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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第三部分:有一種愛見到查爾斯王子

我在劍橋 李晓愚 4557 2018-03-16
三月初的一天,我收到了一份寄自英國外交部的精美請帖: 尊敬的李娜小姐: 威爾士親王殿下(Prince of Wales)將於3月15日在三一學院舉行招待酒會, 我們誠摯地期盼您的光臨。 作為奮志領的學者,我是拿了英國外交部的獎學金來劍橋讀書的,所以常常會被邀請參加政府的一些酒會活動。這威爾士親王的名頭聽來倒是不小,不知是皇室裡的何許人物? “何許人物?”萍聽了我的問題哈哈大笑,“你這丫頭,實在是無知了。威爾士親王不就是查爾斯麼。” 我一時間還沒反應過來,萍一臉對牛彈琴的無奈:“就是伊麗莎白女王的大兒子死去的戴安娜王妃的老公美國女人卡米拉的情人的那個查爾斯。人家名字叫查爾斯,受封為威爾士親王。”“哦!” 我恍然大悟,“就是那個醜醜的查爾斯啊。”

原來,查爾斯王子曾經是劍橋大學三一學院歷史學系的學生,現在又是劍橋海外基金會(Cambridge Overseas Trust)的名譽主席,所以這次回母校關懷一下今年拿到獎學金的學弟學妹們。在英國,劍橋、牛津兩所大學與皇室的關係可謂緊密。前些年,英國女王的小兒子愛德華要成婚,電視、報刊就重點報導了小王子畢業於劍橋大學的耶穌學院,修歷史學專業。在英國,王室的成員選擇劍橋大學和牛津大學作為求學之地已經成為慣例。若他們選擇一所普通大學,反而會被認為有悖常理、不可理喻。英國是一個比較保守的國家,著名大學的校長一般也由皇室貴族擔任。比如劍橋大學的校長(Chancellor)就是當今伊麗莎白女王的老公菲利浦親王,他還同時兼任著牛津的校長之職。當然了,這所謂的校長只是個名譽職位,雖然享有很高的榮譽卻並無實權,只是每年來視察一下,出席一下他認為應該出席的儀式,體現一下皇室的尊嚴罷了。學校裡真正主事的其實是副校長(Vice-chancellor)。

老爸是劍橋的校長,作為皇子的查爾斯也是享受了不少的優待。 1967年他以法文和歷史兩個A Levels考入劍大,這樣的成績當時成為人們嘲笑的對象,因為像牛津劍橋這些正統大學,非三個等級優良的“A”,是根本不可能進入的。查爾斯後來在三一學院的導師馬里安博士說王子在面試中表現出色,因為在“第一次談話之後,對他的智慧有了很高的信心”,所以被破格接受他的入學申請。或許是我小人之心了,總覺得這信心建立的基礎恐怕不是查爾斯的智慧,而是王室與三一學院的歷史淵源。 三一學院的顯赫肇始於它的創始人——英國國王亨利八世(1491-1547)。這個老頭兒性情古怪,驕橫跋扈。為了要個兒子傳宗接代,竟修妻棄教,對不准離婚的羅馬天主教規不管不顧,自個兒創立了英國國教(The Church of England),親任教主。那位曾寫過的托馬斯?莫爾(Thomas Moore, 1478-1535年)時任高級大法官,眼見國王“倒行逆施'”,心焦如焚,竭力進諫上書,結果非但沒能使其回頭是岸,自己卻丟了腦袋。這個跋扈的皇帝老兒在1546年決心成為“最偉大學院的最偉大締造者”,於是揮手之間就合併了兩個已有200多年曆史的小學院:Michaelhouse(1324年)和King's Hall(1337年),通過增建、擴建並捐贈了大量房地產及金錢,建成了這所“神聖不可分離的三位一體學院”。三位一體(Trinity)指的就是聖父、聖子、聖靈三位一體。由於歷代的王室對於這個學院都恩寵有加,時有賜贈,使學院的財富與日俱增。也難怪徐志摩當年提到三一學院時,竟用了“最璜貴最驕縱”6個字。說三一學院富可敵國一點兒也不誇張,它的房地產開發業參與了英法的海底隧道建設,除了英國的皇室之外,它的財產總數在全英國排名第二。具體數目我不得而知,只是聽說從劍橋到牛津,你可以全部經三一學院的地產步行穿過,而不必沾一點別人的塵土。劍橋城裡的許多房產、實業,也都在三一學院名下。

三一學院是一個出政治人物的地方。自1546年創立至今,它已經先後培養出了7位首相(包括印度總理尼赫魯)和兩位英國國君(愛德華七世和喬治六世)。查爾斯可能將成為它培養出的第三位英國君主。儘管入學成績不甚理想,但這位王子還是憑藉皇家的勢力“駕臨”劍橋,這在當年可是件無比隆重的事兒。據說不少女生都千方百計伺機接近這位未來的國君。查爾斯第一年選修了一門比東方考古學還要冷門的人類學,結果是這一系科女生迅速激增,有不少甚至是從其他系志願轉來的。 2001年,查爾斯和戴安娜的大兒子威廉王子入學時也遇到相似情況。威廉就讀的蘇格蘭聖安德魯斯大學當年的入學申請率比往年一下上升了40%,而多數申請人是女生,甚至有過分熱切的女生悄悄為自己準備好了結婚禮服,只等著穿上水晶鞋,與王子在金碧輝煌的宮殿中翩翩起舞。時代是進步了,可“王子與公主”的童話故事依然充滿吸引力。這也好理解,荳蔻年華的女孩子們大都有過Cinderella Complex (灰姑娘情結),曾經是那樣的相信童話,對愛情對生命充滿著無盡的浪漫幻想。就好像《大話西遊》裡的紫霞一樣深情而堅定地說:“我的如意郎君是蓋世英雄,有一天他會乘著七色彩雲來迎娶我。”可在時光的穿梭中,她們會漸漸明白,王子其實也只是個普通平凡的男人,他可以乘著皇家奢華的馬車來迎娶你,但他頭上的那頂皇冠並不是婚後幸福的保證。地位或是財富上的強者並不能與愛情中的強者畫等號。這一點,戴安娜可能是體會得最為深刻也最有發言權的,可惜,她已經香銷玉殞了。

查爾斯王子在劍橋的大學生活可謂豐富多彩,他多次參加了學院的話劇演出,還在閒時舞文弄墨,為大學校報的創刊紀念號寫過一篇“劍橋生活散記”之類的文字。這篇有“世界版權”的文章,發表第二天一大早就被多家報紙轉載,著實為校報賺了不少的版權費。查爾斯在劍橋求學三載,但上的課卻不多。他在第二學年的第三學期就到威爾士某個我讀不出名字的大學學習威爾士語,接著被受封為威爾士親王,並赴加拿大、新西蘭和日本訪問,直到大考前一個月才回到劍橋“臨時抱佛腳”。這位“智慧”王子的運氣倒也真是好,居然還拿了個“第二級榮譽”畢業。 王子回母校開開酒會也不是什麼稀奇的事,況且他長得實實在在缺乏吸引力(好像把女王親王的短處都長了去)。正在猶豫去還是不去的時候,萍說:“去吧去吧,你從國內帶來的那套中式黑絲絨禮服我還沒見你穿過呢。正好show off 一下。”這個理由不錯,我這個沒出息的小女子欣然同意。劍橋的學生一般都有兩套風格迥異的“行頭”:平日里穿著打扮十分普通,一年到頭也都是牛仔褲、棉T卹、棉襯衫,有薄有厚、有長有短、顏色各異而已。眼睛一閉,伸手摸到哪件穿哪件,一件一件挨著穿,根本不必為怎麼搭配而動腦筋。可是到了要參加正式晚宴酒會的時候那些平時T卹來牛仔去的男女學生們都會穿上正式的服裝,男生少不了一套Black Tie,女生都會置辦吊帶的晚禮服。對於非西方國家的人來說,這時候穿民族服裝是最體面的。印度男生身著類似我們中山裝的直領制服,頭上還包著個大纏頭。阿拉伯和非洲國家的男同學寬袍大袖,上身莊重肅穆,可腳上卻穿雙拖鞋。巴基斯坦孟加拉的女同學裹著五彩的紗衣,宛若仙子般婀娜動人。而中國的女生大都會穿從國內帶去中式的旗袍或禮服,在宴會上風情萬種一把——我們不袒胸露背,但比露的更加sexy(性感)。

3月15日下午我們幾個中國的奮志領獎學金學者約在三一學院的門口集合。三一大門的上方樹立的是查爾斯王子的祖先亨利八世的彩色塑像。他一副莊嚴肅穆的模樣,右手卻拿著一支椅子腿,顯得有些滑稽。據說這位昔日君王手裡握著的原本是一根華麗的權杖,卻被調皮的學生們偷換成了椅子腿。時間長了,也就成了學院的一種標記。三點左右,大家三三兩兩的到齊了,我穿一身黑絲絨的套裝配黑絲絨緞面的高跟鞋,簡簡單單;萍則是一身黑色鑲花旗袍,挽起髮髻,略施粉黛,別有一番成熟的風韻。男生們的裝束大致相同——深色西裝領帶黑皮鞋。大家一邊步入方庭廣場,一邊互相做著有益身心健康的讚美恭維。三一的這座舉世無雙的壯美方庭是托馬斯?納維爾(Thomas Nevile)的傑作。 1593年伊麗莎白一世女王任命納維爾為院長。當時的三一學院還是兩院合併時的模樣,只是在納維爾在任的22年間(1593~1615年)才大興土木初具了今日規模。納維爾對於建築藝術有著不凡的遠見卓識,他令人瞠目地把學院最古老的鐘樓一磚一瓦絲毫無損地移到了教堂一側,再除去多餘的建築,重現出一個頗具哥特風韻的庭院,中間還修了一個美麗的噴泉。若側耳聆聽,可發現遠處鐘樓每逢整點敲的兩響是一聲低一聲高。用浪漫派詩人華滋華斯在《序曲》中的話說,就是一聲男低音一聲女高音(a male and female voice)。平日里方庭是很安靜的,今天卻人來人往,異常熱鬧。庭院裡的每一條小路一早已有身著黑色制服的保安人員守在路口,三三兩兩的還有便衣。

我們在工作人員的引導下來到了接見大廳,那裡已經來了不少等待與王子見面的世界各地學子,你剛剛端起一杯飲料立刻就會有人上來和你天南地北地閒聊。學會社交是劍橋學子的一門必修課,可經常是你和很多人說了很多話,到頭來根本記不住他是誰。我一面和一個學國際關係的新加坡同學談著查爾斯和卡米拉的愛情史一面惦記著大廳桌子上擺放著各種各樣精美的點心:Rospberry Mousse蛋糕和奶油杏仁餅散發的誘人香氣勾得我心癢癢的。好不容易結束談話,打算向甜品下手,一位非洲兄弟又迎上來跟我討論英國等級制度。他說沒想明白英國這樣一個西方民主社會的代表居然還能允許王室這樣一個白吃白喝的階層的存在。老百姓辛苦一輩子也趕不上世襲的貴族們富有。我說你沒聽說過《聖經》裡的話麼——富人在他的城堡,窮人在他的門邊,神使得他們無論貴賤,都有自己的一分產。民主社會一樣有三六九等,發達國家也不能解決人類固有矛盾,只不過掩蓋得較為巧妙罷了。這個國家有較為完善的社會福利保障制度加上悠久的宗教和教育傳統,也就從物質和精神兩個方面化解了階級社會帶來的積怨。想明白了這一點,你也就想明白了為什麼查爾斯長得沒你帥書念得沒你好,還能娶美麗的戴安娜。我的一句恭維讓非洲兄弟黝黑的臉上綻放出燦爛的笑容,露出的雪白牙齒煞是好看。我們正說著話只聽見門口一陣子騷動,大家紛紛向大廳中央湧去,原來是查爾斯來也!

這是第一次如此近距離地打量這位老王子殿下。他的相貌真的是每況愈下了,歲月的滄桑已經明顯地在他的身上刻下痕跡,臉上很多的皺紋,眼角也有些耷拉。當然他的風度的確是好的,平和而不失尊貴,他和學生們一一握手,嘴角始終保持著讓人感到不遠不近的微笑。這樣的場合,按理說是絕對不允許照相的,可依然有不少人偷偷將相機藏在禮服裡帶了進來。王子被圈在大廳中央,大家爭先恐後地要和他合影。我拉拉萍的衣角,指了指擺滿佳餚點心的餐桌,朝她眨巴眨巴眼睛。她立刻心領神會,和我一起溜到大廳一角,趁著大家的注意力都在查爾斯的當口,我們終於可以大塊朵頤了。 正為cheese cake濃郁的奶香和鬆軟的口感神魂顛倒之際,樊榮很興奮地拿著相機走了過來:“你們兩個傢伙怎麼就忙著吃啊?瞧,我和查爾斯合上影了,他還問我是哪一個專業的呢!” 我和萍一左一右拉住樊榮,“我們不和Prince of Wales(威爾士親王)合影,我們要和Prince Charming(白馬王子)合影。” “咔嚓”,我們倆和剛封的“王子”照了一張相,他比查爾斯年輕,也比查爾斯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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