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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我的非正常生活 洪晃 1748 2018-03-16
廖文(一) 我對中國當代藝術的認識是廖文教出來的,在我眼裡,她和小雪一樣,是一個中國女人中的例外。在美國的大學裡有女學系——Women 's Study ,在中國女學的概念經常和女權混雜在一起,讓很多人認為女學就是女權,這是非常錯誤的。廖文是我認識的惟一能夠交流的女學家,對女人的歷史,不管是中國還是外國,都非常有研究,我特別喜歡她的對比研究,永遠在兩個文化中把參照點找得非常準,我非常佩服這個有學問的女人。 1998年,廖文還沒有結婚,只是有個十幾年的老相好,就是老厲。廖文的家我很喜歡。這是一個不大的兩居室,一進門就是一個餐桌,餐桌後面的書架上擺著各種各樣的透明玻璃瓶子,瓶子裡面有各種可以用來沏茶的干花,她把最大的一間房間留出來作書房。她書房的整個一面牆上都是書,這可能是她全部財富的重要部分,而每本里面都會有一些小紙條,她都用過。我也有一牆書,但是大多我都還沒看過。

她是個自由撰稿人,靠寫東西為生,是個不慌不忙、不窮不富、有學問又有情調的女作家。她的狀態讓我永遠想起一首Lenard Cohen的歌,叫《蘇珊》。歌詞如下: 蘇珊把你帶到/她河邊的地方/你可以聽到船的聲音/你可以在她身邊度過夜晚/你知道她有時候神神叨叨/但這正是你要的/她會餵你茶和橙子/都是遠道從中國來的/而正當你想告訴她/你沒有愛情獻給她/她會讓你踏上她的頻道/她讓河流回答你/你永遠是她的情人/你要與她遠行/你要盲目地隨著她/你知道她相信你/因為你的思想/已經撫摸過她完美的身體我總是有個感覺,廖文就是她男人的蘇珊,她有點仙氣。我閒著的時候容易心血來潮要幹事情,而和廖文聊多了,我就突發性地有個衝動,要把中國的當代藝術在中國普及。而特別巧的是我剛剛結識的大地公司的總經理馬惠東,他已經開始收藏中國當代藝術的作品,而且想把事情做更大,我們幾個一拍即合,都在大地當代藝術博物館任了職,廖文當策劃人,我當董事。

我們辦過三個畫展,《兩性之間》、《芬苯乙烯》和《艷俗》。主要的工作都是廖文或者厲憲庭做的,錢是大地公司出的,我的角色是最醜陋的“賬房先生”。 其實我最不會管錢,我們公司裡沒人敢讓我管錢。我們兩個在合作中各所扮演的角色,也為後來廖文去紐約一年不理我打下了基礎。 其實我沒有和廖文拌嘴,而是跟她老厲吵了一架。老厲是個非常有才華的藝術評論家。我看過他寫的東西,有點意識流的感覺,但是比其他我所看過的評論思路要清晰得多。他能從不同角度分析一個中國藝術現象,把根本沒有系統的東西歸納出一個流派。看了他的評論,不懂藝術、不懂中國的人都會知道:“噢,這就是政治POP ,潑皮是這麼回事。”而其他的評論經常會讓人一頭霧水,讀者只能甘拜下風地承認:“我俗,我怎麼能懂藝術。”曾經有個外國人形容老厲是中國藝術家的教父,廖文和老厲好像都對這個稱呼反感,不愛聽,我個人認為挺確切。

當教父的人就有教父的習慣和脾氣,我和老厲拌嘴就是因為我在印刷《芬》的畫冊時候做了點妥協,把有可能有爭議的東西迴避了一下,然後又雪上加霜地拒付印刷費,因為有些圖片的顏色走偏了。 《芬》還沒緩過來,我們又開始《艷俗》,這回我差點和大地的人吵架,主要是因為大地派兩輛車到北京拉人參加展覽開幕式,我要求他們拉大學生,特別是藝術院校的,可是大地最後決定只派兩輛大巴士,把北京有頭有臉的藝術家拉過去,開幕式變成了藝術家派對。 開幕式那天我沒什麼情緒,自己坐在展廳門口賣畫冊,來了一個男的,渾身的動感都在說“我牛,我牛”。走到我面前隨手拿了一本畫冊,我不知道他是誰,所以跟他收款,他從牙縫裡蹦出來幾句話:“你不知道我是誰嗎?我是×××,還要付錢嗎?”我這才知道他是×××,是參展的藝術家,應該有一本免費畫冊。我當然不敢收錢,給了他一本畫冊,他轉頭就走。其無禮和傲慢是我在中國大腕身上都沒有見過的。我恍然意識到這個畫畫的把自己當歌星賣了,而我剛開始辦畫展的理想主義像氣泡一樣不聲不響地消失了。

《艷俗》之後,廖文就和老厲去紐約了,我從其他朋友那頻頻聽到他們的消息,但是她從來沒有和我直接聯繫。我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我與老厲拌嘴難為了她。可是回來以後又和以前一樣來往,只是沒有那麼頻繁了,我也是辦雜誌忙得不可開交。 現在想起閒著的日子非常留戀,想朋友,想這種隨著性情走的日子,但願將來還會有,我會更加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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