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傳記回憶 細說民國大文人:那些國學大師們

第2章 伐異

1919年,胡適海外學成歸國,任教北大,發起新文化運動,暴得大名。胡適的橫空出世,黃侃生平最得意的、寄以厚望的高足傅斯年很快就倒向了新文學的陣營。據說黃侃每次上課,總要先罵一通胡適,這才正式講學。 黃侃一有機會便對胡適冷嘲熱諷。一次,黃侃當面責難胡適:“你口口聲聲要推廣白話文,未必出於真心?”胡適不解其意,究其故。黃說:“如果你身體力行的話,名字就不該叫胡適,應稱'往哪裡去'才對。”胡適十分尷尬。 又一次,黃侃給他學生講課興起之際,又談起胡適和白話文。他說:“白話文與文言文孰優孰劣,毋費過多筆墨。比如胡適的妻子死了,家人發電報通知胡某本人,若用文言文,'妻喪速歸'即可;若用白話文,就要寫'你的太太死了,趕快回來呀'11個字,其電報費要比用文言文貴兩倍。”全場捧腹大笑。

當年,上海有一家叫著“四而樓”的酒樓,為了招徠生意,曾經在報刊上大登其廣告。有學生讀了“四而”的樓名,不解其意,就去請教大名鼎鼎的胡適教授。胡適一時也摸不准樓主的原意,不敢貿然作答。黃侃聽說了,就在課堂上哈哈笑著對學生講:這胡適之,沒有讀過嗎?書上說,“一而十,十而百,百而千,千而萬”,樓主大概討的是財源滾滾的兆頭吧。 黃侃曾與胡適同在北大講學。京劇名伶譚鑫培風靡北京城,各大學多有好之者。某日,北大課間休息,教師們閒話譚鑫培之《秦瓊賣馬》,胡適插話道:“京劇太落伍,甩一根鞭子就算是馬,用兩把旗子就算是車,應該用真車真馬才對!”在場者靜聽高論,無人做聲。黃侃卻立身而起說:“適之,適之,唱武松打虎怎麼辦?”一時為之哄堂。

又一次宴會上,胡適大談墨學,黃侃甚為不滿,跳起來說道:“現在講墨學的人都是些混賬王八蛋!”胡適大窘。黃又接著說:“便是適之的尊翁,也是混賬王八!”胡適正欲發作,黃卻笑道:“我不過是試試你,墨子兼愛,是無父也。你今有父,何足以談論墨子?我不是罵你,聊試之耳。”舉座嘩然大笑。 胡適所著《中國哲學史大綱》,僅成上半部,全書久未完成。黃侃曾在中央大學課堂上說:“昔日謝靈運為秘書監,今日胡適可謂著作監矣。”學生們不解,問其原因?黃侃道:“監者,太監也。太監者,下面沒有了也。”學生們大笑不已。 黃侃在北大課堂上大罵胡適,說:“胡適之說做白話文痛快,世界上那有痛快的事,金聖嘆說過世界上最痛的事,莫過於砍頭,世界上最快的事,莫過於飲酒。胡適之如果要痛快,可以去喝了酒再仰起脖子來給人砍掉。”

五四運動以後,蔡元培經常離校,校務多委託胡適辦理。在對外活動上,蔡也經常請胡適作為他或北大的代表,“代蔡先生主席”“代蔡先生做主人”。這讓反對胡適的守舊者大感不滿。林紓稱胡適是“左右校長而出”的“秦二世”。黃侃更譏諷胡為上下翻飛的“黃蝴蝶”。原因是胡適曾寫過一首題為的白話小詩:“兩個黃蝴蝶,雙雙飛上天。不知為什麼,一個忽飛還。剩下那一個,孤單怪可憐。也無心上天,天上太孤單。” 周作人說黃侃“攻擊異己者的方法完全利用謾罵,便是在講堂上的罵街”。黃侃和錢玄同曾同受業於章太炎門下,但黃侃素來輕視錢玄同,常戲呼錢玄同為“錢二瘋子”。 1926年,錢玄同因妻子患病請假,臨時請黃侃來師大國文系任教授。當時系主任是吳承仕,後吳黃二人因小事發生齟齬,黃寫了一首諷刺詩,其中有“芳湖聯蜀黨,浙派起錢瘋”之句,無端遷怒錢玄同。

據說,有一次黃侃與錢玄同相遇於章太炎住處,與其他人一起在客廳等章太炎出來。黃侃忽然大呼:“二瘋!”錢玄同一貫尊重黃侃,但在大庭廣眾之下被黃侃如此戲弄,先已不悅。黃侃繼續說:“二瘋!你來前!我告你!你可憐啊!先生也來了,你近來怎麼不把音韻學的書好好的讀,要弄什麼注音字母,什麼白話文……”錢玄同忍無可忍,拍案厲聲道:“我就是要弄注音字!要弄白話文!混賬!”兩人就大吵起來,章太炎聞聲趕快出來,調解一番,兩人才算作罷。 對這件事,錢玄同後來在文章中是這樣寫的:“與季剛自己酉訂交,至今已二十有六載,平時因性情不合,時有違言……二十一年之春,於餘杭師座中一言不合,竟至斗口。” 黃侃反對白話文,所以罵胡適、沈尹默和錢玄同。黃侃罵錢玄同尤為刻薄,開著門大罵對面正在上課的章氏同門錢玄同,稱錢玄同教學的音韻講義是他的“一泡尿”,謂其共同留日時,錢乘其小解離座時竊其筆記所得,而錢聽了滿不在乎,也不回應,關門了事。

黃侃罵錢玄同竊其學問還有另一種版本:黃侃說,他一夜之發現,為錢玄同賺了一輩子生活。他說他在上海窮一夜之力,發現古音二十八部,而錢在北大所講授之文字就是他一夜所發現的東西。 黃侃去世後,《立報》曾刊登了一篇《黃侃遺事》,中間有一段文字:“黃以國學名海內,亦以罵人名海內,舉世文人除章太炎先生,均不在其目中也。名教授錢玄同先生與黃同師章氏,同在北大國文系教書,而黃亦最瞧錢不起,嘗於課堂上對學生曰,汝等知錢某一冊文字學講義從何而來?蓋由余溲一泡尿得來也。當日錢與餘居東京時,時相過從。一日彼至餘處,餘因小便離室,回則一冊筆記不見。餘料必錢攜去。詢之錢不認可。今其講義,則完全系餘筆記中文字,尚能賴乎?是餘一尿,大有造於錢某也。此語北大國文系多知之,可謂刻毒之至。”

周作人曾把這篇文章寄給錢玄同,錢复信說:“披翁(按黃侃在舊同門中,別號為披肩公)軼事頗有趣,我也覺得這不是偽造的,雖然有些不甚符合,總也是事出有因吧。例如他說拙著是撒尿時偷他的筆記所成的,我知道他說過,是我拜了他的門而得到的。夫拜門之與撒尿,蓋亦差不多的說法也。” 對於黃侃在課堂上罵錢玄同之事,當時北大學生的王崑倉先生的回憶文章裡曾有記載:教文字學的有兩位老師,一位是新派的錢玄同,一位是老派的黃侃。我選的是錢玄同的課。一天,我正在課堂聽錢老師講課,不料對面教室正在講課的黃侃大聲罵起錢玄同來了。錢聽了也滿不在乎,照樣講課。後來,我既聽聽錢玄同的課,也聽聽黃侃的課,以便兩相對照。 不過黃侃和魯迅兩個文化觀截然相反的人倒是相處融洽。黃侃、魯迅和梁啟超曾經聯手開列一份最低限度國學書目;黃侃曾說過,在五四新文學作家中,魯迅的作品最能見出漢字文化的根基和格局。魯迅也曾經稱讚過黃侃的學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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