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傳記回憶 是從中國,我給你寫信……

第2章 前言:一生的旅行

博里斯·馬爾坦 “現在輪到你了……”這幾個回信上的字,決定了一個23歲的年輕人的生活和事業。我們現在回到1908年6月,一位叫威西爾的先生,用這樣的話通知儒勒·樂和甘,他提出的在翻譯部就職的申請,已經被外交部接受。這幾乎是正式通知了,只要儒勒·樂和甘去見那位非常有影響的亞洲事務部的副主任貝特羅先生,就可以開始他的外交事業,步那位他了解很少的親生父親的後塵。 1897年到1903年,儒勒是布封中學的學生,他獲得該校文科畢業證,這對於像他這樣喜愛文字的人來說,是再恰當不過的了。然後他取得了法學的本科學位,在藝術創造和夢想之上加入了嚴謹老練的精神。遠東語言學院的文憑則解釋了他最終的目的:去往中國。

到底是什麼鬼使神差,使他選擇去中國呢?儒勒·樂和甘的父親是一位傑出的外交官,在埃及,魁北克,蒙得維的亞任過職,最終成為公使。是他給了儒勒建議嗎?不能排除。儒勒·樂和甘年紀輕輕就想擔起家庭重任,想要向母親證明他能夠負擔兩個人的生活需要。但如果只注意這些原因,就會忽視他作為年輕人對所處時代的好奇心。 二十世紀以對“進步”的無限信仰開始,繼承了十九世紀工業革命的精神,增加了整個社會的財富,創造了對其他文化的和平的開放,而歐洲最終以戰爭結束了這個時代。 1900年,世界博覽會在巴黎舉行,儒勒時年15歲。博覽會成為現代化的一個標誌。而當時的北京,正在發生“義和團”運動。清朝皇太后慈禧支持這場排外復清的運動。義和團成員殺死了二百位傳教士和三萬二千名中國基督教教徒。運動最終以外國勢力的暴力鎮壓,慈禧出逃到西安結束。

中國,“世界文明的中心”,法國,“更好世界的燈塔”。在二十世紀初,這兩個都塑造了普世形象的國家相遇了。而儒勒彷彿正好成為一個雙方之間的協調人。從1909年儒勒到達成都,一直到1945年他在哈爾濱的領事館死去,這段時間是中國歷史上最動盪不安的時段。中國的這段歷史,可以在儒勒寫給外交部和他母親的書信中得到復活,這些書信是見證。正是這些書信,使我們今天還能看到一個奇妙的國度動亂的內幕,一個做外交官的兒子的日常生活。我們此時必須要結識瑪利亞了。 回到1908年,此時儒勒心裡交織著得到新職位的快樂和要離開深愛著的母親的痛苦。瑪利亞,儒勒的生母,當時不顧世俗的巨大反對,拒絕了儒勒生父的求婚,雖然其他條件看來都很適合婚姻。這個叫阿爾弗雷德的男人始終是她的至愛。他和她保持通信,只要他的外交職務允許,就來和她會面。在那個時代,他們是很另類的一對情侶,由遠距離的愛情結合,又由於對儒勒的前途擔憂而聚到一起……

和父親的分離,並未給儒勒帶來損傷。瑪利亞甚至十分看好儒勒和他父親的通信。從儒勒上中學,直到他在中國做外交官,他和父親之間都保持了書面聯繫。 但更強烈的是儒勒和母親的聯繫。儒勒崇敬並無限迷戀母親。母子都不希望這種聯繫在儒勒去到遙遠的中國後受影響。他們之間的書信習慣很牢固。稍微分離一點,就會互相寄明信片或一封信。儒勒從小就培養了書寫的習慣,他給家裡的其他孩子和社區的小報《ABC》(注:法文“好意見的集合”的縮寫)寫小詩、短故事及歌謠。除了寫作,儒勒還有繪圖、漫畫和音樂天賦,使他在中國和在巴黎一樣受到歡迎。於是,對於儒勒和瑪利亞,書信毫無疑問地成為他們對話的新方式,也是儒勒忘記離家的孤獨,瑪利亞忘記獨居的寂寞的一種方式。

“你不會因為看到我是'作者'而生氣的吧?這是一本關於中國的書。這確實是品味問題。我一點沒有野心讓自己的名字印在蛋黃色的紙上,出現在所有書店的櫥窗裡。因為,如果沒有發現任何新東西,我一定會重複前人說過的話。這需要以一種不同的風格來講述,而我……”命運的諷刺,在九十五年之後,他的女兒瑪利·樂和甘,使父親在這封從成都寄給瑪利亞的信中拒絕的東西成為了現實。 這是在1909年,在這封信中,儒勒談到自己對寫作毫無天賦。他寫著玩,並且為今後能從他母親謄寫來信的本子上重讀自己的信感到滿足。可以想像他擁有更多的讀者,因為他的女儿期待著,他的信有這樣的價值。是的,他寫著玩,就像他玩音樂和繪畫一樣。他在各個藝術門類之間蜻蜓點水,只為消遣,從沒有一個嚴肅的態度。他自認沒有想像力,控制自己的寫作,除了給孩子寫小故事外,從不採取虛構的形式。實際上,儒勒·樂和甘是個非常好的專欄作家,這類作家總可以從日常生活中找到靈感。他為我們重新描繪了上個世紀的中國的日常生活,大人物和小人物,統治者和被統治者。他的描述有時汲取了記者阿爾伯特·倫敦的筆調,後者在1922年寫出了出色的報導——《瘋狂中國》。有時候,他停留在詩人謝閣蘭旅經四川時也停留過的小街小店旁;當他在北京的胡同里漫步時,我們會想起海軍中尉皮埃爾·羅蒂的腳步。通過給母親的書信和給部裡的報告,儒勒·樂和甘加入到同時代世界上的這些偉大的靈魂裡, 和他們一樣,在這個揭開了面紗的中國,留下了自己的腳步和筆墨。

不論是作為不可進入的遠東的原型, 還是西方社會的扭曲的反映, 中國使人驚奇、震動、困擾和迷戀。阿爾伯特·倫敦在中國堅持要去了解對他不可知的東西,談到這樣一個國家,他向讀者發出了挑戰式的邀請:“這就是我要帶您去的瘋狂的國家,我的倖存的朋友!”。頭一回進入中國國境的時候,儒勒·樂和甘急著向他的母親寫道:“是從中國,我給你寫信!”這幾個字,至今仍然迴響著內心的歡快,和那種到達了一個非凡國度的意識。 讀過儒勒·樂和甘的書信,我們會感到一種時空的迷醉,我們的眼下重新復活了這個男人的一生。 1909年的一天,他去到這個神秘的中國,從而開始見證中國歷史中最重要的事件。他是一個自願陪伴我們做一次長途旅行的人。

那麼,讓我們和他一起出發。旅途非常漫長,有時是痛苦的,然而卻十分美妙。是一個人一生的旅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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