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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關於電影的記憶碎片

記憶碎片 张立宪 12486 2018-03-16
銘刻在俺記憶中的六部電影 周伯通是中最討人喜歡的一個角色,許多人也認為這個丑角似的人物最有趣,俺卻覺得他沒趣得緊。請看黃蓉背著負了傷的郭靖和周伯通一塊找地方療傷,來到了牛家村。黃蓉停下腳步,說就住在此處,老頑童問為何要在這裡,黃蓉說這里美得好像一幅畫似的。 “像一幅畫又怎的?”周伯通反問道。 黃蓉反倒答不上話來。 ——書中這麼寫道。 是啊,遇到這樣實在的人,你又能說出什麼呢? 一個哥們儿偕太太要到我家玩,俺事先精心設計了各種娛樂項目,其中最重要的一項是備了幾張影碟,都是百里挑一的好片子。 吃完飯後,俺邀請他們看影碟。他太太卻執意要回家。 “看會兒電影吧,多好的片子。”朋友眼巴巴地看著那些影碟。

“有什麼好看的?反正都是編的!”他太太說。 我的眼前一黑——反倒答不上話來。或者,就像《天堂電影院》(1)中那些小鎮居民一樣,看到恐怖鏡頭,便“哎呀”一聲,全部摀住自己的眼睛。 但是,但是,許多人對電影,不是這樣的態度。 儘管,儘管,它們的確都是編的。 《列寧在十月》 《陽光燦爛的日子》中,一群小孩坐在露天影院的銀幕下,一邊看《列寧在十月》,一邊幫影片中的角色提詞。一部影片就這樣給整個中國留下了深深的烙印。 七歲時,俺有一次被父親帶著去文化館,居然在垃圾池中看到一截電影膠片,急忙揀過來,珍而重之地收藏好。這段膠片便是《列寧在十月》中的一段,十幾幀畫面基本相同,所以也分給好友一兩片。那時候的小孩子,迷戀一切跟電影有關的東西。有一天的夜晚,隔著屋裡的燈光,俺看到一戶人家的窗紙隱約有膠片的痕跡,不禁恨這家人暴殄天物。趁沒人時,潛入那家的院子,準備將用來糊窗戶的膠片揭走。靠近才發覺,不是膠片,而是邊上帶孔的那種打印紙,兩張紙的重疊部分,就形成了一條類似電影膠片的黑條。俺悻悻地收回手,至今想起來才有些後怕,幸虧不是,才讓俺倖免一次做賊的機會。

2002年,斯皮爾伯格發行他的《外星人》DVD,據說在限量珍藏版中,每套DVD中夾了一幀電影膠片作為額外附贈。 ——老斯真是想影迷所想啊。 這應該算是最有名的譯製片了,惟一需要考較的,是我們對其台詞的背誦程度。經常和一個朋友提到這部電影,然後感慨一會兒那些聲音是怎麼發出來的。 為羅切斯特配音的邱岳峰,從1953年開始,全家七口搬進了南昌路一條弄堂裡,棲身在十七平米的房間裡。進廠到去世,工資沒調過,一直是一百零三元。這不算特別,很多上海人都這麼住,很多中國人都這麼過。他還可以做點工匠活,曾經把人家做鐘座餘下來的三角邊料,一塊塊拼成精緻的五斗櫥。但是他同時還是羅切斯特,那個“十年以前帶著股怨氣跑遍了整個歐洲”的英國鄉紳,在島國的陰鬱天空之下,他經常縱馬馳過荒郊。

騎馬披斗篷出門兜風的羅切斯特,騎自行車上街買菜的邱岳峰,他們在不同的時光隧道裡穿行,望得見對方的身影嗎? 文革結束後,人們首先從那些經過配音的譯製片中,知道了什麼叫愛,什麼叫有趣,什麼叫智慧,什麼叫高貴,什麼叫男人和女人。 “好日子快來了。”“歌裡唱的。” “我們的精神是同等的,就如同你我經過墳墓將同樣站在上帝面前!” “你不喜歡孩子?”“喜歡。可是,七個?……” “小姐,你是不是打算每天晚餐時都讓我們經歷一次別開生面的消化不良?” “往前看,多麼藍的天哪!走過去,你就會融化在藍天裡。” “飛蛾、還有各式各樣的小蟲子都愛圍著蠟燭轉,蠟燭有什麼辦法?” “為了愛你,我可以犧牲別人的一切。”

“卡羅,怎麼你哭了?”“不,眼淚是什麼,爸爸沒教過我。” “你不許愛他,這是命令。”“可是爸爸,愛情沒法命令。” “你就是給我毒藥,我也喝下去。小辣椒。” …… “對過去的那些堅實的,飽滿的,精雕細刻的金石之音,我們中的許多人都曾經有過一些堪稱刻骨銘心的記憶,而那些記憶正在慢慢地,無可奈何地被現實鏽蝕。我們哀嘆過文字的凋零,我們正在哀嘆語音的凋零。可我還是想守著我那些記憶中的美好的聲音,做一個過氣的語音中心主義者。”(1) 《少林寺》 用“萬人空巷”來形容這部電影當時上映時的盛況絕不過分。作為小學生,我們第一次看到那些大人們放下手中的活計,不計較錢包裡的錢,走後門托關係來搞到《少林寺》的票。而我們也有足夠的底氣伸手向他們要錢,將這部看了好幾遍的電影再看一遍,以印證覺遠和尚在一年四季的操練場上,分別耍的是什麼兵器。

從這部電影開始,那個叫李連杰的北京市井少年走上了國際巨星的道路,他此後主演的任何一部電影都讓俺趨之若騖。其實在《少林寺》中為他配音的是有著金石般鏗鏘飄逸的聲音的童自榮。 “盡形壽,不近色,汝今能持否?” 不知道有多少人還記得覺遠在一句緊似一句的逼問下,那一聲聲在壓抑中顫抖的回答:“能持。” 《忠烈千秋》 大概看過這部電影的人並不多。這是一部戲劇影片,根據保定老調傳統劇目《砸宮門》重新編劇,演的是“呼延慶上墳”的宋代故事。該劇為保定地區老調劇團排演,為久演不衰的代表劇目,並被拍成電影。忠良呼延丕顯被權奸龐文父女所害,十幾年後,呼門遺孤呼延慶偷偷上墳祭祖,被奸黨察覺。為救忠良遺孤,佘太君被法場問斬,王延齡金殿觸柱而死,老寇準亦遭貶。包拯冒死闖宮砸殿,力逼宋仁宗赦免了呼、楊兩家。在王延齡靈堂上,龐文欲反,大宋忠臣良將趁機除掉了權奸。俺之所以提到這部片子,是因為其中奸臣龐文的女兒、皇帝的西宮娘娘,風騷迷人,媚態橫流,看得俺口乾舌燥,在俺幼小的心靈中,第一次知道了女人的美與媚。如今將這部塵封的老電影打開,聊以紀念讓俺第一次產生性悸動的電影。你的呢?

《羅馬假日》 有誰不知道這部電影呢?有誰不喜歡奧黛麗·赫本呢?沒有一部電影像它一樣,如此禁得起時間的推敲,沒有一位演員像她一樣,不僅被異性追捧,也被同性讚歎。 “你記得她春山如黛,是寫意山水天人合一狀態下最飽滿的那一劃,眼目澄明,黑白片時代永恆的衿記。一襲小小黑裙是永恆的經典,包裹著窄細腰身,帶動整個五十年代的骨感。”(3) 俺從大學開始看這部電影,一直但到現在。我曾經工作過的單位旁邊有一個天堂電影院,是省科技館的禮堂,放映的全是老片子,搭配都很固定,《羅馬假日》配《魂斷藍橋》,《鴛夢重溫》配《出水芙蓉》,配《看得見風景的房間》等,一輪過後就重新放起,將周圍大學裡的學生們滋養得浪漫無比。俺坐在裡面,聽那些年輕人發出與俺當年一樣的讚嘆,彷彿在反芻自己的青春。

1993年,奧黛麗·赫本辭世,天使回到了她的故鄉;2003年,格里高利·派克與她重逢在天堂,此時距離他們拍攝《羅馬假日》,恰恰過去了半個世紀。在歲月的淘洗下,這部黑白影片愈發煥發出美得令人眩目的質感。 《野鵝敢死隊》 這是一部任何人都可以從中找到自己偶像的電影,八十年代在國內公映時,從翻譯到配音到錄音剪輯均無可挑剔,配音更是集中了上譯廠的精華。而這部電影也創造了我個人觀影史上的一個紀錄:只要看到哪家影院在放,肯定要跑過去看,至今已看了三四十遍之多。 讓我們來重溫那些銘刻在心中的台詞吧—— “難道你要我們走出非洲嗎?”“那你就跑吧。” “你的名氣太大,只好住這種下等旅館了。”

“小偷小摸只是我的業餘愛好。” “你這是從飛機上往下跳,不是從妓院的窗戶往下跳!” “別抱這麼緊,小心擠壞了我的錢包。” “讓我去哪個國家都行,只要不是瑞士,那里幹淨得讓人拉不出屎來。” “對不起長官,我要發火了。——讓你的錢去擦屁股吧!我喜歡我訓練出來的這幫混球,你要不讓我跟他們在一起,我就讓你知道什麼叫造反!” “我不會向你屈服的!誰讓我們都是狗娘養的硬漢子?” “上星期媽媽來看我,還帶了一個男人。同學們說她是妓女,我不知道是什麼意思,跟他們一起笑。”“孩子,不管他們說什麼,你和我都知道,你媽媽是個好女人。” 其實,就連肖恩中尉那個在賭場工作的女友,為掩護男友被打得鼻青臉腫,肖恩抱著她心如刀絞,這姑娘艱難地微笑,說了十個字:“你帶來歡笑,我有幸得到。”謙卑的口氣裡有最高貴的傷感和不甘。

影片最後,福克納上校從非洲死裡逃生,找到老冤家愛德華爵士算總賬。愛德華爵士發出威脅:“我這房子裡有六個保安。” “我還以為有十六個呢。”福克納上校做出回答。 最酷的是,他在回答這句話的時候,連臉上的一絲冷笑都不屑於給人家愛德華老頭一下。這麼硬氣的話英雄片中屢見不鮮,像中小鎮警長執意要率領大部隊去捉拿蘭博,蘭博的老上級阿爾特上校就在一旁冷笑:“你去抓他可以,但別忘了帶上東西。”“什麼東西?”“足夠的棺材。”上校回答,警長悻悻而去。說實話,俺特可憐這個叫蒂索的警長。要是俺碰見上校這種老牛逼,就絕對不跟他搭腔,因為肯定是被羞臊一番,還不如耳根清淨地被搞死。 讓俺哭得最兇的六部電影 讓你哭得最兇的片子,不一定是你認為的好片子,只不過是在你想哭的時間,想哭的地點,讓你看到了這部影片。

讓你哭得最兇的片子,在你淚如雨下後,連自己個兒也說不清楚,甚至驚訝自己為何如此管不住自己。 讓你哭得最兇的片子,別人不一定哭,甚至會哈哈大笑。然後你和那個人一起感謝電影,讓你們如此不一致,如此相互不同意。 讓你哭得最兇的片子,往往跟片子之外的一段心情一段遭際有關。 讓你哭得最兇的片子,可能敵不過那些只是讓你眼圈發紅或一紅都不紅的片子。 讓你哭得最兇的片子,你如今還記得嗎? 《英雄本色》 這部片子,哭點很多。俺第一次哭,是小馬哥最後的慷慨赴義;第二次哭,是宋子豪出獄後,見到瘸著腿像條狗一樣活著的小馬,他只說了一句:“小馬,你在信中,不是這麼說的……”;第三次哭,是小馬站在西門町的天橋上,決絕地甩掉煙頭,像甩掉自己的命運,一張報紙像孤魂一樣飄落在地;第四次哭,是宋子豪被自己的弟弟逼著叫“警官”,據說粵語版更煽情,為此俺騎著自行車幾乎跑遍北京城的錄像廳,終於聽到,然後哭也;第五次哭,是續集中宋子傑被打死,幾大豪傑準備血洗敵巢,此時主題歌響起:“別問我今天的事,不願知也沒有意義,有意義沒意義怎麼來判?不想不問不解釋……”;第六次哭,俺也奇怪,那是十年後重溫本片,看到片頭那段兩兄弟相互打鬧的情景,俺居然,就他娘哭了。 《媽媽,再愛我一次》 不好意思,這部片子可能讓很多人嗤之以鼻,但俺就是沒辦法不想起它。通過這部影片,俺知道了俺是多麼脆弱——當別人還沒開始熱淚盈眶的時候,俺就已經達到高潮,並一直持續到最後。通過這部影片,俺知道那些貌似粗糙的男人他們的堅硬是多麼靠不住,俺跟一頭豬打賭,他死活不相信自己會哭,結果一進影院,他就哭得跟頭牛似的。通過這部影片,俺知道哭是一種好事,俺跟另一頭豬在西單影院再看此片時,後排坐的是外事職高的幾個女生,影片快結束時,一個清醒的人提醒大家該走了,要不趕不上上課,然後俺听到一個抽泣的聲音說:“讓我再看會兒,再哭會兒,真過癮呀。” 《阿郎的故事》 這部影片俺看到之前,已經聽一個影友說了六萬遍,說大學時他抓住一切能看到該片的機會來看之,看一遍哭一遍。俺就留了心,後來買了一盤錄像帶叫《再見阿郎》,以為是《阿郎的故事》續集,便忍住沒看,苦等正集。被人糾正後,羞憤欲死,這種心態使俺倉促上陣,沒來得及大哭,倒是與俺共同觀影的師弟把自己的臉哭得稀爛,俺用堵堵的嗓子給他起了個外號,叫“鳥糞”,意即他臉上的淚痕。幾年後,再聽到《你的樣子》,那句“是否來遲了命運的淵源早謝了你的笑容我的身影”,讓俺潸然淚下,且像陳年老酒,歷時彌濃。原來淚水也可以轉成定期存款。 《懷戀的冬夜》 電影是需要相互傳染的,這部影片就是這樣。俺看它時,是在北大禮堂裡,這是一部蘇聯電影,一個暮年踢踏舞演員貝格洛夫邊回憶邊走完自己的人生,其中有一段是回憶年輕英俊的他與可愛的小女兒舞出火花,是壓抑已久的影片最華彩的一段。俺听到鄰座傳來壓抑的哭聲,頓時自己個兒也扛不住了。 《野鵝敢死隊》中,理查.伯頓飾演的福克納少校為自己設想了這樣的結局:喝得爛醉如泥,在大街上凍餓而死。俺沒有這麼瀟灑,但那時俺設想了俺的老年:孤獨地坐在公園的長椅上,佝僂著身體,想著曾經美好的愛情和友情,穿著寒磣的衣服……於是哭得更兇。這部影片看過的人不多(導演:K.沙赫納扎洛夫,主演:E.葉夫斯洛涅夫),都怪那會兒的好蘇聯電影太多了。 《天國逆子》 一個有私情的母親,串通姦夫害死了老公,然後兩人開始生活。她的兒子長大後,把母親送上法庭。據說是根據真實案件改編,導演嚴浩。整部片子都很平靜,到最後,母親要進刑場,兒子突然叫了一聲“媽”,將嘴唇死死咬住,眼淚卻沒法咬住,庹宗華真是個很好的演員。我當時也淚飛頓做傾盆雨,因為已經憋了許久了。我在為我們的父輩而哭,他們能溫飽無憂臨死不為醫療費發愁地活下來就不錯了,愛情?許多人恐怕想一下都覺得承受不起。俺曾經跟俺爹極端對立,但從某一天開始,俺坐在馬路邊看著芸芸眾生,開始運氣,想怎麼都是這麼一幫俗人? !突然想到,也許同時在另一個街道,俺那騎著自行車拎著快到保質期的降價火腿往家裡趕的老爹,可能也正被另一個憤怒青年鄙視著…… 《鍾馗》 這是一部戲劇影片,河北梆子,由傑出的表演藝術家裴艷玲主演。鍾馗嫁妹的故事誰都知道,但就看誰演了。鍾馗被毀容後,神情淒楚地送自己的妹妹出嫁,為妹妹的歸宿高興,卻又怕自己的醜陋嚇著妹子,陪伴他的是只是一群處於邊緣世界的小妖。 “夜色淨,寂無聲,故園熱土一望中,物是人非倍傷情。來到家門前,門前多淒冷,有心把門叫,又恐妹受驚。”裴艷玲越唱越低,漸至哽咽無語,俺的眼淚就再沒止住。說到裴艷玲,俺必須得多說幾句,這是俺見過的在世的最偉大的表演藝術家,唱念作打、文武京崑渾不擋,她演的崑曲《夜奔》俺認為是超過蓋叫天的。俺曾經與她當面懇談,才知道什麼叫“英氣”。她說,只有男人才知道女人甚麼樣子最美,所以梅蘭芳百媚俱生,而她做為一個女人,才知道男人怎麼才最帥。俺信,信她的驚才絕艷。她去新馬港台演出,那些女戲迷把她迷得,像自己內心最深處的一個夢境。 讓俺笑得最慘的六部電影 列舉讓你笑得最慘的片子,難度要遠遠大於說出那些讓你痛哭的電影,並且那些讓你發笑的電影多是你的早期體驗、幼年時的觀影經歷。 這實在是件有意思的發現:年輕時單純的快樂與憂愁,讓你那麼容易被喜劇片感染,而隨著人的長大,笑變成一件越來越難的事兒,這時最能引起你的情感共鳴的電影,是那些催人淚下的苦情片,而縱情開懷的大笑,已變得遙不可聞。 《上帝發瘋了》 2003年7月份,俺在一家海外電影雜誌中一個不起眼的角落裡,看到了一則訃告——二十多年前因主演《上帝發瘋了》兩集喜劇片而大受歡迎的非洲原住民演員歷蘇(N!Xau)去世了。 此前一個月,他被發現在家鄉納米比亞的一片田野上暴斃,經檢驗後確認他是在離家抬木頭時自然死亡,雖然真實年齡不詳,但普遍認為他享年約為59歲。 是的,我們不知道他的年齡,甚至他死亡的消息也是那麼不起眼。 誰會記住他呢?在拍電影前,他只是一個非洲獵人,基本沒有接觸過城市,接觸過的白人只有三個,更不用說攝影機了。 1980年,《上帝發瘋了》一片選中他擔任主演,將文明人扔到部落裡的一個可樂瓶歸還給他們,讓全世界結結實實笑了一回,並獲得法國愷撒獎最佳外語片提名。 1989年,《上帝發瘋了》開拍續集,他的片酬上升到80萬美元。 但是,我相信許多中國觀眾會記得他,因為兩集《上帝發瘋了》十年前曾在國內公映過,分別譯作《逃脫死亡》和《絕境逢生》。譯名儘管俗氣,電影卻著實精彩,講述的是發生在非洲大草原上土著人(他們的語言總像抗戰期間的更夫在敲梆子)和現代都市人之間的故事,各種笑料和包袱被抖得大巧不工,從容不迫,現代人像呆頭鵝一樣,總是被寵辱不驚的土著人搭救。兩片中均有女主角適當裸露胴體的養眼鏡頭,《逃脫死亡》一片中還有精彩的動物演出。有許多電影,所謂的“好看”只是口口相傳,往往讓你一邊誇一邊心裡還不服氣,而這套片子,看過的人儘管不多,但都是發自內心地笑著說好。 這是一部當年讓全中國人笑翻的片子。你要讓一個三十歲以上的中國人說出最逗樂的電影,相信大多數人都會說出這一部。又該念叨一下我的大學同學托托(這是他的筆名,來自《天堂電影院》中那個被電影滋養大的小孩)的事蹟了:前兩年電視台播出了,畫面質量上乘,但新的配音讓人無法卒聽,他便想辦法找來1982年由上影厂尚華、於鼎配音的那個電影版本,用新版本的圖像和舊版本的聲音,一句話一句話地重新製作在一起,加上與其中音樂、音響的天衣無縫的組合,個中辛苦不必細說,但他幹得樂在其中。那一年,我得到了一份奇特的生日禮物——“托托版”的VCD——他用Bate帶轉成VCD,再刻錄下來。 電影《不道德的交易》中,羅伯特·雷德福等一幫有錢人在參加慈善拍賣,當他們把價碼加到五萬元的時候,響起一個聲音:“一百萬元”,窮小子伍迪·哈里森從人群中走出來。全是掌聲,包括羅伯特·雷德福。當我看到這裡的時候,也為鼓掌的羅伯特·雷德福鼓了掌。他可以隨便拿出一百萬,但這一百萬是伍迪·哈里森的全部家當,而他是拿不出來的,但是他懂伍迪·哈里森。托托就是把自己的所有都拿出來熱愛電影,對於喜歡電影的人來說,即使不是像他這樣,但至少也能懂得他。 《白頭神探》 許多電影中,男主角抱得美人歸,都讓你替那美女叫屈,直呼鮮花插在牛糞上。但有一個人例外,他就是白頭翁萊斯利·尼爾森,儘管每次他贏得芳心的美女那麼迷人,歲數又足以做他的孫女,但我都認為那是他理當得到的花紅——他的《白頭神探》系列以及《絕命錯殺令》、《非常凸務》、《太空凸槌》等,都能讓人笑得只恨自己肺活量太小。 據說這類片子專門有一種說法,叫“spoof comedy”,意即通過誇張的模仿來諷刺某些電影的喜劇片。這類片子也可視為影迷的段位測試題——看你博覽群影的程度有多深,像最近比較著名的《恐怖電影》(4),據說總共spoof了二十六部電影和五部電視劇,乖乖龍的東。 隨著你對喜劇片的免疫力的提高,一部事先聲明是一部搞笑片的電影很難讓你發出笑聲,而往往是那些不先入為主的其他類型的片子讓你忍俊不禁,不如印第安納·瓊斯三部曲,儘管分類表上說這是探險動作片,但許多人從中得到的笑聲,比撓你胳肢窩的喜劇片還多。 我不知道還有沒有人像我一樣將當作搞笑片來看,反正我是結結實實被逗笑了,從龐大的施瓦辛格牽著一條嬌小的寵物狗走在風雨中,到最後恐怖頭子掛在炸彈上的死法,我的笑聲一直就沒有斷過。當然最牛逼的還是那一幕:幾頭壞蛋坐在汽車裡,經過不斷的調整姿勢,終於讓搭在斷橋上的汽車穩下來,幾位大爺展顏一笑,這時,一隻鸛鳥落在了車頭……還有一部喜劇片叫《四仔旅行團》(Road trip)中也有這一幕:一輛汽車在一座破木橋上好不容易穩住,結果橋旁邊一哥們準確地往上面吐了一口痰…… 《辦公室的故事》 不知道為什麼,所謂“英國式”幽默讓我根本幽默不起來——如果英國式幽默指的是《憨豆先生》和《四個婚禮和一個葬禮》的話。相反,我最認同的是偉大的俄羅斯民族的幽默,尤以梁贊諾夫同志的喜劇片為最,如《戰地浪漫曲》、《辦公室的故事》、《兩個人的車站》、《命運的捉弄》等,其中的對白已經成為一些影迷炫耀記憶力的考題。在那個年代,有蘇聯的電影可看,實在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奇怪的是,寫作此文時,我腦海中浮現的倒不是“你說我乾巴巴的?”“不,您濕漉漉的。”這樣的台詞,而是另一部《意大利人在莫斯科的奇遇》中的那頭獅子——它在深夜追趕幾個偷走珠寶的人,那幾頭人慌不擇路,而這位獅子,卻乖乖地在紅燈前面停下。 八十年代末期有四部根據王朔的小說拍攝的電影:、《大喘氣》、《一半是海水,一半是火焰》,以及這部讓電影院的笑聲始終沒有停息的(許多人不得不為此多看好幾遍以聽清其中的台詞),不過片中時裝表演一段移植的是徐星小說《無主題變奏》中的情節。王朔的電影后來又有了《無人喝彩》、等等,但我堅持認為《陽光燦爛的日子》是姜文的而不是王朔的,有人同意我的說法嗎? 許多人會因為這部電影記住葛優、梁天、張國立,事實上真正牛逼的是導演米家山。該片惟一的遺憾也發生在他身上——起用了他當時妻子潘虹飾演丁小魯,她的演技與這部片子是那麼不搭調——使得該片只差一步成不朽。這部電影給我們帶來的笑聲猶在耳畔,我們卻已身處在一個新的世紀,新的年齡,新的世道。 記憶中最酷的六句台詞 “你會成功的,但你與誰分享呢?” 此語出自一部中法合拍影片《花轎淚》(國內公映時改名為《閨閣情怨》),講述旅法女鋼琴家周勤麗的生平。老年鋼琴家由秦怡飾演,非常夠老。演青年鋼琴家的演員叫屠潔青,非常夠好,在影壇驚鴻一現,然後再也沒有踪影。年輕時的她自命不凡,天生反叛,與她認為庸俗軟弱的父親決裂。父親(姜文飾演)就對她說了這麼一句話,可惜她沒聽進去,一 走了之,相隔參商,幾十年後才又撿起父女親情。 之所以想起這句話,是因為俺剛與兩個老哥們分享了許多心情,當年形影不離的哥仨,如今有人風塵困頓,有人無限風光,卻都發現,哪怕不要成功沒有榮耀,只要有人與你相互拍著對方的毛腿,絮叨著什麼,就是好的。年輕的時候,往前奔得太急,忽略了許多東西,“青春是一本太倉促的書”。如今好了,老了。 “我愛你。” “我知道。” 《星球大戰:帝國反擊戰》中,哈里森·福特飾演的“千年隼號”宇宙飛船船長韓素羅被敵人抓住,要被做成碳化固體來把他囚禁。他與莉亞公主從第一集開始就一直脈脈含情間,卻都盈盈不得語。如今生離死別,莉亞公主忍不住說出“我愛你”,老韓卻極酷地扯了一下嘴唇,說“我知道”。據說喬治·盧卡斯原來的劇本中,他的答話是俗套的“我也愛你”,但被哈福靈機一動,改成了這個,頓時成為不朽。愛一個人是美好的,更美好的是愛他,並且他知道,就像《鼓手》中張國榮與周秀蘭的順勢一吻,《暗戰》中蒙嘉慧向劉德華肩頭的輕輕一靠。 而《星球大戰:克隆人的進攻》一片的一大主題是禁忌的愛情。阿米達拉一直對安納金的愛意若即若離,直到兩人在創世星被擒,要送到鬥獸場送死,進場前阿米達拉突然說:“自從你回到我身邊,我的心便一天天死去。”俺看到這裡,心為之一顫。她一直說承認愛情就得生活在謊言中,其實不承認愛情又何嘗不是在謊言中沉淪?好在生死關頭她終於承認了,然後兩人擁吻著進入鬥獸場,陽光滿眼,愛情與勇氣如水般將死亡淹沒。約翰·威廉姆斯為本片所做的音樂有一兩段呈現出前所未有的柔美,以配合這段重壓下更加淒美的愛情。 這個進場是俺見過的最蕩氣迴腸的電影場景之一。極眾與極寡、極強與極弱、極醜陋與極美麗、極暴力與極溫情、極生與極死,我喜歡這種落差很大的對比。 “你這麼愛他,那他一定有許多優點了?”“不。他愛我,只有這一條。” “那未免太少了。” “所以可貴。” 這是根據俄羅斯另一位奧斯特洛夫斯基的話劇《大雷雨》拍攝成的影片《沒有嫁妝的新娘》中的幾句對白。美麗的窮女孩拉麗薩嫁給一個小公務員,惹得對她垂涎的貴族老爺非常鬱悶,貴族就跟她進行了這樣幾句對話。說得挺感人,也朗朗上口,話鋒尖銳。但生活畢竟不是幾句解氣的話就能夠應付的,最後的結局是這樣的:拉麗薩成了一個商人的小妾,並慘死在爭風吃醋的火併中。我忽然發現寫這個帖子是如此虛妄,愛情居然敵不過日子。玫瑰需要金錢灌溉,並被金錢毀滅。 “是的,我'一度'對她動了心。” “'一度'?” “三十七億分之一秒。” “哦。” “可您知道嗎?三十七億分之一秒,對一個電腦人而言,這已經是地久天長。” 這段對話出自系列電影中的一集《First Contect》(有譯作《星空第一擊》),“企業號”的電腦人“數據”(這個一直夢想擁有人類感情的機器人也是該劇中家喻戶曉的角色之一)在機器人女王死了之後,感到一絲難過,然後與船長進行了這樣一番對話。如果愛因斯坦在世,會從中發現相對論的真諦;如果歌德還活著,也就不用為女人的歡聚和離棄而神傷。寫到這裡,俺的臉一下子僵住,心突然像被刺了一下,也就三十七分之一秒的時間,比地久天長差一億倍。 “斯大林得知卓婭被殘酷處死的消息後,對西方面軍部隊發出命令,遇到第332步兵團的德國官兵,就地槍斃,絕不接受他們的投降!” 蘇聯電影《莫斯科保衛戰》長達五六個小時,重複的戰爭場面看得人昏昏欲睡,但每次演到這裡,女英雄卓婭被處死在絞刑架上,蒼茫落日中,激憤的旁白這樣念道,然後便是全電影院的掌聲雷鳴。 在蘇聯浩大的戰爭電影中,斯大林留下了許多擲地有聲的語言,像他對蘇聯人民這樣鼓勁:“好吧,既然德國人想得到殲滅戰,那他們就一定能得到殲滅戰。”他拒絕將被德軍俘虜的兒子交換回來時這樣說:“我不會用一個士兵來交換一個元帥。”但是,如果了解了歷史的真相,你便會不喜歡他。 蘇德戰爭前,在斯大林發起的肅反中(就是讓保爾·柯察金無比興奮又投入的那場運動),五個蘇聯元帥中有三個被誣陷為“人民的敵人”而遭處決,16位司令員中的14人、67位軍團長中的60人、199位師長中的136人、全部副國防人民委員(11人)、最高軍事委員會80人中的75位都被槍斃了。另外還有三萬多名團級軍官被處死。希特勒高興地說:“他們沒有好的統帥”,然後發動戰爭,然後是蘇軍衛國戰爭初期的大潰敗。 但這些電影畢竟還是我們的童年烙印。那個年代,我們沒有任何渠道知道上面這些信息,所以我們由衷地相信電影中的一切都是真的,並相信了那麼多年。 如今重溫這些電影,還能看到什麼呢?看蘇聯人民吧。他們鋼鐵般的戰鬥意志、農民似的敦實和善良、博大的幽默感、憂傷的戰地浪漫曲……臟屋子裡住著的高貴用戶。 “海明威說:'這世界是美好的,值得我們為之奮鬥。'——我相信後半句。” 大衛·芬查的《七宗罪》是一部讓人很絕望的影片。片子臨了,摩根·弗里曼飾演的老警察看七宗罪一一兌現,不管好人還是壞人,都不可避免地墮入靈魂的深淵,於是老弗里曼冒出這麼一句,影片到此,結束。 為龍套唱讚歌 所謂龍套,連配角也不是,有的連台詞也沒有,只在熒屏上一閃而過,來如流水兮去如風。他們的角色沒有名字,他們自己在演職員名單上也沒有名字(至多在群眾演員的龐大名單中逗留一下)。但是,電影沒了他們,也不行。比如,香港槍戰片中那些被周潤發劉德華李修賢等好漢如同割稻子一樣擊斃的黑社會馬仔們,如果你看多了這類片子,便會發現有幾個相貌俊秀、留著中分髮型的人經常出現,其惟一的戲份就是四肢抽搐面孔扭曲地死去。正是他們,完成了你對周潤發劉德華李修賢的讚美和崇拜。 龍套往往留不在我們的記憶中,但能在你觀影時輕輕敲擊一下你的心靈,並在別人談及時讓你張嘴輕輕一“喔”,瞬間闖入你的腦海。 俺試著提幾個龍套,看看你是否記得。 很久以前,俺就萌生了為龍套做讚的念頭,其由頭就是《大話西遊》。看片子時俺曾經感慨,絞刑架上那兩個小妖是電影史上最節烈的龍套。一部《大話西遊》三個多小時,角色不下幾十個,全都在忍受著唐僧的叨逼叨,卻只有這兩個小妖,振臂高呼“我受不了啦”,然後慷慨就義,譜寫了一曲用生命追求耳根清淨的自由頌歌。特別是第二個小妖,以迅雷不及掩耳盜鈴之勢往自己脖子上套繩子,一定要趕在唐僧的人生哲理出口前把自己搞死,端的令人敬佩。 陳寅恪先生說,這是有“自由之意志”的人,大寫的人。 當然,最有名的龍套是“如花”,周星馳電影中那位滿臉鬍子茬愛挖鼻毛總是一臉憨厚媚笑的美女。在他之前,沒有一個演員演的角色比其名字還讓人熟知,而那些角色還僅僅是個龍套,於是他擁有了無數的fans,包括俺。 如花這個名字出現在《九品芝麻官》中,她承擔向白麵包青天藉種的重任,此人還是《國產零零漆》中性價比嚴重不符的當地頭牌妓女、《唐伯虎點秋香》中抗暴跳河不愧貞的烈女、《大內密探零零發》中令皇帝潸然淚下的后宮佳麗、《少林足球》中把趙薇收拾得亂七八糟的美容店女老闆、《食神》中的學生妹、《算死草》中的阿仁、《行運一條龍》中的小丸子、《百變星君》中的王小虎…… 他叫李健仁。 像李健仁這樣靠演龍套而出名的演員少之又少,而出名演員演過龍套的卻是多之又多,如周星弛飾演的中的宋兵乙,這個角色已經成為人們的勵志經典。成龍在李翰祥導演的《金瓶雙艷》扮演賣梨的鄆哥,不是龍套而是配角,但他對這一段經歷卻一直諱莫如深,想是怕這部被稱為港颱風月片鼻祖的《金瓶雙艷》玷污了自己名聲的緣故吧? 這方面俺知道的還有迪卡普里奧,當年看茱麗·巴瑞摩爾演的《慾海潮》(Poison Ivy),片尾出字幕時,俺在cast中驀地看到了Leonardo DiCaprio的名字。 俺眼前一亮,迅速又暗淡下來,沒記得片子中有迪卡呀。 當時俺有大把的時間可以揮霍,牛脾氣一發作,就耐心尋找起來。終於,在一個鏡頭中找到了《泰坦尼克號》中的熟悉身影——鏡頭里是巴瑞摩爾和她的閨中密友從教室裡走出來,這時有一個男生在鏡頭前從左閃入從右閃出。用慢進看看,就是他! 這個只在全片中出現了不到兩秒鐘的龍套,三年後主演了一部俺至今摯愛的電影《籃球日記》,至於其後的大紅大紫,就非俺一枝禿筆所能盡述了。 成名後的周星弛拍了《喜劇之王》,講述一個龍套演員的藝術生涯,他很莊重地對別人說:“請不要叫我跑龍套的,其實——我是一個演員。如果一定要叫的話,請不要在前面加個'死'字。” 第一次產生“龍套”這種感觸,是看時。一群民兵將蘭博圍在了坑道裡,其中一人勸蘭博投降,就是他,頭戴迷彩鋼盔身披防雨斗篷,由童自榮配音,一聲色厲內荏的“強(念jiang)——蘭博!”,就讓人忍不住要笑。 這個民兵好像是個小賣部的老闆,農忙的時候還惦記著收麥子,讓他們這樣的業餘選手來對付游擊專家蘭博,演員是龍套,角色也注定是龍套。看到這裡,俺不禁想,做什麼事情,一定要做得很專業很職業啊,要不,就只有做龍套的份兒了。 且慢,就是這個龍套,奮起一記榴彈砲,將蘭博趕進了老鼠洞裡。看他們興沖沖地站在坑道的廢墟前合影留念,看他們樂孜孜地回家種田,而另一邊,發動了一場戰爭並所向披靡的強·蘭博卻哭得稀里嘩啦的。 龍套也有龍套的尊嚴和快樂啊。 說說俺最尊敬的一個龍套。 《美國往事》(5),在這部不朽的生命史詩中,有一個司機,他為黑社會老大“麵條”開車。 “麵條”請他打小就深愛的女孩黛博拉度過了一個豪華的夜晚,第二天,她就要離開這個骯髒血腥的街區,去好萊塢尋找夢想。隨著夜深及離別的臨近,詩意逐漸演化成獸行,在車上,“麵條”絕望地強奸了這個喜歡他卻注定不屬於他的女人。強姦正在進行時,車突然停下,司機下車,猛地拉開後排車門,站在門口。 “麵條”狼狽地下車。司機遞給黛博拉一件衣服,遮蓋她裸露的身體,然後站在“麵條”身邊,不發一言。 過了一會兒,“麵條”終於對他說:“你送她回家吧”,說著從口袋裡掏出一厚疊鈔票,數出兩張遞向他。 這位司機,冷冷地看了一眼“麵條”的臉,扭身上車,開車走人。那兩張錢,他連看都沒看。整個過程中,他的胳膊、肩和脖子聳成一個驕傲的弧度,讓俺五體投地。 “麵條”頹然地站在那裡,黑社會老大的不可一世被身後的藍天和稻田重重淹沒。 注: (1)Cinema Paradiso,又譯《星光伴我心》,意大利導演朱賽佩·托納多雷的代表作。 (2)摘自嚴鋒《好音》一文。 (3)摘自程靈素《純真年代的結語》一文。 (4)Scary Movie;其原來的片名叫“Scream if you know what I did last Halloween”,是用一些電影片名拼湊而成。 (5)Once Upon a Time in America,意大利導演塞爾喬·萊昂內的代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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