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傳記回憶 權謀高手李鴻章:從刀筆小吏到第一重臣

第34章 新官上任的四句格言

當時的長江南北兩岸,是不計其數的太平軍營壘。砲塔林立,直指江心。程學啟、錢鼎銘及淮軍士兵們心驚膽戰,躲藏在船艙裡不敢吭聲。外邊太平軍的聲音近在咫尺,聽得清清楚楚。火輪船冒著黑煙,行至採石磯,卻突然停了下來。兩岸的太平軍擁出來看熱鬧,嚇得程學啟和錢鼎銘唇齒青白,相顧無言。 英國船長對程學啟解釋說:輪船之所以突然停下,是因為擱淺了。此時南面是南京城,北邊則是和州的太平軍大營。數以萬計的太平軍對船上之人虎視眈眈,其狀驚悚,無以復加。 幸虧在這節骨眼兒上,江潮忽漲,火輪船又開動起來,程學啟和錢鼎銘才長長地鬆了口氣,一屁股坐在艙板上。 實際上,太平軍是絕無膽子招惹洋人的。前者,忠王李秀成進攻上海,太平軍不留神錯殺了一名洋人,李秀成大怒,當即將那名太平軍斬首,首級送入上海城的英國領事館,向英國駐上海領事麥華陀謝罪。可是英國人根本不知道太平軍殺的是誰,所以這事也就沒法追究。但此類事件對太平軍的心理震懾是異常強烈的。所以太平軍儘管發現這七艘火輪船有問題,可是沒有人敢問一聲,生怕給自己惹來殺身之禍。

於是程學啟、錢鼎銘率第一批淮軍,如期抵達上海。 李鴻章讓程學啟先行,是有考慮的。程學啟部是湘軍中最具戰鬥力,精神狀態最飽滿的。讓這批精銳先行,目的是為了給上海父老一個良好的第一印象,便於淮軍立足上海。 但是,李鴻章的目的卻沒有達到。原因有三個: 一是湘軍本來是窮部隊,全靠了曾國藩東拼西湊,到處想辦法弄錢,供養這支部隊。而程學啟雖然戰鬥力強悍,但在湘軍中的身份極為尷尬,說是後娘養的孩子也不為過。因此,登陸上海的淮軍,多是些光著腳板,連鞋子都穿不起的窮大兵。手中的武器更是可憐,士兵手中拿的多是削尖了的竹子做的長矛。體面一點兒的算是將領了,最多也不過是一個號坎兒,腳上有鞋再挎上腰刀。這般軍裝,沒法子叫人提起精神來。

二是大上海太過於富庶了,大富豪不計其數,如擁有租界幾乎所有地皮的顧福昌,稱得上地產大王,可他的財產,在上海最多不過排到第四。還有剛來上海不久的紅頂商人胡雪巖,在上海的富豪之中,根本就排不上號。上海人見慣了大場面,對窮酸的淮兵,根本就不放在眼裡。 最後一個原因,最是讓程學啟有苦難言。這個原因就是暈船,士兵們憋在船艙裡久了,尤其是穿越太平軍所佔據的狹長水域之時,因為兩岸火砲森森,堡壘林立,淮兵不敢步出艙室一步,大小便的問題無法解決,結果弄得士兵們滿身污物,骯髒不堪,甫一登陸,就因為暈船效應,撲通一聲栽倒在地,讓上海人看得目瞪口呆。 上海人說:這是一支大褲腳的蠻子兵,是一支叫花子兵。 李鴻章如何知道開局竟是如此尷尬?他仍然信心爆棚,於1862年4月6日出發,僅比程學啟晚了一天。臨行之前,曾國藩對他面授機宜:少荃啊,你馬上就要走了,臨行之前,老師要告訴你,上海那些人,可不是那麼好對付的。他們把持上海的關稅釐金,一群貪官污吏,勾連一氣,上下其手,中飽私囊。蘇省吏治,貪詐朋比,積習相沿,這都是治吏不善留下來的禍患啊。老師說了你可能還不信,等你去了上海,就知道這些人是多麼難纏了。

李鴻章站起來,走到曾國藩面前,撲通一聲跪下:老師,若然如此,學生該當何以處之?請老師教我。 曾國藩俯身,低聲道:老師只有四句話,曰言忠信,曰行篤敬,曰會防不會剿,曰先疏後親。 這四句話,是曾國藩對李鴻章立足上海給出的應對之策,也是任何一個新人到了新的環境之時,所必須要謹守的。第一就是言語穩重,注重誠信,萬不可剛一出場就弄個信用破產,那就沒辦法混下去了。第二是說做事情的時候,要有恭敬嚴肅的態度。對於中國人來說,態度比是非對錯重要,比做事的結果重要,只要態度對了,一切都對了。第三是告訴李鴻章,對於洋人,可以一起防守,但不可一起進攻。這一條說的是新人在官場中對同事兼對手的政策,可以與老同事一起做封閉性工作,但千萬不要一起做開放性工作。封閉性工作職責權明確,出了問題不容易栽到你頭上。而凡開放性工作,都有一個職責權不明確的特點,一旦效果不理想,背黑鍋的永遠是新人。最後一條說的是人際關係的疏理,新人如果有必須要讓渡的利益,就要讓渡給關係與你疏遠的人,以便在整體環境中獲得正面評價,萬不可只顧及關係親近的人,而不理會關係疏遠的人,讓人疑心你搞小動作,那就徹底毀了自己的前程。

李鴻章仔細品味老師說的話:學生記住了,請老師詳加指點。 曾國藩:少荃你記住,你率軍入滬,軍隊就是你的命根子。所以你要專以練兵、學戰為性命根本。吏治、洋務皆治後圖。 李鴻章向曾國藩磕頭:師德如山,學生銘記在心。 抬起頭來,李鴻章心潮澎湃。他終於獲得了人生最重要的機會,但此行是福是禍,全然取決於他積四十年之久養成的智慧與對人性的洞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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