(首都邏些城)內亂,開始討論用什麼方法收復河湟地帶(甘肅省及青海省東部)四個戰區及十八個州的舊有國土(河湟於八世紀五〇年代陷落前,有兩戰區:河西、隴右,陷落後,吐蕃改為四戰區,名稱不詳。十八州:秦州、甘州、河州、渭州、蘭州、鄯州、武州、成州、洮州、岷州、臨州、廓州、疊州、宕州、肅州、涼州、瓜州、沙州),於是命御前監督官(給事中)劉濛當沿邊巡查特使(巡邊使),負責準備武器糧食,深入調查吐蕃王國駐軍多少和戰鬥力強弱。又下令命天德警備區、振武戰區、河東戰區加強士卒訓練,磨利武器,等候秋季黠戛斯汗國攻擊回鶻殘軍(瀚海沙漠南)時,對回鶻向南逃奔的潰兵敗將加以截擊;凡此一切備戰行動,全部交給劉濛,由劉濛會同各戰區民兵司令(節度團練使)詳細研究,擬定執行方案奏報。劉濛,是劉晏的孫兒(劉晏冤死事,參考七八〇年七月)。

11、李瀍命道教教士趙歸真當“右街道門教授先生”(大概是道教封號)。 12、吐蕃(西藏)自稱宰相的論恐熱所屬將領岌藏豐贊,不能忍受論恐熱的兇暴殘忍,投降鄯州戰區(總部設鄯州)司令官尚婢婢。論恐熱大怒,向尚婢婢發動攻擊。尚婢婢分兵五路抵抗,論恐熱退守東谷(甘肅省臨夏市東南),尚婢婢用木柵把他團團圍住,切斷水源。論恐熱率騎兵一百餘人突圍逃走,退守薄寒山(甘肅省隴西縣西南),其餘部眾全投降尚婢婢。
13、夏季,四月,王宰進攻澤州。 14、李瀍迷信神仙,十分寵信道士趙歸真;負責諫諍的官員們屢次抨擊。 四月二十三日,李德裕也上疏勸阻說:“趙歸真,是敬宗(十六任帝李湛)在位時有罪的人,最好不要和他親近(李瀍親近趙歸真,參考八四一年六月)。”李瀍說:“我在宮裡無聊,找他談談話、解解悶而已。國家大事,我一定徵求你們以及次對官(第二梯次接見的官員,參考八二三年九月注)的意見,即令有一百個趙歸真,也蒙蔽不了我。”李德裕說:“卑劣的小人物看到權勢在哪裡,就向哪裡鑽,好像夜間飛蛾,撲向燈火。聽說最近十幾天來,車馬已填滿了趙歸真的門戶,希望陛下特別警惕!”

15、四月二十五日,李瀍命國務院左最高執行長(左僕射)王起遙兼二級宰相(同平章事·使相),充任山南西道戰區(總部設興元府)司令官。王起了解自己是一個文官,而又從來沒有當過實質宰相(同平章事),就直接被任命當遙兼宰相,從來沒有先例,堅決辭讓。李瀍說:“宰相沒有實質和遙兼的分別,我有什麼缺失的時候,你就飛快遞上奏章。” 16、李德裕有鑑於州縣政府中沒有工作可做的閒官太多,疏建議命國務院文官部考選司司長(吏部郎中)柳仲郢淘汰裁撤。 六月,柳仲郢奏報說:“減少州縣官員一千二百一十四人。”柳仲郢,是柳公綽的兒子(柳公綽,參考八一五年二月)。 17、跟退休宦官仇士良(參考八四三年六月十六日)有宿怨舊仇的若干宦官,檢舉仇士良家裡藏有鎧甲、武器多達數千件。有關機關發動突擊,果然查獲。李瀍下詔削除仇士良的官爵(仇士良原封楚國公),家產及家人全部沒收,男當奴、女當婢。

18、秋季,七月十日,李瀍跟李德裕討論,打算命河東總作戰司令(都知兵馬使)王逢率軍進駐翼城(山西省翼城縣),李瀍說:“聽說王逢執法太過嚴苛,有沒有這回事?”李德裕說:“我也曾問過他這件事,王逢說:面對白刃鋼刀,執法不嚴,誰肯前進?”李瀍說:“話也有道理,但你還是應把他叫來規勸!”李德裕順勢再度強調劉稹絕對不可赦免。李瀍說:“當然是這樣!”李德裕說;“從前,李懷光叛變,沒有消滅之前,京師蝗災旱災交集,穀米價錢每鬥一千錢,中央糧倉(太倉)供應皇上跟皇宮的糧食,支持不到一二十天。德宗(十二任帝李適)召集文武百官到金鑾寶殿,派宦官馬欽緒出來詢問大家的意見。監督院最高顧問官(左散騎常侍)李泌,拿一片桐葉,把它搓破,交給馬欽緒呈獻。德宗(十二任帝李適)召見他問他什麼涵義。李泌回答說:陛下跟李懷光的君臣名分,就跟這片桐葉一樣,已不可能恢復原狀!因此,德宗討伐的意志堅定(參考七八四年十一月)。後來,削平李懷光,遂用李泌當宰相,單獨主持政府數年之久(李泌任相,自七八七年六月至七八九年三月。李德裕以李泌自比)。”李瀍說:“李泌真是奇才!” 19、李瀍聽說揚州(江蘇省揚州市)酒家女精通“酒令”(飲酒時的一種遊戲,由一人擔任“令官”,其他飲酒的人都聽令行事,如有違失,則受處罰),於是命淮南(總部揚州)監軍宦官遴選十七人送到京師。監軍宦官請戰區司令官杜悰一同遴選,並且更進一步打算擴大到物色良家美女,教她們學習酒令後呈獻。杜悰說:“是你接到皇上敕令,我不敢參與。”監軍宦官再三催促,杜悰不理。監軍宦官大怒,上疏控告杜悰,李瀍看了後沉默不說話。左右侍從宦官建議應命戰區司令官參與遴選。李瀍說:“命令軍事重鎮遴選酒女進宮,豈是英明領袖幹的事!杜悰不順從監軍宦官行事,保持帝國高官的體統,真是宰相人才,使我慚愧!”立刻下令監軍宦官停止遴選。 七月二十三日,擢升杜悰當二級實質宰相,兼全國財政及鹽鐵專賣暨運輸總監(兼度支鹽鐵轉運使)。稍後,杜悰進京謝恩,李瀍勉勵他說:“你不聽監軍宦官那一套,我知道你有輔佐君王的大志。今天由你當宰相,就好像得到另一個魏徵(魏徵,參考六四三年正月)。” 20、閏七月十一日,命副立法長(中書侍郎)、二級實質宰相李紳遙兼二級宰相,充任淮南戰區(總部設揚州)司令官。 21、李德裕奏報說:“成德奏事官高迪,秘密陳述兩項意見:第一,他指出:叛軍喜愛使用偷兵術,也就是靈活運用兵力,暗中抽調駐防各處的部隊,集中力量,向中央軍某一個據點發動猛烈攻擊,中央軍往往狼狽應戰,所以時常失利。過了一兩個月,叛軍再集中力量攻擊另一個地方。中央必須了解這種戰術,除非叛軍攻擊城池堡寨,千萬不可跟他們交戰,他們最多停留三天,就得解散,各自返防。如果讓他們屢次撲空,士氣自然低落,然後中央軍派出間諜,秘密調查他們從什麼地方抽出兵力,乘虛進攻,就不會不傳捷報。第二,成德、魏博兩戰區特遣兵團人數雖多,對叛軍卻不能發生牽制力量,原因何在?在於大營始終沒有離開原地,只不過每隔三兩個月,派人深入昭義邊境,燒殺搶掠一陣,然後返回。叛軍只要堅守城池,任憑城外人民被殺被搶,毫不憐憫。最好是命兩特遣兵團大營進入敵境,爭城奪地,步步相逼。如果只像現在這種游擊戰,叛軍一點都不放在心上。請求下詔使各將領了解。” 劉稹最信任的將領之一高文端歸降中央,透露變軍佔領區缺少糧食,命婦女用手搓碎穀米的外殼,再用石白搗爛,供應軍需(無論稻、麥,連殼搗得再爛,也難以下嚥)。李德裕詢問他怎樣才可以擊破變軍,高文端說:“中央軍如果直攻澤州,恐怕死亡慘重,最後還未必攻克。澤州守軍大約一萬五千人,一大半經常埋伏在四周山谷,準備等中央軍攻城筋疲力盡時,從四面八方出動,里外夾擊,這種情形下,中央軍一定失敗。我的建議是,請令忠武(總部許州)特遣兵團渡過乾河(今地不詳)後,立刻修築營寨,用它作為中心,環繞澤州四周,興建夾城,每天派出大軍,保護施工,抵抗變軍的外援,變軍發現夾城就要銜接,包圍就要完成時,一定出動主力決戰。等他們戰敗,然後乘勝攻擊,才可以奪取。”李德裕奏請李瀍下詔指示王宰。 高文端又說:“固鎮寨(山西省沁源縣西南十五千米)四面全是懸崖絕壁,形勢險要,無法攻擊。但它的致命傷是寨裡沒有水源,全城軍民,都吃山澗的水,水源在山寨東南約一里左右。如果命王逢(河東總作戰司令)進軍逼近,切斷水源,用不了三天,叛軍非放棄山寨逃走不可,中央軍就可以尾追。再前進十五里到青龍寨(山西省沁源縣西),四面也是懸崖絕壁,水源也在山寨外面,可以用同一方法奪取。東面十五里就到沁州州城(山西省沁源縣。沁州屬河東戰區)。”李德裕奏請下詔指示王逢。 高文端又說:“昭義總作戰官(都頭)王釗,率軍一萬人駐防洺州(河北省永年縣東南舊永年鎮),劉稹曾屠滅薛茂卿全族,又誅殺邢洺援軍作戰司令(邢洺救援兵馬使)談朝義三兄弟,王釗驚疑恐懼,心神不安(屠薛茂卿全族事,參考八四三年十二月;殺談朝義事則沒有記載)。劉稹派使節召喚他回潞州,王釗不敢前往,而士卒們喧嘩叫鬧,跟他採取同一立場,說明王釗絕不會聽候劉稹驅使。只因王釗和士卒們的家屬都在潞州,恐怕如果投降,會被誅殺,所以中央雖然號召,他們卻不敢投降。只有一個辦法,派人告訴王釗,命他率軍倒戈,攻入潞州生擒劉稹,在大功告成後,允許他當其他戰區司令官,仍有厚重賞賜,或許他可以順從中央。”李德裕奏請下詔指示何弘敬派密使告訴王釗。 劉稹年紀還輕,性情懦弱,內營管理官(押牙)王協、侍衛作戰司令(宅內兵馬使)李士貴當權,專門聚斂財貨,倉房金庫,都滿得要溢出來,可是將士們立功時,卻不肯賞賜,因此人人怨恨、軍心離散。劉從諫的妻子裴女士,是裴冕後裔孫女(裴冕,參考七六九年十二月),憂慮劉稹難支大局,她的老弟裴問,率軍駐防山東(太行山以東三州),打算召喚他回來主持軍政。李士貴恐怕裴問回來後剝奪自己的權力,更可能發現自己為非作歹的內幕,於是強調說:“山東(大行山以東)的事,全依靠五舅(裴問在兄弟中排行第五),如果要他回來,是等於放棄三州(山東三州:邢州、磁州、洺州)!”這才停止。 王協推薦王釗當洺州總作戰司令(洺州都知兵馬使),王釗深得軍人擁護,往往不太遵守總部號令,同等官階的高元武、安玉,宣稱王釗已有二心。劉稹召喚王釗回潞州,王釗推辭說:“自從到了洺州,連一點小功都沒有,實在慚愧,深感是一件恨事,請求准允我再停留幾個月,然後回總部報到。”劉稹同意。 王協建議向商人徵收捐稅,每一個州派一位將領前去主持。名義上是向商人徵稅,實際上是調查每家每戶的財產,甚至連日常使用的器具都不遺漏,一律折合成綢緞,徵收十分之二,而折合時,全用高價評估。人民把不動產賣光,再加上糧食,全部繳納仍然不夠,人心浮動。 將領劉溪尤其貪婪殘暴,前任司令官劉從諫在世時,從來不用他做事。現在,劉溪用大量金銀賄賂王協,王協知道邢州富有的商人最多,於是派劉溪前往徵收稅款。裴問率領的直屬部隊,稱“夜飛兵團”,很多官兵是富商子弟。劉溪到差後,把他們的父兄全部逮捕,要求繳稅,將領士卒們向裴問申訴,裴問向劉溪請求寬大處理,劉溪拒絕,並且一派惡言,破口詬罵。裴問大怒,秘密跟部屬計劃誅殺劉溪,歸順中央,並且徵求州長崔嘏的意見,崔嘏贊成。 閏七月二十五日,崔嘏、裴問關閉城門,誅殺城中大將四人,向王元逵(成德司令官)投降。當時,高元武駐守堯山(河北省隆堯縣),聽到消息,也向王元逵投降。 之前,昭義總部特別賞賜給洺州將領士卒每人麻布五丈,不久,又有命令規定轉作冬季賞賜,那就是說,冬季不再有賞賜。正巧徵稅將領抵達洺州,王釗利用軍心不滿,告訴士卒們說:“候補司令官(留後劉稹)年紀幼小,政令不由自己做主。現在倉庫滿盈,糧食綢緞足可支持十年,為什麼不肯稍為發放一點,慰勞生活艱苦的戰士?總部命令,不應該執行。”於是自作主張,打開倉庫,發給士卒每人絹一匹,穀米十二石(音dan),全軍一片歡呼。王釗下令關閉城門,向何弘敬投降。安玉在磁州聽說二州投降,也向何弘敬投降。堯山總作戰司令(堯山都知兵馬使)魏元談等則投降王元逵(成德司令官),王元逵因對堯山作長久攻擊不能攻克,老羞成怒,於是把魏元談等全部誅殺。 八月十一日,成德、魏博分別奏報說:邢州、洺州、磁州歸降中央,宰相們進宮向皇帝祝賀。李德裕說:“昭義的根基全在山東,山東三州投降,上黨用不了幾天就會發生變化。”李瀍說:“郭誼一定砍下劉稹的人頭,用來贖自己的罪。”李德裕說:“一切都在英明領袖預料之中。”李瀍說:“現在我們先要做什麼事?”李德裕推薦任命御前監督官(給事中)盧弘止當山東三州候補司令官(三州留後);解釋說:“萬一成德、魏博現在要求合併三州,中央答應也不是,拒絕也不是!”李瀍接受,下詔命山南東道戰區(總部設襄州)兼昭義戰區司令官盧鈞乘驛馬車前往昭義到差(盧鈞剛上任昭義慰勞安撫特使,參考八四三年七月;當是後來再兼任戰區司令官)。 潞州(昭義戰區總部所在州·山西省長治市)變軍聽到山東三州歸降中央消息,如雷轟頂,大為恐懼。劉稹最寵信的心腹將領郭誼、王協密謀誅殺劉稹,用他們過去誓死擁護的領袖的鮮血,來拯救自己生命。劉稹的堂兄、侍衛軍基地司令(中軍使)劉匡週兼任內營管理官(兼押牙),郭誼擔心他從中阻礙,於是報告劉稹說:“十三郎(劉匡週在兄弟群中排行十三)一直駐守深宅內院,各將領晉見大帥時,不敢放膽直言,深怕十三郎懷疑,受到處罰,正因為如此,才喪失山東。現在只要十三郎不再進入官邸,將領們才敢開誠佈公,有什麼說什麼。傾聽大家的意見,必定可以找到良好的策略。”劉稹召見劉匡週,把這話告訴他,讓他聲稱有病,不再進來。劉匡週悲憤地說:“我身在官邸,他們才不敢使壞主意,一旦離開,全家必被屠滅!”劉稹堅決要求,劉匡周無可奈何,手指相彈,嘆息退出。 郭誼命劉稹的親信、作戰司令(兵馬使)董可武向劉稹獻策,說:“山東的背叛,都是五舅(裴問)引起,城裡的人誰又敢擔保誰不變心?大帥有什麼打算?”劉稹說:“現在城裡武裝部隊,還有五萬人,最好是關閉城門,嚴守城池。”董可武說:“這不是好辦法,最好的辦法是,大帥不如單人匹馬,前往中央朝見,像當年張元益(參考八三八年十一月)一樣,至少還可以當一個州長。大帥不妨先命郭誼當候補司令官(留後),等到中央的任命狀發下的那天,再從容侍奉太夫人(劉從諫的妻子裴女士)跟大帥全家,運送金銀綢緞,回到東都(洛陽),豈不更好!”劉稹說:“郭誼怎麼肯這樣善待?”董可武說:“我跟他對天盟下重誓,他絕不會辜負大帥!”於是帶郭誼進來。劉稹跟郭誼再秘密約定,然後進內宅報告娘親(應是伯母),裴女士說:“能回中央,當然最好不過,只恐怕為時已晚。我連我弟弟都不敢保證他不背叛,怎麼敢保證郭誼?你自己拿定主意!”劉稹遂身穿素服出來,以娘親(伯母)的名義,任命郭誼當總作戰司令(都知兵馬使)。王協已先下令各將領在外廳集合,郭誼叩謝劉稹後,到外廳和各將領見面,劉稹回到內宅整理行裝。侍衛作戰司令(宅內兵馬使)李士貴得到消息,率侍衛親軍數千人攻擊郭誼,郭誼大聲對那些士卒叱責說:“你們為什麼不自己去拿賞金,竟然打算跟李士貴同死!”士卒們遂退出來,共同擊殺李士貴。郭誼把他信任的人安置在重要崗位上,派兵調將一個晚上,局勢完全控制。 第二天(八月十二日),郭誼派董可武到內宅晉見劉稹,說:“請到前廳討論公事。”劉稹說:“為什麼不現在就說!”董可武說:“恐怕驚動太夫人(裴女士)!”遂引導劉稹步行出內宅大門,前往官邸北院,早已擺下宴席,大家入座飲酒尋樂,一團歡欣。等到酒過三巡,董可武說:“今天的事,是我們想保護太尉(劉悟逝世後贈官太尉)全家,請大帥自己了斷,中央一定會憐憫寬恕!”劉稹悲哀地說:“你的話正是我的心願!”董可武遂上前抓住劉稹的手,崔玄度在後面砍下劉稹的頭。於是下令逮捕劉稹的家族,從劉匡週以下,直到懷抱中的嬰兒,全部誅殺,沒有一個人倖免(劉悟於八二〇年移鎮昭義,傳劉從諫、劉稹,割據二十五年,三世而滅)。又屠滅劉從諫父子所尊敬厚待的一批知識分子:張谷、陳揚庭、李仲京、郭台、王羽、韓茂章、韓茂實、王渥、賈庠等十二家,連他們的兒子、侄兒、外甥、女婿,毫無遺漏。李仲京,是李訓(李仲言)的老哥。郭台,是郭行馀的兒子。王羽,是王涯的族孫。韓茂章、韓茂實,是韓約的兒子。王渥,是王璠的兒子。賈庠,是賈餗的兒子。甘露事變(參考八三五年十一月)後,李仲京等逃奔劉從諫,劉從諫對他們安撫供養。郭誼軍中袍澤,凡跟他有一點小恩怨的,無不一一報復。郭誼每天都有誅殺,血流街道,和塵土混合,成為血泥。於是把劉稹的頭顱裝到木匣裡,派使節攜帶降表及書信,呈送王宰。劉稹的頭顱路過澤州時,劉公直全營慟哭,也投降王宰。 八月十五日,王宰上疏奏報。 八月十六日,宰相們進宮向李瀍祝賀。李德裕奏報說:“現在不需要再設置邢洺磁候補司令官了,只須派盧弘止前往三州以及成德、魏博二戰區安撫慰勞。”李瀍說:“應該怎麼處置郭誼?”李德裕說:“劉稹只不過一個癡呆小娃,發動兵變,反抗中央,都是郭誼的陰謀,等到氣勢衰退,孤立無援時,又出賣劉稹,換取自己的榮華富貴。這種人如果不殺,還談什麼懲罰罪惡?最好趁著中央軍仍留昭義,把郭誼和他的同黨一併剷除。”李瀍說:“我的意思也是這樣。”於是下詔命石雄率七千人進入潞州,用以應驗從前的民謠(參考八四三年十月)。宰相杜悰因軍糧供應不足,認為郭誼等可以赦免,李瀍不悅地瞅著杜悰,不說一句話。李德裕說:“今年春季,昭義變軍還沒有消滅,河東又發生騷動,如果不是陛下的決斷堅定,兩地叛徒怎麼可能消滅?政府官員們認為,如果換了文宗(十七任帝李昂),早就赦免!”李瀍說:“你難道沒有發現,文宗跟你的見解不同,怎麼能夠溝通(李昂開始厭惡李德裕,參考八三四年八月)!”免除盧鈞的山南東道戰區(總部設襄州)司令官職務,專任昭義戰區司令官。 八月十八日,劉稹的頭送到京師。李瀍下詔說:“昭義戰區所轄的五個州(潞州、澤州、邢州、磁州、洺州),一律免除田賦捐稅一年,凡軍隊所經過的州縣,免除本年秋季田賦捐稅。昭義自從劉從諫以來,強行增加賦稅,聚斂錢財,現在全部免除(劉從諫徵收馬稅、營業稅,專賣鹽、鐵,參考八四三年四月)。所集結的民眾自衛隊士卒,一律遣散回家務農。各戰區有功將士,依照等級賞賜。” 郭誼誅殺劉稹後,每天都盼望中央發下戰區司令官符節印信。很久沒有音訊,自己解釋說:“一定是改調別的戰區。”於是檢查馬匹轡鞍,整理行裝。忽然聽到石雄要來的消息,覺得不對勁,開始恐懼,臉色大變。石雄抵達後,郭誼等參見祝賀,欽差宦官張仲清說:“郭誼的任命狀明後天才到,其他高級文武官員的任命狀現在這裡,晚會參拜時前來領取。”(唐王朝地方政府早晚各舉行一次集會,將領士卒全體出席。)此時石雄率領的河中(總部河中府)特遣兵團,已環繞球場完成包圍。晚會開始,郭誼等抵達,石雄一個個點名引進,於是連同一向桀驁不馴、反抗中央的將領,全部逮捕,押送京師。 中央命魏博戰區(總部設魏州)司令官何弘敬,遙兼二級宰相。 八月二十七日,詔書下達,命挖出劉從諫的屍體,放到潞州街頭,任由人民參觀三天。然後,石雄把屍體拖到球場,用刀砍成數段,再把骨骼剉碎。 八月二十八日,加授李德裕:太尉(三公之一),封趙國公;李德裕堅決辭讓,李瀍說:“只恨沒有更高的官爵賞你,你如果不應該升官封爵,我一定不會給你。” 最初,李德裕指出:“自從韓全義淮西潰散以來(參考八〇〇年五月),中央大軍出征,總是失敗,原因有三:其一,最高領袖直接指揮作戰,所頒布的命令,每天有三四次之多,宰相多不知道內容。其二,除了最高領袖直接指揮作戰外,監軍宦官各憑自己的意見,也直接指揮作戰,真正的軍事將領反而不能發號施令。其三,每支軍隊都有監軍宦官,監軍宦官常挑選最驍勇的戰士數百人做自己的衛隊;於是真正從事戰鬥的野戰軍士卒,都是老弱殘兵。監軍宦官另有他的軍令旗幟,毎次會戰,都在軍隊嚴密保護下,騎在馬上、站在高岡上觀戰,一看稍稍失利,立刻拔旗先逃,全軍遂跟著崩潰!”李德裕乃跟宮廷機要室主任宦官(樞密使)楊欽義、劉行深溝通,由皇帝敕令各監軍宦官,一律不准干預軍政,士卒一千人中,監軍宦官可挑選十人充當衛士,部隊有功時,他們隨慣例接受賞賜。兩位機要室主任宦官都同意這種作法,奏報李瀍批准實施。從對付回鶻殘軍到昭義戰亂平息,都遵守這項規定。除非宰相聯合辦公廳(中書)建議下詔,再沒有皇帝直接下詔的現象。號令簡單明了,將領們才有實施謀略的空間,所以能建一連串功業。 自從討伐開始,河北三鎮(盧龍、成德、魏博)派到中央的使節抵達京師後,李德裕總是告訴他們說:“河朔(河北平原)軍事力量雖然強大,但不能離開中央而獨立,必須藉中央的官爵威嚴,才能安定軍心。回去報告你的司令官,與其辛辛苦苦發動將領脅迫欽差宦官,要求中央任官封爵,為什麼不奮勇殺敵,自己建立豐功偉業,使英明領袖對自己賞賜,讓中央主動下達恩典,豈不是最大光榮!而且,我們親眼看到:盧龍李載義,效忠中央,討伐橫海(總部滄州)變軍(參考八二九年四月),後來被本軍驅逐,中央仍然任命他當戰區司令官(參考八三一年四月二十一日),後來轉任河東,高升宰相(參考八三三年六月)。而楊志誠派他的大將攔截欽差宦官,要求中央任命(參考八三三年三月),後來也被本軍驅逐(參考八三四年十月),中央並不赦免他的罪行。這兩個人的禍福,足夠你們參考。”李德裕把這段話奏報李瀍,李瀍說:“本來就應該如此明白地告訴他們!”因此,河北三鎮不敢心懷二意。 22、九月,李瀍下詔,把澤州劃歸河陽戰區(總部設孟州此乃李德裕的建議,參考八四三年九月二十日)。 23、九月七日,新任昭義戰區司令官盧鈞進入潞州。盧鈞待人一向寬厚,對士民十分愛護,劉稹割據時,盧鈞已兼任昭義司令官,山南東道(總部襄州)特遣兵團跟昭義變軍作戰,陣地對峙時,就常宣揚盧鈞的美德。而今,盧鈞到任,進入天井關(山西省晉城市東南),昭義的散兵游勇向他歸降的,盧鈞都特別優待,人心和諧,社會秩序完全恢復。 劉稹的部將郭誼、王協、劉公直、安全慶、李道德、李佐堯、劉武德、董可武等抵達京師,全部斬首。 司馬光曰: 董重質在淮西(總部蔡州),郭誼在昭義;吳元濟、劉稹二人好像演藝人員手裡的木偶。董重質、郭誼最初鼓勵別人叛亂,最後則賣主求榮,即令處死,仍有餘罪。然而,李純(十四任帝憲宗)用董重質於先(事實上是李愬力保他一命,參考八一七年十二月),李瀍(十八任帝武宗)殺郭誼於後,我愚昧地認為,處理都有錯誤。為什麼?獎賞奸邪,不留公義;誅殺降人,不符誠信。失去公義和誠信,怎麼能夠立國!從前,劉秀(東漢王朝一任帝)對待王郎、劉盆子,不把他們處死,知道他們除非是力量枯竭,絕不會投降(王郎最後被劉秀軍隊捕獲斬首,參考二四年五月;赤眉漢帝劉盆子則能善終,參考二七年二月)。樊崇、徐宣、王元、牛邯之輩,豈不都是煽動叛亂的人(樊崇、徐宣擁立劉盆子,參考二五年六月;王元建議隗囂擴張領土,參考二九年十二月;牛邯建議隗囂抵抗東漢政府,參考三〇年四月)?而劉秀並沒有把他們誅殺,只因既然接受他們投降,就不可以再把他們處死。如果已經赦免而又逃亡,繼續叛亂,再處死刑,當然合理。像郭誼等這些人,饒他們一死,而流放到邊遠地方,終生不讓他們回來,已經足夠。把他們誅殺,就不應該。 24、王羽、賈庠等已被郭誼處死。李德裕再下詔說:“逆賊王涯、賈餗等的子孫已在昭義誅殺,特此宣告中外皆知!”此舉引起有見識人士的反感(李德裕痛恨他的對手,連對手的子孫都不放過)。劉從諫的妻子裴女士,也命她自殺。李德裕又命昭義投降過來的將領李丕、高文端、王釗等上疏檢舉昭義將士中劉稹的黨羽,全部誅殺,死者眾多。戰區司令官盧鈞懷疑其中定有冤枉,殺戮太濫,上疏請求從寬發落。李德裕不准。 昭義轄區內城鎮曾經有人對成德戰區司令官王元逵無禮冒犯過,王元逵找到二十餘人,全部斬首。昭義其餘部眾大為恐懼,再度緊閉城門抵抗。 九月十八日,李德裕等奏報說:“盜匪既已削平,城鎮都是帝國城鎮,怎麼可以允許王元逵發動戰爭!希望派宦官攜帶頒發給城裡將士們的敕令,前往安撫慰問。同時下詔命王元逵率軍返防,另命盧鈞自行派使節前去處理。”李瀍接受。 九月二十五日,李德裕等請求呈獻給皇帝尊號,說:“自古以來,帝王建立大功,都要釵告天地神靈。又,宣懿太后(李瀍的娘親韋女士)牌位送進皇家祖廟,陛下並沒有親自前往叩謁。”李瀍一驚說:“祭祀天地神靈及皇家祖廟的大禮,應該立刻施行。至於美名,我不敢當。”李德裕等一連呈遞五次奏章,李瀍才允許。 25、李德裕奏報說:“根據盧龍戰區奏事官說:情報顯示,回鶻流亡政府上下離心,勢將消滅,烏介可汗(十五任大可汗)藥羅葛烏希打算前往安西(新疆庫車縣),其他部落因為親戚很多已歸降唐朝,所以希望前往唐朝。同時,他們跟室韋部落(內蒙古東北部)感情破裂,無地容身,預料用不了多少日子,就會歸降,或者自相殘殺,亡國滅種。我建議派有膽識、有見解的宦官,送交張仲武(盧龍司令官)一道詔書,告訴他成德、魏博已削平昭義叛亂,只差回鶻還沒有滅絕,張仲武此時仍有北方征剿司令(北面招討使)官銜(前稱東翼招安回鶻特使,參考八四二年九月),應想到早日立功。” 26、李德裕深恨太子太傅、東都洛陽留守長官牛僧孺,以及湖州(浙江省湖州市)州長李宗閔,遂奏報李瀍說:“劉從諫盤踞上黨十年,八三二年前來中央朝見時,牛僧孺、李宗閔當權執政,不但不把他扣留,反而加授宰相高位(參考八三三年正月),終於釀成今天的大患。竭盡全國的人力物力,才把他克制,追根溯源,都是二人的罪行。”李德裕又派人前往潞州搜索徵求牛僧孺、李宗閔跟劉從諫交結的書信,卻找不到,於是命文書員(孔目官)鄭慶供稱:“劉從諫每接到牛僧孺、李宗閔的函件,都於閱讀後焚毀。”於是詔書頒下,命鄭慶前來京師向總監察署(御史台)投案,接受調查審問。副總監察官(御史中丞)李回、主任監察官(知雜)鄭亞,認為鄭慶口供確實,可以採信。東都洛陽特別市副市長(河南少尹)呂述更寫信給李德裕,強調說:“劉稹失敗消息傳來的時候,牛僧孺曾經發出一聲嘆息。”李德裕把呂述的信奏報給李瀍。李瀍大發雷霆,貶牛僧孺當太子太保(太子三師之三)、東都洛陽辦公;貶李宗閔當漳州(福建省漳州市)州長。 冬季,十月九日(原文誤置於九月),再貶牛僧孺當汀州(福建省長汀縣)州長,李宗閔當漳州政務秘書長(長史)。
27、李瀍前往鄠縣(陝西省戶縣)打獵。 28、十一月,再貶牛僧孺當循州(廣東省惠州市)政務秘書長,李宗閔終身流放封州(廣東省封開縣)。 29、十二月,調忠武戰區司令官王宰當河東戰區司令官。調河中戰區司令官石雄當河陽戰區司令官。 30、李瀍前往雲陽(陝西省涇陽縣北雲陽鎮)打獵。 1、春季,正月一日,唐王朝(首都長安)文武百官向皇帝(十八任武宗)李瀍(本年三十二歲)呈獻尊號:仁聖文武章天成功神德明道大孝皇帝,原文中本來沒有“道”字,李瀍命加上去。 正月二日,李瀍前往皇家祖廟(太廟)祭祀。 正月三日,李瀍祭祀昊天上帝,赦免天下。 2、李瀍命在京師(首都長安)南郊興築望仙台。 3、正月十二日,義安太后王女士逝世(義安太后是十五任帝李恆的妻子、十六任帝李湛的娘親,參考八二四年二月。是現任帝李瀍的庶母,原稱寶歷太后,因住義安殿,改稱義安太后)。 4、命皇家圖書院院長(秘書監)盧弘宣當義武戰區(總部設定州)司令官(節度使)。盧弘宣性情寬厚,但精明幹練,沒有人敢對他欺騙,處理行政事務,簡明扼要,部屬和人民都感到十分便利。河北(黃河以北)各戰區執法森嚴,軍營中兩個人以上在一起談話,一律斬首(軍閥割據,唯恐部屬聚謀反叛,所以採取恐怖統治)。盧弘宣到差後,廢除這項苛法。中央賞賜粟米三十萬斛,而糧倉位於飛狐(河北省淶源縣)以西,計算運費開支,遠超過糧價(飛狐是蔚州屬縣,飛狐以西,是河東戰區轄境)。盧弘宣先派官員前往看守,等待機會。正逢春季天旱,農民歉收,盧弘宣命軍民人等隨自己的需要前往搬運,約定秋季莊稼收穫後償還,於是粟米全部運回戰區境內。當時成德(總部鎮州)、魏博(總部魏州)都發生飢荒,只義武安全度過,沒有受到傷害。 5、淮南戰區(總部設揚州)司令官李紳彈劾江都(揚州州政府所在縣·江蘇省揚州市)縣長吳湘:盜用出差糧票代金(程糧錢)及強娶管區內平民顏悅的女兒,顏家饋贈的嫁妝,事實上是送給吳湘的變相賄賂。所犯罪狀,依法應處死刑。吳湘,是吳武陵的侄兒(吳武陵拒吳元濟事,參考八一五年十一月)。李德裕一向討厭吳武陵。人們都認為吳湘冤枉,負責諫諍的官員也請求另派官員重審。李瀍下詔派行政監察官(監察御史)崔元藻、李稠前往復查,二人回京後奏報說:“吳湘盜賣出差糧票代金,確有其事。但顏悅本是衢州(浙江省衢州市)人,曾當過平盧戰區(總部設青州)大營侍衛官(牙推),妻子出身知識分子世家,跟李紳認定的犯罪事實不符。”李德裕認為模棱兩可(事情說得如此清楚,怎麼能叫“模棱兩可”?這是一種“只管拋帽不管頭”的酷吏手段)。 。 二月,貶崔元藻當端州(廣東省肇慶市)戶籍官(司戶),李稠當汀州(福建省長汀縣)戶籍官。不再派人復查,也不移送司法機關重審,就批准李紳奏章,斬吳湘。監督院高級顧問官(諫議大夫)柳仲郢、敬晦(敬,姓)都上疏抗爭,李瀍不理。李稠,是晉江(泉州州政府所在縣·福建省泉州市)人。敬晦,是敬昕的老弟(敬昕,參考八四〇年八月)。 6、李德裕命柳仲郢當首都長安特別市長(京兆尹)。 柳仲郢跟牛僧孺友善,對這項任命,大感意外,向李德裕道謝說:“想不到你對我如此提拔獎勵;感恩報德,不敢亞於我對牛僧孺!”李德裕不認為柳仲郢對自己冒犯。 7、夏季,四月二十六日,命陝虢道(首府設陝州)行政長官(觀察使)李拭當冊封黠戛斯可汗特使。 8、五月十六日,李瀍把庶母恭僖皇后(義安太后王女士)安葬在光陵(十五任帝李恆墓園·陝西省蒲城縣北堯山)圍牆之外。 9、副監督長(門下侍郎)、二級實質宰相(同平章事)杜悰免職,改任國務院右最高執行長(右僕射);副立法長(中書侍郎)、二級實質宰相崔鉉免職,改任國務院財政部長(戶部尚書)。 五月十九日,擢升國務院財政部副部長(戶部侍郎)李回當副立法長、二級實質宰相,依舊主持財政部稅務司(判戶部)事務,跟從前一樣。 (十七任帝李昂時,一度免除宰相兼任財政職務,參考八二九年十月,但不久後已恢復舊狀。) 10、國務院教育部祭祀司(祠部)奏報說,統計全國寺廟共四千六百座,道場四萬所,和尚及尼姑二十六萬零五百人。 11、李瀍下詔冊封黠戛斯汗國(瀚海沙漠群)可汗:宗英雄武誠明可汗。 12、秋季,七月一日,日食。 13、李瀍對佛教和尚尼姑不從事生產,只會消耗的現象,十分痛恨,打算徹底清除。道教道士趙歸真等又排斥佛教,更為火上加油,李瀍遂詔令全國,命先拆毀山野荒田中的寺院及修行道場,首都長安、東都洛陽兩條街上,只准各留兩座寺廟,每座寺廟留和尚三十人。規定各戰區總部及各道首府所在州縣,以及同州(陝西省大荔縣)、華州(陝西省華縣)、商州(陝西省商州市)、汝州(河南省汝州市),各留一座寺廟。寺廟分三等:上等留和尚二十人,中等留和尚十人,下等留和尚五人。其餘的和尚尼姑以及其他宗教、諸如祆教(拜火教。祆,音xian)的僧侶,一律還俗(祆教,參考八〇六年十一月)。凡在保留名單之外的寺廟,應立下期限,由所在地方政府拆除,並派監察官(御史)分別前往各地視察督導。寺廟所有的財產田宅,全由政府沒收。拆除下來的土木建材,用來修築政府機關及驛馬車站賓館;銅像及鐘磬之類,則鎔化鑄錢(三武之禍之三)。 14、擢升山南東道戰區(總部設襄州)司令官鄭肅當國務院攝理右最高執行長(檢校右僕射)、二級實質宰相。
15、李瀍下詔命昭義戰區(總部設潞州)派騎兵五百人、步兵一千五百人,前往振武戰區(總部設安北府)協防。戰區司令官盧鈞出城到裴村(長治市西北二千米)給他們餞行。昭義(總部潞州)士卒一向驕傲凶悍,不願長程跋涉(潞州與安北府航空距離五百千米),於是幾杯老酒下肚,揮轉軍旗,回軍潞州(山西省長治市),關閉城門,高聲吶喊呼叫,盧鈞無法控制,逃奔潞城(山西省潞城縣)躲避。監軍宦官王惟直親自出面向變軍解釋,變軍把他圍起來痛揍,傷勢嚴重,十天后逝世。李德裕上疏說:“我建議下令河東戰區(總部設太原府)司令官王宰,派步騎兵一千人進駐石會關(山西省榆社縣西),三千人穿過儀州(山西省左權縣),進駐武安(河北省武安市),切斷變軍與邢州(河北省邢台市)、洺州(河北省永年縣東南舊永年鎮)的聯絡(前往武安之軍隊,應是從峻極關穿過太行山)。再命河陽戰區(總部設孟州)司令官石雄率軍進駐澤州(山西省晉城市);河中戰區(總部設河中府)司令官韋恭甫派步騎兵一千人進駐晉州(山西省臨汾市)。四面八方阻截下,盜賊毫無作為。”李瀍全部批准。 16、八月,李德裕等奏報說:“東都(洛陽·河南省洛陽市)皇家祖廟的二十六個牌位,仍貯藏在太微宮一間小屋子裡(七世紀九〇年代,南周王朝成立,一任帝武瞾建武姓皇家祖廟。八世紀最初十年中葉,唐王朝恢復,六任帝李顯把武姓皇家祖廟改來供奉李虎以下歷代皇帝的牌位。安祿山攻陷洛陽,把歷代皇帝牌位全部扔掉,改作馬厩。祭祀部御用作曲官嚴郢把它們撿起來收藏。史思明攻陷洛陽時,這些牌位再度失散,史思明失敗後,東都留守長官盧正己再把它們蒐集回來,但廟已焚毀,只好暫時寄存太微宮),請准許移用寺廟拆下來的土木建材,重整東都(洛陽)皇家祖廟。” 17、八月七日,李瀍下詔斥責佛教的弊端,正式向全國宣告:“已經拆毀寺廟四千六百餘座,還俗的和尚尼姑二十六萬零百人,還俗的祆教僧侶兩千餘人,廢除修行道場四萬餘所,沒收肥沃農田數千萬頃(一百畝為一項),解放奴婢十五萬人。仍留下來的和尚尼姑,改由國務院教育部禮賓司(主客)輔導,不再由祭祀司(祠部)管轄。”文武百官紛紛上疏祝賀。 。 不久,李瀍又命東都洛陽只准留和尚二十人,各戰區道原留二十人的,減少一半,原留十人的,減少為三人,原留五人的,完全不留。 五台山(山西省五台縣東北)寺廟和尚很多逃亡幽州(北京市)。李德裕召見盧龍戰區(總部設幽州)派到京師的奏事官,告訴他說:“馬上報告你們司令官(節度使張仲武):五台和尚當將領一定不如幽州將領,當士卒也一定不如幽州士卒,為什麼落一個包庇逃犯的名聲,供給別人攻擊你們的藉口?難道看不見劉從諫這些年來,招降納叛,集結無數遊手好閒的人,對他有什麼好處!”張仲武交給居庸關(北京市昌平縣西北)守將兩把大刀,說:“發現遊方和尚入境,把他們立刻斬首!” 國務院教育部禮賓司長(主客郎中)韋博認為:事情不可以太過極端!李德裕大不高興,外調他當朔方戰區(總部設靈州)副司令官(節度副使)。 18、昭義變軍擁護總作戰司令(都將)李文矩當戰區司令官,李文矩不接受,變軍也不敢對他傷害。後來,李文矩慢慢分析禍福,變軍頭腦冷靜下來,開始後悔,逐漸改變態度,於是派人前往潞城,向戰區司令官盧鈞請求寬恕。盧鈞遂得以返回上黨(潞州州政府所在縣·山西省長治市),仍派變軍前往振武戰區。變軍整隊北上,走了一個驛程(唐王朝制度,一個驛程三十里,設一驛馬車站),盧鈞秘密派軍追趕。第二天,在太平驛(潞州北六十里)追及,把變軍全部屠殺。奏報中央,請求撤出河東、河陽已進入昭義戰區境內的特遣兵團;李瀍接受。 19、九月,李瀍下詔修築東都洛陽皇家祖廟(太廟)。 20、李德裕建議設立“邊防金庫”(備邊庫),命國務院財政部(戶部)每年撥付專款錢十二萬串、綢緞十二萬匹;全國財政及鹽鐵專賣暨運輸總監(度支鹽鐵)每年也撥付專款錢十二萬串、綢緞十二萬匹,第二年則減少三分之一。凡地方政府所呈獻的勞軍金錢和財貨,都送“邊防金庫”,由國務院財政部會計司長(度支郎中)主持。 21、李瀍的小老婆王才人(才人,小老婆群第十一級·正四品),在后宮中最受寵愛。李瀍打算封她當皇后。李德裕因王才人出身貧寒之家,又沒有生兒子,恐怕不符合人們的盼望,堅決反對,李瀍才停止。 22、李瀍服用法術師所煉的仙丹妙藥,性情更加峻急煩躁,喜怒無常。 冬季,十月,李瀍詢問李德裕外面的事情,李德裕回答說:“陛下所作的嚴厲決斷,變化難測,政府所有官員,都十分驚慌恐懼。前些時,盜賊叛逆橫行殘暴,固應該顯示嚴厲,用以服眾。而今天下太平,希望陛下對事寬厚。寬厚的意義是:受到處罰的人沒有怨恨、奉公守法做善事的人沒有驚擾。” 23、李瀍任命衡山(南嶽·湖南省衡山縣西)道士劉玄靜當銀青光祿大夫(文散官五級·從三品),兼宗教研究官(崇玄館學士),別號廣成先生。為他特別整修宗教管理局(崇玄館),設置官吏,鑄造印信。劉玄靜堅決辭讓,請求返回衡山,李瀍允許。 24、李德裕當權的日子太久,不能大公無私地處理事情,而只看自己的愛憎,痛恨他的人越來越多。自從杜悰、崔鉉被免除宰相(參考本年五月),宦官和皇帝的左右侍從都攻擊李德裕過分專斷蠻橫,李瀍對他也很不高興。御前監督官(給事中)韋弘質上疏,指出宰相權力太大,不應該再兼管全國錢糧(參考本年五月)。李德裕爭辯說:“委任官員,分別職責,是領袖的權柄。韋弘質被人利用,挑撥是非,正是所謂卑賤的部屬,企圖排斥身負國家重任的高官。(《左傳》〈前五〇七年〉:“在下位的人輕視在上位的人,卑賤的部屬企圖排斥身負國家重任的高官,國家就會發生動搖,人心不安。”)不是他該說的話。” 十二月,韋弘質遂被貶官。而大家對李德裕的憤怒更為強烈。 25、李瀍自秋季以來,尤其到了冬季,覺得有病,但道士堅持認為他正在那裡脫胎換骨。李瀍把病情藏在心中,外人只覺得有點奇怪:李瀍最近怎麼很少出遊打獵(李瀍喜愛進行激烈運動,參考八四一年十一月)!宰相奏報國事,也不敢停留太久。 李瀍下詔取消明年(八四六年)元旦朝會。 26、吐蕃王國(首都邏些城)自稱宰相的論恐熱,再集結各部落軍,攻擊鄯州戰區(總部設鄯州)司令官尚婢婢,尚婢婢派大將厖結藏率軍五千人抵抗。論恐熱大敗,在騎兵十餘人掩護下逃走。尚婢婢向河湟一帶(甘肅省及青海省東部)傳遞文告,斥責論恐熱殘忍兇暴的罪狀,呼籲說:“你們本是大唐人,吐蕃(西藏)既然大亂,全國無主,你們就應聯合起來,回歸大唐,不要像馴服的小白兔那樣,躲在那裡受論恐熱獵殺!”追隨論恐熱的各部落,漸漸脫離。 27、本年,全國共四百九十五萬五千一百五十一戶(比八三九年,六年之間,減少四萬一千六百零一戶,參考八三九年十二月)。 28、中央雖然設立管理党項部落機關(參考八四三年十一月),但党項部落對漢人仍不斷侵擾,攻陷邠州(陝西省彬縣)、寧州(甘肅省寧縣)、鹽州(陝西省定邊縣)一帶城堡營寨。主力集結叱利寨(陝西省定邊縣東)。 宰相請求派使節安撫慰問,但李瀍決心討伐。 1、春季,二月九日,唐王朝(首都長安)中央命夏綏戰區(總部設夏州)司令官(節度使)米暨(米,姓)當討伐党項部落(陝西省北部)東北方面軍司令(東北道招討党項使)。 2、唐帝(十八任武宗)李瀍(本年三十三歲)患病,為時已久,不能痊癒,有學問的人忽然想到兩漢王朝因供奉火神當保護神,所以把“洛”改為“雒”(東漢王朝一任帝劉秀時,把洛陽改稱雒陽,《後漢書》也書“雒陽”,但後世史家都通稱“洛陽”)。唐王朝則供奉土神當保護神(參考六一八年五月),瀍字又有兩個“土”,而只有一個“水”,“土”定勝“水”,表示王朝的保護神勢力太強,壓過君王。 三月,李瀍下詔改名李炎(“炎”有兩個“火”,而“火”能生“土”,驅逐病魔)。李炎(李瀍)自正月三日起,便沒有出席朝會,宰相們請求進宮晉見,遭到拒絕,中央及地方都憂慮恐懼。 最初,十四任帝李純接收李錡的小老婆鄭女士(李錡叛變,參考八〇七年十月),生下光王李怡。李怡幼時,宮裡的人都認為智商不高,八二六年十七任帝李昂登上皇帝寶座後(李昂是李怡的侄兒),李怡就更加隱藏自己,無論和大家在一起或自己獨處,從不開口。李昂有時御駕親臨親王群居的十六宅,總是逗他說話,作為戲謔取鬧的材料。而李炎性情豪放,對這位反應遲鈍的叔父更瞧不起。而今,李炎病重,十幾天不能出聲,當權宦官在宮中秘密決定皇位繼承人。 三月二十日,李炎下詔(宦官詔)說:“皇子們的年齡都還太小,必須另行物色賢能和品德都具備的人,現在封光王李怡當皇太叔,改名李忱(音chen。唐王朝李姓皇家似乎多了一根筋,既喜歡改別人的名,更喜歡改自己的名。“李瀍”“李炎”,還可胡拉一陣,“李怡”“李忱”有什麼不同),所有軍國大事,一律交給皇太叔處理。”李忱(李怡)接見文武百官,滿臉悲哀之情,對日常事務的裁決都很合理;人們才發現他有真才實學。 三月二十三日,李炎逝世,命李德裕當帝國最高攝政(攝冢宰)。 三月二十六日,李忱(本年三十七歲)登基(十九任宣宗),他一向厭惡李德裕專權,當天,李德裕進呈文武百官聯名祝賀奏章,典禮結束後,李忱對左右侍從說:“剛才靠近我的那個人是不是太尉(三公之一)?他每次看我,我渾身毛髮都豎起來!” 夏季,四月一日,李忱正式處理國事。 3、李忱尊稱他的娘親鄭女士當皇太后。
4、四月二日,命副監督長(門下侍郎)、二級實質宰相(同平章事)李德裕遙兼二級宰相(同平章事·使相),充任荊南戰區(總部設江陵府)司令官。李德裕當權的時間太久(自八四〇年九月迄本年四月擔任宰相,共五年八個月),位高權重,又立下大功,沒有人想到他會被突然罷黜,消息傳出來,都大為震驚。 四月四日,貶國務院工程部長(工部尚書)兼鹽鐵專賣暨運輸總監(判鹽鐵轉運使)薛元賞當忠州(重慶市忠縣)州長,他的老弟、首都長安特別市副市長(京兆少尹)暫代市長(權知府事)薛元龜,貶作崖州(海南省瓊山市)戶籍官(司戶);都是李德裕的同黨。 5、道士趙歸真等數人被判死刑,亂棍打死。處號羅浮山人的軒轅集被判流刑(羅浮山,今廣東省博羅縣西北),流放嶺南(南嶺以南)。 五月五日,赦免天下。首都長安左右兩街,原來留有兩座寺廟,現在准予另行增加八座寺廟。和尚、尼姑改由宗教事務總監(功德使)管轄,不再隸屬國務院教育部禮賓司(主客。《新唐書·百官志》:唐王朝初年,和尚、尼姑、道士、女道士,都隸屬藩屬事務部。六九四年,武瞾命和尚、尼姑改隸國務院教育部祭祀司。七三六年,道士、女道士改隸皇族事務部。七四三年,命道士改隸國務院文官部爵位司。七八八年,宗教事務院、宗教研究官取消後,再設京師左、右街坊宗教事務大總監、東都洛陽宗教事務總監、宗教進修總監,管理和尚、尼姑、道士、女道士。八〇七年,命道士及女道士改隸京師左右街坊宗教事務總監。八四二年,再命和尚、尼姑隸屬國務院教育部禮賓司),至於剃度和尚、尼姑,仍由國務院教育部祭祀司(祠部)發給證書。 6、李忱擢升皇家文學研究官(翰林學士)、國務院國防部副部長(兵部侍郎)白敏中兼二級實質宰相。 7、五月二十一日,封皇子李溫當鄆王,李渼(音mei)當雍王,李涇當雅王,李滋當夔王(夔,音kui),李沂當慶王。 8、六月,皇家大典禮儀總監(禮儀使)奏報說:“請准予把代宗(十一任帝李豫)的牌位再送回皇家祖廟享受香火(八四〇年,十七任帝李昂的牌位送進皇家祖廟,李豫因是李昂之前第六任皇帝,依儒家學派規定,親情已盡,牌位遂被撤除),而以敬宗(十六任帝李湛)、文宗(十七任帝李昂)、武宗(十八任帝李炎)作為一代(他們是三兄弟),在皇家祖廟東廂增建兩個神龕供奉,共九代十一室(唐王朝皇家祭廟有九室,參考七二二年六月;同輩兄弟只算一代,參考七一七年十月)。”李忱批准。 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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