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傳記回憶 細說民國大文人:那些思想大師們

第37章 率真

傅斯年的舊學功底十分紮實,早年最喜歡唐代李商隱的詩,後來又痛罵李商隱是妖。羅家倫就問他:“當時你喜歡李商隱的時候怎麼不說他是妖阿?”傅回答說:“那個時候我自己也是妖!” 1920年,《新潮》曾發表了傅斯年的一篇文章,他在文中寫的是留學歐洲途經上海的觀感。這篇文章發表後引起上海人,特別是上海籍男人們的反感與抵制,認為傅斯年醜化了上海人。傅斯年這樣寫道: “在上海住的時間很短暫,沒得什麼益處。但見四馬路一帶的'野雞',不止可以駭然,簡直可以痛哭一場。社會組織不良,才有這樣的怪現狀;'如得其情,則哀矜而勿喜!'我覺得上海有一股絕大的臭氣,便是'好摹仿'。請看上海話裡,一切名詞多是摹仿的。不直陳其事,而曲為形容,拿甲來替代乙,拿丙來比喻丁,其結果無非令人肉麻罷了。至於行動的摹仿,更不要說。從摹仿'倉聖',以至於模仿'洋崽子',雖等差不同,要都是摹仿。良家婦女摹仿妓女的衣服,良家子弟再摹仿良家婦女的衣服,或竟直接摹仿妓女的衣服。”

北伐勝利之後,傅斯年等幾人在在蔡元培先生家中吃飯,有幾個同學都喝醉了酒,蔡先生喝得更多,不記得如何說起,說到後來傅斯年便肆意亂說了。他說:“我們國家整好了,不特要滅了日本小鬼,就是西洋鬼子,也要把他趕出蘇彝士運河以西,自北冰洋至南冰洋,除印度、波斯、土耳其以外,都要'郡縣之'。”蔡先生聽到這裡,不耐煩了,說:“這除非你做大將。” 1927年,時傅斯年在廣州中山大學教書,是系主任,又是院長。一天他和別人吵架,吵完後找到他的朋友羅家倫和何思源等人,一見面就把皮包往地上一摔,一屁股坐到地上,撒潑、張嘴大哭,非要他們幫他去打架出氣。 1927年,李大釗就義,報紙上發表消息有謂李在北平“就刑”。傅斯年反駁說,不是“就刑”,是“被害”。

1932年,陳獨秀被捕,傅斯年為之辯誣,說陳是“中國革命史上光焰萬丈的大彗星”。 傅斯年在認識丁文江之前,痛恨其政治立場,甚至當著胡適大罵丁文江,說:“我若見了丁文江,一定要殺了他!”後來胡適介紹兩人認識,他們卻迅速成為莫逆之交。丁文江在長沙病危,正是傅斯年第一個從北京趕去看護。 朱家驊代理廣州中山大學校長時,為宴請趙元任楊步偉夫婦和傅斯年,特地安排了一桌最好最貴的酒席。趙元任夫婦吃完先走,楊步偉在路邊看見一個北京炸醬麵攤,要了一碗,正待品嚐,傅斯年和朱家驊從後面趕來。朱覺得沒讓客人吃飽,過意不去;傅抱怨楊在大街上吃,不成樣子。楊說:“什麼不成樣子,難道在街上就不能吃東西嗎?” 傅斯年一貫反對提倡中醫。 1938年傅斯年擔任國民參政員時,因為中醫問題,他與參議員、孔子後人孔庚激辯,孔庚辯不過傅斯年,但又不甘敗下風,便當眾辱罵了傅斯年,氣得傅斯年也說:“你侮辱我,會散之後我要和你決鬥。”散會後,傅斯年果真攔在了門口,但他看到已古稀之年的孔庚身體那麼瘦弱時,立馬將雙手垂了下來,說:“你這樣老,這樣瘦,不和你決鬥了,讓你罵了罷!”

20世紀40年代,何茲全在重慶國民黨中央訓練委員會任編審。一天正在院子裡散步,正好碰到傅斯年從段錫朋屋裡出來,帽子歪著,滿頭大汗。傅斯年笑著對何茲全說:“我和書貽(段錫朋)搶書來,他搶不過我。”神情很是得意。 傅斯年“炮轟”孔祥熙時,蔣介石曾專門設宴招待傅斯年,以為孔祥熙說情。當傅斯年興高采烈,高談闊論之際,蔣介石委婉地勸說道:“孟真先生你信任我嗎?”傅斯年答:“我絕對信任。”蔣介石道:“你既然信任我,那麼,就應該信任我所用的人。”傅斯年當即說:“委員長我是信任的。至於說因為信任你也就該信任你所用的人,那麼,砍掉我的腦袋,我也不能這樣說!”蔣介石沉默了一會兒,出乎眾人意料地微微一笑,點了點頭。

抗戰勝利後,歷史語言研究所所與中央博物院大部分人員自李莊遷回南京後,傅斯年在中央研究院大樓的演講廳設宴款待。席間,傅斯年追憶史語所歷次搬遷的,在講到抗戰歲月八年顛沛流離,艱苦卓絕的生活時,說到動情處,幾次哽咽淚下,在場的人無不為之深深感染而同聲悲泣。最後,傅斯年端起酒杯,打起精神,滿懷激情地說著:“慶祝大家都能幸運歸來,同時過去的種種辛苦都已經結束了,從此之後我們可以安心工作,史語所八年的流離可說是告一段落了。搬回來之後永不搬遷。” 1949年,盟軍統帥麥克阿瑟訪問台灣,當時國民黨政府剛退守台灣,迫切需要美軍的保護,因此視麥克阿瑟為太上皇。麥克阿瑟專機到達台灣時,蔣介石親率五院院長、三軍總司令等政要到機場迎接,並通知傅斯年到場,傅斯年雖然去了機場,但表現出與眾不同的風格,第二天重要報紙刊登的照片,當天在機場貴賓室就座的僅三人,蔣介石、麥克阿瑟和傅斯年,其他五院院長及政要垂手恭候,三軍總司令立正挺立,傅斯年則坐在沙發上,口叼煙斗,蹺著右腿,瀟灑自若。當時報紙新聞說:“在機場貴賓室,敢與總統及麥帥平坐者,惟傅斯年一人。”

元史專家楊志玖教授談起與老師傅斯年的逸事。傅先生很鍾愛楊志玖這個學生,有意送他出國深造,並為之作好準備,但楊以自己年齡偏大,準備結婚而婉謝了,傅先生為此斥之為“沒出息”。楊一直對此事既遺憾,又感恩。 胡適在寫給傅斯年的悼文中說“若有人攻擊我,孟真一定挺身出來替我辯護。他常說:'你們不配罵適之先生!'意思是說,只有他自己配罵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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