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傳記回憶 細說民國大文人:那些思想大師們

第172章 傳道

“中國哲學史”是北大的老課,胡適到北大之前由陳漢章講,陳從伏羲講起,講了一年才講到《洪範》。胡適到北大後接任此課,一開始授課便新意迭出。當時的學生顧頡剛回憶:“他來了,他不管以前的課業,重新講義,開頭第一章是'中國哲學的結胎的時代',用作時代的說明,丟開唐虞、夏、商,徑從周宣王以後講起。這一改,把我們一般人充滿著三皇五帝的腦筋,驟然作一個重大的打擊,駭得一堂中舌撟而不能下。”顧頡剛聽過幾次課後,便稱讚:“胡先生講的的確不差,他有眼光,有膽量,確是一個有能力的歷史家,他的議論處處合於我的理性,都是我想說而不知道怎樣說才好的。” 北大課堂上一直遵循“來者不拒,去者不留”的傳統。當時在北大旁聽和“偷聽”的學生很多。有一次上胡適先生的他讓學生把姓名留下來,說:“你們哪位是偷聽生?沒關係,能來偷聽便是好學之士。聽我的課,就是我的學生。我希望你們給我留個名字,是我班上的學生。”

胡適先生的演講式教學在學生中很受歡迎,亦常常因紅樓教室人滿為患而搬入二院大講堂。他講課從不發講義,自己也沒有講稿。講課內容也有些特點,如講中國文學史(宋元明清部分)時,先從文學評論的角度,介紹王若虛的《滹南遺老集》;講作者曹雪芹時,給學生們介紹了曹寅寫給康熙皇帝的奏摺。但學生們最喜歡的還是他的演講。柳存仁先生在其《記北京大學的教授》文中寫到:胡先生在大庭廣眾間講演之好,不在其講演綱要的清楚,而在他能夠盡量地發揮演說家的神態、姿勢,和能夠以安徽績溪化的國語盡量地抑揚頓挫。並因為他是具有純正的學者氣息的一個人,他說話對的語氣總是十分的熱摯真懇,帶有一股自然的氣所以特別能夠感動人。 北大中文係有一講師,姓繆名金源,極怪異,因受胡適賞識而留校教大一國文。繆第一節課給學生介紹參考書說:第一,《胡適文存一集》;第二,《胡適文存二集》;第三,《胡適文存三集》;第四,《胡適文存四級》。他雖講課不錯,但如此開列參考書,學生自然不滿,於是派代表面見胡適:“繆先生教的不行,思想太落後了,還留在五四時代。”胡適聞言大怒,拍起桌子說:“什麼是五四時代?你們懂什麼?太狂妄了!繆先生是好老師,不能換!”學生只好敗興而歸。

散文家張中行曾談起胡適的口才與幽默感:30年代初,他講大一普修的中國哲學史,在第二院大講堂(原公主府正殿)上課,每週兩小時,我總是去聽。現在回想,同學們所以愛聽,主要還不是因為內容新穎深刻,而是話講得漂亮,不只不催眠,而且使發困的人不想睡。 蘇雪林在《胡適之先生給我兩項最深的印象》中,用烘雲托月的筆法,描述胡適講演的風采:我們國文系的教室本與我們的圖書館毗連,中間有可以自由開闔的扇槅門隔開為兩下。每逢胡先生來上課,不但本班同學從不缺席,別班學生師長也都來聽。一間教室容納不下,圖書室槅門打開使兩室合併為一。甚至兩間大教室都容納不下,走廊裡也擠滿了人,黑壓壓地都是人頭,大家屏聲靜氣,鴉雀無聲,傾聽這位大師的講解。這個印象留在我腦子裡,永遠不能漶滅。

1934年秋,胡適在北大講課時大講白話文的優點,那些醉心文言文的同學不免萌生了抵觸情緒。正當胡適講得得意時,一位同學突然站起來,聲色俱厲地提出抗議:“胡先生,難道說白話文就沒有缺點嗎?”胡適衝著他微笑著說:“沒有的。”那位同學更加激憤地反駁道:“白話文語言不精練,打電報用字多,花錢多。”胡適扶扶眼鏡柔聲道:“不一定吧!前幾天行政院,有位朋友給我打來電報,邀我去做行政院秘書,我不願從政,決定不去,為這件事我複電拒絕。復電是用白話寫的,看來也很省字省錢。請同學們根據我這一意願,用文言文編寫一則復電,看看究竟是白話文省,還是文言文省?”胡適於課堂上令學生擬一拒聘電報,其中有一最簡者為:“才疏學淺,恐難勝任,不堪從命。”而胡的白話稿為:“幹不了,謝謝。”胡論曰:“文之優劣,原不在文白,在於修辭得當也。”

胡適對學術論文有其見解,他曾對台灣大學某學生說,不要奢望輕易找到難題的答案。他說:“要小題大做,千萬不要大題小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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