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傳記回憶 從乞丐到元首

第198章 第三十一章午夜後五分鐘,或“船長與船一起下沉” (10)

從乞丐到元首 约翰·托兰 3650 2018-03-16
4月30日快近中午時,蘇軍佔領了動物園。據報告說,一支先頭部隊已佔了與地堡隔離的一條街。很難看出這條消息在希特勒身上產生了什麼影響。進午餐時,他與兩個女祕書和廚子閒聊,好像是與貼身人員另一次聚會一樣。他泰然自若,如果有什麼不同,那就是比平常安靜了些。在特勞德爾看來,“這是在聽天由命和泰然自若的假面具掩蓋下的一次死亡的宴會”。 然而,這卻不是平常的一天。這三名女士一走,希特勒又把他們召了回來。一起前來的有鮑曼,戈培爾夫婦,還有另外數人。他彎著腰(比先前更厲害了),與愛娃一同從房內出來。愛娃穿著她最心愛的黑裙;頭髮梳得整整齊齊。希特勒開始與眾人一一握手。他臉色慘白,眼中含著淚花,與特勞德爾握手時,他兩眼直盯著她,卻又似乎視而不見;口中喃喃地說了些什麼,但她沒聽懂。她神誌恍惚,一動不動地站著,忘記了室內的一切。愛娃·希特勒,帶著悲哀的微笑,一手將她摟住,她這才有點醒轉過來。 “求求你,至少你也得離開這裡”,她說,接著她便抽泣起來,“然後替我向慕尼黑問好”。

希特勒將根舍拉到一旁說,他與妻子一起自殺,他希望將他們的屍體焚毀。 “我死後”,他解釋道,“我不想讓俄國人拿我到蠟人館去展覽。”根舍連忙給住在地堡裡的肯普卡掛電話要酒喝,還說他立刻過去。肯普卡知道事情有點兒不妙,因為近幾天來誰也沒想到喝酒。他找來一瓶干邑白蘭地,等根舍前來。電話響了。又是根舍打來的電話。 “我要200升汽油,立刻就要。”他聲音沙啞著說。肯普卡認為他在開玩笑,問他要這麼多汽油有什麼用場。 根捨不好在電話裡把用途告訴他。 “把它弄到元首的地堡入口處來。一定要弄到!”肯普卡說,剩下的汽油——約4萬升——都埋在動物園底下,而動物園又在猛烈的砲火打擊下,要到5點鐘砲擊才會有間歇。

“我一個鐘頭也等不及。看是否從打壞的車裡吸點兒出來。” 與他多年來的私人飛機駕駛員告別時,希特勒大動感情。兩人緊緊地握著手。鮑爾勸他乘飛機逃往阿根廷,或逃往日本,或逃往某個阿拉伯國家——由於希特勒反猶,他成了阿拉伯人的忠實而堅強的朋友。但是元首不聽。 “一個人要有勇氣去面對後果——我將在這裡結束一切。我知道,明天千千萬萬的人都會咒罵我——是命運要這樣子的。”他對波爾長期為他服務表示感謝,並將他心愛的腓特烈大帝的畫像送給他作為禮物。 “我不想讓這幅畫丟失。要給未來留下。它有很大的歷史價值。” 波爾說,若允許他將來交給某博物館或畫院他才接受。希特勒堅持說,這是送給他本人的。接著,他微微一笑,說,過去,要把這幅大畫像從這個總部運到那個總部時,你波爾不是口有怨言嗎?他緊緊地握著波爾的手。 “波爾”,他痛苦地說,“我要他們在我的墓碑上寫這句話:'他是他的將領之受害者!'”

在臥室內,希特勒夫婦坐在睡椅上。他們的身後是曾懸掛腓特烈大帝之畫像的地方。首先自殺的是愛娃——服毒自殺。下午3時30分許,希特勒拿起他那支7.65毫米口徑的瓦爾德式手槍(吉莉自殺時用的是瓦爾德式手槍,愛娃也曾用它自殺未遂)。這支手槍系他多年來的伴侶:在建黨初期,曾用它防衛赤色分子的襲擊;1923年,在貝格勃勞酒館,他用它作為引人注意的工具。在數次情緒低落時,他曾威脅用它自殺。這一次,他自殺的念頭是一點不假了。在一個架子上放著他母親年輕時的照片。他用手槍對准他右邊的太陽穴,扣動了扳機。 為使戈培爾的孩子們不到樓下去,特勞德爾正在給他們講神話故事。潮濕的地堡內傳來一聲槍響。年輕的赫爾穆認為是敵人的炸彈,還說了一聲:“炸中了!”在會議室內,戈培爾、鮑曼、阿克斯曼,還有根舍,聽到槍聲後,猶豫了片刻,才在戈培爾率領下,衝進元首的客廳。根舍看見,元首臉朝下,俯臥在一張矮桌子上。他的左邊躺著愛娃;她倒在扶手上,死後嘴唇緊閉。由於她服用了氰氨,她的兩個鼻孔變了顏色。她的裙子濕了,但那不是血。想必是,元首中彈倒下時,打翻了放在小桌上的水罐,濕了她的裙子。根舍大驚失色,跌跌撞撞地跑回會議室,碰到了肯普卡。

“看在上帝份上,奧托”,司機肯普卡問,“出了什麼事!你叫我派人冒死去取200升汽油,你定是瘋了!”根舍將他推開,把衣帽間的房門一律,將它關緊,省得有人進來。之後,他把通向元首臥室的門關緊,轉過身來,瞪著大眼。 “元首死了!” 肯普卡所能想到的死因是,希特勒心髒病復發。根舍說不出話來,雖然他親眼看到了希特勒右太陽穴上的子彈洞,他以手指作手槍,伸進自己嘴裡。他這一在驚慌失措中作出的姿勢,令許多人相信了這一說法:希特勒是朝嘴內開槍自殺的。 “愛娃在哪裡?” 根舍用手指了指希特勒的客廳,慢慢緩過氣來,說“與他在一起”。根舍結結巴巴地講了幾分鐘才把事情說清楚。 林格從希特勒的客廳伸出頭來,說是要汽油。肯普卡說,他只有170升左右,系罐裝,現放在花園的進口處。林格和施圖姆菲格用深棕色的軍毯將希特勒的屍體裹住了,抬了出來。元首的臉半遮掩著,左臂下垂,搖搖晃晃。鮑曼抱著愛娃跟在後邊。她披頭散發。看見鮑曼抱著愛娃,肯普卡便受不了。她生前歷來就恨鮑曼。肯普卡暗想,“別再走一步!”他向根舍喊道,“我抱愛娃。”喊完他便把愛娃從鮑曼懷中奪過來。在這個地堡裡,從下到上共有四節樓梯。肯普卡走到半途時,愛娃的屍體差點兒滑了下去。他止住了腳步,無力再上。後來還是根舍趕來幫忙。兩人將愛娃的屍體抬至花園。

俄國人另一次砲擊開始了,砲彈不斷在瓦礫中爆炸。總理府只剩下了敗瓦殘牆,隨著每個砲彈的爆炸,犬牙般的殘牆又搖搖欲墜。透過一陣塵埃,肯普卡看見元首的屍體離地堡進口處不到10英尺。他的褲腿上捲著;右腳向內曲——這是他乘長途車時的典型姿勢。 肯普卡和根舍兩人,將愛娃的屍體放在希特勒的右邊。突然間,炮火更加密集了,使他們不得不到地堡進口處躲避。肯普卡等待了幾分鍾光景,抓起一罐汽油,跑到兩具屍體前。他把希特勒的左臂移至身邊。此舉更使他難以完成本來就不願意做的工作;他怎麼也不忍往元首的屍體上澆汽油。忽地吹來一股風,將希特勒的頭髮吹了起來。肯普卡把油罐打開。此時剛好有顆砲彈炸響了,瓦礫砂石像雨點般朝他打來,還有塊彈片從他頭頂嘶過。他只好又跑回來躲避。

根舍、肯普卡和林格三人呆在進口處,等待砲擊的間歇。砲擊停止了,三人又跑回屍體旁。肯普卡全身發抖,把汽油澆在屍體上,他心裡在想:“我不能這樣做,卻又在這樣做。” 他從林格和根舍臉部表情看出;他們在澆汽油時的反應也是一樣的。在進口處,戈培爾、鮑曼和施圖姆菲格,帶著恐怖而關切的心情,偷偷地看著這一切。 屍體上的衣裳全給澆透了,大風吹來,衣裳一動不動。砲擊又開始了;但他們三人依舊一瓶一瓶往屍體上澆汽油,直到停放屍體的淺窪地都盛滿了汽油。根舍建議用手榴彈點火,肯普卡不肯。他瞥見進口處消防水管旁有塊爛布,便指給根舍看。根舍用破布蘸上了汽油。 戈培爾把一盒火柴遞給肯普卡。肯普卡將破佈點著,扔在屍體上。霎時間,一團火球在空氣中翻滾,形成蘑菇狀,跟著便是一大股濃濃的黑煙。在一個到處火光沖天的城市中,這是小火,但令人毛骨悚然。人們精神恍惚,眼睜睜看著大火慢慢地將阿道夫和愛娃吞沒。根舍和肯普卡,蹣跚回到進口處,人們又往屍體上澆汽油;在此後3小時內,他們不斷往冒火的屍體上淋汽油。

根舍頭暈眼花,慢慢爬回地堡。在地堡頂層,他見特勞德爾坐在凳子上,身旁放著一瓶施坦因哈根牌白蘭地。他喝了一口;兩隻大手還在發抖。 “我執行了元首的最後一道命令”,他輕輕地說,“他的屍體被焚毀了。”她沒說什麼。待根舍再次前去檢查屍體時,她禁不住前去察看希特勒的居室。門開著。睡椅旁的地板上,放著裝毒藥的銅罐,看上去像裝口紅的空罐。在睡椅右邊的坐墊上,她發現了血——希特勒的血。在一個鐵衣架上掛著那條拴狗帶和他的灰大衣;上邊掛著他的有金色黨徽的帽子和輕軟的鹿皮手套。她決定將手套帶回去做個紀念——最少帶一隻回去,但有件東西讓她停住了手。她發現衣櫥內有件銀狐裘皮大衣,就是愛娃遺贈給她的那件,但特勞德爾不願要它。那東西有什麼用?她所需要的是一小瓶毒藥。

當晚,希特勒和愛娃的骨灰被掃到一張帆布上,根舍回憶說,“倒進地堡進口處外邊的一個彈坑里,用土埋了,還用木樁將土夯得結結實實。” 他被埋葬在失敗的瓦礫中;不是像他指示建築師吉斯勒的那樣,埋葬在慕尼黑(“我出生在這裡,開始搞運動在這裡,我的心也在這裡”)。在埋葬他時,本應有人在場,朗頌巴爾杜·馮·席臘赫根據元首自己的話編成的詩歌的: 一隊隊士兵 屹立在這裡; 身穿灰色制服的戰士, 一排樣,望不到邊際。 在風雨中,他們散開,散開…… 有可能,他們將我拋棄—— 但,即使孤身一人,搖搖墜地, 我也要將我們的旗幟高舉! 我的微笑著的嘴唇, 也許會說出狂語, 但是,只有我先倒下,

才會倒下我們的旗幟, 並化作一件壽衣, 驕傲地蓋住我的屍體! 旗幟在他倒下的地方倒下了;與他一起死亡的是國家社會主義和想要生存千載的第三帝國。因為他,他熱愛的德國躺在廢墟上。 他之生命的動力——對猶太人的仇恨和恐懼——煙消雲散了。這是最大的諷刺。他原擬消滅600萬猶太人,並以此作為奉獻給世界的厚禮。但是,這反而導致建立起一個猶太人的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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