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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第十九章狐狸與熊(3)

從乞丐到元首 约翰·托兰 5159 2018-03-16
布克哈特所不知道的是,不久前,英國已通過張伯倫的一名高級顧問,向希特勒提出一項秘密建議。霍拉斯·威爾遜爵士與里賓特洛甫的秘密代表弗里茨·赫塞在肯辛頓前者的家裡進行過一次會見。在這次密談中,威爾遜說,首相準備建議與元首結盟,為期25年。它的內容將包括給帝國提供經濟好處和“在適當的時候”分期歸還德國的殖民地作為報答,希特勒必須保證不再在歐洲採取侵略行動。 赫塞說,他聽到的不知是否正確,要求霍拉斯爵士再詳細解釋一遍。他解釋了。 “我要是希特勒”,大吃一驚的赫塞說,“就會接受你的建議。不過,他是否會這樣做,這就誰也說不准了。”赫塞將此建議發回外交部後不久,他便帶著威爾遜用打字機打好的文件——該文件總結了建議之主要各點——坐上專機,飛返德國。里賓特洛甫雖然對此印象深刻,但也不知如何才能讓希特勒相信,此事需認真對待。赫塞是否真的相信,如蘇聯進攻德國,英國將站在希特勒一邊參戰?在與德國談判前,他們是否會在莫斯科中斷對話?赫塞認為他們會的。

有個目擊者告訴赫塞,希特勒第一次聽到有此提案時高興得像什麼似的。 “這是多時以來未聽到的最好的消息!”他喊道。喊完,他便像孩子似的想入非非。他畢生的夢想,即與強大的大英帝國結盟,就要實現了!但幾乎就在同時,他又心存恐懼,指責威爾遜設圈套,使波蘭人免受應得的鞭撻。 “希特勒想要什麼?”赫塞問向他透露消息者——里賓特洛甫在總理府的聯繫人瓦爾特·赫威爾。回答是:元首一心想迫使波蘭人屈服。 那一星期裡,里賓特洛甫問過赫塞,他是否“完全相信”英國會為但澤而戰?赫塞回答說,他們所有消息來源都表明,張伯倫捨此無他。對波蘭領土的任何入侵,結果都是戰爭。 “元首一點兒也不相信這點!”里賓特洛甫喊道。 “有些笨蛋告訴他,英國人只會恫嚇,只要搞點反恫嚇,他們就會跪下。”被里賓特洛甫表面一套、暗中一套搞得莫名其妙的赫塞忙問,他是否真的認為英國人在搞恫嚇。這位外長說,他曾警告過元首:看樣子英國認為,歐洲的力量平衡有賴於它;或大英帝國受到威脅時,英國人是不會軟弱和低三下四的。

兩天后,里賓特洛甫告訴赫塞,說他已將他們全部論點轉達給了希特勒。但他仍相信,如英國果真為但澤這樣一件小事便投身戰爭,那末,與英國開戰是絕對不可避免的。 里賓特洛甫答應再找希特勒談談。在考慮赫塞的意見時,元首“鎮靜得令人驚奇”,這使里賓特洛甫讚歎不已。但是,希特勒仍心存疑懼,生怕這純是愚弄他的一招。有什麼可保證英國人不自食其言? “元首”,里賓特洛甫報告說,“只願意考慮實實在在的保證。”這樣強硬態度,也在8月11日里賓特洛甫在薩爾茨堡會見墨索里尼的女婿這一外交行動中反映了出來。齊亞諾是帶著墨索里尼的指示前來的:墨索里尼強調,必須推遲對波蘭的任何入侵。這件事必須通過會談解決。 與元首一樣,里賓特洛甫對意大利總理不親自出馬,只派使者前來的做法也很不滿。據說,齊亞諾每次前來德國,他都要酗酒和搞女人。為此,元首和里賓特洛甫都鄙視他。會談時,里賓特洛甫忠實地將他主子的想法轉告了齊亞諾。也許,這位外長自己也有這些想法。反正,他的行動與希特勒的一般無二,齊亞諾口若懸河,要求和平解決,但里賓特洛甫全然不聽。最後,齊亞諾問里賓特洛甫要什麼:走廊還是但澤? “已不是這個了”,他答道,”我們要戰爭。”

齊亞諾與里賓特洛甫之間的冷淡也擴至秘書間。午餐時,他們幾乎未交談隻字。其間,齊亞諾臉色蒼白,對一意大利人耳語說:“我們幾乎要打起來了。” 奇怪的是,乖乖地受里賓特洛甫恫嚇的齊亞諾,竟敢於次日在貝格霍夫與希特勒對壘。午餐時,齊亞諾還拿花飾開玩笑——譯員多爾曼猜測,這是愛娃·勃勞恩佈置的。正式討論開始後,齊亞諾機智而有力地反駁希特勒。他警告說,與波蘭的戰爭不可能只局限在波蘭。原因是,這一次西方肯定會宣戰。齊亞諾用最明確的語言指出,意大利還不准備打總體戰,它的戰略物資不敷數月戰爭之用。希特勒溫柔地建議,會談於明日上午繼續,趁天未黑驅車去克爾斯坦山。齊亞諾同意了,但明顯地缺乏熱情。希特勒拉他至一窗前,向他詳細介紹窗外的自然美景。齊亞諾不自然地打了個寒噤。接著,他便一杯接一杯地喝熱茶——他很不喜歡這熱茶。山上之行使齊亞諾覺得淒涼。當晚他打電話給其岳父說:“情況嚴重。”

到了次日上午,齊亞諾已一蹶不振。與希特勒進行第二輪會談時,對意大利無力參戰一事他隻字未提。他那傑出的辯才一下子不翼而飛了。令譯員施密特驚詫的是,“他像摺合小刀一樣給摺了起來。”昨日之冷靜而決斷的政治手腕已不復存在了。元首向他保證,英法兩國決不會因為波蘭而打仗。對此,齊亞諾只洗耳恭聽,無動於衷。 “從前,當我們的看法與你的相反時,你常常是對的”,齊亞諾說,“這一次,我想,你也許比我們看得更加清楚。” 幾小時後,齊亞諾便沒精打彩地坐飛機回家了。 “我回羅馬去了”,他在日記中寫道,“對德國人,對他們的領袖以及他們辦事的方法反感透了。現在,他們已將我們拖進一項我們並不需要,且有可能連累政府和整個國家的冒險中去了。”

齊亞諾走後不久,赫塞便被令在薩爾茨堡的一家旅館裡與里賓特洛甫見面。外長呆呆地看著寫字台,足有十分鐘,然後才抬頭陰鬱地對赫塞說:“我剛從元首那裡來”,他說,”不幸的是,他不准備討論張伯倫的建議。”他此處係指威爾遜的建議。 “他的意圖完全不同。張伯倫的建議不會被拋掉。到時我們再提它。”他指示赫塞立即飛返倫敦,並把耳朵放靈點兒。 “元首意在玩險牌。他能否成功,這我不知道。反正,我們不想與英國開戰。危險嚴重時要及時遞個信號給我們。” 希特勒向齊亞諾流露出信心十足,但這實在是演戲。實際上,他對斯大林遲遲不願達成協議之舉深感憂慮。有報告說,不久前,一英法聯合代表團到了莫斯科,與蘇聯人舉行的成功的談判即將結束。這又加劇了他的疑慮。實際上,俄國人並無心進行談判,因為他們懷疑盟國是在玩弄他們。首先,英法這個代表團,本可以在一天內抵達莫斯科的,結果卻花了6天時間:他們坐的是客貨兩用輪和火車。其次,一個高級英國官員帶的證件又不全;當談判最終走上正軌時,英國人又似乎沒有心思:建立共同防禦納粹的戰線,蘇聯主動提出,它將提供136個師,而英國祇願出11個機械化師和5個步兵師。

由於全然不知這些,德國元首便令里賓特洛甫給克里姆林宮增加壓力。舒倫堡與莫洛托夫匆匆進行了會見。 8月15日晚,外交委員莫洛托夫對德國大使舒倫堡之所云洗耳恭聽,卻對問題未作出迅速回答。首先,他說,有幾個問題應該明確。例如,德國是否願意向日本施加影響,讓它對蘇聯採取不同的態度?德國是否願意簽訂互不侵犯條約?如願意,有什麼條件? 希特勒急不可耐,未再深思熟慮就令里賓特洛甫立刻與莫洛托夫達成諒解。這樣,他便把為事態的發展定步伐的主動權交給了對手。斯大林立刻抓住了這個有利時機。他通過莫洛托夫之口回答說,在簽訂政治協議前,必須首先簽訂經濟協議。里賓特洛甫以再次請求舒倫堡速辦作為回答,並指出,經濟協議的第一個階段業已結束。他的指示幾乎是歇斯底里的。他說,下一次與莫洛托夫的會談必須“著重地……為早日實現本人的俄國之行作出努力,並恰當地反對俄國人可能提出來的新的反對意見。在這方面,你必須牢記這個決定性的事實:德波之公開衝突極可能早日發生,因此,我們便對我之立刻訪問莫洛托夫具有最強烈的興趣。”

斯大林明白,每拖延一小時,對希特勒而言都是痛苦的(也許,斯大林的探子已探得了9月1日希特勒這個限期)。於是,他便令莫洛托夫在下次與舒倫堡會談時(8月19日),與通常一樣,採取拖延戰術。這樣,儘管舒倫堡一再懇求採取行動,外交委員莫洛托夫依然逐點進行冗長的辯論。但是,在舒倫堡走後半小時,蘇聯人突然改變其戰術:莫洛托夫又想把舒倫堡請回克里姆林宮。他於當日下午很晚時才來到克里姆林宮,但一進門他便明白,莫洛托夫有好消息給他。在向舒倫堡表示歉意、不該為他帶來諸多不便後,莫洛托夫說,他剛被授權將一份互不侵犯的條約草案交給他,並將在莫斯科接待里賓特洛甫先生。當然,他並未解釋說,英法甦之軍事談判已陷入僵局,斯大林已失去了對西方的所有耐心。也許,他歷來就有意與希特勒結夥,只是把與英法之談判作為一種手段,以便從希特勒那裡得到更有利的條件。

即使如此,俄國人還是小心謹慎地從事。莫洛托夫告訴舒倫堡,只有在他們的經濟協定簽字後一星期,他才能接待里賓特洛甫;如今天簽字,那就是8月26日,若明天簽,那就是8月27日。希特勒想必曾帶著複雜的心情閱讀舒倫堡的報告——對可能簽訂這份條約表示高興,對斯大林堅持先簽經濟協定表示憤慨。這比訛作好不了多少,但希特勒又沒有別的法子。這份經濟協定匆匆於凌晨2時簽訂。根據這個協定,德國將貸給蘇聯2億馬克的商品貸款,利息為5厘,以購買機床和工業設備。 “廣義上的”軍用物資,例如光學儀器和裝甲板,也可得到供應,但相比之下數量較小。蘇聯將用原料償還這一貸款。 希特勒曾用計戰勝了奧地利和捷克,這一回卻是斯大林勝了他。莫洛托夫建議他等待一周,他是不能等待的。他草擬了一份給斯大林的電報,以私人名義於8月20日下午4時35分發出。在電報中,他對德蘇協定的簽訂,對將它作為重新安排德蘇關係的第一個步驟表示歡迎。他也接受了蘇聯提出的互不侵犯條約草案,雖然內中有幾個問題需盡快得到澄清。然後,他便提到了問題的關鍵。他說,由於德波之間的緊張局勢已變得不可容忍,簽訂互不侵犯條約的速度便極端重要了。危機可在“任何一天”發生。

在舒倫堡將電報交給克里姆林宮後兩小時,斯大林將他召到克里姆林宮,親自向他作出回答:“謝謝您的來信”,他說,他希望,這份條約將成為他們的政治關係已發生決定性轉折的標誌。 “我們兩國人民需要彼此建立和平關係。”他同意8月23日會見里賓特洛甫。 20日一整天,希特勒一直在貝格霍夫的大廳裡一聲不響地來回踱步,焦急地等待著莫斯科的消息。他臉上的表情之可怕,使誰也不敢打擾他。他期望這一條約能很快簽訂,已將小型母艦《格拉夫·斯佩》號派往大西洋待命;21艘U型潛艇也在英倫三島沿岸擺好了進攻的架勢。 進晚餐時(據斯佩爾說)希特勒收到一封電報。讀完電報後,他臉色通紅,兩眼空虛地望著窗外。猛然間,他雙拳猛擊檯面,連玻璃都嘎嘎作響。 “到手了!”他高喊著,聲音中充滿了感情。 “到手了!”喊完,他一屁股坐回原位。誰也不敢問一聲,繼續默默進餐。

喝完咖啡後,希特勒以和諧悅耳的語調告訴客人們,德國正與俄國簽訂互不侵犯條約。 “在這兒,你們看看”,他說,“是斯大林來的電報。”據霍夫曼回憶,元首當時高興已極,猛拍膝蓋——這是攝影師霍夫曼從未看見過的。總管康能堡端來香檳酒後,眾人忙做一團,互相碰杯慶賀,為外交上的一次大勝利而乾杯。一會兒,希特勒領大家進了地下室的小型電影院,觀看斯大林檢閱紅軍的大型閱兵遊行。元首議論說,多麼幸運啊,如此強大的軍隊已被中和了。 霍夫曼擔心,在曾與赤色分子數十年如一日進行鬥爭的忠誠的國社黨人中,會出現反響。 “黨和全世界一樣,都會大吃一驚”,希特勒故意答道,“但,我的黨員了解我,也信任我。他們知道,我絕不會脫離我的基本原則。他們將會明白,此次冒險一賭的最終目的,是要掃除東部的危險,並在我的領導下——使歐洲更快統一。” 從表面上看,希特勒與斯大林是最不可能成為盟友的。他們怎麼可能有共同之處呢?其實,他們有許多相似之處。一個佩服彼得大帝,一個把自己看作是腓特烈大帝的繼承人。兩人都主張使用暴力,都在本質上沒有多大區別的意識形態下行動。共產黨與納粹,兩者同是偽善者和教條主義者,同是極權主義者。兩者都相信,只要目的正確,便什麼手段均可使用。兩國都以國家和進步的名義,使非正義的東西變成神聖。 多時以來,希特勒就佩服斯大林,把他看成是“世界歷史上非凡人物之一”。一次,他對一群親信說,他與蘇聯領導人有許多共同之處,因為兩人都出身下層階級。內中有人不同意元首將自己與先前的銀行劫賊相提並論時,他回答說:“如斯大林真的搶過銀行,他也不是為了填腰包,而是為黨、為運動。你不能把那看成是搶銀行。” 元首也不把斯大林看成是真共產黨。 “實際上,他與沙皇俄國融為一體,只不過復活了泛斯拉夫主義罷了(也許,希特勒是在不自覺地談他自己和德國)。對他,布爾什維克主義不外乎是個手段,是用以欺騙日耳曼民族和拉丁民族的一種偽裝。” 斯大林和希特勒都覺得有把握利用對方。這兩個獨裁者都錯了,但在1939年那個忙碌緊張的夏天,沒有一個大國不是在某種錯誤觀念指導下行動的。歐洲是互不相信、互相欺騙和兩面手法的一口大鍋。即使在里賓特洛甫準備動身前往莫斯科時,斯大林仍未完全放棄結成英法蘇三國軍事同盟以反對希特勒的希望。當英國人半心半意地搞這一條約時,他們還秘密地邀請戈林前往英國。無論何處,一國背著一國在暗地裡與另一國搞交易,嘴裡不是喊著真誠這個陳詞濫調就是滿嘴恐嚇威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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